第36章 ☆、四.（十）
“你今日怎麽會到我的院子裏來？”林素看着出現在院門口的葉沉央，驚訝地說道。
“這不是聽丫鬟說，吳公子來求親了，妹妹特意來未為姐姐祝賀呀。”葉沉央甜甜地說道。
林素眉頭卻皺了皺，“我還沒答應……唉，算了，你進來吧，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林素拉着葉沉央進了屋，卻讓丫鬟們都退了出去。
“怎的，二姐姐不喜歡吳公子？”葉沉央拄着手，好奇地問道。
林素搖了搖頭，“不是，只是我若嫁給他，他就要入贅，我不想。”
入贅，沒錯，想要娶林家的姑娘入贅便是首要條件。
若是以前，林家子弟衆多，女兒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只有林音和林素兩個姑娘撐着林家，林素，嫁出去，那是斷斷不可能的。
“吳公子答應入贅了？”
“聽奶奶的意思，他答應了。可是他雖不是吳家嫡系一輩，卻也是個男子。凡是男子入贅，心裏又怎能毫不在意。
三妹妹，不瞞你說，我娘和我爹便是如此。從小，我便看着他倆争吵，最終他都會來一句：我當年就不應該入贅。三妹妹，如果有一天，我和他變成如此模樣，我寧願今生不嫁任何人。”
葉沉央點點頭，算是明白了，原來症結在這兒。
看來林素這丫頭是又鑽牛角尖了。三姨和三姨夫雖然會吵，可是這些年不還是沒吵分開。
人家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這姑娘倒是給放在心上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會跟奶奶去說，我不喜歡他，我不嫁。”林素說着，眼眶卻有些紅了。
葉沉央瞧着好笑，但卻不想勸了。
既然是人家夫妻兩的事，那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呗。
“既然二姐姐做了決定，妹妹就不勸了。不過，這決定可是你自己做了，回頭別哭腫了自己的眼睛。”
葉沉央依舊笑着說着，林素見她這副模樣，原先的傷心部分變成了憤懑。
“陳阮，我都這樣了，你好歹不能安慰我一下嗎？”
“不能，我越安慰，你哭得越厲害。”
“……”怎麽覺得她說的挺對的。
林素紅着眼睛瞪了一眼葉沉央。
葉沉央臉皮厚純當沒看見，直接出去了。
第二日，不出葉沉央所料，林素的眼睛徹底腫了。
聽說昨日吳量就知道了林素拒絕他的事，他倒也沒糾纏，只祝林素幸福。
當然，如果今早沒有人給他送了一封信的話，這婚事可能也就吹了。
“二姐姐，我這個身體孱弱的人為了讓你高興，都陪你出來散心了，你能不能不要再繃着一張臉了，嗯？”
葉沉央邊說邊提了提林素兩邊的嘴角，企圖弄出一個笑容，然而卻是比哭還難看。
這葉沉央尚在腹诽中，那林素還真的哭起來了。
葉沉央傻了眼，不是吧，大街上，二大爺，咱能不哭嗎？
“二姐姐，我錯了我錯了，你別哭了，別哭了。不然待會兒人家還以為我這個病秧子欺負你了呢。”
可林素不聽，那淚珠子掉個不停，葉沉央擦都來不及。
所幸那個罪魁禍首已經過來了。
“吳公子，好巧。”葉沉央打招呼道。
林素身體一僵，背着吳量随意擦了擦眼淚，就要拉着葉沉央離開。
“哎，二姐姐，你不跟吳公子打聲招呼嗎？”
葉沉央卻穩站不動，林素愣是沒拉走這個瘦弱的小姑娘。
“你不走，我走。”林素一賭氣，直接把葉沉央丢下，就要離開。
吳量本就有話和她談，這會兒自是攔了她的去路。
“吳公子，我家二姐姐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葉沉央一副終于甩了包袱的模樣，吳量卻對她感激地笑了笑。
一旁的林素只能紅着眼睛看着葉沉央潇灑地走了。
還沒到晚間，林素和吳量的婚事便被定了下來。
林素回府第一件事卻是來找葉沉央的麻煩，她算是明白了，她是被人給耍了。
“二姐姐可真不講理，我好不容易撮合你和吳公子。你這會兒不感激我還怪我，真是沒良心。”葉沉央委屈巴巴地說道，還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淚。
“哎，我說，陳阮你什麽時候這麽愛裝可憐了。你不是一向愛和我逗嘴嗎？”
“因為，我有人疼啊。”葉沉央理直氣壯地說道，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林素噎了一下，猛地灌了一口水，“我看你是吃錯藥了。”
說完，林素轉身就要離開，走到門邊，卻又想到另一件事。
“你什麽時候……走？”
“如果不出意外，再過一月吧。怎麽，二姐姐舍不得我了？”
“做夢。”
葉沉央看着大步離開的林素，笑了笑，口是心非的丫頭。
――
葉沉央确實計劃着一月後離開，卻不想又出了一樁事。
林老夫人病重了。
原本六十大壽時，林老夫人還精神奕奕的。不想才一月不到，卻突然想是失去了主心骨似的，一病不起了。
林音一邊要安撫家族內那些躁動的異心人，一邊還要照顧老夫人，自是力有不逮。
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陳阮和林素，三夫人輪流照顧着。
晚間的時候，陳阮守在老夫人的身邊，林素回去休息了。
林老夫人躺在床上，不過幾日的功夫，就已經消瘦不堪。
老夫人的臉色蒼白，縱使睡着，眉頭依然皺着。
葉沉央輕輕撫了撫她的眉頭，想讓她放松一會兒，不想卻驚醒了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她，突然就笑了，“阿音，我還以為你不肯回來看娘了呢。”
葉沉央明白，老夫人是糊塗了。
她本來計劃不久離開，就讓林惜文與陳世借着出游的借口先行離開了。
這會兒，林惜文應該在回來的路上。
“來，阿音，扶我坐起來。”
葉沉央扶着老夫人半坐在床邊，老夫人握着她的手不放。
“阿音，娘知道你怨。如果當初娘不是練蠱成魔，你爹他也不會為了救我，被蠱蟲吞食殆盡。娘，錯了。”
老夫人說完就沉默了下來，仿佛又憶起了當時那慘烈的場景。
不知過了多久，老夫人才緩緩說道：“那時覺得活到六十已經是很好的福氣了。如今，我就這樣活到了六十，可是我與他答應的白頭，也不過六十。該走了。”
葉沉央默然不語，六十一過，老夫人便再也撐不下去了。
那一晚，林老夫人絮絮叨叨地和葉沉央說了許多，直到天邊泛白，她才睡下。
午時，便傳來老夫人去了的消息。
葉沉央站在屋前，看着從空中不斷墜落的雨滴，重重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林惜文是日入時分回來的，然而，終究遲了。
葉沉央緩緩踏入雨中，旁邊的丫鬟想要阻攔，卻被小小攔下了。
雨簾中，她一個人孤身而立，雨滴浸濕了她全身的衣裳，涼透心底。
葉沉央仿佛在雨幕中看到了那時的自己。
一身素衣，跪在葉府門前，仰頭看着白色的燈籠，卻不敢踏入一步。
昨夜裏，老夫人說的最多的便是，對不起。
只可惜，将亡之人的“對不起”，最難得到回應。
葉沉央淋了一場雨，便病倒了。
這一病，就從秋日病到了冬日。
繁花落盡，冬雪來臨。
外面的世界都被白雪覆蓋，葉沉央雖然已經恢複，但卻怕冷的很，這種天氣更是不願出去。
“陳阮，你都在房裏窩了多少天了。難得碰見這麽美的雪景，和我出去看看呗。”
林素一掀開簾子，外面的寒氣便進來了。
葉沉央被吹得一激靈，攏了攏自己的衣裳，直是搖頭。
“不去，外面太冷了。而且我身體……”
“你別糊弄我，我可問過大夫了，你是可以出去的。走嘛，陪我出去，明日我就不纏你了。”
林素拉着葉沉央的胳膊說道，勢必要她答應。
葉沉央嘆了口氣，算了，為了後幾日的清淨，還是出去罷。
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葉沉央又在身上加了一件棉襖，才慢蹭蹭地跟着林素出去。
林素走在前面，這會兒倒是想不起來被她死纏爛打帶出來的葉沉央了。
葉沉央忍着哆嗦，俯身從地上抓起一個雪團，直接朝着前方扔去。
正中。
林素俯身就捏了一個雪團，就要報複回來，
葉沉央縮着身子，說道：“你砸吧，砸出事了，我再多躺幾個月就是了。”
林素手裏的雪團丢也不是，扔也不是。
她直接幹脆扔到了腳邊，又狠狠地踩了幾腳，惡狠狠地說道：“這就是你。”
“二姐姐你真幼稚。”
“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