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所求之人
所求之人
等靳初心等人跟着慕容楓離去之後，肖聿珩也帶着幾位師弟回到旭陽正殿。
想起午間他與靳初心的對話，肖聿珩屏退了其他弟子，獨自一人去了旭光殿。
旭光殿內昊辰師兄正在書房，肖聿珩給楊雲淞使了個眼色，楊雲淞便聽令下去了。
此刻昊辰起身合上書本，“看來肖師弟是有私事同我商量。”
肖聿珩開門見山，“我聽說氣宗的迦若師兄近來被關了禁閉。”
昊辰不解，“這與你我何幹？”
肖聿珩道，“那你還往紫陽峰跑？就不怕門中弟子說閑話。”
“……原來你是為慕容楓的事。”
肖聿珩道，“師尊一早就下過令，相信師兄不會抛之腦後的。”
“是你多慮了，我與楓師妹也是有要事，并非你想的那樣。”
“你跟她一個外門師妹有什麽要事？難道你還要她協助你處理門中事務？”
昊辰亦是不滿，走下臺階，“你在質問我？”
肖聿珩方才是激動了點，但也是關心則亂，他換了口氣，“我知道你肯定是有事才去找慕容楓，可是我能相信你，師父那暴脾氣能信麽？尤其是師父還未渡過四百歲劫難之際，要不你還是……收斂一點，先不要去見慕容楓了。有什麽要事，我來幫你。”
昊辰走過他身側，“我想師弟你多心了，我對自己所做之事有把握，也不會教師父失望的。”
見自己勸不動他，肖聿珩也只能如此，“那好吧，既然你如此有信心，我就不多管了……我那《風華錄》，權當送給楓師妹了，你不必幫我去取了。”
“也好，我想師弟也該明白自己的立場，紫陽峰上的一切，必是與你無緣的。”
肖聿珩本來是來勸解的，沒想到卻被對方背刺了一下，心中甚不是滋味，“你說得沒錯，從慕容楓進入我昆侖墟的那一刻起，她便是與我本宗任何弟子都是無緣的！你我同修無情道，既然我是，你也一樣。”
看肖聿珩怒氣沖沖的離去，楊雲淞這才出現，他也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就以往而言，這肖聿珩雖然跟大師兄不是一派，但二人相處還算融洽，沒有過多交集，也不曾産生任何矛盾，卻想今日卻鬧得這樣一副不歡而散的下場。
“這個肖聿珩，平日裏不幫我協理門下事務，閑着沒事幹倒管起我來了。”
盡管兩個人剛才說得都是氣話，但昊辰也心知肚明師弟對他的關心，只是一提起慕容楓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倒不是因為慕容楓有多重要，而是在他看來，肖聿珩如此關心他跟慕容楓的關系，就是對他大師兄的不信任。
“難道在他眼裏，我是一個會被美色所迷惑之人麽。”
那他也未免太看輕他這個大師兄的道行了。
肖聿珩憤憤不平的回到旭方殿，楊錦華一看他臉色就知道他在大師兄那兒受了氣。
“好了，彈會兒琴，消會兒氣吧。”楊錦華搬來一把琴放到他書案前，“就大師兄那個傲脾氣，你又不是不了解，你這樣去說他，他肯定接受不了。我就怕他跟你置氣，故意說些激你的話。”
肖聿珩煩躁的彈着琴，“你跟門下弟子都說過了嗎？”
“大部分都囑咐好了，不會再胡亂傳謠了。這慕容楓都來昆侖墟十年了，他倆要是有什麽早該有了，何必等到今日。”
肖聿珩這才想通，“……好吧，不生他的氣了，今日就當是我多此一舉。”
楊錦華這才放下心來，“要是你也跟大師兄針鋒相對，師尊出關會更生氣的。”
肖聿珩的琴聲逐漸平緩，“是啊，不能在此關鍵時刻再讓師尊操心我們師兄弟的關系。”
“嗯，大師兄其實真的不錯，偶爾有些架子那也是因為他将來要繼承掌門之位，要是沒點兒魄力，能讓本宗那麽多服從嗎！”
肖聿珩用心看了看楊錦華，”……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如此顧全大局，看來你不該留在我身邊游手好閑的，去旭光殿那裏發光發熱吧！”
“別啊師兄，那種活兒還是留給楊雲淞吧。”楊錦華急中生智道，“我給你去倒杯茶吧師兄，去去火。”
見楊錦華奪門而逃，肖聿珩也怒氣全消，無奈的笑了起來。
意宗的人在紫陽峰采摘完了紫陽花，又結伴去後山找藥草，這一晃在氣宗都待了小半天了，除了慕容楓一個本門弟子，愣是沒看到第二個人出現。
提着籃子走在一群人最前面的靳初心回頭道，“慕容師妹，你師父跟師兄呢？來這麽久怎麽都沒看到他們。”
這時走在梁芙寧身側的韓添玉擡了下頭。
“師兄在房內抄書，師父我也不知他在何處。”
“你師兄犯什麽錯了，怎麽被罰抄書了？”
慕容楓如實答道，“他不小心縱火燒了廚房，師父這才罰他的。”
意宗的女孩子全都笑了起來，連梁芙寧也忍不住道，“迦若師兄看着挺成熟穩重的，怎麽還會燒了廚房？”
靳初心道，“這你就不懂了，整個紫陽峰上，就他一個不是正經的。”
王芷儀也好奇心泛濫，“那慕容師姐你的師父呢？我進昆侖墟這麽久了還沒見到過！只聽說他是八大仙門修為第一……那一定很厲害吧！一定比我們的掌門師尊還要嚴厲吧！”
“我想師姐的師父一定跟她一樣溫柔美麗！”
慕容楓尚未做出評價，靳初心給她解圍，“寧寧猜想的沒錯，紫胤真人就是那樣一個風華絕代的上仙。”
梁芙寧看向身邊的韓添玉，“你一定看到過慕容師姐的師父吧！真羨慕你。”
韓添玉耳根有些泛紅，并未多說，只輕輕點了點頭。
慕容楓聽到梁芙寧的聲音，開口道，“師父他并沒有掌門師叔那般嚴厲，對于修煉方面，他因材施教，不過多強求，也從不苛責。總而言之，他是一個很溫和，也很強大的人。”
慕容楓旨在說給梁芙寧聽，希望她能對氣宗有個好印象。
可梁芙寧全然沒有察覺，只感慨道，“不知道以後去了意宗，還有沒有機會能見到。”
「她完全沒理解。」
送走了意宗一行人，慕容楓正落寞的走在林子裏，迎面走來的便是紫胤真人，“怎麽了？”
她心中略有埋怨，這個師父怎麽到現在才出現，也許他早點出來見上一面，就能讓梁芙寧回心轉意了。
還有當初，也是他拒絕了梁芙寧的入門申請。
思及此，慕容楓擡起的眼眸又垂落下去，保持沉默不想跟他說話。
“如此悶悶不樂，是因為為師不給你下山嗎？”徒弟不說話，他這個當師父的只好先開口問了。
畢竟慕容楓人際交往極少，又很少把紫陽峰以外的人或事放在心上，所以能把她惹生氣的，不是師父，就是師兄。
但迦若已經被他禁足了，那麽慕容楓生的悶氣，只可能是因為他。
慕容楓似是而非的搖了下頭，“我沒事，師父。”
“你若不說出口，為師便不會懂。”
慕容楓同他的眼神對上，似乎在內心組織語言，就連小蝴蝶也在碎碎念給她幫忙，「你讓他親自出面，去李銀枝那兒把人給要回來。」
見紫胤真人耐心在等，慕容楓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我想求一人，想要師父——”她話未說完，卻瞥見師父身後不遠處走來的昊辰師兄，便即刻打住，“……”
紫胤真人這才回頭，見是昊辰赴約而來，便先行離開，“你先練劍，明日再同為師講述。”
慕容楓也不知道昊辰師兄聽沒聽見，反正不算與他有關之事，便當做方才什麽也沒發生，直面他道，“師兄。”
昊辰心中縱有千萬種疑惑，但也不知如何開口，他方才是聽到了些，慕容楓好似在對她師父求一個人。
她所求何人？難道是前幾日在旭陽廣場上頻頻回頭找的人嗎？
是夜，慕容楓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要不今晚就去找你師父說清楚吧！」
慕容楓坐起身來，小蝴蝶還以為她下定決心，誰知她嘆氣道，「此事不能求他。」
「為什麽呀？你怕他先不要人家，再去求人家，會丢面子嗎？」
「不是。是梁芙寧太過特殊，她乃掌門特招，來歷特殊，我若點名要她，難保師父不會起疑心。」
小蝴蝶茅塞頓開，「是啊！要是你師父去查梁芙寧的身世，明白她祖上淵源，就會知道你的來歷了。」
「他若知道我的身世，還敢留我在昆侖墟麽？」
慕容楓披上外裳起身，走到院子裏散心，此刻夜色如水，涼得她忍不住閉上雙眼，「我還不能離開這兒，還不到時候。」
「嗯嗯，梁芙寧的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慕容楓極目遠眺，除了她這裏亮着燈光，劍閣那兒亦是燈火未滅，「師父怎麽也沒睡。」
劍閣內，紫胤真人正在靜坐修煉，因其修為之高，氣之鼎盛，周身的利劍都在應他而動，聲聲作響。
慕容楓深夜造訪的腳步聲，并未驚擾到他，畢竟紫陽峰上就三人，來者他不用睜眼也知道是誰。
“夜深了，為何還不入睡。”
慕容楓看向兩側躁動不安的神兵利器，停步在紫胤真人不遠處，“我有話想同師父說。”
“不是讓你等到明日再說麽。”
“我怕師父有所誤會，擔心我，所以我想給師父解釋清楚，打消您的疑慮。”
紫胤真人這才睜開雙目，而周圍的聲響也在這一刻停止，“為師對你并無疑慮，只是擔心你在這紫陽峰太過孤寂罷了。”
慕容楓搖搖頭，毫不在意的說開道，“我所求之人，并非昊辰師兄。”
紫胤真人擡眸與她對上，但慕容楓眼裏并無任何虛假或謊言，“當時……師兄出現得太過巧合，我想師父一定是有所誤會了。”
“紫陽峰上，清冷自不必說，但我從未感到過孤寂。”
“你能這樣想是最好。”
“所以師父不必擔心我，我能照顧好自己，亦不會動搖本心，對昊辰師兄産生莫須有的感情。”
如此說來，他也可放心，畢竟這段時間他們來往頻繁，整個昆侖墟都有目共睹，怕有些風言風語會幹擾到慕容楓對未來的人際交往的信心。
“不過——”就在慕容楓打算回房去睡的時候，紫胤真人喊住了她，“你所求之人，究竟是誰？”
慕容楓愣住，良久才扶門回頭，看向自己的師父，“……”
“不能說？”
她此刻的表情跟之前在林子裏看到的一樣，似乎陷入了迷惘之中，“……有朝一日，師父自會知曉。”
不僅僅是梁芙寧，還有很多很多未知之事，只要一步步發展下去，他終有一日會全然分曉的。
距離本宗大師兄的生辰還有三日。
從膳堂用完早餐，梁芙寧正要跟幾個同門弟子聊聊一個多月後的分宗準備，結果大家不是有事就是在忙，都關門謝客了。
“……怎麽了？”
王芷儀道，“肯定在房裏偷偷準備給大師兄的生辰禮！”
“啊？那我們也要備一份嗎？”
韓添玉搖了搖頭，“不用了吧，萬一被誤會就不好了。”為避免他人聽見，她還将門關關緊，“我們進去說。”
梁芙寧倒了幾杯茶，三人圍着桌子坐了下來詳談，“昊辰師兄他待我也算不薄，要不我還是備一個禮物吧。”
王芷儀打住，“我覺得添玉方才說得沒錯，還是不要送為妙，萬一被誤會了你的心意，掌門師尊嚴查可怎麽辦？”
“可他不是在閉關嗎？”
“難保他不會秋後算賬。”
韓添玉再想了想，“其實要送也可以，但絕對要送得正直，不要送任何帶有深層含義之物，免得到時候被人添油加醋，把沒有的也說成有的。”
梁芙寧托腮看了一眼房間，“這貼身之物肯定不能送，跟女子有關的物件一律不考慮。”
“要不送點前段時間我們在西山采摘的一些好看的樹葉吧！加工一下，還能當書簽呢！”王芷儀建議道，“送的時候不要說是你一個人送的，就說是我們三人一起送的，這樣就沒什麽争議了。”
韓添玉連連點頭，“還有那些幹花，跟樹葉壓在一起，夾在書中，清香怡人。”
梁芙寧簡直要拍手叫好，“那事不宜遲，我們趕緊動手做起來吧！”
書簽晾曬之際，王芷儀等得無聊已經趴桌上睡着了。
梁芙寧回頭看韓添玉還在忙活，“你的還沒好嗎？不一起曬嗎？”
韓添玉小心翼翼的在往樹葉上粘貼藍紫色的花瓣，梁芙寧覺得那顏色似乎有些熟悉，“咦，你這花跟我們剛才的不一樣呀……”
韓添玉略微用手阻擋着，眼神也飄忽不定，“我這個……”
梁芙寧靠近些瞧了瞧，“葉子也不對——”
方才她們用的都是滿片綠葉或黃葉，可是此張葉子卻是兩排橢圓的小葉子，中間一條細細的莖，看着也并沒有整片樹葉來得飽滿好看。
“這是什麽葉子？”
見她看到了，韓添玉也不再瞞她，“……它叫相思葉。”
梁芙寧瞪大眼睛，“就這麽平庸的葉子有這麽好聽的名字？”
韓添玉不以為意，“……它能入藥，有淡淡的香氣。我再加點紫陽花瓣點綴，就沒那麽單調了。”
梁芙寧覺得不妥，“這葉子的名字不行，可不能送給昊辰師兄。”
韓添玉解釋道，“自然不是送給大師兄的，我不要命了嗎？”
她将粘貼完整的花葉再端詳一番，若有所思道，“……這是我想要送給一個我所憧憬之人的。”
梁芙寧又驚又喜，“啊？你有喜歡的人？”
韓添玉趕緊捂住她的嘴，“……不是喜歡，就是憧憬……”她說着有些落寞，“我沒有想去喜歡他，只是單純的憧憬而已。”
梁芙寧鄙夷的看她一眼，“那你為何弄這相思葉？”
“我送不出去，自留的。”韓添玉一笑而過，“算了，不說這事了，多說也無益。”
梁芙寧看那藍紫色的花瓣忽而悟了，“我知道了，她是女的對不對？”
韓添玉無比震驚，“……你？”
“是不是紫陽峰上的那個人？”
韓添玉吸一口氣，任憑她誤會，順着她意道，“差不多……吧。”
梁芙寧這下來了興趣，“所以你不需要遮遮掩掩的，這有什麽的？我支持你！送去吧，哪怕我替你送！”
韓添玉知曉她口中之人是誰，這樣一來也正合她意，“……嗯，若是只送一片葉子我覺得太單調了，要不你給我再寫首詩吧！”
梁芙寧指着自己道，“我幫你寫嗎？”
韓添玉推着她走到書案邊上，“我的字不好看嘛！你幫幫我。”
梁芙寧耐不住她的糾纏，只得提起筆來，“那好吧……你要寫些什麽，別太露骨了，我怕對方會吓到。”
“你就寫兩行字吧……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梁芙寧寫完之後又默念一遍，于口中添上後一句，“……月暫晦，星常明……哎，都不知道我的月亮在哪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