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迦蘭的挾持
迦蘭的挾持
回到客棧的時候，肖師兄的隊伍已經打探回來了，大家齊聚一屋，叽叽喳喳的好不熱鬧。
昊辰師兄送慕容楓抵達之後便折道去了少将府，并囑咐好她不要單獨行動。
慕容楓見自己客棧沒人，這才去了對面瞧瞧。
“真沒想到，這葉大人母親口中的韓姑娘居然是葉大人的青梅竹馬！”
“是呀，聽說本來都婚事将近了，可不知怎麽的，葉大人就是不同意了，那韓姑娘想要請求聖上賜婚，可聖上那邊也沒消息。”
“我聽他們說，葉大人跟韓姑娘的感情真的很好，從小玩到大，而且韓姑娘還從不嫌棄葉大人出身貧寒。”
“到底發生了什麽變故，導致葉大人現在無心情愛了呢？”
“韓姑娘也好可憐，生生從十六等到了雙十年華，再等下去豈不是整個青春都要耽誤了。”
“難怪葉大人母親拼命叨念着快跟人家姑娘結婚，要我也覺得對不起那韓姑娘。”
慕容楓敲了兩下門，大家這才反應過來，“師姐？你怎麽來了。”
慕容楓道，“你們像是查到了很多，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梁芙寧道，“暫時沒有，那個葉大人最近兩日宿在內廷，好像有要事在忙，我們可以休息一陣等他回府再說。”
既如此，王芷儀看向肖聿珩道，“那肖師兄，我們跟慕容師姐一起出走散散步怎麽樣？我看她氣色不錯，應該恢複得挺好了！”
肖聿珩并不像昊辰一樣嚴苛，只叮囑道，“那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客棧啊！”
這客棧附近有一片市集，客流不多，簡單清淨，勉強還能逛上一逛。
看到一處首飾店，梁芙寧拉着慕容楓道，“走，楓姐姐，我們去瞧瞧有什麽新鮮玩意兒！”
慕容楓的發飾一向簡單，以飄帶為主，幾支簡約的發釵為輔，這樣簡潔的妝容才不喧賓奪主，影響她原本的美貌。
梁芙寧給她試戴了幾支金步搖，但總覺得跟她的氣質有點兒出入，還是放下道，“要不我們看看耳環吧！”
流蘇的，珍珠的，金線銀鈎的，無論哪一種，戴上都十分貼合，連掌櫃的都忍不住誇贊道，“這位姑娘真是美得傾國傾城，我們這些小首飾戴你身上都顯得價值連城了！”
王芷儀道，“掌櫃的真能說話，這些耳環我們要了！”
可慕容楓阻止道，“不能讓你們為我破費。”
梁芙寧道，“沒關系，能給楓姐姐買耳環，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慕容楓還是道，“你們若覺得這些耳環稱我，我自己買下就成了，謝謝你們的一片心意。”
她說着便自顧自的掏出了錢來，王芷儀好奇道，“可我聽靳師姐說你沒帶錢下山哪！”
慕容楓道，“方才回來的路上，大師兄給了我一些。”
王芷儀意味深長的‘哦’了聲，在慕容楓身後對着梁芙寧挑了下眉。
當慕容楓去櫃臺包首飾的時候，梁芙寧不服氣道，“不過就是給了些碎銀子，能證明什麽？”
“可你們師尊，一文錢都沒給楓姐姐！”
“那是因為師尊太忙了，忘了而已。”
兩個人正喋喋不休的吵着，突然櫃臺那邊傳來嘭得一聲，随即掌櫃便走出驚呼道，“啊！我的發財樹！”
慕容楓不明所以，就看這棵碧玉雕刻的盆栽從她身邊哐啷一聲墜下，然後在她腳邊摔了個粉碎，“……”
梁芙寧跟王芷儀随即趕上前，一個對掌櫃道歉，一個關心慕容楓道，“你沒事吧！”
慕容楓并沒有受傷，只是不明白這玉樹離自己還有些距離，怎得就突然摔碎了。
掌櫃痛心疾首道，“這可是我的鎮店之寶啊……這可怎麽辦哪……”
梁芙寧跟王芷儀方才在争執，也沒看得清，而掌櫃在埋頭收錢，也并未注意，離得最近的唯有慕容楓一人，“……這。”
“姑娘啊，是不是你的衣袖方才不小心帶倒了我的樹啊……”掌櫃抱起支離破碎的發財樹，大失所望的問她。
慕容楓如實道，“我也并未注意。”
她不知實情，所以沒有急着推脫責任，反而彎下腰道，“掌櫃的，這樹、很珍貴嗎？”
掌櫃道，“這可是我的鎮店之寶啊！得一千兩銀子，你說珍不珍貴？”
他說罷，又将地上的碎片攏了攏，傷心得都要落淚，“沒了這發財樹，我的店可怎麽開下去啊？……哎……”
但看掌櫃如此痛心，慕容楓亦是有些不知所措，“……若是我不小心，我會賠的。”
王芷儀拉拉慕容楓的衣袖，問道，“楓姐姐，你不确定的話，先不要認呀！”
梁芙寧也是絞着眉頭，“一千兩……我一時間也沒那麽多錢，怎麽辦？”
掌櫃見她們三個商量不出結果，便咬咬牙道，“我也不為難你們幾個小姑娘，你們回去想想辦法……橫豎我也沒見着這樹是怎麽摔碎的，看在你們心善的份上，我店家跟你們平攤，各自認五百兩，如何？”
慕容楓點頭，“也好，那我待在這兒，你們兩個回去等大師兄回來再做定奪吧。”
梁芙寧跟王芷儀互看一眼道，“那好，師姐你好好待着，我們會盡快湊齊了錢趕回來的！”
等到梁芙寧跟王芷儀走後，慕容楓也蹲下身幫掌櫃撿那些碎玉，掌櫃道，“……謝謝。”
但看他抹了把眼淚，慕容楓心生愧疚，“……抱歉。”
掌櫃搖搖頭，“沒事，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能全怪你。”
等收拾完以後，慕容楓站在店內等待，心情也落至谷底，「……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你方才也幫忙收拾了碎片，沒注意到什麽不對勁嗎？」
慕容楓回頭瞧了一眼櫃臺處，「哪裏不對勁？」
「那發財樹應當擺放在店中許久了，怎麽好像沒多少灰塵？」
此時慕容楓也伸手攤開了下自己的五指，确實她方才幫忙收拾碎片，手上卻未沾染到幾絲灰塵。
慕容楓再看那掌櫃，掌櫃還獨自在櫃臺後默默擦淚，看不出有什麽異樣。
「你若是跟他理論，你猜他會不會發急？」
慕容楓心下有些矛盾，「可是，我并不擅長與人争論。」
「那就只能吃虧，等你師兄過來大發雷霆嗎？」
想起昊辰師兄因為她闖禍而生氣，慕容楓竟有些膽怯，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好巧，在這兒也能遇到慕容姑娘你。”
見闵延身着不菲，原本還在傷心的掌櫃連忙一臉笑意的迎上前來招呼，“這位客人，想要點兒什麽？”
慕容楓看他對着這些女子的飾品目不轉睛的打量，并未将自己的情況告知。
可闵延道，“你可有什麽看得上眼的？我送你。”
慕容道，“不必，我已經買好了。”
掌櫃看他倆關系似乎不簡單，提議道，“姑娘，既然你朋友還沒回來，你要不要找這位貴人幫個忙？你瞧你一直杵在我店裏也不合适對吧？”
慕容楓不語。
闵延轉着扇子，不解問道，“發生何事了？怎麽一進門就看你心事重重的樣子。”
掌櫃的立馬告知說，“這姑娘她不小心摔了我店裏的發財碧玉樹，在等她朋友回去拿錢過來贖人。”
見闵延打量過來，慕容楓偏轉了視線。
“是嗎？多少錢？”
掌櫃打開一只手，“五百兩！考慮到她也不是故意的，原本一千兩的玉樹，我們店裏跟她對開，各自承擔五百兩！”
闵延用扇子将掌櫃的手壓下道，“不過區區五百兩，我來給就行。”
慕容楓這才正眼瞧他，張口欲言又止。
掌櫃的如遇貴人，喜出望外，“那太好了太好了！”
闵延将銀票放在櫃臺上道，“五百兩，你收好了，我可以帶這位姑娘離開了嗎？”
掌櫃的樂呵呵收了銀票，連忙把門開開大，“請、請！走好、走好！”
慕容楓還要說些什麽，可闵延不由分說拉起她衣袖道，“走吧。”
等走到門外，慕容楓二話不說便甩開了他，微嗔道，“誰要你多管閑事了？”
闵延愣住，“你居然嫌棄我？”
慕容楓整理着衣袖道，“你把錢就這樣給了，就證明是我錯了，可是……我分明還沒有搞清楚，這樣豈不是就受你人情了？”
慕容楓低頭不解，“而且……五百兩，我也還不起呀。”
闵延倒是想笑，“不給錢難道等你師兄過來責罵你？”
慕容楓道，“師兄定會為我查明真相的，而且——”她說着又有些猶豫道，“……師兄見到你才會生氣，你若不出現，我反而不會有事。”
闵延“哦”了聲，“所以是我不知好歹喽！”
慕容楓定睛看他，眼神裏有埋怨，有委屈，唯獨沒有謝意跟歉意。
闵延沒想到慕容楓會如此不領情，和他想象中的大相徑庭，“……那我走？省得你師兄待會兒趕來了誤會我倆？”
慕容楓轉過身背對着他道，“你快走吧。”
若非光天化日之下，看她這副長身玉立不再理他的背影他都想将她抱起身抗走了，“……你生氣了？”
慕容楓搖搖頭。
可闵延靠上來悄聲對她說道，“你不是想要弄清楚事實真相嗎？跟我來。”
慕容楓迷惑轉身，闵延已走出一段距離，“跟來。”
她跟着闵延來到不遠處的水粉鋪子，闵延道，“這個角度不錯，剛好能看到。”
見那原先的首飾鋪門重新開了，闵延将慕容拉過一點，“你從我這兒看去。”
慕容楓照做不誤，走到他身邊踮起了腳尖，闵延心不在焉，低頭看了幾盒胭脂，再瞧了兩眼慕容楓的雙頰，拾起做了個對比。
慕容楓看他一眼，推開他的手道，“你讓我瞧什麽？我并未看到什麽啊。”
闵延眺望一眼，“快了。”
在他話音剛落，慕容楓便瞥見了，那掌櫃的背對着此處，正在櫃臺前擺放着什麽，等到他移動開，慕容楓才看清那居然是一盆新的碧玉發財樹，“……這？”
闵延道，“看到了？”
慕容楓有所了解，“所以，那棵樹……是假的嗎？是他故意設下了圈□□倒了，推到我身上……”
“是啊，看你好欺負，還菩薩心腸的跟你分攤風險，這樣一來，你便會遭受良心的譴責直接認下了。”
慕容楓沉默了一會兒，再回頭看身旁的闵延，“那你不去把錢要回來嗎？”
闵延示意道，“你看你的師妹們來了，我想她們見此情景一定會好好教訓那老板的。”
說罷他還竊笑了下，慕容楓放眼望去，梁芙寧果然帶着肖聿珩靳初心趕過來了，一行人進去沒多久就聽到頗大的動靜，想來是知道真相了。
慕容楓就要上前與大家彙合，可闵延一下拉住她将她環抱起身，慕容楓的“等”字尚未發出聲音，轉眼就被帶走了。
等梁芙寧她們走出店鋪的時候，慕容楓已不知所蹤。
天快黑了，慕容楓在陌生的環境中醒來。
她依稀記得是闵延帶走了她，可具體将她帶來了哪兒，她并不知曉。
見她醒來，小蝴蝶道，「放心，沒發生什麽意外。」
慕容楓低頭打量了下自己身上，衣裙仍然穿得整整齊齊的，不曾被人動過，她走下床，這寂靜的庭院也沒個什麽人，好像遠離了塵世喧嚣一般，“……這是哪兒？”
但小蝴蝶也回答不了她，畢竟這望京城大家都不熟。
庭院布局工整，鳥語花香，水靜流深，看着錯落有致，賞心悅目。
慕容楓站在臺階之上，往下走了兩步，卻因為踩到苔痕，一不小心差點兒滑倒，好在身後閃現之人接洽及時，一把穩住了她，“小心。”
慕容楓回頭看去，果真是闵延。但看黃昏已至，天也要黑了，她突然緊張道，“……我得走了。”
闵延卻按住她，“不必着急，我給你師兄送去了書信，他很快就能趕到。”
慕容楓睜大眼睛，“你要做什麽？”
闵延将她扶好之後站在她身前道，“自然是拿你換回我的玉佩。”
慕容楓再一偏轉視線，出現在門口背着夕晖的人果真是殺氣騰騰的昊辰師兄。
她尚未反應過來，這兩個人的劍與扇便首當其沖對抗上，強烈的氣流壓得庭院裏的花草樹木都彎折下來，慕容楓也是走到一根門柱後，靜靜的觀望着。
「你說這兩位本宗大師兄對決，哪個更勝一籌？」
慕容楓一眼看不出這二人的高低之分，只覺得他們如此大動幹戈，絲毫不顧忌這園子裏的花花草草，頃刻間庭院便一片狼藉。
比起這二人怒發沖冠的架勢，圍觀的慕容楓顯然淡定許多，「他們若兩敗俱傷，你說掌門師叔會心疼哪個？」
小蝴蝶道，「他們二人就跟這陳朝的太子與二皇子，真是勢均力敵，水火不容啊！」
昊辰師兄的劍風強勁有力，一出便有血光之災，而闵延的扇子也鋒利非常，割喉見血，不得小觑。
慕容楓不禁往後退了兩步，怕自己慘遭橫禍。
「趁他倆打上，我們快逃，不然誰贏了你都沒好果子吃。」
小蝴蝶分析得沒錯，這兩個人都戰紅了眼，即便分出了勝負，估計一時半會也平息不了怒火，她得趕緊撤離現場才行。
可慕容楓才走沒幾步，離正門還有不少距離的時候，就被闵延分心看到，他幾乎是瞬身而來，一下扣住慕容楓的肩膀，擒住了她的脖子面向昊辰全力刺來的一劍——
慕容楓吓得幾乎閉上眼睛，好在昊辰迅猛收劍，不顧自己氣海的反噬，才教慕容楓幸免于難。
等她睜開眼睛，昊辰也登時吐出一口血來，“……你！”
闵延為奪玉佩，不擇手段，慕容楓亦是吓得不輕，按住他的手想要逃離掌控。
可意識到她的反抗，闵延更是加重了力道，慕容楓頓感呼吸困難，本能的推阻着他。
昊辰抹掉唇邊鮮血，目光沉沉，“放開她。”
闵延毫不在乎，“看來，她對你很重要。”
他說着又加上一分力道，慕容楓雙腿離地，就快窒息。
昊辰掏出玉佩憤恨道，“你要的在這兒！不要傷她！”
可闵延搖了搖頭，口吻平靜，“我要的不是玉佩……是你的命。”
眼見着慕容楓就要一命嗚呼，昊辰也管不了那麽多，提劍攻來，其攻勢之強，驚到闵延直接扔了慕容楓後退數步，随即那劍勢就被折扇擋下，火光起又頃刻滅。
慕容楓落在青草地上，猛地咳嗽了兩聲，随後順着自己脖頸處的氣息，抑制不住流下兩行生理性淚水，小蝴蝶道，「他們倆這是誰也沒管你的死活啊！」
她現在腿軟失力有些爬不起來，回頭看他倆還在打得天昏地暗，心想着得快點離開，不然真就小命不保了。
慕容楓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昊辰才要追及，可闵延攔住他的去路，“你的對手、是我！”
在昊辰看來，慕容楓這副樣子在哪兒都不安全，可他卻逃不開闵延的攔殺，只能與他僵持在原地，“……楓兒！”
在慕容楓跑出庭院不久，那不遠處的牆壁也是轟然倒塌，她回頭看了一眼不再多管，加快腳步離開。
本以為逃出這兩人的決鬥範圍差不多也該安全了，誰曾想莫名出現的一排黑衣人攔住她的去路。
“……是她！”
“趁此時機……殺了她！”
慕容楓萬萬沒想到這兒還有人在等着要她的命，等她再回頭，又來了一批 ，将她兩面夾擊，無處可逃。
「你的仇家這麽多？你不才下山幾日嗎！」
慕容楓振作起來，看他們手中的刀折射着寒光，卻不知往哪邊退，“……你們不要逼我。”
她不想動用神力殺人，更不想殺一群凡人，這有違她存在的使命。
待這些人群起而攻之之時，從天而降的一柄利劍以及一把扇子，快得如同閃電，頃刻就将這兩波人見血封喉！
慕容楓擡手遮住眼睛，只聽接連不斷的倒地聲，等放下之際，周身已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屍體，“……”
此情此景遠遠超乎她的預料與想象，将她震在原地，挪動不了一步。
就在她寸步難行之際，昊辰師兄率先一步趕到，飛身将她拉起抱住，不顧一切禦風逃離。
而遲到一步的闵延，踩在尚未咽氣的一名黑衣人身上，用扇子挑開他的面巾，冷冷問道，“你不是二皇子的人，你是誰的人？”
他一眼就能看穿，腳下之人卻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我，我——”
但他不再給他機會，踩死他不過碾死一只螞蟻一般簡單，送他上路了。
夜幕完全降臨了，可慕容楓卻在荒山野嶺迷了路。
昊辰師兄吐血暈倒在了她身上，而她對望京城的地勢又不熟悉，輾轉了好久，也未曾找到可以落腳給他療傷的地方。
好在兜兜轉轉了一圈，終于尋着一處田間廢棄的小屋，慕容楓趕緊扶他進去，将他放置妥當。
此刻星羅棋布，月光皎潔，山川、河流，樹木，一切應有盡有，正是适合她施展神力的時候。
整個屋內灰塵太多，太過髒亂，慕容楓完全待不下去，于是一揮手全部用神力清幹淨，淨身術，燃火術，還有諸多小法術，她都信手拈來。
直到她開始生爐子燒開水，小蝴蝶才道，「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回憶？」
慕容楓雖忙碌着，但視線始終低垂着，她的确回想到曾經被囚禁在神女族地下的那一百年，因為擅自與雨霖鈴交換了靈魂，頂着她的樣貌出去逍遙了幾回，被抓住之後，族人怕她被外面的世界所迷惑，故将她跟弟弟兩個人囚禁在地底整整一百年。
這一百年沒見過陽光，也沒見過星光，當然也獲取不到太多神力，身上僅剩的那點氣海，只能用來淨身、清掃、點火、燒水罷了。
昊辰師兄傷得不輕，尤其是內傷較重，幸好慕容楓最擅長的便是治內。源源不斷的神力還在從漫山遍野聚集而來，彙流到銀河鄉野間的這一間木屋內。
水燒開了，突突的響着，可是慕容楓卻靠着牆壁快睡着了，而神力的汲取也慢慢變弱，直到昊辰蘇醒了一點，撐着起身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空曠的原野，穿風的木屋，溢出的水聲，還有那随着星光蔓延而來的一道螢火，這些淡淡光芒繞過慕容楓的指尖，流瀉至他的體內，似乎在一點一點修複他內在的傷害。
慕容楓睡着了，屋外星月之光折射着，打亮她一側容顏，安靜又祥和，好似一幅畫一般。
他尚未完全清醒，只有心口的疼痛還提醒着目前的一切是真實的，他想要起身，可暈沉沉的腦袋并不允許他這麽做，直到慕容楓被這一點動靜吵醒，“……師兄？”
她意識到昊辰師兄是要喝水，便伸手引來一片葉子卷起，然後将水倒上些，跪坐在他一側，送到他唇邊，“水來了。”
喝完水後，他看起來也沒那麽蒼白無力了，慕容楓扶住了他一側肩膀，柔聲問道，“好些了麽，師兄。”
昊辰道，“……有點冷。”
慕容楓看這間屋子四處漏風，确實不太暖和，而且晚秋的夜裏總是露重寒涼，慕容楓也找不到這屋內有任何取暖的衣物，只能将就着把熄滅的爐子又重新揮手點燃。
這下屋內總算亮了許多，而昊辰亦能看清楚面前慕容楓的全貌。
受過傷的他脈象虛浮，看什麽都有些飄忽，于是他伸出手想要把慕容楓的臉定住。
慕容楓一愣，偏轉了臉蛋，沒讓他碰着。
他又試着湊近一些，慕容楓亦是不動聲色的躲開了他，她似乎并不願意與他有所觸碰。
兩個人分明靠這麽近，可慕容楓仍在拒絕着他的一切。如果方才他醒來之際所見之景可以讓他沉淪，那麽現在慕容楓的躲避又教他重新看清了現實。
盡管此刻的慕容楓低眉順目，唇紅齒白，可她畢竟是那個紫陽峰上最清冷，最無情之人。不能因為她落入了凡塵，換了一副打扮就覺得她可以觸摸得到了。
慕容楓垂視着，眼裏沒什麽複雜的感情，幹幹淨淨，清清楚楚，一如她剛來昆侖墟的那一日。
那日的旭陽殿上，無數的三宗弟子陳列在側，而她的到來，無疑驚豔了所有人。
她蒙着面紗，跟在紫胤真人身後，眼裏既沒有來到仙門的欣喜之色，也沒有被衆人圍觀的赤赧之情。她好像剛從千百年的夢境蘇醒一般，對周身一切都還陌生，都無感情，就這樣走過了衆人視線。
掌門師尊讓她取下面紗才能正式拜入昆侖墟門下，她也沒有任何猶豫，就這樣淡然解開，擡眸看向座上諸位，毫無波瀾。
這驚鴻一瞥，無疑成就了昆侖墟上上下下上千弟子所有的白月光之夢。
她站在那裏，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曾經很長的一段時間，他都以為這個紫陽峰上的神女，既不會哭也不會笑，可如今即便落入凡塵之後的她有淚有笑，但依舊跟他有着一段很遠的距離。
今宵之月，如往常一樣，清麗而又遙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