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算什麽?

他算什麽?

“請吧,皇後。”

席陵的眼罩被人拉開,刺眼的光芒從頭頂降落,一時間頭暈目眩。

環顧四周,是間極盡奢華的客廳,對面坐着穿鼠灰色浴袍的西裏爾,左手銜着一根點燃的雪茄,惱火地看着他。

席陵歪頭笑了笑。

西裏爾臉上有兩道疤,一道是陳年的刀疤,另一道則是嶄新的,剛剛縫合,敞露出嫩紅的肉,從額頭貫穿了整張臉。

那是席陵給他留下的,在拍賣中心,席陵差一點就能要了西裏爾的命。

“你笑什麽?”西裏爾額頭爆出青筋,俯身捉住席陵的下巴,“你現在命在我手裏,懂嗎?”

席陵微微皺眉,尖銳的刺痛讓他不得不揚起了下巴,被扯近了點,看上去柔弱又可憐。

“我笑的是塔,”席陵的目光緩緩流過西裏爾的身體,帶着不屑一顧的意味,“就算主動當狗,也不會挑個好點的主人。”

西裏爾被他惹怒了,右手高高揚起,眼看着就要落到席陵光滑的臉蛋上,又忽然停在半空中。

雪茄的煙慢慢上升,席陵嗆得咳了兩聲,從容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笑得更加歡樂。

西裏爾盯着他淡紅的嘴唇,由于他粗魯的動作,席陵的額發略顯淩亂,這副模樣誘人得可以,讓人很想抓住他欺淩一番。

西裏爾的憤怒變成了玩味,眼中的怒火轉化成更邪惡的東西。

“我給你個機會,皇後,”他說,“是國王讓你幹的嗎?”

席陵動了動嘴唇,沒說話。

西裏爾粗糙的拇指狠狠碾過他的嘴角。席陵疼得蹙眉,輕嘶兩聲。

他痛苦的模樣反倒美麗極了,取悅了西裏爾,西裏爾露出個蠻橫的笑。

“也是,像你這樣嬌弱的小美人,哪裏有膽子主動對付我。”西裏爾說,“我希望你想想清楚,淪落到我的手上,國王可沒有救過你,早點棄暗投明不好嗎?”

“棄暗投明?”席陵輕哼一聲,話外的鄙夷不言而喻,“你?”

西裏爾抓住他的頭發:“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給塔使了個眼色,幾個男人一齊過來,拖着席陵走進一間卧室。

席陵被他們扔在大理石地板上,渾身仿佛快散架了,疼得眯起眼睛。

那些人轉身離開,關上了房門。

他捂着胳膊坐起來,觀察着周圍的環境。

卧室裏沒有開燈,時辰還早,整個屋子都籠罩在窗戶投進來的一點陰晦的晨光中。

席陵盯着胳膊上磕碰的淤青,居然有點慶幸,西裏爾沒叫人拷打他。

他很怕再次回到相似的噩夢中。

借着昏蒙蒙的晨光,席陵看向牆上的畫。門外有人在交談,聲音透過門板傳過來,壓根不在意會被聽到。

“他可是個硬骨頭,傑德在的時候都拿他沒辦法,”塔說,“那時候就吃了很多苦頭,被關在籠子裏,被下藥,被人揪着揍,硬是不吭一聲,後來傑德也懶得理他了。”

“……”

“不過有個辦法應該很容易讓他張口,”塔陰險地笑了笑,“我見過傑德威脅他,有次他想逃跑,傑德說,要是被他捉住了,就把他送到東區去賣……”

“哦?他還是幹淨的?”

“幹淨得很呢,先生……”塔的聲音後跟着打火機的聲響,“我們都覺得很奇怪。您名下的場子也很多,他這樣的過去,一晚能賣到天價了。”

席陵安靜地聽完他們的交談,猛然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肉裏。

與此同時,諾蘭頓中心區。

晨光一點點漫過繁忙的大道,官邸內剛完成最後一輪搜索。

陸斯銘靠坐在辦公室座椅上,摁了摁有點發疼的眉心:“有消息嗎?”

“周圍幾個街區都找遍了,還讓北極星調取了電子記錄,他很狡猾,走的都是死角地帶,我們的人愣是什麽線索都沒找到。”

陸斯銘有點出神:“他對中央區這麽熟悉?”

崔斯塔攤了攤手:“說不定是他們那一行的必備修養。”

陸斯銘雙手貼着額頭,疲憊感像潮水一樣襲向頭頂,但他完全沒有休息一下的心思。

席陵……

“我看這次就算了吧,”崔斯塔勸,“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按照您的計劃來,第七區的這些黑.幫遲早都會落到我們手上。”

換做平時,陸斯銘會認真考慮崔斯塔的參考意見,但現在不一樣,陸斯銘想捉住席陵,可不單單是為了第七區的事。

他的私心已經快漫出來了。

他就是不想讓席陵走,即便連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麽。

陸斯銘:“繼續找。”

崔斯塔仿佛早就預料到了,嘆了口氣離開辦公室。

辦公室安靜得發悶,陸斯銘擡起頭,看着自己的手指。

門突然又開了,崔斯塔緊急地奔進來,眼睛裏滿是焦灼:“有情況了。”

別墅內,拈着雪茄的西裏爾仔細地考量着塔剛才說的話。

說實在的,讓他把席陵送去東區的場子,他還真覺得有點可惜。

可是席陵的骨頭比石頭還硬,不給他點厲害的瞧瞧,他是不肯老實交代的。

此外,他有點忌憚Relived那個神秘的國王。道上把他傳得神乎其神,連傑德那種狠角色在國王面前都畏畏縮縮的。

西裏爾想不通,國王為什麽要拿他開刀?他可沒幹不講道義的事情,也不像青雀那樣和Relived搶地盤。他早就金盆洗手了,現在頂多鑽鑽法律的空子賺點錢,國王又不是條子,他幹嘛……

想到這裏,西裏爾的眼睛像鷹隼一樣亮了一下。

他聽說了之前青雀的倒黴事,據說是國王指示皇後幹的。國王不是條子,但他幹的事情和條子有什麽區別?

難道……他真是警察的卧底?

不,不可能,這樣的話Relived也太蠢了,居然讓警察卧底混到了最高層。

傑德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塔盯着西裏爾變幻的臉色,看出他對席陵的态度很糾結,于是迫不及待地讨好現在的老板。

“那小東西還真挺漂亮的,您覺得呢?”

“唔。”

“來的時候我們搜過了,他身上只有個耳機,別的什麽都沒有,把手一綁随便玩。”

西裏爾坐直了身體,表情慢慢恢複嚴肅。

“我給您把風……他要是敢掃了您的興,就往死裏揍。”

卧室房門突然響起來,傳出席陵懶洋洋的聲音:“我渴了。”

兩個人對視一眼,西裏爾露出惱火的神色。他把這當什麽了?

卧室門打開,黑色的人影從門縫裏溜進來。席陵靠在門後,擡眼的一瞬間,墨色的虹膜黯淡無光。

西裏爾盯着他死氣沉沉的模樣,席陵沉默了半秒,忽然偏了一下頭,露出個引誘的微笑。

活色生香。

“想要嗎?”席陵說。

“……”

他朝西裏爾伸出手,纖細的手指搭在男人肥厚粗糙的掌心。西裏爾像被電了一下,猛然回握住。

席陵加深了唇畔的微笑,目光掃向牆壁,在西裏爾試圖掌控他時,把他摁在了牆壁上。

他手臂裏爆發的力量讓西裏爾微微震驚了一下,西裏爾靠在牆壁上,腦袋剛好撞到畫框,讓他有點疼。

不過,他面前的席陵看上去十分可口,這點疼痛也就不算什麽了。

西裏爾的臉上逐漸爬滿情.欲,想碰席陵的頭發,卻被躲開了。

“不到床上去嗎,美人。”

席陵像看死人一樣,冰冷地注視他:“不,就在這。”

西裏爾試圖抓住他的手腕,席陵猛然掙開,拉着衣領說:“我要去洗個澡。”

說完,他就進了卧室的淋浴間。西裏爾很為他的識相沾沾自喜,想了一會兒,他又覺得更值得佩服的是自己,只需要一個念頭就能讓人生不如死,席陵是害怕被送到東區才肯跟他上床的。

西裏爾美滋滋地擡起身子,下一秒,背後的畫框裏傳來急促的滴滴聲。

“轟隆──!”

席陵跳出窗戶的一瞬間,別墅上空爆炸的火光沖天而起。他護着頭部翻倒在花園裏,等了足足半分鐘,爆炸的聲浪才慢慢停歇。

濃白的煙塵彌漫在空中,能見度不足五米。席陵慢慢爬起來,聽見遠方傳來警笛。

他撣了撣兩條袖子上的灰,若無其事地往出口走。他們事先在那幅畫裏藏了足量的炸藥,西裏爾也真的把它拍回家了。

正應了那句話,在某一刻發出的子彈,總會在另一個時間正中眉心。

西裏爾應該是必死無疑。至于其他人,自求多福吧。

席陵在街邊攔下一輛計程車,兩分鐘後,在十字路口和警察的車隊擦身而過。

車窗外的景象飛速變換,席陵靠着椅子打了個盹,直到東面升起的太陽光曬到眼皮上,才從短暫的夢境裏醒過來。

到東區了。

夏季的東區郊原,即便仍籠罩在荒蕪慘淡當中,土壤裏也迸發出零星的生命。

席陵采了一把野花,放在靠近冬原的邊境鐵絲網上。從這個方向,可以遙望到達切鎮的建築物。

“啊?才六月就要下雪,有沒有搞錯啊?這鬼地方是被踢出地球之外了吧?”莫謙氣呼呼地從院子裏走出來,查看着手機裏的天氣預報,“還是暴風雪,連下七天?”

他停下腳步,看見有些失魂落魄的席陵。

“午飯在冰箱裏,自己取出來熱一熱,我得馬上去鎮上準備點物資,真是要了命了。”

說完,莫謙就罵罵咧咧地上了卡車,開出了院子。

席陵打開大門,看了看廚房,沒什麽胃口。他取出藏在卧室抽屜裏的筆記本,咬掉記號筆帽,在西裏爾的名字上畫了個大大的叉。

離他們的計劃又近了一步。

席陵扔掉筆記本,仰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

可是,為什麽他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有時候席陵會想,複仇真的有意義嗎?

就算他把曾經受到的戕害全部奉還給那些人,可是事到如今的他……

席陵的腦海中一遍遍回蕩着塔和西裏爾的對話。

事到如今的他,早已錯過人生中最重要的成長階段,沒有辦法再更改。他的命運在那個冬天已經完全脫軌,扭曲,定型,和黑暗密切地融合在一起,無法掙脫枷鎖,只會越陷越深。

他被貼上下流的标簽,別人用輕蔑的眼光看待他,把他當成一件漂亮的玩物,可以随随便便蹂躏。

他在黑暗裏茍延殘喘,不敢置身于陽光下。

席陵摸上自己的臉,指甲貼在柔軟的皮膚上,有那麽一瞬間,很想很想重重地劃下去,讓它稀爛流血。

他的手腕懸在了半空中,像是被人抓握住,忽然想起不久之前,陸斯銘也是這樣握住他的手。

那時候,他們差一點就能親密無間地緊貼,然後接吻。

席陵嘆了口氣,在床上翻了個身,百無聊賴地盯着天花板。

陸斯銘現在在做什麽?會找他嗎?

就算找也找不到吧。

想着想着,席陵稍微開心了一點,意識漸漸渙散。等到再次醒來,窗外已經被夜幕籠罩,下起了呼嘯的暴雪。

莫謙還沒有回來,席陵打算繼續睡。他正準備拉上窗簾,忽然看見遠處的車道上有燈光一閃而過,緊接着門響了。

“誰?”席陵警惕地問。

“我。”冷清的聲音隔着房門傳進來。

席陵的心髒猛跳了一下,連忙打開門。陸斯銘站在門廊昏黃的燈下,顯得異常高大,頭發和肩膀上都堆了一層薄雪,冰藍的眼瞳靜靜地注視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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