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秘密

秘密

陸斯銘駐足看着他,兩人一時間成為媒體們的焦點。

周圍的工作人員一邊阻攔躁動的人群,一邊制止媒體攝像。

“這次又要去哪?”陸斯銘問。

席陵輕輕一笑:“跟你一樣,我有必須要做的事。”

陸斯銘看着他的臉,感覺有很多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又奇異地消聲了,胸腔裏一片空蕩。

“席陵。”他最終只叫出他的名字。

“我在。”席陵依舊笑得很甜。

“我以為上次在教堂,已經把你查得夠清楚了。看來你是個例外,有人猜透過你的想法嗎?”

席陵垂下眼睛:“督察長,在這個世界上,比起人和動物,我更喜歡花草,你知道為什麽嗎?”

“你說。”陸斯銘的眼底多了點波瀾。

“只需要一顆種子,它們就能發芽長大。埋在土壤深處孕育芽苗的時間那麽陰冷刺骨,但它們從來不會向人吐露,等到破土開花,只把最美麗的一面交給世界。”

“……”

“如果您實在喜歡這朵花,何必要在乎……”席陵的嗓子莫名有點啞,看着陸斯銘的眼眸帶着點探究和期待,頓了頓才繼續,“何必要在乎它埋在泥土中的那部分呢?”

陸斯銘望着他:“你希望我喜歡它嗎?”

“……”席陵的雙眼微微睜大,露出個燦爛的笑容,“我猜,您一定會愛上它的。”

“……”

“對不對?”席陵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陸斯銘忽然理解,為什麽那麽多人都喜歡熱烈的玫瑰。而玫瑰,又因何是愛情的代名詞。

“先生……”一旁有工作人員小聲提示,“該走了。”

陸斯銘沒有動作,僅僅只是凝視着席陵:“你呢?”

“我?”席陵站在原地,對他輕輕搖手,“我會目送您離開的。”

陸斯銘掃了眼周圍的人,說:“我今天很忙,所以……”

席陵暧昧地盯着他,又換上玩笑般的口吻說話:“我知道,我們改天再見。就我們兩個人。”

他刻意壓低了最後一句的嗓音。聽慣了撩撥的陸斯銘已經可以見怪不怪,略微偏過頭,避開席陵的眼神。

“嗯。”

随行武官在前方開道,陸斯銘緩緩離場。聒噪的人潮裏,他默默地看着右側,席陵在旁邊跟着人群送別,晶亮的眼睛一直看着他的方向。

“再見。”席陵用口型說了句。

會很快的。陸斯銘想。

走了一段路,劇院大門口到了。席陵略微松了口氣,看來他之前預測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也對,是有多大的勇氣和力量,才敢在大庭廣衆下刺殺陸斯銘。

那麽他的使命就完成了,現在應該回去處理薩切利。

已經疏散過,劇院入口的人潮還是非常擁擠,席陵回頭的一瞬間,注意到不遠處閃過一道金屬反光。習慣了擺弄各式武器的他立刻就猜到那是什麽。

席陵轉向陸斯銘:“小心!”

話音未落,幾個蒙面的伽藍西亞人排成一排,手持武器同時開火。

人群尖叫四散,席陵正準備拔槍,被一股大力拽住手臂,随後一只大掌摁在頭上,把他擁進一個溫厚的懷抱中。

先前聞過的淡香此時此刻變得濃郁無比,像是利劍一樣穿過席陵的大腦,纏繞在他的中樞神經上,如同電流般繞過全身後,反射到脖子的腺體上。

席陵忍了忍才控制住沒暈,頭頂傳來陸斯銘不帶感情的詢問:“受傷了?”

“沒有……”生理眩暈太過強烈,席陵的耳朵甚至聽不清周圍激烈的交火。他辨認了一會兒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陸斯銘已經帶着他返回劇院內。

席陵剛才站的位置離襲擊者很近,如果不是陸斯銘,他真的有可能挂彩。

可即使躲過一劫,席陵仍然感覺不到放松。他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脖子上泵,心髒快得快要爆表,幾分鐘後就會因為發.情期的到來喪失正常意識和行動能力。

這裏可沒有能反鎖自己的地方。

席陵猛然掙開了護住自己的手臂,身體開始出現發抖無力的反應,慢吞吞地蹲在地上。

“你……”陸斯銘欲言又止。

席陵的耳朵仿佛擂鼓,血液似乎快沖破皮膚湧出來。

“席陵……”一只熟悉的手掌輕輕覆上他的頭頂。

席陵感覺到陸斯銘正在看着他,可為了防止暴露現在的窘境,完全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回應。

崔斯塔匆忙地趕來,手裏握着把槍:“長官!”

陸斯銘盯着地上,輕輕擡起手指,示意噤聲:“我沒事。”

崔斯塔看了眼席陵,一時也有點發愣。陸斯銘伸出手:“拿我的外套。”

他把厚重的外套搭在席陵肩上。席陵敏銳得像只小獸,立刻裹住自己,發白的手指緊緊拉出衣邊,十指肉眼可見地發抖。

熱浪一股股沖過席陵的身體,披上這麽一件厚衣服無異于火上澆油,但席陵需要它賦予的安全感。

“外面的都處理幹淨了,初步看都是伽藍西亞人,有些身上帶着複國運動成員的文身,應該是專門沖着您來的。”

陸斯銘點點頭,手臂圈過席陵的肩,把人打橫抱起。

“我帶他走。”

“是……”

陸斯銘看向垂着腦袋的席陵,輕聲問了句:“可以嗎?”

席陵只是動了動,全然沒有反抗的機會,也沒有能力,更說不出話。

陸斯銘帶着他從另一條通道離開劇院,登上等候在外的專機。

席陵靠在他肩膀上,被溫暖厚重的外套環擁着,慢慢陷入了昏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昏昏沉沉地轉醒,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潔白耀眼的天花板,周圍有儀器運轉的滴答聲。

席陵的記憶好像被抽離了一塊,完全記不清是怎麽來到這的。

他下意識摸了摸頸側,腺體的部位還微微發燙,看來生理期還沒有完全過去。

手背上連接着留置針,透白的液體正慢慢通過膠管輸進他的身體。席陵查看了一下标簽,是一種效力和緩,對身體影響較小的抑制劑,只有醫院才能開到。

所以,他是被帶回了諾蘭頓的醫院嗎?

“檢測到您已經蘇醒,您現在感覺如何,需要為您呼喚陪護嗎?”病床頂端突然響起一個機械男聲。

席陵舔了舔發幹的嘴唇:“你是……”

“我是北極星的分支系統,主要負責處理醫療方面的事物,幫助聯邦各區構築醫療大網絡,您在每個醫院都能看到我。”機械聲耐心地解釋,“請問,您有感覺到不适嗎?”

席陵搖搖頭:“我很好。”

說完他拔下手背的針頭,立馬觸發了病房內的警報裝置。還沒等席陵反應過來,房門就被人打開了。

席陵拔針的手尴尬地懸在半空中,看着面無表情的陸斯銘。

“督察長……”席陵盡力扯出一個微笑。

“拿着。”陸斯銘把一只保溫盒交給他。

席陵疑惑地捧着盒子,陶瓷外殼略微有點燙手。打開一條縫,一股濃郁的麥香撲鼻而來,帶着絲絲甜蜜的煙氣。

席陵頓時覺得餓了,取下保溫盒邊上的勺子,可是右手疼得厲害,一看全是針孔,皮膚青腫得厲害,完全使不動工具。

他只能求助地看着陸斯銘。

陸斯銘:“給我吧。”

席陵開心地彎了彎眼睛:“謝謝啦,一根吸管就可……”

陸斯銘沒理會他的話,拿起飯盒跟勺子,輕輕舀了一小勺粥,稍微晾涼一點,喂到席陵嘴邊。

席陵被這一幕攪得腦子有點昏,盯着他冰藍的眼睛。

“你再不張嘴,就要涼了。”陸斯銘連喂飯都有種不容置疑的氣場。

席陵只好張開小口,麥粥喂到嘴裏的溫度剛剛好。

他摸了摸嘴角,眼神看向病房角落的盆栽:“我不會是第一個有這等‘榮幸’的人吧。”

陸斯銘淡淡地回答:“你怎麽知道不是。”

他接着舀起一勺,又喂到席陵嘴邊。

席陵揣摩着他的語意,心髒劇烈地彈跳了一下,佯裝失望笑着打量:“原來我還真不是啊……”

陸斯銘:“第一個是我母親。”

席陵又一次受到沖擊:“啊,原來是這樣。”

“她患了嚴重的肺病,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她身邊照顧她。”陸斯銘雲淡風輕地講述。

席陵:“聽起來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呢。”

“那時我還在上學。”陸斯銘說。

席陵咽下一口麥粥,擡起眼睛瞧着他,試探性地問:“像您這樣的身份,是在哪裏上的學呢?”

陸斯銘淡笑一瞬:“想知道?”

“嗯嗯!”席陵莫名感覺到,他似乎心情不錯。

“除了大學,我沒上過外面的學校。”陸斯銘平靜地說,“我那個時候,帝國正處于混亂當中,周圍很多家庭都在某一天一落千丈,許多人上了戰場,再也沒回來。”

席陵飛快地眨着眼睛,他對這段記憶也有印象。諾蘭頓帝國還沒完蛋的時候,普通人的日子過得動蕩不安,既要提防随時可能爆發的戰争,又要面對着巨大的生活壓力。

他的父親就是從那段時間開始變成工作狂的,在那個混亂的時代他要賺錢養家,每次席陵流露出一點對父愛的渴望,他就會滿臉愁苦地表示:“我要是只陪着你,那我們全家的花銷從哪裏來?”

席陵和其他人對比過,覺得自己還不算最慘的。适齡的人(也就十四五歲,甚至更小)必須響應皇帝的號召參軍,就算是高高在上的貴族也不能幸免。

而一旦加入帝國的軍隊,也就等同于半只腳跨進了地獄。諾蘭頓帝國在和聯邦的戰争中人口銳減,雪花般的陣亡通知書每一天都會飛進居民家的窗戶。

席陵好奇地問:“……您也去過戰場?”

陸斯銘看着他的眼睛,想了想低聲開口。

“我原本的姓氏,是現在的聯邦絕對無法容忍的那一個。而我本人,是諾蘭頓帝國最早奔赴前線的一批皇帝禁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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