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新的一周到來, 時間邁入十二月。
相比潮濕陰冷的滬市,京市的冬天更為幹燥,鐘吟有些水土不服, 出門時都得常備着潤唇膏。
這天上完課, 鐘吟收到青媒中心的消息, 趙申在群裏通知:說臨近期末月,為了不耽誤複習, 最後幾期特輯要盡早拍完。
上周她崴了腳,部門也就沒人推進程,整個工作都停滞了。
鐘吟嘆了口氣,找到曾可的微信, [學姐,不如召集大家開個會, 商定一下細節吧]
好半天,曾可才回複, 話中帶着尖刺:[你都定好了, 當然你說了算]
鐘吟也不客氣:[那就這樣定了,今晚開個會]
第三期的主題是[家在S大]。
S大的寝室分了四個園,春華, 夏沁,秋實,冬淩,外觀建築上都各有各的特色。除此外, 學校每年都會舉辦寝室設計大賽,各自的寝室風格也多樣。
“大家各自動用動用人脈, 讓人樂意把寝室交給咱們拍,”曾可用鋼筆敲了敲桌面, “挑選的對象,要麽人好看要麽寝室好看,最好各專業都要,交上來挑選,聽到沒?”
“……”一時沒人說話。
且不說這各專業的人在哪找,就算找到了,一個個去走訪也是一件繁瑣到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吧?
見沒人說話,曾可掃過去,“這事很難嗎?鐘吟,你覺得呢?”
鐘吟斟酌着說,“短期內要做這些不太可能。不如着重挑選幾個,把拍攝重點聚焦在寝室生活上怎麽樣?”
“哦?”曾可托腮,挑了挑眉,“看來你已經想好了,那就交給你去拍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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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吟不留痕跡地推回去:“那還是按照學姐說得來吧,你來拍,我們大家也好學習。”
曾可噎住,“事情雖然難,但連試也不願意試,不就是給偷懶找借口嗎?”
沒人回話。
她臉上有些挂不住,找了個臺階下:“算了,念在快到期末了大家都忙,就按照鐘吟說的做吧,挑幾個重點寝室。”
女寝這邊倒好辦,中心本來女生就多,還來自不同專業,各有特色。
曾可:“那男寝呢?”
祝哲撓撓頭,“我們寝室很簡陋,室友的臭襪子都亂扔那種。”
剩餘幾個男生也支支吾吾,顯然寝室裏也拿不出手。
“鐘吟,你認識的男生多,不如你去問問。”曾可笑看向她。
這話一出,氣氛凝滞了瞬,有些許微妙。
鐘吟很淡地笑了下:“學姐親眼看見我認識的男生多了?”
曾可微笑着擺手:“開個玩笑,我只是問你有什麽辦法而已。”
鐘吟朝她看一眼。
一開始,曾可還只是和她的性格不太合拍,但也只是不合拍。行政樓那次後,她才表現出時有時無的針對來。
她有些納悶,就那麽一面,曾可就能察覺她對林弈年的心思嗎?
鐘吟低頭寫字,“沒什麽更好的辦法,還得靠大家各自去聯系,最好能和老師申請資金購買一些禮品,不然也沒人樂意參加。”
曾可雲淡風輕地說:“禮品的事你倒不用擔心,我和趙老師說一句的事。”
鐘吟沒接茬。
曾可叩了叩桌子,“我規定個硬性任務,回去後一人聯系兩個寝室,一個男寝一個女寝,最好不同專業,再交上來選一選,這個不難了吧?”
……
回去的路上,鐘吟翻着微信尋找目标。
指尖略過易忱的頭像時,頓了一頓,想起上次他親口答應過拍攝的事。
但聽顧旻說,易忱被顧清強制養在了家裏,這幾天都不在學校。
唉。
也不知道這唯一的人脈什麽時候回來。
她猶豫片刻,決定親自去問問,[你傷怎麽樣了?]
那頭看起來出奇得閑,幾乎是秒回:[說]
短短一個字。
看起來提防得很,完全沒給她繼續試探的機會。
鐘吟緘默幾秒:[就想問問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對面仍不接茬:[到底什麽事]
鐘吟打字:[朋友之間,關心一下嘛]
對面冷不丁甩來一張截圖,“犟種”兩字清晰入眼。
[你前幾天不還很嚣張?]
“……”鐘吟咬了咬下唇,思考着怎麽狡辯。
[這也是一種關心啊]
[誰讓你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那頭反反複複地顯示正在輸入,最後發來一句:
[少說這些沒用的]
見他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好話,鐘吟有些煩了,又問了一遍:[所以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
消息石沉大海,對面像是消失了般,見不到一絲回應。
鐘吟:“……”她就是閑得慌才沒事找氣受。
那頭,易忱從床上坐起來,盯着屏幕不吭聲,扯唇哂了下。
真鬧騰。
幾天沒見就開始嚷嚷了。
算了。
他也早在家呆膩了。
易忱跳下床,套了件外套,背上背包,兩步打開房間門,下樓,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媽:“我要回學校。”
顧清揮手,嫌棄地讓他往邊上站,“我看電視呢,別擋着我。”
易忱不動:“我要回學校。”
“我給你請了一星期假,回什麽回?等周末吟吟來做客,你再和她一起回去。”
“我現在就要走。”
顧清瞪他,“這大晚上的,你回去有什麽事啊?”
易忱充耳不聞,揮揮手,“走了。”
“诶!”顧清從沙發上站起來,“你爸還沒回來,你和他說一句再走!”
“和他說了我還能走?”易忱已經走到門邊換鞋,神色漫不經心的。
下一秒,門從外面打開。
他和拎着公文包,站在門口的易建勳對上視線。
“……”
易建勳邁進門,“哪去?”
“回學校。”
易建勳皺了皺眉:“突然發什麽瘋?”
易忱低頭用手機打車,扯扯唇,“有人要我回去,很急。”
易建勳愣了下,表情有些古怪:“你談女朋友了?”
“沒,”易忱倏地擡眼,“您瞎捉摸什麽呢?”
易建勳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冷嗤一聲:“就你這德行,有才不正常。”
“…那您還真是失策了,”易忱聳了聳肩,閑閑道,“還真有人就喜歡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種。”
說完,也不給他爹反應的時間,“砰”一聲關上門,“走了。”
猝不及防吃了個門風,易建勳氣得臉都綠了,火大地松松領帶。
有人喜歡他?喜歡個屁。
他進門就和顧清罵:“這混賬東西。”
看他惱怒的神色,顧清笑出聲,“怎麽了?剛剛你們爺倆嘀咕什麽呢?”
易建勳放下公文包,問她:“那小子,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顧清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談戀愛?他和你說的?是和吟吟嗎?”
“他談個屁。”t易建勳沒好氣,“吟吟是你上次說的舊友家的女兒嗎?”
“對。”顧清一拍手,開始滔滔不絕,“你是不知道這姑娘多水靈多有教養,學播音的,往那一站啊,通身的氣質。家世也好,滬市人,父親是F大教授,母親也和我一個大院兒長大的,這周末我就把她請來咱家…易建勳!你怎麽不聽我說話?”
易建勳解下領帶,看了眼眉飛色舞的妻子,“我聽又有什麽用?”
他指了指大門,神色一言難盡:“就這玩意兒,你說的這姑娘能看得上?”
顧清:“……”
她吞吐道:“總要試試看嘛。”
易建勳冷嗤:“那你還是洗洗睡吧。”
顧清:“……”
這死直男!
-
對面又一言不合玩消失,鐘吟盯着手機,頭頂蹭蹭冒火。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治。
鐘吟抿唇把手機塞回口袋。
曾可定的開會地點和她寝室一南一北,走路都要半個小時。
唉。
天也好冷。
鐘吟木着臉,把圍巾往臉上蓋了蓋。
眼看還有大半的路程,她認命地繼續走。
路過食堂時,門口季節性地擺起了賣紅棗銀耳羹的小攤,鐘吟腳步停了下,有些饞地舔了舔唇。
以往每到冬天,晚自習回去,母親經常會給她炖這些。
喝在嘴裏甜絲絲,暖洋洋的。
可惜天太冷,隊伍排隊的人也不少,回寝室的路更是漫長得看不到盡頭。
鐘吟想了想,還是忍住饞意,留戀地對着小攤拍了張照,發了條朋友圈。
[冬天還是和紅棗銀耳羹最配啊~可惜人真的太!多!了!]
發出去後,很快有人評論。
史安安:[啊啊啊我也想吃!]
郭陶:[哎呀,明天就去喝]
鄭寶妮:[一起一起]
甚至還有林弈年:[這是三食堂門口的那家鋪子嗎?]
鐘吟彎起眼,邊走邊回複:[對,你嘗過嗎?]
林弈年:[這家老板也是滬市人,你應該會喜歡]
鐘吟心跳錯了一拍,他怎麽知道她是滬市人?正要詢問,冷不丁想起她罵易忱的那兩句家鄉話。
“……”一瞬間,她幾欲昏厥。
手露在外面實在太冷,鐘吟堅持不住了,把手機塞回口袋,決定回去再看。
終于,二十分鐘後,她帶着滿身寒氣推開了寝室的門。
暖氣将她從頭籠罩到腳,一瞬間,鐘吟仿若新生。
她脫了外套,坐在椅子上,打開手機回消息。
朋友圈多了些點贊,還包括父親的。
鐘正欽給她評論:[寒假回家爸爸再給你做。摸頭/摸頭]
鐘吟鼻子有些酸,慢吞吞地挪動手指,回了個好。
又回了一些朋友的評論,她退回消息界面。
就在這時。
那個消失很久的人突然冒泡,發來條消息:[我到了]
鐘吟冷淡回了個:[哦]
001:[?]
鐘吟同樣甩了個問號回去。
001:[還不下來迎接我?]
鐘吟扯扯唇:[不然我擡個轎子去你家門口?]
那頭慢騰騰發來。
[也不是不行]
[下次吧]
鐘吟:“。”
她懶得再和他插科打诨,起身收拾洗漱用品,準備下樓洗澡。
離開前,她掃了眼手機,一秒後,還是摁亮屏幕,看了看。
那頭發來一連串的消息。
[還沒下來?]
[喂]
[人呢]
[長能耐了?]
還撥了幾通語音電話,因為開會時手機靜音,她全都沒接到。
鐘吟愣住,脊背驀然一激靈——他來真的啊?!
她轉身跑去陽臺,探頭就往下看。
路燈星星點點,寒風凜冽中,來往的人都裹緊外套,疾步走着。
唯獨對面的梧桐樹下。
男生穿着一身黑,一腳踩在山地自行車的腳踏上,低頭看着手機,呼出的熱氣凝成冷霧。
鐘吟沒多反應,轉身拿了外套便套在身上,小跑着往外走。
“怎麽這麽急,等我一起下去洗啊!”郭陶站起身。
鐘吟只來得及擺手,“我不是去洗澡。”
她疾步穿過走廊,一路下樓,出了寝室樓,來到梧桐樹下。
“易忱?”她輕輕喘着氣。
男生倏地擡起頭,黑眸玻璃一般發亮。
下一秒,又重歸那副欠欠的表情,盯着她,語氣不善道:“你還知道來啊。”
鐘吟到底有些理虧,讪讪道:“我以為你和我開玩笑的。”
易忱咬牙:“我有那麽閑?”
鐘吟瞅了瞅他:“對不起嘛。”
可惜易忱淡着張臉,好像不太領情。
她試圖轉移話題,“你怎麽來了?”
易忱又扭頭看她,“不是你一直問我什麽時候回來?”
“我…”鐘吟想說她也只是問問,顧忌到他起伏不定的脾氣,又識趣地咽了回去,“那恭喜返校啊。”
冷場。
風吹過,鐘吟有些冷,裹緊了外套。她看着腳尖,琢磨着他來幹什麽。
難道他大老遠跑來一趟,真是為了讓她下來“迎接”?
也不是沒可能。
這種事,易忱做出來也不奇怪。
她醞釀半天,找話題:“你傷怎麽樣了?好了嗎?”
易忱神情不屑:“就那點皮外傷,沒到醫院就好了。”
鐘吟默了默,想起顧旻說的“醫生光處理都半個小時”,到底還是給他留了面子,沒有戳破。
鐘吟手指都涼了,有些想回去,瞧了他一眼,委婉地說:“天有些冷…”
同一時刻,易忱開口,“把我背包打開。”
“啊?”鐘吟一愣。
"快點,"他沒什麽耐心地催她:“不是冷嗎?”
鐘吟哦了聲,上前:“是大包拉鏈吧?”
“嗯。”
她拉開拉鏈。
打開的瞬間,溫暖清甜的味道直鋪鼻尖,還是滾燙的。
鐘吟一愣,“是紅棗銀耳羹?”
一時間,她還有些不敢去拿,不确定地問:“是給我的嗎?”
“不是。”
“……”鐘吟悻悻收回手。
還好她留了個心眼,沒有自作多情,“那你要我打開包幹什麽?”
易忱懶洋洋道:“給你看一眼,望梅止渴。”
他确實能做得出來。
鐘吟臉上的表情消失,面無表情地把拉鏈拉回去,繃着臉說:“我走了,你自便吧。”
她轉身就要走,後頭那人似乎笑了一聲,欠欠地喊住她,“喂。”
鐘吟沒理他。
“脾氣還挺大。”
易忱下車,把裝紅棗銀耳羹的袋子拎出來,“過來把這拿走。”
鐘吟腳步沒動:“你不說不是給我的嗎?”
“本來就不是。”
易忱拖着嗓音,一副她占了好大便宜的語氣,“給程岸帶的,他不想喝了,剛好遛彎到你樓下。”
“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