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最疼愛的兒子被攆去挖礦了, 三年不能回來。兒媳婦要離婚不說,還要帶走所有嫁妝......
比挖她的心還疼啊。
礙于大兒子的威勢,餘春香面上不得不答應, 心中卻惱火的很。事情結束後, 她披頭散發蹲坐在地上,半天不肯起來。
天都快亮了, 想到明早還要起來打麥子, 闫思晴忍不住小小嘆了口氣。
“冷?我把衣裳脫給你。”顧況悄悄靠近目視前方道。
闫思晴搖搖頭,正要說話......
“你個忤逆不孝的畜生, 早晚天打雷劈。”餘春香眼睛尖得很,立刻看到了兒子的小動作,氣得咬牙切齒。
你老娘剛被賤丫頭打了巴掌, 還在地上躺着呢, 不知道來扶一把, 反而對賤丫頭噓寒問暖。
氣死她了。
衆人皺眉,這女人今天晚上是第幾次詛咒自己兒子了?顧況到底是不是她生的?
李寶國決定不再容忍,舉起孫子遞過來的拐棍, “啪”一棍子打在了從地上爬起來要追打顧況的餘春香背上。
餘春香沒站穩,立刻摔了個狗吃屎。
鄉親們哄堂大笑。
餘春香臉兒臊得通紅,瞪了李寶國一般, 卻沒敢繼續撒潑,重新蹲回地上。
見狀, 顧老三準備上前拉自己老娘一把, 卻被他爹眼神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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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根生冷冷忘了兒子兒媳婦們一眼,示意衆人回家。
“走了, 趕緊走。”老三媳婦王月英拽拽丈夫衣袖。婆婆如今跟過街老鼠一樣人人笑話,他們三房躲遠點兒的好。
餘春香見無人搭理她, 更憤怒了。
“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明天還要打麥子。”李寶國嘆口氣道。
這女人實在太不像話了。
只是,清官難斷家務事,他也只能做到這裏了。阿況這孩子,看來父母緣上終究差了點兒。
不過給自己的找的媳婦,卻是個聰明能幹的。有她陪着,這小子以後日子差不了。
“散了,散了,都趕緊回去睡吧。”趙生財緊跟着催促道。
今晚的鬧劇其實顧況領着他們一手策劃的,為的就是揪出村裏的內鬼。
顧向東如何偷偷溜進麥場點燃所謂“麥垛”的整個經過,他們看得真真切切。
但大家都曉得他們是顧況的左膀右臂,出來作證效果會大打折扣。
多虧了顧隊媳婦啊,人證物證給找的足足的,成功把顧向東揪了出來。哎,他麽事先也沒想到幕後黑手竟然是他。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趙生財搖頭晃腦的走了,鄉親們也陸陸續續散去。
“我送你回去?”顧況湊近闫思晴輕聲道。麥場離知青之家有二裏地呢。
“喂,當我們死人啊。”羅家寶一把推開男人,拽起闫思晴跑了。
闫思晴無奈的沖男人笑笑。
顧況站在原地直勾勾盯着媳婦跑走的方向,舍不得動彈。
“哥兒,都看不到影了。”虎頭戳戳他胳膊。他們顧隊這是不動心罷了,一動心則傾盡柔情啊。
只希望闫思晴別辜負顧隊的一片深情。
*
鏟除了內鬼,村裏接下來果然平靜許多。在顧況的帶領下,趕在六月底,鄉親們把糧食順順利利收了上來。
交公糧留麥種,剩下的按照工分平分給了大家夥。
如預料,桃花溝的社員今年分到的小麥比去年少了很多。
知青們很愧疚。雖然還完了欠鄉親們的糧食,他們到手的也幾乎沒多少。
“阿晴,你說咱們如何能幫幫大家夥呢。”吃過晚飯,知青們在場壩上休息,羅家寶有幾分愁眉苦臉。
桃花溝的鄉親們日子過得真是太苦了。每天早出晚歸,勤勤懇懇上工,一年到頭竟然只能混個半飽。
“咱們都泥菩薩過江了,怎麽幫啊?”陳春利有幾分憂愁。想想到手的那幾斤糧食,她有幾分欲哭無淚。
“也是啊,可是咱們好歹不用養家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羅家寶抿唇道。鄉親們上有老下有小,還要供孩子們讀書,花銷不少。
聽說9月份開學時,好幾戶人家都不準備送孩子去學校了。這麽小的孩子就要開始掙工分養活自己,好可憐。
羅家寶很是惆悵。
“你想怎麽幫鄉親們?”闫思晴挑挑眉。村子裏如今什麽情況她當然清楚,心裏早計劃好了如何帶着鄉親們發家致富,但也想聽聽其他人的想法。
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
劉劍鋒也湊了過來,悄聲道,“你們聽說了沒?西城那邊插隊的知青集體鬧事了,吵着要回城,各處響應的人還不少。我估計啊,明年知青回城的政策肯定會有松動。”
闫思晴擡頭,略帶贊賞的看了他兩眼。瞧,哪個年代都不缺嗅覺敏銳的人。
“真的?”羅家寶有幾分驚喜。這樣,她爸媽就不用四處求人了。她笑眯眯道,“真要能回城就好了。等回去我就讓我爹把我安排進廠,到時候我把每個月工資寄給鄉親們一半。”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闫思晴搖搖頭平靜道,再說羅家寶能有幾個工資。
劉劍鋒有幾分奇怪,闫思晴的反應有點而不太對啊,似乎對他剛才說的大消息并不感情需。不過也是......
他略帶同情的看着她。
羅家寶卻沒注意到這些,她眼珠子轉了轉,歪頭道,“不然我讓我爸把鄉親們全部招到廠子裏去上班。”
桃花溝社員今年夏天交完公糧,每人才分到幾十斤小麥。幸好土豆也下來了,不然又得繼續餓肚子。
種地沒指望啊,不如去城裏上班來錢快。
闫思晴嗤笑,“你确定?”這丫頭,說她啥好。羅爸爸連自己閨女都沒保住,哪裏來的那麽大能量解決一個生産大隊的工作問題。
羅家寶撇撇嘴,她也知道自己的念頭有些異想天開,不過人家的心是好的嘛。她嘟嘟嘴不滿道,“你聰明,你有啥辦法嗎?”
闫思晴淡淡道,“我還真有辦法。”
“那你快說。”羅家寶立刻眉開眼笑。
“你媽又給你寄瓜子來了吧?分我兩斤。”闫思晴托腮道。
羅家寶不依,“瓜子分你沒問題,顧隊給你買的芝麻酥也得分我一半。”
劉劍鋒無語,“求你倆,說正事。”
闫思晴轉身往後山的方向指了指,笑眯眯道,“發家致富的辦法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啊,你們覺得山上的草莓如何?”
羅家寶聞言馬上擺手,皺眉道,“你不會想賣草莓吧?酸死啦。白送都沒人要。”就算在商品相對豐富的海城,草莓也是稀罕物,一斤要兩三塊錢。
可市面上暢銷的是又大又甜的草莓,不是後山上又小又酸的野果子。
“如果我有辦法将它變得美味可口呢?”闫思晴眨巴眨巴眼,賣起了關子。
“怎麽弄?”劉劍鋒也瞬時來了興趣。他也想做點啥兒,帶領鄉親們發家致富是一方面,實在是也想改善改善自己的夥食。
“急啥,等我先把這個婚結了。”再把家分了。不然豈不是替顧家人作嫁衣?就顧根生餘春香那兩口子的德性,哼。
“阿晴,你真要結啊?”羅家寶小心翼翼觑着闫思晴臉色,“我知道顧隊人很好很好,英俊潇灑聰明能幹對你又一片真心。但是,但是結了婚你恐怕就要在桃花溝呆一輩子了。”
“是啊,闫思晴,就算國家政策将來會松動,同意知青們回城。像你這樣在當地成了家的,到時候肯定不在指标內。”劉劍鋒也跟着勸道。趁着還沒舉辦婚禮,不如離了的好。
只是如此一來,怎麽對得起顧隊呢?這半年多,顧隊對他們知青團體可是沒話說。
那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如果不是因為出身,絕對能有一番大作為。
“按你推測,下鄉的知青将來有可能回城。那麽我問你,你說塵封已久的高考會不會重啓呢?”闫思晴慢悠悠道。
此話一出,不說劉劍鋒羅家寶,其它知青們也立馬靠了過來,不敢置信的望着闫思晴。
怎麽可能。
高考已經中斷了将近十年,會恢複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現在上大學都要推薦。”劉劍鋒嘴上這樣說,眼裏卻閃過一抹狂熱。
他的學習成績不差的,要不是沒有門路,怎麽可能止步于高中學歷。
衆人熱切的望着闫思晴。
闫思晴也不解釋,又抛出了另一個議題,“如果恢複高考,你們的學費生活費準備好了嗎?”等家裏人給湊麽。
可真要在家裏受寵,怎麽會被“流放”到大西北。
闫思晴說完,靜靜的看着這群知青們。要帶領鄉親們發家致富靠她和顧況是不夠的,還需要把這些人的積極性調動起來。
*
顧家
“哎呦喂,我恐怕是真不行了。老頭子啊,你說我要死了,孩子們可怎麽辦啊。”
東屋的炕頭上,餘春香躺在上面正哼哼唧唧。
雖然當着鄉親們面答應還二兒媳的嫁妝,但她沒打算真給啊。誰知道今天上午,老大那個不孝子竟然直接叫來了顧家族長。
“老東西,咋還沒死呢。”想想剛剛被要走的那500元錢,餘春香心疼的跟刀絞一樣。她這輩子最怵的就是這老東西。要別人來,她才不會痛快拿出來呢。
500塊啊,要了她命算了。
“老頭子,你說你兒子咋就那麽心狠呢。他到底是姓顧還是姓張?”餘春香百思不得其解。要不是張秋蘭滿臉麻子,她都得懷疑老大和她有一腿。
“那不是我兒子,他不姓張但也不姓顧。”顧根生咬牙切齒道。
“騰”-
餘春香也顧不得裝病了,她猛得從床上坐起,瞪大眼睛望着丈夫。半晌,喏喏道,“你果然知道了。”
顧根生冷笑,“蠢貨,真以為能瞞過我?”要不是看在這個蠢婦又接連給他生了四個兒子的份上,他早跟她離婚了。
在外面随便撿個野種,就敢冒充他顧家子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老大八歲時,他就已經猜出來。這小子鼻子眼睛嘴巴跟他顧家人沒一個相似的地方,怎麽可能是他顧家種。
不過已經養了八年,馬上就能下地幹活掙工分,這時候揭穿老大身世對他顧家又有什麽好處。顧家養大了小雜種,小雜種就得給他幾個兒子當牛做馬來回報。
起初,事情也在按照着他的設想發展。
小雜種從十二歲開始便上山打獵下河捉魚改善家裏夥食。初中畢業後就跟着出整工,掙得工分比他都多。
後來更是當選隊裏大隊長,攢了錢給家裏新蓋了大房子,給幾個弟弟娶媳婦,給妹妹交學費。家裏有他撐着,他們兩口子從五十歲開始便不再下地。
只是沒想到,小兔崽子突然反了天,回頭咬了他們一口。
顧根生盯着餘春香,聲色俱厲道,“你是不是哪裏說露了嘴,讓那小子知道了自己不是顧家人?”
否則他怎麽也想不明白,小雜種為何會幫着外人對付自家人。
餘春香望着丈夫陰狠的模樣,感覺很陌生,吓得一時不敢張嘴。
“回答我。”顧根生湊近妻子惡狠狠逼問道。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我從沒當他面說過。再說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一個被人扔掉的野孩子,咱家養大了他,他得感恩,得當牛做馬伺候咱。不然他就是忘恩負義,鄉親們也不會饒過他。”餘春香硬着頭皮道。
顧根生卻不滿意,警告道,“你們娘倆給我把嘴閉緊了,敢讓小雜種知道他不是我顧家人,我能死你們娘倆。”
別以為他不知道女兒心裏打的什麽主意。哼,一個玉鎖而已。就算小雜種爹娘當年真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不定在哪個旮旯貓着呢。
爬的越高,摔的越慘。
認個屁親。他顧根生養大的孩子,就永遠是他顧家人,必須給他顧家當一輩子牛馬。
餘春香滿臉堆笑,讨好道,“孩兒他爹,你放心,我一定不讓他知道。”只能慢慢勸女兒收了心思,趕緊嫁給那孫大川。
顧根生這才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小雜種心狠手辣,把他親兒子攆去礦場挖礦,三年內不能回來。
老三老四老五又不成器。如今,家裏又損失了一大筆錢。
家裏要指望小雜種繼續頂門立戶,就必須哄着他。想到這裏,顧根生一拳錘在桌子上。多少年,沒這麽憋屈過了。
他有五個兒子,個個長得高大威猛。老大是大隊長,老二是小隊長,走到哪裏,鄉親們對他都恭恭敬敬。
村裏大部分人家都是土坯草房,只有他顧家是磚瓦房,桃花溝獨一份。家裏更是一年到頭沒斷過頓,隔三差五老大還會買肉回來給他們改善夥食。
這麽多年,鄉親們向他望過來的從來都是羨慕仰望的目光。想起那晚衆人鄙夷又不屑的眼神,顧根生恨得牙癢癢。
“小雜種的婚禮,辦得越隆重越好。”
“憑什麽?”餘春香不滿。
顧根生狠狠瞪她一眼,“剛才老族長走之前說的話,你都忘了?”老族長80多歲了,在族裏威望很高,連他都惹不起。
“家裏沒多少錢了。”餘春香吞吞吐吐道,“就剩不到600塊,還得留着給紅霞辦嫁妝。”
顧根生暴跳如雷,“錢都去了哪裏?”小雜種成年後,每年往家裏至少上交四五百。這麽多年,老婆子手裏少說也得攢下兩三千才是。
餘春香支支吾吾,不作聲。
花了呗。
女兒要吃飯,兒子們要喝酒。尤其女兒在縣裏上學,開銷大着呢。她雖然倆閨女,但最寶貝的就是大閨女紅霞。
手裏有錢,當然要讓她吃香喝辣。
“老子不管,家裏還剩多少你都給拿出來。”顧根生現在沒時間跟妻子算賬,當務之急是給大兒子辦一場隆重的婚禮。
要讓村裏人看看,他顧根生對小雜種是有多麽器重。
顧根生摔門走後,餘春香坐在炕頭上發呆。
哼,糟老頭子腦子糊塗了,給那小畜生辦啥婚禮,還要辦得隆重些兒。
有那錢留着給她的向東多好。哎,也不知道她兒子在礦上過得如何。改天,得讓老三老四再給老二送點兒錢去。
那就更沒錢辦婚禮了。
餘春香坐在炕頭上,眼珠子來回轉,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這樣那樣,說不定不但不用花錢辦婚禮,還能不讓小狐貍精進門。
小雜種以前明明對他們言聽計從的很,如今敢跟他們老兩口對着幹,說不定就是這個丫頭片子挑唆的。
無論如何不能讓她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