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高中穿越(19)【一更】
第019章 高中穿越(19)【一更】
蕭長旭既死,剩下的便是善後。
他的名位,最後被祝青臣定為“亂臣賊子”。
死後不葬入帝陵,更不享後代香火。
冷宮陰森,一卷草席,十來個和尚道士圍着做法,咒他永世不得超生,就是他的下場。
幾位被他殘殺的皇子,重新辦了喪儀,追封尊號,百官朝拜。
被蕭長旭趕出京城的朝臣們,也都回到了京城,官職與之前相同。
結伴回鄉的老學官們回來的時候,祝青臣還特意帶着李钺去接他們了。
就在幾個月前、他們送別的城門口。
祝青臣遠遠地看見镖師護送着車隊回來,就叉起了腰。
馬車還沒停穩,老學官們就拄着拐杖,一個一個下了馬車,滿臉笑意,來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圍着他說話。
“小祝啊,你可真是……”
“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那天聽我們提起岐王,你是不是就想好了要去找他?”
“你沒受傷吧?沒傷着哪裏吧?看着小不楞登的,也不會武功,竟然還敢學別人造反?”
他們怎麽想都沒想到,這輩子竟然還有能回京的一天,他們竟然還能等到蕭長旭暴斃。
這可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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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一樁啊!
祝青臣被他們圍在中間,揚了揚下巴,一臉自得。
再多誇幾句!我愛聽!
“真是厲害,青出于藍,我們都老了,不中用了。”
“我們之前還疑心你別有用心,現在看來,是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先前真是冤枉你了,接到旨意的時候,我們還說是不是在做夢。難怪你讓我們結伴同行,原來是為了回來的時候也結伴。”
祝青臣叉着腰,在他們的一聲聲誇贊中,腦袋越擡越高。
老學官們皺眉:“差不多可以了吧?你可別飛到天上去了。”
祝青臣把腦袋收回來:“再多誇我兩句嘛,又不會怎麽樣。”
“誇你誇得口幹舌燥的,夠可以的了。”
“那就可以了吧。”祝青臣朝他們露出一個笑容,“我還有事情要麻煩你們呢,史書和起居注都還沒修。”
這也是宮變的善後事宜之一。
史書工筆,不能給後人留下話柄。
老學官們一聽這話,扭過頭就要走。
“好家夥,合着诓我們回來幹活的。”
“還是告老還鄉好了,走走走。”
祝青臣連忙拉住他們:“別走啊!回來!”
*
善後事宜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這天,祝青臣和李钺在禦花園裏相看小孩——
十來個四五歲的孩童,由宮人帶着,不甚熟練地彎腰行禮:“見過王爺、王妃。”
祝青臣捧着臉,一臉溫柔地看着他們,還沒來得及開口讓他們起來,收到消息的謝明月和林星直接殺了過來——
“老師!”
“夫子!”
兩個人腳步匆匆、氣勢洶洶,大步走到祝青臣面前,把身後的小孩擋了個嚴嚴實實。
祝青臣探出腦袋,對小孩們說了一句“不必多禮”,然後擡起頭,看向他們:“你們兩個怎麽了?”
兩個人周身氣焰瞬間消散,委屈巴巴的。
謝明月緘默不語,林星低下頭,小聲嘀咕道:“老師要收新學生,我們來幫老師把把關,難不成連看都不讓看?”
原來是因為這個。
祝青臣失笑,解釋道:“我沒有要收新徒弟。”
謝明月與林星擡起頭,兩雙眼睛倏地亮了起來,真的嗎?
下一秒,李钺淡淡道:“他在給你們兩個挑兒子。”
兩個學生都愣住了,震驚地眨巴眨巴眼睛,啊?
“別聽他胡說八道。”祝青臣朝他們招了招手,兩個人乖乖上前,在夫子身邊坐下。
祝青臣屏退服侍衆人,拍了一下謝明月的肩膀:“如今蕭長旭已死,皇位空懸,朝臣衆說紛纭,或讓岐王登基,或另擇旁支入嗣,推舉的是遠在西北的康王。”
“夫子與岐王商議過了,這兩個法子都不好。”
“岐王不願登基;康王年過半百,子嗣頗豐,若是讓他稱帝,你的處境未免尴尬。”
“所以,夫子準備給你挑一個孩子,從小養在身邊,你一邊教養,一邊聽政。朝政皇帝,全都牢牢抓在手裏,才算安穩。”
謝明月方才聽見這話,便已覺得不妥,只是不好打斷,待祝青臣話畢,他才急急地開了口:“夫子,我不曾想過這許多,我更沒有想過謀朝篡位,我……”
他坐直了,俯身便拜:“還請夫子登基!夫子英明神武,堪當大任,我只做夫子的學生,便知足了。”
“啊?”祝青臣愣住,“這是什麽傻話?”
祝青臣回過神,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扶起來:“明月,夫子與岐王不能在京城久留,遲早是要離開的,京城要留給你。”
“夫子為何不能久留?”
“夫子和岐王留在京城,只怕會引起旁人非議,自然也是要回岐山去的。”
“誰敢非議夫子?”
“你不要太有負擔,這又不是謀朝篡位。明君臨朝,你才好做忠臣;可現在連皇帝都沒有,那就只好做權臣了。你若不做,換了個奸邪之輩玩弄權柄,豈非百姓之禍?”
“你是個好孩子,這陣子安撫朝臣、批閱奏章,做得都很好,夫子才放心把此間事宜交給你。”
謝明月張了張口,卻再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祝青臣最後拍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心慈則多慮,心善則猶疑,你回去再想想。”
“是。”謝明月沒法子,只得應了。
随後,祝青臣又朝林星招招手。
謝明月遲疑着站起身來,退到一邊。
林星上前,祝青臣同樣握住他的手背,問道:“你呢?你怎麽打算?”
林星疑惑問:“老師是說?”
祝青臣回頭看了一眼謝明月,見他低着頭正想事情,似乎沒在注意這邊,便輕聲對林星道:“蕭長旭死了,我與岐王最多再留一年,待朝政穩定,便要離開。你呢?”
要回現代,還是要留在這裏?
若是從前,林星早就哭着喊着要回現代了,可是現在……
他卻有些猶豫。
顯然,他最近都沒再想過這個問題。
林星小聲問:“這麽快就要走了嗎?”
“嗯。”祝青臣點點頭,“系統那邊說,之前劇情沒走完,你作為主角,走不了。現在蕭長旭死了,劇情全面崩盤,它可以送你回去了。”
林星還是有些猶豫:“那我……”
祝青臣見他的表情,好像明白了什麽:“還不想回去?”
林星小聲道:“嗯……”
李钺按着祝青臣的腦袋,讓他看向旁邊的謝明月。
很明顯,是因為這個人,他才不想走的。
祝青臣只好對林星道:“那你也回去再考慮一下,老師不勉強你,決定好了再告訴老師。”
“是。”林星低着頭,站起身來。
“星星。”忽然,祝青臣喊了他一聲。
“老師?”林星擡起頭。
“實在下不了決心的話,可以直接問問他。”
“是……我會問的。”林星點點頭,便跟着謝明月走了。
兩個學生走了,祝青臣就着李钺的手,吃了一塊蜜餞。
他一邊嚼着蜜餞,一邊問:“你怎麽看出來他們兩個的?”
李钺沒有回答,反派系統幽幽開了口:“‘戀愛腦’總是對戀愛比較敏感,不僅是自己的戀愛,還有別人的戀愛。”
沒錯,是這個道理。
李钺揚了揚下巴,還挺自豪的。
祝青臣蹙眉。
李钺又問:“祝卿卿,有明君才做賢臣,沒有明君就做權臣,牢牢地把權柄抓在手裏,誰教你的?我是明君,還是昏君?你又把什麽抓在手裏了?”
祝青臣環顧四周,見宮人們都等候在遠處,便伸出手,抓住李钺的腰帶。
“我把你抓在手裏了。”
*
當天夜裏。
林星抱着自己的枕頭被褥,悄無聲息地挪到謝明月的床前,朝他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微笑。
“謝師弟,我又來了。”
其實,自從蕭長旭被關起來,他們就沒在一起睡了。
兩個大男人,又沒有理由,總感覺怪怪的。
上回對蕭長旭說的那些話,也是林星胡編亂造的。
謝明月見他來了,沒有多問,而是直接縮了縮腳,給他騰出上來的位置。
林星乖乖爬上去,鋪好自己的被褥,擺好枕頭。
和從前一樣,謝明月靠在床頭看書,林星躺在旁邊,兩個人說些閑話。
林星問:“老師說的事情,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謝明月放下手裏書卷,嘆了口氣:“我還在想。”
“其實我覺得老師說的挺有道理的,我們就是吃了沒權力的虧,才會被蕭長旭欺負成那樣,現在有機會,肯定要牢牢抓住。萬一下次再來一個‘蕭短旭’怎麽辦?我們總不能每次都指望老師來救。”
“你說的是。”謝明月垂了垂眼睛,“可我從前想的都是科舉入仕、入朝為官,我沒想過會……”
“那有什麽關系?結果是一樣的不就好了?”林星爬起來,認真地看着他,“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我都想支持你當皇帝了!有句話叫做‘從來就沒有神仙皇帝’,噢,不是這句,是‘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
謝明月打斷了他:“星星。”
林星收了聲:“不好意思。”
謝明月垂了垂眼睛:“你從哪裏聽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順口溜?”
“這是我們那裏的家鄉話,我……”林星猶豫片刻,“正好我也想告訴你,其實我不是你們這裏的人,我……”
林星不知道該怎麽說,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害怕錯過他臉上的一點兒表情。
可謝明月神色如常,放下書冊,淡淡地應了一聲:“嗯,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的意思不是‘我是外鄉人’,我的意思是……我的家鄉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你不知道的地方。”
“我知道。蕭長旭臨死前說過,你跟他說,你的家鄉自由又平等、人人都可以上學。我聽見了。而且——”謝明月頓了頓,“星星,你說話有口音,不是大梁任何一個州郡的口音,我聽得出來。”
“啊?”林星捂住自己的嘴,“有這麽明顯嗎?”
謝明月點了點頭:“嗯。”
“那你怎麽不早問我?”
“你不想說,我自然不會多問。”
林星忽然有些洩氣,原來他表現得這麽明顯,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謝明月笑了笑,摸摸他的頭發,溫聲問:“那你現在想跟我講講你的家鄉嗎?”
“嗯。”林星癟了癟嘴,“但我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你……你想知道哪些事情?”
“那就從你的一天說起罷?”謝明月溫聲問,“你在家裏的時候,都做些什麽。”
“我在家裏,每天就是上學。我們那裏沒有皇帝,更沒有太監,每個人到了六歲都要上學,我到這邊的時候,已經上了十年學了……”
帷帳垂落,在謝明月溫和的目光下,林星将自己在現代的一切娓娓道來。
他們就這樣說了一夜的話。
*
三日後。
謝明月親自挑選了一個自幼喪母的四歲孩童,留在身邊教養。
幼帝登基,謝明月聽政,再加上有祝青臣和李钺坐鎮,衆皆拜服,無有異議。
朝局算是完全穩定下來。
登基大典之後,祝青臣和李钺便逐漸把手裏的朝政事務移交出去,交給謝明月處理。
他做得很好,溫和守禮,進退有度,頗有風範。
于是,祝青臣決定為自己的學生做最後一件事情。
他召集了十來個老學官,一起投入起居注和史書修撰工作。
——蕭長旭多行不義,自有天收;謝明月臨危受命,扶持幼主;林星則是被蕭長旭哄騙,明珠暗投。
與其等後人修撰史書時,再随意揣測,胡編亂造,說他的學生和蕭長旭一樣,都不是什麽好人,不如把這件事情在本朝就定下來。
反正誰都不能欺負他的學生!
祝青臣幫學生們把往後幾百年的路都鋪好了。
接下來幾個月,祝青臣都窩在文淵閣裏,李钺陪着他,幫他研墨洗筆,剝瓜子削水果。
史書快要修完的時候,祝青臣又找來林星,問他決定好了沒有,要回現代,還是留在這裏。
林星仍舊猶豫不決,說想再考慮一晚上。
祝青臣也沒再追問,随他去了。
*
入夜。
林星與謝明月坐在宮牆城樓上。
夜風靜靜吹過,拂過兩個人的衣擺。
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坐着,誰也沒有先開口。
沉默良久,謝明月終于道:“星星,你應該回去。”
林星轉頭看他:“為什麽?”
謝明月正色道:“如你所說,那是個前所未有的盛世,比這裏好得多,你應該回去。”
林星轉回頭,雙手撐在城垛上,晃了晃雙腳:“那你呢?”
“我會留在這裏,處理好餘下的事情。”
“我是問,你想讓我回去嗎?”
“我想。”謝明月道,“就算我再批幾百年的奏章、聽幾百年的政事,也給不了你想要的未來。同樣的,換做是我,我也想去見識一下這樣的世界。”
林星嘀咕道:“之前蕭長旭都說他可以給,你不努力一下就說給不了,你都不想挽留我一下嗎?”
“他是騙你的。”
林星哽了一下。
“他這樣騙你,你才會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謝明月轉過頭,目光定定地看着他,“我也想讓你留下,可我更不想騙你。”
林星沒有想到是這個理由,望進謝明月堅定的雙眼裏。
他伸出手,按住謝明月的臉。
兩個人目光交錯,呼吸交融。
夜色如墨,雲開月明。
即将唇齒相貼的時候,謝明月按住林星的腦袋,讓他低下頭來,避開他的目光。
“你要回家,不可以。”
視線錯開,一個輕如鴻毛的吻,落在林星的額頭上。
比月光還輕,恍若無物。
*
林星最後還是決定回家。
城門外,林星低着頭,乖乖跟在夫子身後。
謝明月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裏是夫子愛吃的蜜餞和瓜果,路途遙遠,夫子帶着路上吃。”
“多謝。”祝青臣笑了笑,“你有心了。”
“還有這份,是給……”
林星忽然被碰了一下,下意識擡起頭來。
只見謝明月抱着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包,站在他面前,溫柔地朝他笑,一如初見。
“星星,這個是給你的。有一些用得上的,還有一些吃的。”
林星張了張嘴,除了“謝謝”,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謝明月也不介意,舉起包袱:“東西有點多,不太好背,我幫你背上。”
“好。”
林星伸出手,謝明月把大包袱挂在他的肩膀上,又幫他扯緊帶子。
謝明月一邊幫他整理衣領,一邊叮囑道:“路上要聽夫子的話,不要給夫子添麻煩,東西要省着吃,晚上睡覺要是冷,就把衣裳蓋在被子上。”
“我知道……”
林星害怕謝明月發現自己通紅的眼眶,連忙低下頭去,又害怕哭腔被發現,就幹脆不說話。
謝明月最後道:“回家以後,要好好念書,好好活下去,不要跟別人說你來過這裏,更不要跟別人說蕭長旭的事情。”
這裏不算是個好地方,他在這裏吃了太多的苦,忘了也好。
林星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從喉嚨裏發出一個正常的音節:“嗯……”
“去吧。”謝明月收回手,轉頭對祝青臣道,“夫子放心,我會留在此地,守好夫子吩咐的一切,星星就有勞夫子送他回家了。”
“應該的。”祝青臣碰碰林星的手肘,“跟師兄道別……”
祝青臣話沒說完,就反應過來,他好像又說錯了。
可是這回,林星沒有反駁,而是甕聲甕氣地說了一聲:“謝明月,我走了。”
謝明月維持着溫和的微笑:“去罷,一路順風,有緣再會。”
一行人翻身上馬,徒留謝明月一人在原地。
他負手而立,望着遠接天際的十裏長亭,唇角笑意一點一點淡了下去,頗為落寞。
在他看不見的石亭裏,林星坐在地上,把包袱裏的東西一樣一樣,都拿出來。
“不是,他給我放三大包一模一樣的栗子糕是什麽意思?我是很喜歡吃栗子糕,但是也沒有這麽喜歡吃吧?我說這個包怎麽這麽沉。”
“還給我放了兩床毯子?五雙毛襪子?我又不是要去南極科考,難道還怕我凍死嗎?”
“還有這麽長一把劍?他真是瘋了?”
林星一邊抱怨,一邊拆開點心,使勁往嘴裏塞。
“夫子,再等我一下,等我吃完,我們就走。”
謝明月不知道他的家鄉到底在哪裏,也不知道他要怎麽回去。
他更不知道,有系統在,送林星回家,只是彈指一瞬間的事情。
他以為要林星像玄奘取經一樣,跨越千山萬水,歷經千難萬險,才能回家。
所以他怕他餓,怕他冷,又怕他遇到蕭長旭那樣的壞人。
祝青臣問過系統,溫聲安慰他:“沒關系的,你慢慢吃,不着急走。”
“嗯。”林星點點頭,“那老師,這些不能吃的東西……”
“這些不能帶走,我會派人送回去的。”
“煩死了,放這麽多沒用的東西……”林星捶了兩下包袱,然後繼續往嘴裏塞。
直到塞不下。
林星蹲在地上,含着滿嘴的栗子糕,大哭出聲:“老師,我想回家,但我想帶着謝明月一起回家!謝明月……老師……我要和你們一起!”
祝青臣蹲在他身邊,輕輕拍拍他的後背,又摸摸他的腦袋:“對不起,老師也……”
兩個系統催促他們:“可以出發了嗎?我們都準備好了。”
祝青臣擡起頭,紅着眼眶,大聲道:“不要催,沒看見人家正難過嗎?有本事把明月也弄過去!”
兩個系統被他吓了一跳,連忙躲到李钺身後:“大反派,你夫君好兇。”
李钺一手捏着一個,把它們從身後抓出來:“知道他兇就快點滿足他的願望。”
*
刺耳的急剎、刺眼的白光,“嘭”的一聲巨響。
林星重重地摔在地上,耳邊傳來的聲音吵雜嘶啞、忽遠忽近。
“有個學生被撞了!”
“快打120!這是哪個學校的學生?”
“他書包裏有沒有手機?路過的學生過來看看,認識他嗎?”
昏過去之前,林星的最後一個念頭是——
老師也沒跟他說,回家還要再被車撞一次啊。
等林星再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裏了。
他躺在病床上,一只腳被吊起來,睜開眼睛,眼前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耳邊是刺耳的監護儀器聲音,鼻尖萦繞着的,則是濃濃的消毒水味道。
父母守在他的床邊,雙眼通紅,臉色憔悴,見他醒來,歡天喜地地去喊醫生。
老師和同學提着果籃來探望他,叮囑他好好養傷,不要擔心學習,他們每周都會過來給他補課的。
林星無比懷念現代的一切,卻也無比懷念古代的謝明月。
可他也乖乖聽謝明月的話,沒有向任何人提起他。
一個月後,林星轉到普通病房,也重新适應了現代的生活。
這天下午,他正躺在床上刷視頻。
下一秒,他直接從床上彈了起來——
【《替身受心如死灰後》,你欠我的拿什麽還?】
【受美滋滋穿回現代!白月光垂簾聽政、大權在握!只有攻寶無辜慘死!】
【書齡幾十年的老白,看過的“火葬場”文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從來沒見過哪篇文标的“火葬場”是真的把攻弄死,這篇文害得我都有ptsd了,現在看“火葬場”文只敢看前期虐受的免費章,生怕後期攻又死了!】
【搞不懂“火葬場”文為什麽非要搞同态複仇?前期虐受篇幅多點很正常,後期都要結局了,攻受肯定要在一起的,為什麽還要虐攻?】
【攻到底做錯了什麽,讓你們這麽恨他?】
【你們要他愛上受,他愛了;你們要他向受道歉,他道了。可你們還是不肯放過他!現在好了,他真的死了,你們高興了吧?滿意了吧?你們等着“追攻火葬場”吧!】
【騙人進去殺的爛尾文,退錢!】
林星顫抖着手,打開浏覽器,搜索剛才看見的書名——
《替身受心如死灰後》
高中生林星一朝穿越……
是他。
林星忙不疊點開目錄——
【……】
【第50章 轉機】
【第51章 老師】
【……】
【第60章 回家】
和他的經歷都對上了。
而且還有——
【番外一回家以後】
【番外二明月依舊】
林星眉心一跳,直接點進“番外二”,充值購買,一目十行,匆匆浏覽。
他離開後,謝明月一個人扶持幼帝,主理朝政。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幼帝十六歲親政,同年,謝明月于觀星臺病逝。
謝明月一生孤獨,投身新制,在宮中開辦宮學,在海內廣設學宮,試圖讓人人都有學可上,只是争議頗多,收效也不廣。
臨終之前,他還撐着最後一口氣,向新帝過問學宮的事情,确保他死以後,學宮也能繼續開辦下去。
聽聞學宮一切順遂,他才安心阖上雙眼。
他一直在努力實現林星所描述的未來,只是一直沒能如願。
林星盯着手機屏幕,眼眶溫熱,眼前的字漸漸模糊。
他抱着手機,大哭出聲。
謝明月怎麽這麽傻啊?
他只是随口一說而已,謝明月怎麽就跑去開辦學宮了?
謝明月不是說辦不到嗎?為什麽還要白費功夫啊?
他們只是活在一本書裏而已,這本書完結了,就沒事了。
謝明月大權在握,榮華富貴過完一輩子,也就結束了。
可他為什麽這麽傻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病房外有人輕輕敲門。
林星沒聽見,他又加大力氣,重新敲了敲。
這回林星終于聽見了。
他胡亂抹了把眼睛,擡頭看去——
和他差不多年紀、五官相似的男生,穿着嶄新的藍白校服,背着書包,站在門口,帶着初見時溫和的笑。
“林星,你好,我是新來的轉學生謝明月,祝老師讓我把今天的作業送來。”
林星愣在當場,久久回不過神。
謝明月看着他,認真問:“我是新來的轉學生謝明月,星星,你剛才是在……為我而哭嗎?”
醫院走廊上,祝青臣和李钺一人抱着一杯奶茶,從反方向離開。
兩個系統分別停在祝青臣的兩邊肩膀上。
“明月可以在這裏待多久?”
“很久很久,永遠永遠。”
“反正小說劇情已經結束了,他不用回去了,這可是兩個系統聯手給他開的權限。”
病房裏傳來林星不敢相信的歡呼聲,祝青臣和李钺舉起奶茶,默契地碰了一下杯子。
這不是爛尾的小說,這就是最圓滿的結局。
*
重新回到系統空間。
祝青臣坐在地上,喝完最後一口奶茶,打了個嗝:“任務圓滿完成,獎勵我也拿到了,現在可以送我回去了嗎?”
“這個……”系統欲言又止,“臣臣,你看你來都來了,要不然再多……”
祝青臣馬上明白,一揮手:“擡上來!還有什麽任務?全都擡上來!”
“好嘞!”系統像古代店小二一樣,殷勤上前,“臣臣大人請看!”
話音剛落,熟悉的竹簡出現在祝青臣面前,圍着他轉圈。
“臣臣,恭喜你順利完成回歸任務。現在,你可以随機選擇一個小世界标簽,進入B級世界。”
祝青臣簡單看了一下,幾支竹簡分別是——
【互寵偏攻】
【非工業糖精】
【攻受都不完美】
祝青臣目光一凝,伸出手,摘下一支看起來有些奇怪的竹簡——
【再堅持一下】
“這個。”
純白的光羽,又一次落在他的額頭上。
【書名:折仙】
【時代:仙俠修真】
【标簽:追妻火葬場】
【作者有話說:看了幾篇虛假火葬場,氣得我自割腿肉,标簽有且只有“追妻火葬場”,開局火葬場,只虐攻不虐受,大家放心入坑】
玉京山仙尊,沈照夜。
一顆道心向明月,潛心修行數百年,高嶺之花,白衣絕塵,是修真界數一數二的無情道修士。
他有三個徒弟,一個是世家公子,風度翩翩;一個是妖獸化形,桀骜不馴;還有一個,原本是街邊乞兒,在冰天雪地裏被他救下,收為徒弟。
他對三個徒弟一視同仁,親自帶入門中,親自為他們挑選合适的心法與劍法,手把手教他們打坐與練劍。
可就在每一個、他自以為師徒情深的時刻,都有三雙貪婪渴求的眼睛,在暗中死死地盯着他,要将他拆吃入腹。
不錯,他的三個徒弟都對他觊觎已久,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得到他。
終于,三個徒弟忍不了了。
他們聯手設下圈套——
大徒弟假意歷練遇險,向沈照夜求救。
二徒弟引來催.情妖獸,與沈照夜纏鬥。
三徒弟則在暗中布下天羅地網,在妖獸吐出催.情迷霧之時,将已經脫身的沈照夜推了回去。
幾個吐息之後,毒入骨髓。
沈照夜穩住心神,浴血将妖獸擊殺,見徒弟安然無恙,又吩咐他送自己去寒潭打坐解毒,這才放心昏死過去。
可他沒有想到,自己再睜開眼時,一切都變了。
被他救下來的大徒弟,用捆仙索牢牢地鎖住他的手腳,将他釘死在洞府裏。
二徒弟端着藥膏進來,沈照夜向他求救,卻被他死死掐住下巴。
三徒弟最後進來,同樣鎮定自若,仿佛司空見慣,只是埋怨他們怎麽這麽早就又開始了。
三個人,三雙冰冷黏膩的手,在他身上游走。
沈照夜像一只被按在砧板上的白鶴,引頸泣血。
【作話:前期鋪墊一下,火葬場燒起來才爽,大家放心,再堅持一下,火葬場馬上就來!】
不知過了多久。
沈照夜被放了出來。
妖族與魔族聯手進攻修真界,修真界聯手抗敵,自然少不了修為深厚的玉京仙尊沈照夜。
可是,在日日夜夜的折磨下,沈照夜的修為早已經大打折扣。
兩軍陣前,他提着劍,臨風而立,握劍的手卻微微顫抖。
三個徒弟站在他身後,三徒弟扶住他的腰,感受着從他身上傳來的顫抖,低聲提醒:“師尊當心,若是在兩軍陣前失了态,可怎麽得了?”
魔尊親自出戰,沈照夜提劍上前,只兩個回合,便敗下陣來。
他被魔尊俘虜了,魔尊還發現了徒弟們藏在他身上的小小鈴铛,并且将這樁趣事,分享給了妖尊。
堂堂仙尊,背地裏竟如此不堪。
折辱他,就像是把整個修真界踩在腳下,無比暢快。
于是,又是一段暗無天日的折磨。
【作話:這兩個也會火葬場的,再堅持一下,我已經在腦子裏想好火葬場有多旺了!】
沈照夜不肯放棄,一面假意屈從魔尊與妖尊,一面竭力自救。
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次失敗,他終于和修真界取得聯系。
裏應外合,魔族妖族大敗,修真界衆修士長驅直入,攻入魔宮。
魔尊妖尊早已撤離,只留下沈照夜一人,以一種極為不堪的姿勢,被鐵鏈吊在陰暗的地宮裏。
看見熟悉的修士趕到,他又一次放心地昏死過去。
可是再次醒來,一切又都變了。
徒弟們又一次把他鎖起來。
他們說,師尊真是不乖。
他們說,他們在外面費盡心思營救師尊,卻不想師尊早就勾搭上了魔尊與妖尊。
他們說,那日兩軍交戰,師尊一定是看上了魔尊和妖尊,想嘗嘗他們的滋味,所以才假意戰敗,故意被俘虜。
這回,不止是三個徒弟,所有人都這樣說。
與他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與他并肩作戰的門派宮主,他與之交好的每一個人、受過他救助的每一個修士,都這樣說。
他們受三個徒弟之邀,來到他的洞府,享受一場又一場饕餮盛宴。
【作話:可能我想的火葬場和某些讀者想的不太一樣,但是絕對有火葬場,我已經在寫了,只是最近有點忙,打算一口氣寫完再發,所以先斷更幾年,堅持!】
一百年以後。
沈照夜被鐵鏈拴着,趕到了玉京山高高的祭臺上。
在天地之間,他忽然感受到了天道的召喚。
他支撐着,從地上爬起來,金光灑在他的身上,為他披上聖潔的光。
他壽數已盡,即将身死道消。
【作話:堅持下來的讀者有福了!火葬場來了!】
魔尊與妖尊匆匆趕來,所有人擡起頭,虔誠地看着他:“照夜,你到底愛誰?”
沈照夜身披金光,唇角含笑:“世間大道,我愛衆生,自然也愛你們。”
所有人眼中都亮起希冀的光。
可是下一刻,沈照夜又道:“卻也不愛你們中的任何一個。”
衆人伫立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他們終究……永失所愛。
或許,這就是天道對他們最大的懲罰。
也是沈照夜灰飛煙滅之後,對他們最好的懲罰。
【作話:一口氣寫完火葬場,完結撒花】
【宿主任務:成為沈照夜的師尊,幫助沈照夜擺脫劇情,心無旁骛,繼續修行】
【世界難度:B級】
【任務獎勵:現代高産稻苗x100】
“好好好!妙妙妙!”祝青臣氣極反笑,連連撫掌,“我終于知道這個世界為什麽叫‘再堅持一下’了。”
下一刻,他變了臉色,霍然起身,伸手召來長劍,飛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