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雙替身(9)

第087章 雙替身(9)

天劍山上,萬裏無雲。

顧鴻軒跪在院門外,衛飛雲倒在房間裏,弓着身子,緊緊地拽着師尊的衣袖。

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他哽咽道:“師尊,我不出去……你再打我兩下……”

祝青臣站在他面前,朝兩個徒弟使了個眼色。

陸南星與成意當即會意,放輕聲音,恭恭敬敬地把房裏的醫修丹修們請下去。

“飛雲應當沒事,多謝諸位相助。請諸位稍作歇息,待此間事了,我與師弟再向諸位道謝。”

幾位修士也表示理解,一同離開。

衛飛雲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

祝青臣在他面前蹲下,伸出手,沒有再打他,而是将手掌輕輕放在他的頭頂,溫柔寬厚。

衛飛雲喃喃問:“師尊,顧鴻軒在外面,對不對?他在外面……”

祝青臣并不隐瞞:“對,他在外面三步一跪,五步一叩,還說要散盡全身修為,求你平安。不過,我與你師公要廢了他的時候,他一聲不吭。”

祝青臣話裏的意思很明顯,衛飛雲顯然也聽明白了。

可他卻仍舊在掙紮,似乎有什麽東西,緊緊地纏着他,要将他從師尊身邊奪走。

就算不能奪走,也要将他撕成兩半。

就連他說的話,也要被砍成兩份——

“師尊,他愛跪就跪、愛求就求,與我無關,我好不容易治好了病,我現在要好好養病,等養好了病,就跟他解契……”

“我也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他為我做了這麽多,我也該作夠了,他把我當替身,我也把他當替身,是我騙了他,終究是我對不住他……”

正巧這時,陸南星與成意将人送走,把房門關上,走了回來。

兩個人聽見衛飛雲的話,都愣住了。

“什麽?”

“衛飛雲,你說什麽?”

兩個人快步走到他面前,陸南星扶着他的肩膀,把他從地上扶起來,成意看着他,一臉嚴肅,是質問的語氣。

衛飛雲怯于對上他們的目光,掙開攙扶,慌亂地移開目光,不與他們對視。

他只覺得慚愧,和兩位光風霁月的師兄相比,他簡直像是陰溝裏的老鼠。

這個瞬間,衛飛雲忽然想,如果他那時沒有犯糊塗,沒有貪圖顧鴻軒和死去道侶相似的容貌,現在就不會弄出這麽多事情來。

他也可以像兩位師兄一樣,堂堂正正地在世間行走,在顧鴻軒招惹他的時候,理直氣壯地握着劍、打回去。

可是現在,他卻沒有底氣。

成師兄再問一遍:“飛雲,你剛剛說什麽?”

衛飛雲保持沉默,兩位師兄便把目光轉向了師尊。

祝青臣卻也不肯多說。

他是很看重徒弟本人的意願的,在衛飛雲下定決心、把事情告訴他們之前,他不會多說什麽。

“我把顧鴻軒當替身。”衛飛雲從幹澀的喉嚨裏,擠出這句話,“師兄,顧鴻軒把我當林尋秋的替身,我也把他當替身。”

兩個師兄不可置信地轉回頭。

“我也把他當成替身,我騙了他,我不是好人,我是個和他一樣的人,我沒有底氣恨他,我也不該恨他……”

衛飛雲低着頭,不敢去看兩位師兄的臉。

料想此時,兩位師兄的表情,一定是驚恐憤怒的。

他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呢?他怎麽能做出和顧鴻軒做的一模一樣的事情呢?

可是下一刻,他的頭頂傳來兩聲輕笑。

緊跟着,這兩聲輕笑,變成爽朗的大笑。

“哈!他把你當替身,你也把他當替身?真有你的,幹得漂亮!”

“你真把他當替身了?顧鴻軒知道了嗎?什麽時候知道的?怎麽沒讓我們來看看?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衛飛雲一時間愣住了,恍恍惚惚地擡起頭。

兩位師兄大笑着,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似乎是自己大仇得報、十分快意。

“當年我倆被那個狗屎大師兄欺辱的時候,還太年輕,只知道見招拆招,被他牽着鼻子走,你竟然搶先一步把大師兄當替身!”

“哭什麽?你到底在哭什麽?你還想出去給他道歉?出去跟他和好?你有什麽對不起他的地方?你自己說,你哪裏對不起他了?”

衛飛雲似乎陷入極大的拉扯之中,他的每一句話,都是相反的意思——

“我把他當成替身。”

“可他對我也不客氣啊。”

“我對不起他。”

“可他也對不起我啊。”

“他已經知道錯了,他在外面求我原諒,我們一樣爛,幹脆就這樣過下去好了。”

“師尊和師兄幫我治好了病,我不該再和他糾纏在一起,整件事情都是錯的,應該到此為止了。”

衛飛雲最後道——

“我應該出去見他,就當是……”

“不想出去,我不想出去,不見他……”

衛飛雲掙紮着,直接栽了下去,被兩位師兄扶住。

兩位師兄一左一右,牢牢地架住他,讓他站好。

成意正色道:“你把他當成替身,無所謂,反正你們兩個都是,大家都一樣,誰也別說誰,癞蛤蟆別嫌狗醜。”

陸南星亦道:“但你今天要是敢跑出房門,和他抱在一起,演什麽冰釋前嫌、和好如初的戲,師尊下不了手,我和成意馬上打斷你的腿。”

一瞬的清明,衛飛雲擡起頭。

他看着師尊衣上斑斑的血跡,慘白着臉,嘴唇顫了顫。

他最後問:“師尊,下雨了,外面是下雨了嗎?我聽見雨聲了。”

祝青臣正色道:“沒有下雨,外面是豔陽天。那是風吹過樹葉的聲音,和昨日一樣。”

這兩句話,一問一答,仿佛沒有什麽條理。

可聽見這句話之後,衛飛雲安靜了下來。

他不再掙紮着要出去,要原諒顧鴻軒,好與他和好。

他腿腳一軟,像是瞬間卸了力氣,整個人往後一倒,被陸南星與成意接住。

“小師弟?小師弟!”

衛飛雲被他們扶到床榻上,他倒在榻上,望着頭頂房梁,臉上竟露出一抹釋懷的笑容。

陸南星與成意不明就裏,連忙去看祝青臣,喊了一聲:“師尊。”

祝青臣走上前,伸出手,撫了一下衛飛雲的額頭:“沒事了,他好了。”

衛飛雲平躺在床榻上,嘴唇飛快地翕動,喃喃地重複着方才聽見的話。

“你也是替身,我也是替身。”

“癞蛤蟆別嫌狗醜,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扯平了,扯平了,我不出去……”

“我救他,是我自願的;我當替身,是我自願的;他跪在外面,也是他自願的。”

“與我無關,我不是壞人,我沒有辜負他,我不用出去。”

“沒下雨,豔陽天。下雨,就算是下刀子,我也不出去。”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衛飛雲眼前一亮。

他猛地坐起來,他張開雙臂,一把抱住兩位師兄,又哭又笑,大喊出聲——

“就算是下刀子,我也不出去!”

“師尊、師公,你們拿繩子捆住我,別讓我出去!我對不住他,我可以就替身的事情向他道歉,也可以給他賠罪,但我不和他和好!”

祝青臣卻道:“不用捆着了,你這不是想得很明白嗎?”

衛飛雲像是終于撥開雲霧、掙脫某些束縛一般,大哭大笑,像瘋子一般。

兩個徒弟不确定地看向師尊:“師尊……”

“沒關系,就讓他鬧一會兒吧,發洩出來就好了。”

*

院門外。

顧鴻軒跪得太久了。

他實在是堅持不住,也受不了不遠處弟子們的暗中偷窺、指指點點。

他咬着牙,跟那個不明來歷的“魔物”低聲交談:“你不是說會下雨嗎?你不是說只要我跪一刻鐘,衛飛雲就會沖出來撲進我懷裏嗎?他人呢?他怎麽還沒出來?”

“本來安排下雨不知道被誰破壞了,衛飛雲……衛飛雲掙脫了劇情設定……”

除了顧鴻軒本人,沒有人能聽見這個古怪的聲音。

顧鴻軒低聲道:“那現在怎麽辦?是你說的,如果衛飛雲不原諒我,我這輩子都身敗名裂,怎麽辦?”

“還有機會,你們不是還沒解契嗎?你繼續……”

“還要我做出那副扭捏姿态,跪下來求他不要解契?是,我是喜歡衛飛雲,但我也沒有喜歡到沒臉沒皮的地步!我乃天劍山大師兄,就算與他解契,也有大把的弟子愛慕我,争着搶着要和我結契……”

不等顧鴻軒說完,忽然,“吱嘎”一聲,眼前門扇打開,光亮落在他眼前。

顧鴻軒連忙調整了面上表情,帶着希冀,擡頭看去。

衛飛雲和他一樣狼狽。

汗濕的頭發散亂,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

那“魔物”道:“快,快問問他身體怎麽樣了,他馬上就要撲進你懷裏,哭着說他還愛你了!”

顧鴻軒揚起一個笑容,問:“飛雲,你如何了?”

衛飛雲抹了把臉,淡淡道:“不妨事,已經好了。我們解契吧。”

顧鴻軒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他真的掙脫了劇情設定!”

那“魔物”也尖叫出聲。

衛飛雲雖衣着散亂,可站在顧鴻軒面前,身形筆直,表情嚴肅,目光堅定,帶着顧鴻軒從沒見過的堅毅。

顧鴻軒不由得往後退了退。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衛飛雲,一個下定決心、堅定不移的衛飛雲。

——“快,你先拖一拖,就說他身體剛好,等兩天再解契……”

不等“魔物”出完主意,不等顧鴻軒依言照做。

衛飛雲便道:“我很好,從來沒有感覺這麽輕松過。”

“當年你我結契,我無父無母、無親無友,是你将我帶到天劍山掌門長老面前,才結的契。”

“如今我有師尊、有師公,還有師兄,還是和當年一樣,你去将你那邊的掌門長老請來,我們解契。”

或許是因為喜歡,或許是因為那“魔物”在顧鴻軒的耳邊尖叫。

顧鴻軒嚅了嚅唇,跟着道:“飛雲,我不解契。”

衛飛雲道:“那我就去找他們。”

*

縱使顧鴻軒再不情願,縱使那“魔物”再出謀劃策,都改變不了衛飛雲的決心。

他要解契!

而且要趁着他身體剛好、頭腦十分清醒的時候解契!

師尊好不容易才把他打醒,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

顧鴻軒只是在院門外跪了一會兒,他就頭腦發昏,像是被什麽東西操控了一般,要沖出去原諒他。

若是顧鴻軒再跪幾回,他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他必須馬上了結這件事情!

天劍山正殿。

那棵被師公舉起來,插在殿裏的古樹,竟已在殿中生根了。

靈樹的根系狠狠地紮進大殿地磚之中,将磚塊撬得一塊一塊、崎岖不平。

古樹參天,風吹過,樹葉簌簌的聲音,像是下雨一般。

衛飛雲攥緊了拳頭,跨過正殿門檻,走進殿中。

當年,他與顧鴻軒相識,顧鴻軒帶着他走進這裏,請求師長允準他二人結契。

當時的衛飛雲暈暈乎乎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只是跟在顧鴻軒身後,随他擺布。

但是現在,他的心清楚了。

他擡起頭,第一次、認真地看着這座宮殿。

既然當日種種皆是錯,那就到此為止吧。

衛飛雲轉過頭,正色道:“請師尊、師公,還有師兄上座,我今日便将事情了結。”

“也好。”祝青臣與李钺颔首,攜手走進殿中。

天劍山掌門不敢怠慢,趕忙請他們上座。

兩位師兄按了按他的肩膀,陸師兄低聲問:“你可都想清楚了?”

衛飛雲點頭:“都想清楚了。”

成師兄道:“你若是敢和顧鴻軒和好,我和陸南星就……”

“打斷我的腿。”衛飛雲接話道,“若是我與他和好,不用師兄動手,我親自了結自己。”

兩位師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後走到師尊與師公下首,抱着手站好。

衛飛雲與顧鴻軒站在殿中,兩個人離得很遠。

天劍山掌門刻意放輕了聲音,問:“飛雲,你身子可好了?若不是什麽大事,不如你先回去……”

衛飛雲環顧四周,卻道:“當日我與顧鴻軒結契,天劍山一衆弟子皆是見證,今日要解契,還請掌門将他們也請來。”

顧鴻軒問:“衛飛雲,你非要鬧這麽大?”

“我沒有鬧,只是當着衆人的面,把事情說清楚罷了,免得日後又有流言蜚語。”

“你……”

衛飛雲堅持,掌門與顧鴻軒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讓弟子去敲鐘,召集山上所有弟子。

陸南星與成意一盤算,覺得他們這邊人太少,一紙傳音符,也喊了些人上來,給衛飛雲撐腰。

包括幫衛飛雲治病的醫修丹修,還有傲世宗的弟子們。

烏壓壓一群人,站在殿中,甚至站到了殿外。

衛飛雲環顧四周,看見了自己熟悉的天劍山弟子,他們經常嘲諷自己、苛待自己。

如今對上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太自在,別過頭去,假裝沒看見。

他還看見了林尋秋,顧鴻軒的小師弟。

林尋秋看向他的目光很複雜,看向顧鴻軒的就是單純的憎惡。

最後,衛飛雲的目光,落在上首的師尊與師公臉上。

師尊朝他笑了一下,笑得雲淡風輕。

師尊讓他想做什麽,就放手去做,有師尊幫他兜底。

于是衛飛雲昂首挺胸,站在師尊面前,朗聲道:“我,衛飛雲,與天劍山大師兄顧鴻軒,結契數十年,各自心有所屬,同床異夢,相看兩厭,今日、解契!”

“解契”二字說出來,衛飛雲心頭大石落地。

下一刻,他竟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俯下身,朝顧鴻軒做了個揖。

“诶……”

他行禮做什麽?

成意震驚,要上去攔他,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住了。

他看向高位,師尊朝他擺了擺手,讓他不要輕舉妄動。

衛飛雲直起身子,坦坦蕩蕩道:“這數十年來,顧鴻軒将我當做林尋秋的替身,我也将顧鴻軒當做顧槐的替身!”

此話一出,不僅是顧鴻軒變了臉色,天劍山弟子也“轟”的一聲,炸開了!

大師兄也是替身!

“顧槐,是我死去的道侶,也是顧鴻軒在凡間的兄長。”

“衛飛雲,好了,別說了……”

顧鴻軒試圖制止他,可是沒能成功。

“他二人容貌相似,我一時糊塗,将顧鴻軒錯認成顧槐,救下了他,又陰差陽錯,與他結為道侶。”

“此事,是我對不住他,我向他賠罪。”

衛飛雲再向他行了個深揖。

再直起身子時,衛飛雲又道:“顧鴻軒,我已向你賠禮道歉,也請你,為你将我當做林尋秋替身的事情,向我賠罪。”

“我不會寬于律己、嚴以待人,像我剛才那樣就好。”

“衛飛雲!你瘋了!這種事情怎麽能擺到臺面上來說?”

衛飛雲定定地看着他,不肯退讓。

就當他是瘋了吧!

坦坦蕩蕩地擺出來,總比糊糊塗塗地過下去來得好!

“簡直荒謬!我不可能……”

這時,高位上的掌門發了話:“鴻軒,給飛雲道個歉,這事兒就算扯平了。”

道歉而已,又不是要打要殺。

對掌門來說,這就是最平和的解決辦法。

顧鴻軒握着拳頭,最後沒有辦法,只能給衛飛雲俯身行禮:“對不住,是我不好。”

衛飛雲滿意了。

偏偏天劍山的弟子們不滿意。

“大師兄憑什麽給他賠罪?”

“他也把大師兄當替身,他還瞞得這樣好,一點風聲都不漏,白白讓我們大師兄做了替身,按理說來,也是他錯的多一些……”

衛飛雲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撩起自己的頭發,露出與他們小師弟相似的眉眼。

“你們都知道顧鴻軒把我當替身吧?你們早就知道了吧?”

“找替身就是找替身,他顧鴻軒可以把我當替身,我為什麽不能把他當替身?”

“我做錯了,所以我向他賠禮道歉。他也做錯了,我要求他向我賠禮,有何不妥?”

“難不成因為這是在天劍山上,所以天劍山大師兄就有豁免的資格嗎?”

說話的弟子躲在人群裏,肆無忌憚。

“我們大師兄為你尋藥尋了十年,為你苦守雪山一個月,為你跪拜一千石階,如何能夠相提并論?!”

“就是!犯了同樣的錯,你只是賠禮道歉就好,可我們大師兄……”

衛飛雲厲聲打斷他們的話:“為我尋藥十年?”

“究竟是為了林尋秋,還是為了我,你們心裏比我清楚!倘若那晚,他真的找到了九瓣蓮,是給我用,還是給林尋秋,你們比我更加清楚!”

“為我苦守雪山一個月?”

“九瓣蓮是我的師尊帶來的!我已經快好了,他自己跑去雪山,與我何幹?”

“再者,正好醫修聖手都在這裏,不妨讓他們看看,顧鴻軒為我帶來的靈藥,究竟是什麽東西!”

衛飛雲一把摘下挂在腰間的儲物袋,遞給在場醫修,現場檢驗。

醫修簡單查驗一番,便将東西還給了衛飛雲。

“雖然形狀相似,但确實不是九瓣蓮。”

“我從醫百來年,可以打包票,這絕對不是九瓣蓮!”

衛飛雲将東西摔在地上,一陣古怪的黃光閃過。

那“九瓣蓮”,竟直接變成了滿地髒污的雪。

衛飛雲冷笑一聲:“你們的大師兄,是去了一趟雪山不假。大約是在雪山玩了一個多月,随便抓了捧雪,就來糊弄我。”

天劍山衆人不信,飛撲上前去看,伸手去抓。

他們一碰到那東西,那東西便變成九瓣蓮的模樣,但是,只要松開手,将它丢在地上,那就是滿地髒污。

“他拿準了,我的病已經快好了,就算真的送來了藥,我也不會用。若是我真用了此藥,只怕此時早已魂歸西天。照你們來說,我還要多謝他不殺之恩,對嗎?”

殿中衆人,驚愕不堪。

顧鴻軒真是好算計啊。

特意在衛飛雲病快好的時候,送來假藥,既不費力氣,又得了名聲。

顧鴻軒壓低聲音,不知道在問誰:“你不是說他看不出來的嗎?你不是說萬無一失的嗎?”

“我怎麽知道……誰讓你這麽沒用,找不到真藥?”

衛飛雲繼續道:“我知道,這幾十年來,在你們眼裏,一直是我高攀你們大師兄。”

“可你們別忘了,我與你們大師兄初見,是他與林尋秋負氣下山,被妖獸偷襲,是我救了他!”

“後來再遇妖獸,也是我救的他!”

“抛開我們都把對方當成替身的事情,抛開我與他是同床異夢的道侶,我們在這件事情上扯平了,可其他事情平不了!我是他的救命恩人!”

衛飛雲的話,振聾發聩。

他是顧鴻軒的救命恩人!兩次!

“不是我上趕着要與他結為道侶,是他和林尋秋賭氣,迫不及待與我結契,用我來氣林尋秋!”

“不是我挾恩圖報,是修真界因果輪回,他怕欠債,一定要報!”

“可我又得了什麽報答呢?”衛飛雲紅着眼眶,目光掃過所有弟子,“我住在天劍山後山,房子漏風,連飯都吃不飽,在場諸位都看不起我,說我配不上你們的大師兄。”

“倘若你們非要辯個明白,誰對誰錯。難道我救他兩命,還不能抵消他跪石階麽?”

一片死寂之中,傳出陌生的聲音。

“我們又沒讓你救大師兄,是你自己非要上去救,你自己救了,又倒打一耙、挾恩圖報……”

衛飛雲沒有想到他們這麽不要臉,愣了一下。

祝青臣霍然起身,李钺猛地一拍桌案,将殿上木案打飛出去。

“哐”的一聲巨響,桌案砸在人群之中,四分五裂。

祝青臣厲聲質問:“你們究竟是怎麽算賬的?”

“你們大師兄自顧自地跑去跪石階,我徒弟也沒逼他,在你們嘴裏,就是我徒弟欠他。”

“我徒弟救了他兩次,分明是他的救命恩人,卻被你們磋磨成快死的模樣,結果又是我徒弟自願的,我徒弟活該。”

“話都被你們說盡了,你們究竟要怎麽算?”

“我告訴你們,不管怎麽算,都是他顧鴻軒對不起我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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