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今年的游園會舉辦地點是小於去過的、也是和弗拉夏相識的那條由貧民窟改造而成的商業街。
最近的停車場早就車滿為患,KFC只得在街邊先把其他幾人放下,自己去找停車位。
弗拉夏是孩子們中最大的那個,自告奮勇領取照顧好弟弟妹妹的責任,兼任岑長官的警衛員,也就是推輪椅一職。
岑尋枝擔心小於落在後面會走丢,便讓他和漫漫走在自己前面,親眼盯着也放心。
小幼崽來到聯邦也有段時日了,還是頭一回逛街——被蒲公英卷來,和趴在車窗邊看的不算——見什麽都新奇。
尤其是今天還有游園會,不僅各個商家布置得很好看,來參加活動的人們也身着奇裝異服。
在這種場合,不正常的才正常,那些負責安保秩序、西裝革履的保镖,反而成了紮眼的那簇了。
除了岑尋枝一家的拟真獸耳,游客們還有很多其他類型的耳飾,比如精靈族的尖耳朵,比如天使族的羽毛耳飾,比如恨不得飛流直下三千尺的耳鏈,琳琅滿目,五花八門。
事實上,每一次的游園會主題不僅是為了提高游客的參與度和積極性,也是有慈善意義的。
比如今年的“耳飾”主題,就是為了耳部傷病、先天畸形、以及失聰群體的籌款,以及呼籲反歧視。
對于大多數游客來說,都是沖着玩兒的。
說不定,也有和垂耳兔小姐弟一樣真正的獸人悄悄渾水摸魚——不,萌混過關呢。
梁施和程原本并不曉得游園會,得知漫漫可以正大光明地支着兔耳朵出現在衆人眼前,實在新奇,也都趕過來。
小姑娘從幾年前來到賽瑟納林就沒跟養母分開過,乍一下兩天沒見媽媽,想得厲害。
梁施往耳朵後面插了幾根豔麗的羽毛,臉上也塗了油彩,很像古老的部落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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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岑尋枝的貓耳,幾乎不敢認。
貓耳?
啊?
岑尋枝,和,貓耳?
啊??
副官傻愣愣地杵在原地,大張着嘴:“少、少……少……”
少了半天都沒敢接上第二字。
岑尋枝忍無可忍:“……閉嘴。”
如果不是戴着墨鏡,他的視線已經能擊殺自己的副手了。
還是程副庭精通人情世故,扯了扯梁施的袖子:“梁先生,孩子們想吃那邊的棉花糖。”
在梁施如夢初醒逃離案發現場之後,她沖岑尋枝抿嘴一笑:“岑局,您真的……很适合這個。”
然後同樣迅速溜之大吉。
留下的岑尋枝:“………………”
其實換個星球居住也不是不可以。
程跟梁施說的話倒也不是借口,小於和漫漫正對着一家賣棉花糖的小攤兒眼睛放光。
小兔子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東西。
“好像雲。”
“絨絨球星的雲?”
“以前躺在草地上,我也想嘗嘗天上的雲什麽味道。”
“小於也是!”
垂涎三尺,苦于沒錢。
梁施在腕機上點付款碼的時候手還有點兒哆嗦,長官的貓耳的确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沖擊。
不是難看,不是違和,而是……好像有點太适合了吧!
戰場上是所向披靡、庇護萬物的黑豹。
回到家就是懶洋洋不愛搭理人的黑貓。
完全一致好嘛。
小於含着拇指,全神貫注地看着賣棉花糖的老板用最傳統和古老的手工方法,那個會轉的機器裏一圈圈飛旋,然後神奇地創造出一朵雲。
“好厲害。”漫漫跟他咬耳朵。
小於用力點頭:“超——厲害!是雲朵制造家!”
孩子們對音量的控制不怎麽樣,都飄進了老板的耳朵裏。
棉花糖老板笑眯眯地看着可愛的小姐弟倆,繞了朵粉色的草莓味,和白色的原味,探出身子遞給他們。
“來,小朋友們,一人一朵雲。你們是善良的小兔子嗎?”
“謝謝叔叔。”小於認真糾正,“可我不是善良的小兔子。我是勇敢的小兔子!”
那可是他的夢想呢。
老板哈哈大笑,真是有趣的孩子。
小垂耳兔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朵棉花糖。
他小心地握住竹簽,對着比臉還大的雲不知道從哪兒下口好。
梁施指導他:“可以撕下來一小塊吃。”
可是這朵蓬松的雲太漂亮啦,崽崽舍不得破壞它。
漫漫主動把自己的棉花糖撕了兩小塊,喂給弟弟吃一口,自己也吃一口。
兩雙相似的紫眼睛一起瞪大了。
甜甜的——好吃!
有這樣的好東西,小於當然要跟mama分享。
然而等他看向監護人原本的位置時,卻已經不見人影。
咦?
Mama去哪裏了?
*
游園會是賽瑟納林人傳承百年的習俗,普通人來玩兒,企業家和明星來慈善活動刷臉,總之,人人都抱着自己的目的。
這樣參與度極高的公共場合,需要打造親民形象的議長自然不能錯過。
每年舉辦地點和承包商的競争激烈,徐總好不容易才搶到今年份的名額。
徐總和KFC撞了創意,也戴了假象耳,只不過他胖胖的身軀可比KFC合适多了。
邊臨松想不出什麽獸耳适合自己,也不想搞得太誇張,戴了單側螺旋結構的耳環。
有人問議長先生這有沒有什麽特殊的寓意,議長先生微微一笑,語帶神秘,說是自己成長過程中一個重要的紀念品。
再問詳細點兒,議長先生就笑而不答了。
邊臨松路過反光的玻璃時,瞥了眼自己。
這串耳環在一衆叫人眼花缭亂的耳飾裏,低調得毫不起眼,也很廉價。
可對于邊臨松來說,卻标志着他一生中最耀眼、最值得紀念的時光。
哪怕爬到聯邦金字塔塔尖的現如今,都不如當初叫人懷念。
有些東西寶貴之處并非在它本身的價值,而是贈送者在被贈送者心中的地位。
邊臨松輕飄飄嘆了口氣。
最近想起那人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該做的場面活兒差不多都做完了,秘書長問邊臨松要不要回去,他看了看熱鬧的街道,揮揮手:“大家平時工作辛苦,今天難得有機會,好好放松一下,都去玩兒吧。”
說罷,婉拒了徐總的陪同,享受一下同樣難得的獨處時間。
既然已經結束了刷臉任務,邊臨松不想在剩下私人行程中被認出來,戴上帽子和口罩,選擇人相對少一點兒的巷道和店鋪。
一拐彎,差點撞上人。
脫口而出的道歉,在看到車輪時剎住一半。
自從岑尋枝受傷後,邊臨松對輪椅就格外敏感,連帶着遞交和主持了許多便利殘疾人出行和各種配套設施、服務的議案。
帽檐下,他先是瞥見了輪椅,心裏莫名柔軟了一下,仿佛透過相似的款式看見朝思暮想的人。
等擡起頭時,那柔軟登時轉為磅礴的心跳。
“……哥?”
先不提不愛出門的岑尋枝怎會有興致來這種人頭攢動、熱鬧非凡的場合,邊臨松的視線已經被黏住了。
他看見了什麽。
他看見了什麽?
到哪兒都風度翩翩、處變不驚的議長先生,已經完全呆住了。
直到對面人皺着眉不耐煩地要離開,他才一個箭步上前,抓住輪椅的扶手,瞠目結舌:“哥、哥,你……”
他清楚地看見了岑尋枝腦袋上的黑色貓耳。
而且,還是會動的貓耳。
很小幅度地一抖,卻格外靈動,配上那張隐隐含怒的漂亮臉蛋,竟然還有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嬌俏?
就像是有小奶貓的爪子,在心尖兒上輕輕撓,癢得叫人無所适從。
邊臨松眼睛都直了。
沒有哪個男人沒幻想過自己的心上人戴貓耳、搖貓尾的樣子。
更何況,還是岑尋枝這樣既冷又豔挂的,效果超級加倍。
而對于邊臨松來說,命中率是摧枯拉朽的。
岑尋枝發誓自己聽見了這混蛋咽口水的聲音。
他只是在這裏等去洗手間的弗拉夏,哪裏想得到居然這也能遇上尊貴的議長大人。
這家夥難道不應該日理萬機、宵衣旰食麽?還有時間、有興致來逛游園會?
就算逛,也得前呼後擁吧,怎麽會就一個人在這兒?
好好的游玩散心遇上這混蛋,真夠晦氣。
他其實第一眼就看見了邊臨松的耳環,并且及時止住了任何有可能沖出閘門的洶湧回憶。
所以他忘了自己今天和平時不一樣,也是有特別“打扮”一下的。
等他注意到邊臨松的眼睛已經無法從自己頭上挪開時,他才想起來。
而且由于震怒,貓耳還比正常幅度更大地抖了抖。
然後邊臨松的眼神就更赤L了。
“……!”
這和公開處刑有什麽兩樣?
他現在要是把貓耳摘了,有點兒太欲蓋彌彰,好像自己因為邊臨松的存在就會改變什麽似的;
但要是不摘,還要任這個混蛋繼續視J嗎!
周遭的空氣仿佛都被抽走,逼迫得人呼吸困難。
岑尋枝一秒都不想多呆,撫上扶手上的方向滾輪調轉方向離開。
但這混蛋居然不松手。
邊臨松早就不是他記憶中那個全心全意依賴着他的小小男孩了,早就長成男人,比他還要高出半個頭,手握着這強盛國度最頂尖的權勢——也攥住他的自由。
“放手。”
“不。”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邊臨松的眼神流露出受傷,很明顯被他的冷漠刺痛。
但岑尋枝并不在乎。
邊臨松讪讪松開手。
輪椅向後轉了180°,岑尋枝瞄了眼公共洗手間的标志,想着自己要是走不遠的話弗拉夏出來應該還能找到自己。
去哪兒等好呢……
“哥!”
邊臨松忍不住出聲叫他。
岑尋枝一聽到這個稱呼就煩躁,頭也不回,加快輪椅行進速度。
邊臨松個高腿長,三步并作兩步趕上他。
還繞到他面前來。
“別走。別走。我只是想告訴你,你這樣真的……”更年輕的那個做了一個很明顯的咽口水的動作,“真的很可愛。”
“我也想告訴你。”岑尋枝冷冷地看着他,“你如果再敢妨礙我,我一只手就能擰斷你的胳膊。”
邊臨松苦笑:“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你又不是沒這樣做過。”
“那還不快滾。”
結果沒走兩步,又被叫住。
“哥,等一下!”
岑尋枝心裏已經在冒火了。
他從來不是喜形于色之人,這麽些年對邊臨松本不該再有波瀾。
也許是因為今天環境不對,也許是一對貓耳惹出的血案,他确信自己再被糾纏下去,有人就要倒大黴了。
邊臨松對他的心理活動無知無覺,一臉純良和誠懇:“我就是想告訴你,那個,你的臉上沾了一根毛毛。”
在岑尋枝反應過來那是貓耳上的掉落的毛毛之間,邊臨松不由分說俯身靠近,一手捧住他的下颌,另一手小心地撫摸上他的臉頰。
*
漫漫的棉花糖早就自己一口、弟弟一口、媽媽一口、梁先生一口吃完了。
小於的那個,還沒舍得吃。
這麽好的東西,要留給mama呀。
幼崽一路舉着,本來以為雲可以保存很久,沒想到沒走多少路就開始融化。
小於是愛幹淨的小兔子,草莓味的糖漿滲進指縫裏,黏黏的很不舒服。
但比起這個,更難過的還是他的雲沒有了。
Mama還沒有嘗到呢。
發現岑尋枝不見之後,梁施先是撥了他的腕機通訊,沒有回答。
想撥給弗拉夏,卻發現沒有對方的通訊頻段。
這就很麻煩了。
他和程的交談聲很低,可小於還是從他們的神情中察覺到情況不妙。
Mama不見了嗎?
應該不是不想要小於,只是暫時沒有找到吧?
幼崽這麽安慰自己。
漫漫看見弟弟眼圈紅紅,随時要掉下淚來,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摟了摟他的肩膀。
最後還得是萬能的KFC。
機器人管家好不容易找到停車位,再回到游園會時,最先想找岑尋枝,聯系不上之後改為問弗拉夏,得知兩件事:一,崽崽和梁先生在一塊兒;二,少爺本來應該在洗手間附近等弗拉夏,可少年出來之後,卻找不到他了。
好在,KFC能查找到岑尋枝腕機的定位,分別通知了弗拉夏和梁施,兵分三路去尋找。
小於是最先發現的。
兔崽崽當然能最先找到監護人。
他不是靠科技手段,也不是直接看到,而是聞見。
Mama身上有種非常好聞的、香香的味道,盡管Cici和梁叔叔,包括fufu哥哥在內都說沒有聞到過,可幼崽仍然堅定那就是很特別的氣息,叫他在人群中也能立即分辨出來。
小垂耳兔忽然停下來,向左看看,向右瞅瞅,仰臉皺了皺小鼻子,尋找mama裝置啓動——在那裏!
他不由分說向目的地跑去,在張燈結彩卻沒有人經過的巷子裏,看見了一高一低兩個身影。
低的那個是mama。
高的那個是……
Papa?
幼崽睜圓了眼睛。
Papa怎麽會在這裏?
是來找mama的嗎?
小腦袋冒出來一個又一個問號,呼喚卡在喉嚨裏。
還沒有解決任何一樁疑問,更令兔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小孩眼見着Papa彎下腰來,靠近mama的臉。
一手溫柔地撫上臉側,然後——
後面的情形由于角度問題被遮住了,總之,未成年小朋友是瞧不見的。
那原本就是個相當暧昧的距離,籠罩在花燈與暗巷的潋滟光影中,更是将氣氛推向了本不該如此的高度。
小垂耳兔呆呆地看着。
诶?
Papa這是在親mama嗎O.O
在崽崽不知道的時候,關系已經突飛猛進到這個地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