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所有人都驚呆了,全都下意識齊齊向前一步,發梢或指尖接觸到流動的風時,才想起來自己并沒有被聖樹允許靠近。

岑尋枝同樣愕然,失去幼崽的恐懼讓生理本能超過了理性思考,那一瞬間他忘記了自己的傷病,想要站起來,和其他人一樣上前看看——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站立過了,別說行走和奔跑,就是如何發力,如何協調,都已然遙遠得像一場捉不住細節的夢。

不知究竟是哪個勁兒使錯了位置,在他起身的剎那,麻木多年的膝蓋陡然一陣仿若骨骼碎裂的劇烈疼痛。

耳畔只來得及捕捉到一聲拔高的“哥——!!!”,他猝不及防倒下去。

摔到地上的前一秒,三只手從不同方向同時伸過來。

邊臨松、KFC和休斯一起扶住了他。

無心的合作創造出驚人的默契,不僅沒弄痛岑尋枝,還真避免了一場狼狽的意外。

邊臨松從背後攬住岑尋枝,擡眼看向其他兩人的目光是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兇狠:“……交給我吧。”

休斯皺起眉,而KFC尴尬得不知所措。

岑尋枝根本沒心思管他們在暗流洶湧什麽,他随手攥住能抓到的最近的東西——也就是邊臨松的衣領——語調是罕見的慌亂:“看看崽崽怎麽了!”

他雖然腿沒力氣,手勁兒倒是一如既往大。

邊臨松被他絞得氣都上不來,咳嗽了好幾聲後強行穩住聲音安撫:“好,我現在去看,你別着急。”

邊臨松把岑尋枝抱回輪椅上,轉身看見弗拉夏脫下外套扔進領域裏。

他的衣服沒有像其他人那樣隐形,而是被裏面的紀攸接住了。

鳳凰拿着外套,半跪在一沓銀光閃閃的梧桐落葉前,從裏面小心地捧出一團柔軟而幼小的雪白,包裹在外套中,然後交到弗拉夏手裏。

少年整個人都僵住了,雙臂伸得直直的,動都不敢動。

紀攸溫聲道:“你不能這麽緊張,會把他弄掉下來的。”

弗拉夏一個激靈,連忙調整姿勢,把那團棉花似的小家夥攏進懷裏。

然而腳步依舊僵硬,像個古董機器人似的一步一步挪,面向其他幾人。

待看清外套裏裹的是什麽時候,岑尋枝的瞳孔一抖。

弗拉夏懷裏,是一只小兔子。

一只真真正正,沒有人形的,自然形态下的小垂耳兔。

……他的崽崽,變回了原身?

其他人同樣震驚于會發生這種事,漫漫第一個沖過來,踮着腳着急地喊:“弟弟!弟弟!”

弗拉夏也很難接受這種事,但他是除了領域外第一個看清小於變回了真正的小兔子的人,比其他人接受的時間多了一點點,懵懵地晃了晃腦袋:“小點兒聲,他睡着了。”

小姑娘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這可怎麽辦呀?”

垂耳兔族在三歲之後會掌握化形的本領,就算是小於這樣不能完全收起耳朵和尾巴的,也不會沒事兒随便變回兔兔形态。

他們注定要去适應其他星球和文明,就必須學着像每一個兩腳獸那樣生活。

變回原身,是萬萬要不得的,最舒服的狀态會讓他們松懈,不再可愛,繼而失去新家的寵愛。

因此,每一只小垂耳兔成長的過程中都會被家長耳提面命:一旦到三歲,就再也不能變回兔兔了。

絕對不可以。

否則就沒人要你了。

聽見沒有?

這些囑咐,那麽渴望家庭的小於比誰都記得牢,怎麽可能突然變回去。

除非,是出了什麽狀況。

弗拉夏手心裏的兔兔崽只有很小很小一只,還不夠兩個手掌大小,皮毛蓬松柔軟,透着淡淡的粉,宛若新生。

他那只有拇指長的小耳朵乖順地搭在臉龐,在fufu哥哥手心裏睡得正香。

指甲大的小爪爪捂着眼睛,看不出是不是和人形一樣的紫色。

反射弧可繞首都星幾圈的弗拉夏直到今早出發之前,才曉得小於弟弟的真實身份。

還沒來得及消化弟弟是兔兔族的事實,更大的沖擊接踵而至——還真變回小動物了。

弟弟是垂耳兔化形成人的。

弟弟現在是真·垂耳兔。

少年的腦海裏有無數個疑問的漩渦瘋狂旋轉,簡直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了,戰戰兢兢将幼兔交到岑長官手裏。

岑尋枝照顧過小孩子,可也沒接觸過這麽袖珍、這麽柔弱的小東西。

眼前的小兔子不僅是一只小動物,更是他的小於,他已經下定決心要撫養長大的孩子。

……他家那個會哭會笑會撒嬌的小兔崽子,還會變回來嗎?

一想到以後有再也見不着的可能,他本就不舒服的身體一陣陣發暈,臉色慘白得可怕。

KFC最先發覺主人的不對勁,連忙搗搗專業醫生:“休斯先生,您看少爺!”

休斯見他的神态,神色一凜,就要去包裏掏三錄儀。

就在這時,方才從紀攸交接到弗拉夏、從弗拉夏交接到岑尋枝這兒都沒被颠醒的幼兔,忽然用小爪爪揉了揉臉,繼而睡眼惺忪睜開眼。

紫色的。

和男孩兒一樣顏色的眼睛。

幼兔似乎在尋找什麽,這兒看看,那兒看看。

他實在是太迷你了,就算被人捧在掌心,看什麽都還是龐然大物。

原本成年人對三歲的小朋友來說就是很高大的,現在他又縮小了那麽多,周遭的世界成倍放大,而變回兔兔也讓小崽子的神經更加敏感,看清無數“巨人”的小兔子一驚,差點從岑尋枝手上掉下去。

還好岑少将的上肢反射神經還是很發達的,立刻抓住了小家夥。

正常情況,兔兔的耳朵是不能随便揪的。

然而情急之下,滑不溜手的小東西也沒的地方可抓,岑尋枝也是沒辦法才拽住了他的耳朵。

奇怪的是,小如果這只小兔子确實是小於、而不是被聖樹掉包——居然在被他拎起耳朵之後,舒服地眯起了眼。

岑尋枝怕弄痛他,放回手心裏之後就松開了兔耳朵。

小家夥居然還有點兒不滿意,睜開眼尋找他的手指。

兔兔先是用粉粉的小鼻頭聞了聞他的手指,似乎覺得這個氣味非常熟悉,接着用小臉蹭了蹭。

在小於還是(四舍五入)人類幼崽的時候,也很喜歡用臉這樣蹭他,表示親昵。

也許這就是小動物放松的本能。

光從這一個動作,岑尋枝沒辦法确認這就是他家的小兔崽子。

不過還是習慣性用指腹點了點小兔頭。

軟綿綿的絨毛。

跟小孩兒蓬松的頭發觸感并不相同。

小崽兒見自己已經暗示得這麽明顯了,兩腳獸還沒有揪兔耳朵(真的很舒服喲!),有些着急。

變回小兔子後,他的思維能力比起人形大幅下降,見對方怎麽都搭理自己,只好換了種方式,張嘴用芝麻大的小牙牙輕咬了下兩腳獸的手指。

他只是提醒,或者叫催促,不是傷害,所以很克制了力道。

再加上本身兔也小牙更小,其實落在人類的手指上已經完全沒有痛感了。

好在岑尋枝還是察覺了他的意圖,蹙眉,不确定地問:“你想……再來一次?”

“嘤!”

變成兔兔的小崽子只能發出這樣細細弱弱的回應。

岑尋枝:“……”

不理解,但尊重。

他一手放在下面接着,一手小心地捋起崽兒的兩只耳朵,往上一提——

幼兔立刻開心地眯起眼睛,三瓣嘴甚至能看出來笑模樣。

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愛好啊。

岑尋枝仍然皺着眉,神情相當嚴肅。

知道的是在逗小家夥,不知道的以為做什麽重大研究實驗。

他不知該如何調整力道才不會弄痛小兔子,雖然後者看起來相當喜歡揪耳朵拎起來這個游戲。

岑尋枝提溜着他緩緩轉了半圈。

小兔子高興地在半空直蹬腿,興奮地嘤咛。

岑尋枝實在不敢多玩兒,怕真的傷着他的耳朵,把小家夥放回去。

他把弗拉夏的外套鋪在腿上,讓幼兔待在裏面。

崽崽失去了游戲,耳朵失望地耷拉下來。

下一秒又開心地翹起。

他揚起很小很小的臉蛋,紫色的眼眸盛滿了對他而言龐然巨物的兩腳獸的倒影。

都是兩腳獸。

都是超——大——只的兩腳獸。

可是,眼前這個怎麽好像和別人都不一樣?

小幼兔努力思考。

化形後的點滴回憶流淌進腦海。

诶——

這個是mama耶!

會陪他玩,會哄他睡覺,香香的,超級好的mama!

小兔子在外套堆成的窩窩裏蹦跶了一下,岑尋枝怕他從腿上掉下去,忙伸手去攔。

幼兔把他的手當成了獵物追逐(他可不是一般的小兔子哦!),使勁兒一跳,整只兔撲到他的手掌上。

小臉蹭來蹭去,一定要把自己的氣味蹭到mama身上才可以。

這樣別人就都知道,mama已經有一只小兔兔啦~不可以再有第二只哦!

崽崽先是再次輕咬了下監護人的手掌,然後伸出小小的舌頭讨好地舔了舔。

接着仰臉,紫瞳凝望着兩腳獸。

「Mama!」

岑尋枝一怔。

他詫異地擡頭看向其他人,見似乎并沒有第二個人聽見這聲呼喚,才意識到小家夥恐怕是通過精神力感應傳遞來的。

這個聲音他不會認錯。

岑尋枝用剛才被小兔子舔了的手指捋捋他腦袋上的絨毛,低聲問:“……是你嗎?”

「Mama,是小於!」

“你怎麽……”他想說‘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躊躇了下換了種更中立的問法,“怎麽回到原身了?”

幼崽在感應中的聲線依舊天真稚嫩,歪了歪頭:「兔兔不好嗎?Mama不喜歡小兔子?」

“沒有。”岑尋枝輕嘆,“只是……”

他沒有把這句話說完,換了個問題:“你自己會變回來嗎?變回人形?”

「不知道……」幼兔也很困惑,「小於向樹先生許了願。然後,就這樣了。」

難道是跟願望有關嗎?

岑尋枝問:“你許了什麽願?”

崽崽猶豫:「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有好幾個願望呢。

希望自己能收起耳朵,陪在mama身邊。

希望mama和papa可以和好。

如果不能,那就希望mama有其他的幸福。

也不知道樹先生聽見了哪一個,還是說把所有願望糅在一塊兒了,陰差陽錯成了現在這樣。

哎呀。

兔兔的腦容量太小,想不了這麽高深的問題哦。

小家夥只覺得mama懷裏比記憶中還要寬闊和柔軟,他被包裹在監護人和fufu哥哥這兩個全世界他最愛的人的氣息裏,那樣安全,那樣放松。

不管那麽多了。

這種時候,要先做最快樂的事^o^

迷你的小兔兔擡起更迷你的小爪爪,在監護人身上一推、一拍,有節奏地踩起了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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