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個世界

第一個世界

葉清出差回來已經下午三點，短時間奔波兩地讓她有些疲憊。

譚旭坐在副駕駛，回頭瞥見正在閉目小憩的少女，默默收起準備遞出去的報表。

從機場回市區還有一段時間，劉叔一邊開車一邊小聲問，“譚助理，我是直接送你們回公司麽？”

譚旭搖搖頭，都不用問二小姐，毫不猶豫說，“送小姐去廉西街，然後再送我回公司。”

閉着眼睛但沒睡着的葉清：“……”還真了解我呢。

車內很安靜，空調适中，午後陽光懶洋洋灑進來，落在少女白皙的臉龐，她擡手遮臉，閉眼繼續睡。

快到廉西街時，葉清喊停了車，“在路口的超市停下吧，我要去買點菜。”

譚旭眼中透着幾分難以置信，就差沒把震驚二字寫在臉上，“小姐，你還會做飯呢？不對，你要給那小子做飯！？”

葉清翻出昨天打印好的合同，樂呵呵道，“他同意簽約了，我這段時間也不算白用功。”

“……那真是恭喜您了。”被這麽漂亮又有錢的女孩子纏着，給我我也肯簽約。譚旭腹诽。

正要收回目光，瞥見合同上那一串數不清零的工資時，呆愣愣定住了，“這片酬怎麽……”

“是呀，他要雙倍片酬才肯簽約呢。”葉清有些苦惱地說，臉上卻是笑盈盈的，“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多出的那一筆從我賬戶走就行了。”

“……”不愧是顧總親生的，寵起人來和他一模一樣，簡直沒底線。

譚旭想想，還是提醒了一嘴，“配角的片酬比主角高出這麽多，要是哪天讓人知道了，恐怕……”

“那就不讓人知道就好啦，孟争也不是個多嘴的人。”葉清不在意地擺擺手，将合同塞回包裏，開門下了車。

譚旭苦瓜臉看着二小姐走遠，又不能說什麽。劉叔露出了然的笑，拍拍他的肩，“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您攔不住的。”

“……”不是，他在意的是這個嗎！分明是小姐為了泡男人假公濟私好不啦！

這個時間超市沒什麽人，葉清推着購物車，按着孟争寫的單子買東西。

走到零食區時，她微蹙眉頭給孟争打了個電話，“樂事薯片，你沒寫要什麽口味的。”

“原味。”對方聲音低沉，帶點沙啞，“你在哪兒。”

“你家樓下超市。”葉清往裏扔了兩袋薯片，繼續往前走，“醒了就過來提東西，怪重的。”

孟争嗯一聲，沒一會兒電話裏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在穿衣服，也不挂電話。

葉清脊背微弓，一半重量壓在購物車上，正要說點什麽，偏頭瞧見不遠處走過的一對男女，連忙摁斷電話跟上去。

零食區只有零星幾個行人，葉清跟太緊容易暴露，索性用花花綠綠的展示櫃作掩護，飛快摸出手機拍了幾張，然後轉身若無其事地往生鮮區走去。

前面薛澤腳下一頓，似有所覺地回頭，零食區空無一人，只有一個戴着老花鏡的花甲老人，推着購物車慢慢悠悠逛着。

旁邊女人見他有些心不在焉，便問，“怎麽了？”

薛澤接過她手裏的三文魚，放進購物車，“沒什麽，買完我們就走吧。”

女人靠過去挽住他胳膊，姿态親昵，兩人長相出挑，站在一起宛若璧人，惹得路人頻頻側目。

葉清這邊剛排上隊伍，就見孟争走了進來，他順勢接過購物車，輪到他時，主動摸出手機結了賬。

走出超市時，烏黑的雲層已經壓下來，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往下打，等到家時已經濕透。

孟争從櫃子裏翻出一條新毛巾給她，“去洗洗，我讓人送衣服來。”

葉清沒拒絕，大大方方接下毛巾就往浴室走。西裝下的白襯衫有些透，貼着身軀，曼妙曲線若隐若現。

孟争也好不到哪裏去，渾身濕漉漉，發梢都在滴水。

房子很小，兩室一廳，唯一的浴室葉清在用着，他脫了短袖随手扔在一邊，讓表妹送一身女人的衣服過來。

表妹來的很快，一手拎着袋子，興致勃勃探頭往裏看：“快快快，讓我進去看看嫂子！”

孟争接過後，堵着門沒讓進，“送到就回去，不要吵你嫂子休息。”

“真是嫂子啊！”表妹驚詫地瞪大眼，“網吧認識的？”

她這個表哥哪裏都好，就是太宅太愛打游戲了，才會混到現在連個朋友都沒得。

孟争撐着門，眉梢含着淡淡笑意，沒否認。

表妹回過神，目光掠過他赤着的上身，頓時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明白明白，我先走了！替我跟嫂子問好！”

孟争把袋子送到浴室前，裏面的人已經洗完好一會，裹着雪白的浴巾，臉頰被水汽熏得紅彤彤。

葉清将門打開一道縫，白嫩嫩的手伸出去接袋子，“謝啦。”

送來的是一身家居服，純棉質感，褲子有點短，露出的腳踝細又白。她一邊擦拭長發一邊往廚房走，“快去洗吧，我去煮點姜水。”

孟争拿了衣服就往浴室走，聞到裏面帶着熱氣的沐浴清香，腳下頓住，“你的衣服我洗幹淨了，待會烘幹就可以換回去了。”

“不着急，在家還是這樣穿舒服。”葉清墊着腳翻找生姜和紅糖，幾绺烏發披散在肩頭，柔和的燈光落在她身上，為這道背影添了幾分溫柔。

孟争看着她的背影，眉眼不自覺柔和下來。

姜水煮完，孟争也洗好澡了，葉清盛了兩碗放涼，從包裏掏出合同和印泥，笑晏晏地拍拍旁邊凳子，“來吧，咱們先把合同簽了。”

孟争聞言眉頭微挑：“不等吃了飯再簽嗎。”

葉清一本正經地點頭：“我們生意人習慣先把正事兒做了才吃飯，不然不安心。”

“這麽不安心？那先簽了吧。”孟争在她旁邊坐下，淡淡的沐浴香若有似無地飄過來，幹燥溫暖，一時分不清是誰身上的。

葉清被這氣氛晃了一瞬，不自覺放輕呼吸，再回過神，孟争已經利落的簽好大名。她瞪大眼，“等等！這就簽了？”

“不然呢。”孟争偏頭看她，修長的手指轉着筆，眼角微挑。

葉清：“……你不看清楚點？”

“不用看，我信得過你。”孟争俯身靠近，眼底蓄着淡淡的笑意，“上回你說可以答應我一個條件，今天順便用了吧。”

距離倏地拉近，葉清看着男人的眉眼在面前慢慢放大，一時有些愣神，“你說。”

孟争将她唇邊的發絲拿開，動作自然無比，又透着說不出的親昵，“我在的時候，你必須來探班。”

“就這？”葉清有些失望，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還以為會提一些不可言說的野蠻要求呢，“你不說我也打算這樣做的。”

孟争：“哦？那我能換個別的嗎。”

葉清見他懊惱抿唇，心情瞬間又好了，“說了這個就是這個了，後悔也不能改了。”

然後起身，将合同收進牛皮袋裏，拎起食材袋子走進廚房。

葉清将長發紮起，淨了手，站在料理臺前清洗肉菜。

孟争跟進來，目光落在她白淨的脖頸，指尖緊了緊，“需要幫忙嗎？”

葉清點頭，毫不客氣地指揮，“幫我把那盤牛腩切成塊。”

孟争依言，乖乖洗了手就去切肉，相比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葉清，他的刀工顯然成熟很多。

葉清剛灼完五花肉，轉頭就看見他開始收拾廚餘，旁邊幾盤肉菜擺放整齊。

她哇了一聲，毫不吝啬地贊嘆，“孟争，你看着好厲害啊，你的廚藝一定很好！”

孟争呵了一聲，無動于衷：“少拍馬屁，這裏搞好了，廚房小，我出去等你。”

說是出去等，其實就站在廚房門邊，目光牢牢追着葉清，生怕她一個不慎把這兒炸出一個坑。

葉清哭笑不得：“我看着沒那麽不靠譜吧。”

“你就當我不存在。”孟争抱臂靠站着，身穿黑色短袖，露出的胳膊結實有力，他個頭就比門框矮一丢丢，本就不大的廚房被他一堵，襯得更逼仄。

葉清從挂鈎上拿下圍裙，還沒下一步動作，就見孟争靠近兩步，拉過圍裙兩側的繩子，替她系了個結。

動作行雲流水般自然，顯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沒等她細想，就聽孟争說，“這種布料滑，要系兩個結才不會松。”說完，又淡定的退出廚房，站回剛才的位置，仿佛并未察覺剛才的氣氛有多暧昧。

葉清的注意力全在五花肉上面，她将水分瀝幹後，滿腦子想着到底要先熱鍋還是先放油。

孟争看穿她的猶豫，淡道：“調小火，冷油，放香葉桂皮八角先炒。”

葉清笑了笑，按着他說的做了。

紅燒肉并不難做，但得要點耐心，葉清将香料炒出味後便開始炒肉，翻炒的動作十分生疏，看得出很久沒有下過廚了。她掐着時間翻面，又一一放入冰糖，老抽，鹽，熱水，最後蓋上鍋蓋，慢火炖煮。

這邊忙完後，葉清翻出其他調料和食材，又開始準備下一道菜。

孟争一言不發地看着她忙碌，她的背影在眼前晃動，最終和記憶中的少女重疊。

幾年沒見，那個不喑世事的小姑娘好像長大了不少，不變的是雙眼依然澄淨，就像清澈的溪流，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

三菜一湯很快做好，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葉清盛了碗湯，也不喝，“你嘗嘗這幾道菜熟了沒。”

孟争本來已經伸出筷子去夾菜，聞聲一頓，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問我？熟了沒？”

葉清十分淡定：“是啊，我廚藝不精，早跟你說過的嘛。是你喊着要吃的，我做都做了，不管熟不熟，你多少吃點兒給我個面子吧。”說着，擡手給他夾了一塊牛肉。

“吃吧，這個肯定熟了。”

孟争看一眼又黑又焦的牛肉，“……”

剛才判斷錯了，葉清看着乖巧，切開絕壁是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