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二個世界

第二個世界

那天顯莺提出要參加馴天火山的秘境後，化鏡特意花了一天時間适應裝置，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他飛到半空先把附近石壁都敲打了一遍，确認沒有第二個出口或者機關，才放低高度靠近漩渦。這個漩渦在整片深潭的正中間位置，四周流動的水幾乎呈靜止狀，但盯着看，會發現水在流動，且速度不慢。

水深加上光線原因，這一片水域的顏色比附近更深更黑。

化鏡嘗試着再降低些，很快察覺漩渦吸力變大了，像有無數雙無形的手伸上來，要将他扯下去。

就在他準備加大火焰離開這裏的時候，漩渦中心閃過一道晃眼的光，他這才看清下面有一道門。那門邊鑲嵌着金線，在一片漆黑的潭水中格外顯眼。

——找到了。

自從化鏡主動提出要去前面探探後，海晴就一直表現的十分不安，葉清看過去，見他脊椎都快崩成一條直線了，正要開口問，就聽海晴主動開了口。

“化鏡的性格看着溫順，實際某些方面很犟，一旦他決定的事情，我沒辦法阻止。但你不一樣，他聽你的。”海晴沒有看她，兩眼死死盯着化鏡的方向，擔憂的情緒都快從眼睛溢出來了，“你剛才應該攔他的。”

葉清偏臉看他：“有什麽問題？”

她知道npc和玩家不一樣，npc受傷了那是實打實的痛，可她沒道理拘着化鏡，什麽也不讓他做。畢竟在她來之前，化鏡也是這麽活着的。

她是這樣想，也這樣說了。

海晴卻道：“這不一樣，他從來沒參加過這麽危險的秘境。”

對上顯莺略顯迷茫的眼神，他猶豫片刻，還是解釋給她聽。

在認識顯莺之前，化鏡已經進了許多次新手秘境，可沒有一次是拿着經驗出來的，甚至每次走到懸崖，就會被隊友抛棄。他習慣了這種孤獨。狀态不錯的時候，就自己找找其他出口，如果受傷了，就找個安全的地方，等隊友找到開關，秘境将他送出去。

化鏡很聰明，第三次就找到了另一個出口，門藏在石壁裏面，他幾乎是用盡手上武器，才将石壁撬開。門那邊是另一道關卡，他走進去，在這片茂密的林蔭道上，遇上了一群樹精。

起初樹精們并沒有注意到化鏡，它們的注意力都在前方四處逃竄的其他人身上。是另一個落伍的隊友被樹精攻擊，拖着殘軀往化鏡的方向爬，邊爬邊喊，才引來樹精的注意。

最後那人當然也死了。化鏡當時身上只剩一把弩弓，根本殺不死它們。被激怒的樹精轉而開始攻擊化鏡，枝條從腳底往上纏，它并不急着殺死化鏡，仿佛折磨才是它的樂趣。

先是腳趾，一根根絞斷，再斷腳踝。

然後是小腿，剝了皮，一寸寸剔骨。

等枝條纏上大腿根時，秘境開關被隊友激活，他終于得以逃脫。

海晴也沒想到會見到這樣的化鏡，整個人可以用殘破來形容，他下半身血淋淋，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中，手裏還攥着一顆沒來得及吃的複活丹。

海晴當時吓得臉都白了，搶過複活丹就趕緊往他嘴裏塞。

好在化鏡還剩一口氣，要再晚一步，很可能就沒命了。

說到這裏，海晴聲音頓了頓，看她一眼，“中間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跟你說，但……他身上是沒有複活标記的。”

葉清神色一怔，驚訝過後，臉上的情緒也跟着消失。

她突然有些後悔，當時這麽輕易就放過了那群樹精。

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問過化鏡有沒有來過秘境，他輕描淡寫地說來過，腿就是在這斷的。

他說這話時是什麽樣的表情，葉清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她被樹枝貫穿時，他驟然緊縮的瞳孔。那會她不理解他的緊張和恐懼，現在才遲鈍的反應過來，那是直面心理陰影時，才會出現的神态。

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她根本不了解化鏡。

甚至連他的背景和屬性都一無所知，只是覺得這人還挺有趣，想逗一逗，就接近了。

然後也不管他需不需要，就一股腦将自以為好的東西全部塞給他。

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化鏡想要什麽。

化鏡在這詭異又沉默的氣氛中回來了，他穩穩落到竹筏上，走到葉清身邊，“這裏就是第一關，入口在水下。”

葉清在他過來時已經把情緒調整好，聽了話微微點頭，等待團長指示。

水下的玩家們已經自覺圍成一個圈，殺手打頭，第二排是防禦型武士，第三排是刺客和進攻型武士，最後一排就是些血條較短的遠程射手和奶媽。

葉清将化鏡安排在最後，吩咐海晴看好他，然後自己跳下水，游到第二排和武士們并排。

化鏡頓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了海晴一眼，沒說什麽。

海晴撐着竿将竹筏開到漩渦附近，帶着化鏡下水，下水前他從背包裏拿出防禦罩，生疏地往化鏡身上套。

防禦罩也算一件難得的寶貝，遇到危險還可以擋掉一次致命傷，但這東西戴着有點丢人，化鏡從來不用。

現在這個秘境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又因為海晴和鐵姬的加入，隐藏難度上升。

他沒把握能護住化鏡，想着有意外的話，這個罩子也能擋一擋傷害，說道：“不想讓顯莺分心就戴上。”

化鏡力氣不如他大，任由他幫着穿，聽到這句話，掀起眼皮看過去，“你跟她說什麽了？”

“沒什麽，她就問了一些關于你的問題。”海晴面不改色。

防禦罩看着笨重，實際十分輕盈。穿好後，化鏡下意識往水裏看一眼，見自己鼓得像只熊，臉色微微僵硬。

他的五官并不出色，在一衆俊男美女的襯托下更顯普通，以前不在意這些，現在談了戀愛，他沒辦法接受自己在顯莺面前穿成這樣。

于是趁海晴不注意就要脫掉，脫到一半，突然感覺後頸涼飕飕，擡眼正好對上顯莺的視線，她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神仿佛在說：脫一個試試。

化鏡忍不住瑟縮了下，在顯莺可能會生氣和沒有形象之間猶豫片刻，選擇了後者。

妥協之後又有些生氣，不過是氣自己：哪有男人會在cp面前穿成這樣的！醜到簡直沒眼看！

葉清見他乖乖穿回去，滿意的收回視線。隊伍最前方，殺手已經潛入水中，人剛一靠近，就被漩渦裹着直接扔進門裏，簡單又粗暴。

隊友們都看呆了，還是團長喊了一聲，才回過神繼續往前游。

後面的人基本都是被扔下去，像鐵姬說的，這一關的精怪沒什麽耐心。

被卷進漩渦的感覺并沒有想象的難受，只感覺被用力拉扯了一下，下一秒睜開眼，便站在了那扇鑲嵌着金線的大門內。

門內又是另一番景色，門廳敞亮，牆面鑲嵌着流光溢彩的津石，光影上下浮動，奪目又絢麗。

沒等團長研究出路線，就聽前方傳來一陣嚎啕哭聲，隊友相互對視一眼，不敢輕舉妄動。

葉清淡定摸出千裏鏡戴上，視線穿透漆黑幕布，看見鐵姬抱着碎木塊，正坐在蒲團上哭得稀裏嘩啦，旁邊還有一把已經變形的遮陽棚。

她覺得有點眼熟，眯眼看了會，才認出是賣給他的那一艘船的零件。

鐵姬氣得肝都疼了，嗓門都大了幾度，“勻婕你他媽給我出來，小爺剛買的船，還沒用幾次就被你摔壞了！你要不賠我新的，我就把你這的津石都摳了！”那片牆可比這艘船值錢多了。

……

鐵姬掉進漩渦時，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血條半天都沒掉，睜眼一看，發現自己竟然誤打誤撞找到了關卡入口。

面前有一面很大的湖，形狀怪異，不難看出這就是外面那個深潭的縮小版。

湖面飄着一層綠綠的浮游藻，随風波動，鐵姬打量一圈沒發現異常，正猶豫要不要下水看看，水裏忽然浮出一顆腦袋，眼睛和他四目相對，鐵姬身體一僵，差點沒給吓宕機。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說：“你下回出場能不能發出點動靜，這樣悄無聲息的，是想吓死誰。”聲音還帶着顫。

水中人靜靜看了他片刻，下一秒動了，她的速度非常快，眨眼就到岸邊，原本濕漉漉的長發也在上岸後自動蒸發變幹。這是個半人身的蛇妖，瓜子臉，桃花眼，五官精致仿佛雕刻。

大概是她的眼神過于純淨，便是此刻身上不着寸縷，也很難讓人産生亵.渎的念頭。

她甩着漂亮的蛇尾靠近，鐵姬站在原地沒動，按理說遇到妖獸不該是這個反應，但他感覺這蛇妖對他沒惡意，于是也将殺意收了起來，甚至往前迎了一步。

蛇妖似乎對他的反應有些驚訝，瞪大眼睛将他打量了一遍，好奇地問：“你不怕我？”

她的嗓音細細軟軟，咬字有些生疏，似乎很久沒說話。

“你如果想殺我，就不會讓我站在這裏和你說話了。”鐵姬現在對大美人有點陰影，面前這位蛇妖再極品，他的小心髒也沒有多跳一下。

蛇妖伸出纖細的手指，指了指他的背包，“你剛才收進去的東西，是什麽？”

“一艘船而已。”鐵姬看她擺出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也起了想要炫耀的心思，問了句，“你要看嗎？”

蛇妖雙眼一亮，連忙點頭：“要的！”

鐵姬打開裝備欄将船挪出來，放到她面前，結果這蛇妖只看兩眼就撇開頭，興致缺缺的樣子。他把炫耀的話吞回去，有些郁悶，“……怎麽不看了。”

“不是，沒見過這麽醜的東西，有點害怕。”蛇妖搖搖頭，老實道。

鐵姬氣得臉都綠了，拽過蛇妖胳膊，帶着她饒船身兜了兩圈，“你懂不懂藝術啊！外面那些船都千篇一律的有什麽好看，小爺這船可是獨一無二絕無僅有，每次開出去，都不知道要羨煞多少玩家！”

蛇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是挺藝術的。”

這話聽着不像稱贊，偏偏語氣又十分誠懇。

鐵姬一口血哽在心口，除了肩射炮，這船就是他裝備欄裏另一個最愛，容不得別人嫌棄，他将小船推進湖裏，朝蛇妖招手，“上來，小爺帶你兜兩圈。你好好感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