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風吹又生

春風吹又生

“殺——!”

一道道撕心裂肺的聲音掠過。

江府家中一片混亂,江母拉着她的女兒:“芸兒,來不及了,你快走!”

江芸兒流淚:“那你們呢……”

“你不要管我們,芸兒,江家犧牲全族保你一個,你要是活下來了,也算值了。”

江母撫摸她的臉,抹去眼淚,往她手裏塞了條手帕。

“你記住,只有林家的人認識你。”

江父安排侍衛帶江芸兒離開,沒逃出多少路,就被叛軍追殺。

“江小主,你快往北邊逃!”

侍衛們留下來抵抗叛軍。

一路上,江芸兒跌跌撞撞,也不知跑了多少裏路。

總之她的裙擺沾染了不少血。

北街少了許多人煙。

她實在沒了力氣,找了處地方藏起來,她瑟瑟發抖,眼睜睜看着逃難的百姓死在她的眼前。

上了頭的叛軍道:“陳将軍說了,一個都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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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殺!”

江芸兒捂住想抽泣的嘴,閉上眼,什麽都不看。

如果她沒能逃過這一劫,只能說是她的命了。

……

這一劫上天沒有讓其遭到她身上。

周圍是一片廢墟。

北街幸存的人不多,她便是其中一個。

死的死孩子青年,死的死丈夫妻子,而她死的是全族。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繁華的北街竟橫屍遍野,成了廢址。

江芸兒在這塊地方游蕩,餓了好幾天。

她在街邊算是半個乞讨者了,沒有碗,只能用手捧着。

堂堂大臣的子女小姐,現在成了街邊乞讨的乞丐。

傳出去都荒唐。

破爛的樣子造就了不堪的她。

她也不想和牲畜搶食物,可是這裏沒人施舍她。

百姓上前抓住牲畜,罵道:“你吃什麽吃,畜牲!”

可能是餓到了極致,竟想咬它。

江芸兒理性去阻止,“它不是食物!”

百姓推開她:“那我們吃什麽!我們都沒得吃,能讓這畜牲先吃了不成!”

阻攔之際,叛軍隊伍出現在街頭。

恰時有人喊了一聲:“軍隊來複查了,大家快跑!”

瞬間如鳥獸散。

動靜太大,很難不讓人發現。

帶頭的一支軍隊首當其沖:“前朝餘孽,一個不留!”

隊伍龐大,想逃也逃不了了。

江芸兒索性不逃了。

餓死也是死,逃死也是死,怎樣都是死路一條。

還不如安靜的等待死亡的到來。

殊不知,她的這一舉動,讓她的命運改變。

……

江芸兒不抱任何希望的癱坐在地上。她不是向任何人跪着,身子傾斜,雙手撐地,頭低了下去。

忽然絕望的眼前踏入一雙馬蹄。

她猛然擡頭。

看到的是馬背上的一身黑衣之人。

那人微下睫,往她沾滿灰塵的面容上淡淡掃了一眼。

如看蝼蟻一般。

他身後是龐大的軍隊。

江芸兒想,這人身份不簡單。

可他那清高的模樣,不像會輕易的放過任何人。

江芸兒做好思想準備,嘗試一把。

要麽換來的是刺死,要麽換來的是保命。

她更希望是後者。

也值犧牲的全族換來她一人的存活。

江芸兒拖着身子爬到戰馬旁,屈膝在他的足靴之下,眼淚汪汪的望向他,聲音顫抖。

“将軍,我餓。”

也就是這一聲,讓她得到了憐憫。

他的下屬拉開她,“餘孽,離遠點!”

江芸兒不忍嗚咽。

下屬抽出劍,動手前問了一句:“将軍,可殺”

原本殺無赦的命令,他改了。

“不可。”

竟然不殺她。

陳不盡再次低眉,正眼看她,親自問她:“名字是何。”

江芸兒還沒反應過來。

下屬毫無耐心,吼她:“将軍問你名字!”

江芸兒吓了一驚。她從衣袖裏掏出一張手帕,她全身下來唯獨這一塊帕子是幹淨的。下屬以為她有利器,還沒掏出來就做好防護的準備。

沒想到她下一步動作是展開了帕子。

陳不盡瞥了眼下屬。好似在說他不要小題大做。

下屬受到他的眼神,乖巧了許多,收了劍。

江芸兒遞過去。下屬仔細看看,确認沒什麽後,才轉交給戰馬上的人。

但他并沒有伸手去接,看似不願碰。下屬識相的收回手。

下屬告訴他:“将軍,上面只繡了一個字,江。”

他看她,“你的姓”

江芸兒沒有直視他,輕輕點頭。

“名甚?”

江芸兒靜了半秒,最終搖頭。

他的眼中沒有情緒,“站起來。”

江芸兒撐地站起,這會肚子裏什麽貨都沒有,有些發暈。

她以為他會再說什麽,沒成想命令下屬說:“骁銘,備馬。”

“啊?”下屬沒懂。

陳不盡朝江芸兒微微仰了仰頭,“給她。”

骁銘看了江芸兒一眼,作了退下的行禮:“是…”

在下屬的幫助下,江芸兒騎上了馬,和他并肩。

骁銘牽着兩匹馬緩緩的走,耳邊滿是打打殺殺的喊叫聲。

“我不殺你,收你做我下人,可有委屈你?”

江芸兒仿佛看到了盼頭。

“不委屈。”

骁銘這時插了句嘴:“将軍心慈不殺你,你還不趕緊感謝将軍。”

“哦…”江芸兒向他低頭,致謝的話還沒說出口,他搶先一嘴,“不必。”

骁銘又道:“進了陳府,就得姓陳,就是陳家的人了。”

江芸兒咽了口唾沫。

這個決定是她自己做的,硬着頭皮上就是了。

陳不盡道:“骁銘,你今日話頗多。”

骁銘心頭顫了一下,知道自己主子有些不滿了,微微低身去到一旁了。

陳不盡的視線放到她身上,眼神饒有興趣。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他試探性地問,“你可懂?”

江芸兒自然是知道這首詩的。可她抿了下唇,否認了:“不懂。”

她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不敢輕舉妄動。

就像他問她名字時,她亦是如此。

留了命,得留路。

“野火燒不盡,陳不盡。”

江芸兒眨了眨眼:“那我也得姓陳嗎…”

她這麽一問,把陳不盡問笑了。

“你想不想?”

江芸兒沒說話。

這哪能輪得到她想不想。

陳不盡看出她內心的忌憚,也沒逼問。

下一秒他忽然說:“我不管你以前的名字是何,從現在起,江佑生是你唯一的名字。”

“……”

陳不盡昂起了下巴,“跟了我,保佑你一生。”

春風吹又生。

春風吹佑生。

是他賜予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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