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未見到落日

未見到落日

“媽？”樂時歸打開門便聽見一聲響，試探性的開了口。

樂時歸的媽媽尴尬的把燈打開，登時整個房子都被照亮了。

興許是許久沒見過光，樂時歸擡手擋了下眼睛。

“您在我房間門口站着幹嘛？”樂時歸問。

樂時歸的媽媽姓陳，雖然皮膚狀态不好但也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她摸了摸鼻子說：“沒幹什麽，”随後又反問道，“你要出去？”

樂時歸搖了搖頭，繞過她打開冰箱拿了瓶水，對陳女士說了句“早點睡覺不要擔心”後就進了房間。

關上門後重回黑暗，樂時歸松了口氣。

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就趴到了床上。

房間很幹淨，主人似乎有潔癖，不能說一塵不染，但看起來很舒服。只是床頭櫃上倒着的抗抑郁類的藥物讓人皺眉。

季嘉踩着自行車往學校走，太陽暖洋洋的舒服極了。

“季嘉！”對面馬路旁站着個長相可愛雙眼皮大長腿的女孩子，笑着朝他招手。

季嘉停到了她的身邊笑着說：“你為了蹭我的車還挺能堅持的啊。”

女生微微挑眉，“我什麽想法你還不知道嘛。”

季嘉裝作聽不懂，扯開話題問：“吃早飯了嗎？沒吃的話我請你啊。”

女生坐上後座，指着前面的早餐攤子說：“既然你請那我就不客氣啦。”

“也不知道你為什麽作息這麽規律，早睡早起還吃早餐，年輕人可不是你這樣的。”女生吃着包子無聊道。

季嘉一只手推着自行車，把它停在了停車場，鎖上後拍拍手接回女生手裏的包子回答說：“我沒有早睡啊，只是習慣早起了而已，因為有個哥哥告訴我說早餐必須得吃，要不然老了之後胃疼。”

女生搖頭表示不信。

這個季嘉真沒說謊，确實有個哥哥跟他說過。

季嘉聳聳肩：“你不信就不信吧。”

女生欲哭無淚。

兩個人背着書包往教學樓走去，季嘉忽然說：“關木木，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關木木知道他要說什麽趕緊道：“如果是喜歡你這件事那沒得商量。”

季嘉表情無奈的看着她，溫聲道：“我坦白告訴你我喜歡男的，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的身上。”

關木木的表情明顯就是不相信，季嘉嘆了口氣道：“我很感謝你喜歡我，我也接受你的喜歡，但是我不接受你的追求，因為不會有結果。”

關木木看着他，眼睛微微有些紅。

季嘉決定今天把事情說清楚，雖然之前有提過很多次，但關木木一點都不信。

“我喜歡的那個人……”季嘉抿了抿唇，“我找不到他了，很久了。”

關木木不理解季嘉口裏的很久了是什麽意思，應該是喜歡很久了。

季嘉掏出紙巾遞給她，輕聲道：“你得信，關木木。我沒有辦法阻止你喜歡我，但是希望你可以做更好的自己。”

關木木抽泣着，擦了擦眼淚問：“那可以抱一個嗎？我會盡力不喜歡你的。”

季嘉松開擔憂的眉頭，張開手臂，關木木撲進他的懷裏哭了起來，一發不可收拾，被喜歡的人拒絕真的太難受了。

關木木是個堅強的女孩，哭一場也就可以了，她接過季嘉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眼淚便向前走了。

季嘉轉身跟她分道揚镳。

兩個人本來就不是一個專業的，只是順道才一起走的。

“怎麽了你？無精打采的？”季嘉找到了教學樓，看見孟子昂就走了過去，孟子昂看着他這樣子還是忍不住問了句。

季嘉擺擺手表示沒什麽。

兩個人認識時間挺長的了，從初一開始就一直在一塊兒，高考結束後都沒能把他們分開。

孟子昂清了清嗓子裝道：“依老朽所言一定是表白被拒了。”

季嘉給了他一肘，示意他別亂說話。

孟子昂摸摸鼻子沒再說話了。

整個一堂課老師說了什麽季嘉不知道，收好東西後拒絕的孟子昂約着一起吃飯的要求直接走了，孟子昂見狀連飯都不吃了直接跟着他走。

當然，是“跟蹤”他。

但季嘉除了看起來蔫蔫的沒什麽其他的不對勁的地方了，由于下午沒課的原因他直接回家了，之後也沒出門，孟子昂一個月總會見季嘉有這麽幾天，雖然習慣了吧但也還是會擔心。

畢竟從始至終季嘉就沒跟他提過關于這件事他自己怎麽了。

傍晚，兩聲敲門聲。

樂時歸從枕頭裏擡起了頭，他看了眼時間起身了。

“兒子，今天夕陽很美的，要不要和媽媽一起出去看看？”熱情的陳女士邀請自己的兒子出門看夕陽。

樂時歸沒什麽興趣的搖了搖頭婉拒了。

剛準備把門關上陳女士用腳抵住了門，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說：“剛剛你奶奶打電話過來了，說想你了，問你什麽時候可以去那裏一趟？”

提到奶奶，樂時歸的眼神才泛起一絲漣漪，他沉默了會回答道：“周末我們一起去。”

樂時歸從高二開始休學，如今已經22了，一直很排斥跟外界接觸，甚至有幾年他一直是在醫院裏度過的。

“那……我提的？”陳女士小心翼翼的再次提起。

樂時歸“嗯”了聲說，“我自己出去逛逛，您呆在家裏就別費神了。”

陳女士聽他這麽說喜憂參半，猶豫着。

“您放心，我會好好回來的，不是答應了周末一起回去看奶奶嘛。”樂時歸這樣說陳女士才點了頭。

樂時歸家附近有一個公園，陳女士經常向他提及關于公園裏一些有趣的事情，只是他從來沒有興趣聽，來也是第一次來。

夕陽西下，樂時歸站在湖邊，微風輕輕吹起他的衣擺，他想就這樣跳下去一了了之。

只是答應了的事他還是會完成。

“同學，交個朋友嗎？”不知道什麽時候樂時歸的身邊多了一個人。

季嘉笑容燦爛的看着他，抛出了想交朋友的橄榄枝。

但樂時歸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轉身走了。

季嘉不氣餒的喊道：“我會跟你做好朋友的。”

這樣說很蠢，實施的行動也很蠢。

季嘉追了上去，他拉了拉樂時歸的衣角，樂時歸像是碰到什麽滾燙的東西一樣立馬抽開了。

季嘉表情一愣，但立馬收拾好表情沖他笑笑說：“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然後又換上可憐兮兮的表情問，“不可以嗎？”

樂時歸沒有處理過這樣的事情，因為在他之前的認知裏，是不會有人想要跟他做朋友的，他看着面前的男生不出聲，在思考怎麽回答才好。

季嘉靜靜的等着。

突然的久別重逢讓他腦子非常混亂，他憑借着本能上前跟樂時歸搭讪，沒有考慮過被拒絕的後果。

“你……”好久樂時歸才開口，“你想幹什麽？”

他真的想不出為什麽，原因是什麽。

沒有人願意毫無想法的接近他，不管是好的、壞的、半壞不壞的，他都拒絕了。

但是這個人讓他有點熟悉。

“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季嘉深吸了一口氣，察覺到自己有多魯莽調整好情緒接着說，“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介意。”

樂時歸微微點了點頭後轉身走了，果然還是不出門的好，一出門碰見的事兒就多。

季嘉看着樂時歸遠去的背影有些落寞，樂時歸這是忘記自己了。不過想來也是，都過去十幾年了，小時候的玩伴應該也會忘的一幹二淨吧。

“你這麽快就回來了？”陳女士望向樂時歸有些驚訝的問。

樂時歸疑惑着看着她，陳女士解釋道：“我以為你還要看到太陽下山才會回來呢。”

樂時歸沒有說話。

陳女士喃喃道：“你小時候最喜歡的時候就是落日了，每次都得等到看不見太陽的影的時候才回來，拉都拉不回來你。”

樂時歸只是“嗯”了聲就回了房間，陳女士落入回憶的漩渦，不知不覺的就紅了眼眶。

樂時歸看向床頭櫃倒着的抗抑郁類的藥物，他打心底裏排斥這些藥，可是他生病了啊，不吃藥病情會越來越嚴重的啊，他死了，媽媽，爺爺奶奶會傷心的。

将藥吞下去，喝了幾口水就倒在了床上，藥是有副作用的，沒一會兒他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那個男孩的緣故，樂時歸又夢到了他的高中時代，黑暗而又殘酷的。

“真惡心，還喜歡男的。”無緣無故的被造謠，就因為長的比一般男生要秀氣。

“你怎麽還不下地獄啊，這麽惡心你爸媽知道嘛。”

“我看啊，他爸媽也不是什麽好人，畢竟什麽樣的家庭教出什麽樣的孩子嘛。”

“你就應該爛進垃圾桶裏”

“你不配和我們做同學”

……一系列的侮辱性的句子刺進樂時歸的耳朵裏，他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越來越不想活下去。

“媽”樂時歸哽咽的看着陳女士，“帶我走好嗎？帶我走。”

樂時歸求救着，毫無尊嚴的求救。

樂時歸驚醒，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恢複正常的呼吸，手發着抖的拿過床邊的藥，猛地吞了幾粒才從夢裏緩過神來。

原來……還沒逃掉。樂時歸自嘲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