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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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來時便已然夕陽西下, 這會子天色擦黑。
煙火食肆門口打烊的牌子早就挂了起來。
食肆內燭光搖曳，夕陽仿佛是藏進來了。
因為食肆內常賣缽缽雞，得不時的備着新鮮雞肉。
樂鐢略一思索, 決定做一個檸檬雞肉丁。
樂鐢選了嫩嫩的雞腿肉, 切成一指節大小的肉丁，蔥、姜、鹽混了一些檸檬汁、攪了生粉将其腌制起來。
趁着這腌制的空擋，樂鐢拿了手邊的檸檬水混水攪勻, 又加了一點點蜂蜜中和檸檬的酸澀。
孟九這些年走南闖北，也是吃過這道菜的，見她步步有檸檬, 檸檬汁水次次都不少, 有些猶豫。
“會不會放太多？牛乳和酸澀可以, 但肉可能融這許多？”
“孟大哥, 您就放心吧。”
樂糧嘿嘿笑過, 也忍不住背着孟九等小聲問樂鐢, “那肉壞了才發酸呢，你往肉裏擠檸檬汁, 能好吃？”
“哥……”樂鐢努努嘴，“這檸檬酸又不是變質的酸, 能比嗎？”
“去，去, 将那些碗筷都洗了去！”李蕾将樂糧趕走, 她已然不再懷疑樂鐢的手藝, 想着樂鐢只有她的道理，便問, “鐢姐兒，這雞肉有些酸味還好, 可澀該如何？”
“檸檬汁的酸澀可以去肉類的腥，”樂鐢看向李蕾，“那點子澀随着腥味也就沒了。”
老太年紀大，又是晚間，不宜吃太甜、太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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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鐢改炸為煎，待雞肉四面金黃，放入檸檬塊，翻炒幾下，又加入少許清水，蓋蓋悶了幾分鐘，這才将調好的蜂蜜檸檬汁倒進去。
大火收汁，撒上些白芝麻，出鍋。
樂鐢一家也到了吃飯時間，幾人便湊了一桌。
李蕾已經煮好了粟米粥，一人一碗早已擺好。
檸檬雞肉丁盛在白色盤中端上來，顆顆金黃，粒粒分明，香氣撲鼻。
老太盯着這雞肉丁好一頓看，最終還是沒下筷子，先喝了粟米粥。
只一口，老太便眉色驚喜，“躲”了旁人，伸出手指不住的指碗，對着孟九無聲道，“好喝。”
孟九見母親喜歡，心裏也高興極了，連連點頭，也嘗了一口。
“這粥可真香，”孟九很是驚訝，“聞着比喝着香！”
李蕾得意，“那是，我們鐢姐兒煮粥也有秘方！”
孟九一口接一口，贊不絕口，“這比那精米煮的粥還要香，還要軟爛。”
“快嘗嘗這雞肉丁，”樂豐年按捺着心中的焦急情緒，客人不下筷子，他也不好直接下筷的，“聞着比粟米粥還香的。”
“這也要比？”李蕾笑着“責怪”，這可不能捧一踩一，她護“犢”，“明明不是一種香！”
孟九怪自己光顧着喝粥，忘了禮節，趕緊請樂豐年先嘗。
略有推拉，孟九也是又餓又饞的，便先給母親夾了雞肉丁，又給自己夾了一塊。
入口先微甜、後微酸、再有肉香，那微微的酸味帶着甜香入了口、鑽了鼻。
“這檸檬雞肉丁裏放酒了吧？”
“嗯？”
“這酸味讓人清醒，這甜香鹹酸混起來又香的人腦袋混沌，這可是醉了？”孟九假裝頭暈，裝的還誇張的很，“樂姑娘，你定是放了酒吧！”
樂豐年哈哈笑，也跟着裝，“我也醉了，平日裏那肉一發酸便扔了，這會子怎麽覺得好吃的緊了？”
樂糧可沒空跟他們鬧，他一口接一口，滿滿一盤子肉，他那邊很快便吃出了缺口。
當着外人的面，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夾肉了，他盯着那檸檬塊猶豫極了。
如那炖肉的姜片，可沒人嚼，這檸檬塊估計只是大料，吃不得；可是它是蹭了蜂蜜汁水、還滾了肉香的，萬一能吃呢？
他試探性的夾了一塊，真是忍不住想嘗嘗，最後，帶着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将其放進了嘴裏。
嗯~果不其然，有些甜，但那炖肉的大料入口還先有香呢！
再品一品，微微的酸。
“诶？”樂糧雙唇緊閉，卻止不住的揚起嘴角，“這檸檬不澀了，而且這酸也不難忍，反而很清口！”
孟九聽後也夾了一塊，他面色沉重了兩秒，突然換上了一臉憨笑，“酸死了酸死了，又酸又澀的，都留給我吃吧！”
老太見兒子五官亂飛的樣子，便知道他是在說假話，更知道他是喜歡的緊，“吃，九兒多吃，吃！”
她一邊說一邊往孟九碗裏夾。
孟九見母親沒吃幾塊肉丁，粟米粥倒是喝了個幹淨，他便夾了一塊要給母親，“娘也吃！”
老太卻端着碗躲了，“我，我不愛吃，我喝粥就行。”
樂鐢不知道老太為何吃東西都這般小心，但是她看到這老太趁大家沒注意，用筷子偷偷沾了盤邊的菜汁吃。
分明是也愛吃的樣子。
“奶奶，您得吃呀，”樂鐢給老太夾了兩塊，“這是特地為您做的，太感謝您了，将那檸檬給我們找回來，不然我們都沒得吃的。”
老太有些猶豫，碗雖沒再躲，但也沒吃。
“對啊，可得謝謝嬸嬸，不然我們可都沒這口服！”李蕾看着老太，莫名的心疼，便也跟着勸，“嬸嬸快吃，鍋裏可還好多呢！”
樂糧一聽還有，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快吃，那咱們都快吃，鍋裏的悶久了萬一不好吃了呢？”
老太抿了抿嘴，小聲道，“那我吃了？”
那聲音太輕，又分明帶着掩不住的喜悅，勾起了樂鐢等人的鼓勵與期待。
老太吃了一個，東西還沒咽下去，便含糊糊的笑，“真好吃，真嫩，我都嚼的爛爛的！”
樂鐢雖向來自信于自己的手藝，這會也松了口氣，笑了幾聲，“這嫩嫩、爛爛的，都多虧了檸檬的！”
“這檸檬真是好東西，”樂豐年笑，“t你說大家怎麽都不識貨呢？！”
“這可不是大家不識貨，”孟九搖頭，“誰讓大家沒有你家的手藝呢？”
“嗯……”樂鐢本想謙虛一下，但“嗯”了半天，沒想出謙虛的詞兒，吐出倆字，“也是！”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樂糧将盤中剩的幾塊雞肉丁都給了老太，起身去鍋中盛剩下的。
孟九比平日裏多喝了兩碗粥，這會子摸着滾圓的肚子，視線跟着樂糧走，面上帶着笑意。
不出其所料，樂糧走過去，看到的是空空的鍋，甚至連醬汁都被洗了個幹淨。
應該是記錯了，他揉了揉頭，又往旁邊的鍋走去，掀開鍋蓋，“啊？都是空的？”
孟九忍笑辛苦，“是你盛過來的，你不記得鍋裏留沒留了？”
他知道樂鐢和李蕾是為了哄老太太多吃，這才編的“鍋中還有”的瞎話，他看到樂糧是将鍋端起來、倒幹淨了的。
誰知道最該知道沒有剩餘的樂糧反倒忘了。
“樂姑娘，你說，你是不是放酒了？！”
樂糧也被自己逗笑了，都怪這雞肉丁太好吃了，竟給饞糊塗了！
回頭看見孟九那倚靠着椅背兒，手托肚的滑稽樣兒，哈哈的笑出了聲，“孟大哥，你，你這是懷胎幾月了？”
大家又是一頓哄笑。
孟九放了二兩銀子到桌上，“今日孟某真是感激不盡。”
樂豐年沒想到孟九出手這般大方，他到底是實誠的，“這，這太多了，我們不過是搭了些牛乳、雞肉罷了，怎的能收這麽多錢？”
“樂姑娘這麽好的手藝，我花這點子銀子都是便宜了我！我還要将拿袋子檸檬都送您這食肆呢！”
樂豐年一改之前對檸檬的态度，這會子眼睛亮亮的，他局促的摸了摸後腦勺，看向樂鐢，“那也太多了吧？”
“那就謝謝孟大哥了，”樂鐢也沒跟孟九客氣，她收了銀子，道，“孟大哥過兩天再帶奶奶來，我有好東西給奶奶，這算是提前付的銀錢了。”
老太咂摸咂摸嘴，拉着孟九的衣袖，怯怯道，“明兒，明兒不能來吃了？”
老太這突然一問将在場的人都逗笑了。
“當然可以，”樂鐢拉了拉老太的手，“只是我給您的好東西，明日恐怕準備不好，明日我再給您做乳酥槐蕊可好？”
老太的頭微微一歪，像個孩童一般羞澀又開心，“好！”
孟九臨走時突然想起來什麽，“樂……”他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嗯，你的腿，傷了多久了？”
樂糧一愣，沒想到孟九會問起他的腿，“多半年了。”
孟九點了點頭，“我在南邊上貨時，認得一專治骨傷的神醫，他能配上好的草藥，治好腿傷無數，你的腿，或許能治。”
樂糧早就認命，接受了自己後半輩子的一瘸一拐，這會兒有些不敢信，說話都有些結巴，“可，可我的腿想是骨頭折了，也，也能治？”
“我也不敢打包票，”孟九道，“但我确實有朋友摔折了腿，被那神醫治好了的。”
“他，他這已經瘸了多半年了，”李蕾語中急切，“想是骨頭折了又長了，可也能治？”
孟九畢竟不是行醫之人，“我去問問，萬一行呢？”
李蕾趕忙去拿了食肆內的營收銀錢，又掏空了自己賣朝食的營收，一股腦的倒進一個袋子裏，塞給孟九，“謝，謝謝你，神醫肯定很貴的，都給你，你拿着，拜托你了啊！”
當娘的滿腔愛子之心，孟九理解，但他卻不能收，“能不能治還不知道，我怎好收您的錢？等神醫給了論斷再說也不遲。”
樂鐢摟着母親的肩，“娘你別着急，等孟大哥問問再說。”
孟九臨走時還不忘那檸檬，“我家裏還有幾袋子檸檬，都給你們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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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王府裏，阿遙一路小跑，捧了炙豬肉給魏景行和魏璟。
魏景行和魏璟卻将之放在一旁，喝起了鹵梅水。
炙豬肉飄着些香味兒，但一想便都油膩膩的，他們沒什麽太大的興趣，還是等魏景山來了再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