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炙豬手

炙豬手

對這河邊燒烤, 其實樂豐年、李蕾、樂糧,甚至陳興辰、劉媽媽,都有些擔心。

會不會花太多錢了?

樂鐢從別的地方收了好些桌椅, 有些笨重, 費了很多銀錢。

會不會沒有多少客人來?

招牌才打出去一天,而且從未有人做過。

可他們又擔心太多人來,

人太多, 他們人手不夠、供不上,會不會惹顧客厭煩?

樂豐年和李蕾将桌子擦了一遍又一遍,樂糧串肉的手都忍不住發抖。

劉媽媽反複去确認那碳是否煙太多?是灰白還是紅亮?

陳興辰沿着河邊走了一趟又一趟:這食肆雖不是他最賺錢的鋪子, 但确實給他新鮮感最多的鋪子。

從沒有鋪子能給他這般多的驚喜和這般多的幹勁。

倒是樂鐢, 今日仿佛與昨日并無不同, 她帶人将兩個燔爐放到河邊下風口, 又将孜然、辣椒、醬料等放在伸手可用的旁邊, 然後便坐在食肆門口吹風了。

有人是來買烤雞、烤鴨的, 結果被告知售罄了。

“那還能吃什麽呢?”

樂鐢答道,“撸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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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嗯……”她想了想, “就是燒烤,我們有這好些吃食, 您挑好了,我們烤了給您送過去。”

來人疑惑, “你們食肆晚上只賣炙烤之物嗎?”

劉媽媽指了指旁邊的串串, “牛羊豬, 雞鴨兔,蘑菇、土豆、茄子, 我們都有的,絕對填的飽您的肚子。”

樂鐢接着介紹, “我們還有本店特色,烤苕皮、炙豬手,吃了絕不會後悔。”

那人還要接着問,被來人打斷。

“樂姑娘,我可提前來占位了,麻煩您給我們安排一下吧!”

李依依和娘子得了一對龍鳳胎,百日宴剛過,親戚不說,好友也幫了不少忙,他們夫婦早就想着宴請好友以示感謝,聽樂鐢說打算搞河邊燒烤,兩人一拍即合,想占個頭桌。

樂鐢看了看,大概十五六人,“我給各位拼個大桌,圍一起最是熱鬧。”

她領了新雇的劉岩,一個十七八歲的精幹小夥,三兩下便将三個小正方桌子拼成了一個大的長方桌子。

“我們都愛吃肉,沒什麽忌口,就不細點串了,”李依依等落座後道,“麻煩姑娘給看着點兌。”

“好嘞,”樂鐢轉身招呼,“劉岩、劉攀,給李大哥桌上酒水!”

樂鐢得知李娘子平安産下一兒一女,很是為他們開心,一聽他們要來食肆宴請朋友,更是早早的備好了酒水。

魏景行贈的寒潭香,食肆自制的杏花村和梅子釀,不含酒精的鹵梅水,劉岩、劉攀兩個大小夥子都跑了兩趟才抱過來。

“茶七飯八酒十分,”樂鐢給在座的一一倒了酒,也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這是我們食肆常客魏公子相贈的寒潭香,我借花獻佛、先幹一杯,祝賀李大哥和嫂嫂兒女雙全,願兩孩兒平安健康!”

她伸手敬過,擡手便幹這碗,“今日各位的酒水免費,算是我們食肆的一點心意!感謝各位前來捧場,望吃好喝好!”

這些人裏有食肆的常客,也有頭一回來的,現下都吃驚,這剛及笄的女兒家竟能有這般豪爽做派。

“樂老板大氣,都是熟人,我也不客氣了,”李依依道,“謝姑娘酒水相贈,姑娘生意必能再上八層樓!”

同行之人也紛紛附和,“樂老板處事大方,為人果爽,定能成更大事業!”

樂鐢寒暄過後,便去給他們點兌食材。

炙豬手鮮有人賣,會做得更是少。

樂鐢讓樂糧去取了幾個慢炖了一個時辰的豬手,她親自來烤;又取了羊肉串、帶皮五花、牛舌、雞胗、青椒、土豆等等,給劉媽媽在另一個燔爐上烤。

樂鐢做事有條理,有遠見,她已經提前好幾天便與劉媽媽等人試驗燒烤了。

這燒烤的火候、調料的鹹淡香辛,十幾個人都是嘗過好些次又不斷改進,她滿意了還不夠,還借了魏景行那張挑剔的嘴驗過了,這才上新的。

這真要開烤了,劉媽媽又興奮又忐忑,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

她雖也重新經手了古法烤雞、炙豬肉,可那到底是在後廚做的,做好的拿出去,沒做好的自己消化了便是。

可這回不同,是當着人的面烤,與食客離得這般近,甚至烤過頭的糊味他們都能聞得到。

樂鐢察覺到劉媽媽的緊張,在燔爐後頭捏了捏她的手。

劉媽媽對上她堅定的眸子,忽而踏實了許多,暗暗自嘲,白活了這許多年,竟不如個孩子。

劉娘子熱絡、幹練,嗓門還大,擔起了張羅的擔子。

食肆門口挂了燒烤的售賣方式,但劉娘子擔心有沒注意到的邊走邊介紹。

“旁邊食肆裏頭有串好的串,想吃什麽自取,送到燔爐那邊就是,”劉娘子道,“或者直接喊我,我給各位取!”

食肆裏頭放了個架子,上面分門別類放了各種可以烤的串,每一類都寫明了價格。

李蕾帶着新雇的姑娘切肉、切菜,串肉、串菜,她在朝食攤子做了許久,比沒做過生意的更靈活,也更能看出顧客的需求。

她“統觀生串串大局”,哪個盤子裏快空了,便安排先串哪個,還負責按照劉娘子給的單子取串。

劉岩和劉攀兄弟倆則負責跑腿,一個主要負責将生串送至燔爐那邊,由樂鐢和劉媽媽烤,一個主要負責将烤好的送到各個桌上。

有要酒水的,樂豐年跟他倆一塊拿。

樂糧因為用着治腿的藥,不能過多行走,便坐在燔爐邊上記着t哪桌烤了什麽、哪桌要了什麽酒水。

等某桌人吃飽喝足了,再勞煩劉岩或者劉攀将點菜單子拿了送到秋丫處,由秋丫負責算賬、結錢。

陳興辰則拉着魏景行二人在秋丫旁邊坐着,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看外頭炊煙袅袅,聽外頭人聲嘈雜,感受着繁忙中偷懶的喜悅。

忙來忙去的人兒還不忘仔細叮囑食客,切莫亂扔竹簽等,壞了河水的幹淨。

“咱們每桌都放了兩個扔竹簽的小木桶,不夠了招呼咱換新的,河水幹淨清涼,咱們享了這水邊的涼爽惬意,也不要污了這淨水才好!”

晚風習習,天色漸黑,可這河邊卻有燭影綽綽。

淺紅的燈籠裏是燭光閃爍,沿着河邊,沿着木架子,圍了不少,使得桌桌都能有些光亮。

朦胧的月光下,閃爍的紅燈裏,大家述說着少年往事,讨論着古往今來,好不熱鬧。

炙豬手在翻了幾次面,刷了幾層料後上了餐桌。

外皮酥香,內裏軟糯,李娘子産後仍有些情緒不穩,吃了一口竟有些眼泛淚光,“太好吃了,我都好久沒有吃飯這般好吃的東西了。”

李依依知道,兩個孩兒比一個孩兒難養,李娘子為了确保奶水充足,始終不敢吃太多鹹物,這會兒過了百日,奶水穩定了,才敢稍微吃些。

不光如此,這也是李娘子自打生完孩子第一次出門,夜間睡不好,白天更是不能休息,兩個娃娃不知道啥時候就餓了、尿了的,難弄的很。

李依依抱了抱她,小聲道,“娘子辛苦,今日多吃些,咱之後都不忌口了,小孩子都那般大了,怎的就非得喝奶水了,有啥吃啥,噎不着、吃得飽就得了。”

李娘子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掙開他繼續吃。

“也不知這豬手怎麽這般軟爛入味,”李娘子道,“不像是只烤熟的。”

劉攀機靈,過來送肉串的時候正巧聽到,解釋道,“這是提前淹過,又小火慢炖了一個時辰的,當然軟爛又入味。”

他對做吃食很有興趣,也是特別喜歡樂鐢的手藝,才過來當工的,他仔細留心了樂鐢的做法,所以說起來也細的很。

“這炙豬手可不容易了,”他接着道,“豬手既要軟爛,又不能完全脫骨,不然沒法上火烤。”

“竟如此麻煩,”李娘子連連贊嘆,“這外頭經過炙烤,更加有韌勁兒,裏頭的肉吧,軟爛中也染了焦香。”

劉攀看着那搖曳燭光裏的豬手,忍不住咽了口水,忍不住感慨,“樂姑娘手藝真是一絕!我要能學到她的三成,我就謝天謝地了。”

郭三三吃了老半天,肚子都八分飽了才開口,“而且她這醬汁和粉料撒的也好,芝麻噴香,粉料增鮮。”

他頓了頓,道,“真想把我家那頭豬搞過來,讓樂姑娘将那豬手豬蹄的都給剁了去!”

他話音剛落,便被“巡”過來的自家娘子打了後腦勺,“你敢動我的豬,我可就動你了!”

他立馬回頭,“我開玩笑呢,”等郭娘子走了,弱弱的嘟囔出聲,“我就跟豬一個檔次嗎??!”

另一邊空地上,史老板吃的滿嘴流油,他都記不清自己吃了多少串了,又喝了好些杏花村,這會兒正來回的溜達。

問他,“史老板這是幹嘛呢?”

答,“我在走上一走,定能再吃一個炙豬手!”

魏景行沒跟陳興辰坐多久,便尋了“我去瞧瞧那燈籠,別被風吹翻了”的理由,順了幾串帶皮五花和羊肉串跑了出去。

“那燈籠綁的結實的很!”陳興辰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算賬的秋丫,“他就是饞嘴,是不是?”

秋丫算好了一筆賬才懵懵的回他,“是嗎?”

陳興辰一臉“我已看透,而你不懂”的又遺憾又戀愛的樣子重重的嘆了口氣。

魏景行直奔燔爐,“給我烤上這幾個吧。”

樂鐢忙着翻烤物,只伸手接了過來,頭也沒擡。

魏景行喜歡看她做所有類型的吃食,只是從未見過她這般忙碌。

半個時辰過去了,他剛剛差人送過來的鹵梅水樂鐢還一口未動。

魏景行心裏頭有些悶悶的,開口道,“你告訴我怎麽烤,我來動手吧。”

忙在一旁的劉媽媽聽到他說這話,擡頭看了他一眼,“沒事,你放這裏,我給你烤,你快歇着去吧,這裏熱。”

魏景行被劉媽媽投過來的感動眼神看的一愣,他又看了看樂鐢,樂鐢額頭的汗都在往下流。

他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你歇歇吧,你就口頭指導我,我來試試。”

“哎呀,真不用,這點辛苦我還受不得了?”劉媽媽接話道,“我這奶兒子就是孝順,還是讓樊姐兒去歇歇吧,嬌滴滴的女孩子,該花朵似的養着的。”

魏景行愣了一瞬,緊接着便順着劉媽媽的話往下說了起來。

“樂姑娘還是去一旁歇歇吧,”他再次勸阻,“沒關系的,什麽時候翻面、什麽時候撒料,你告訴我便是。”

魏景行說着便用了些力氣,将樂鐢的胳膊拽到一邊,順便向她的手裏塞了一杯鹵梅水,“你快喝了這個,然後再去接杯涼的進一步緩緩。”

“快去快去,”劉媽媽也催促,“聽我奶兒子的,他說的對!”

帶皮五花和肥肉相間的羊肉串往燔爐上一放,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油脂滲出,又打着滾的聚在一起,滾成小珍珠後又禁不住自身重量,“啪嗒”一聲,随着油珠遞進碳火中,“滋滋啦啦”的聲音瞬間響起。

“也太香了吧,”魏景行抹了醬汁又撒了些許粉料,“我真想現在立馬又生吃了它。”

他嘴上這麽說,卻最先把烤好的遞給了劉媽媽,随後又拿起一串遞到樂鐢嘴邊,“你嘗嘗。”

樂鐢因着太過疲累,并不想動,魏景行見她搖頭,又将竹簽往前湊了湊,甚至張了張嘴,示意她嘗嘗。

樂鐢無奈張嘴拽了一塊帶皮五花。

“皮脆韌,肉油香,”樂鐢打趣道,“再烤兩天,公子就能出師了!”

魏景行聽後立馬露出一副得意的臭屁表情,看的樂鐢一把拿過他手中那串帶皮五花,“我這料汁,調的就是好吃!”

“樂姑娘這火候、準頭算的真不錯,”魏景行嘗過羊肉和五花肉後道,“外邊微焦,裏頭卻嫩得很!”

“肥瘦正是恰當,油香滿嘴,卻不油膩,”劉媽媽嘗的是那肥瘦相間的羊肉串,“要不是親眼見、面對面的說話,就這般手藝,我心思裏認定是個二三十年的老師傅呢!”

樂鐢迎着微風,又喝着寒潭香,微醺的她顴骨處端了兩坨粉色雲霞,軟軟道,“我可厲害了。”

魏景行驀地心裏便空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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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娘子吃不了太多,男人們在桌上猜拳鬥酒,吵的她腦袋嗡嗡。

她又要了一份烤豬蹄,這會子直接端着盤子去了燔爐處。

“烤這肉串、菜串的,好像也極有意思。”

鄰桌一個過來送生串的食客聽到李娘子的話,忍不住附和,“還真是,要是能自己烤自己吃,那也很是不錯!”

自己烤,自己吃?

樂鐢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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