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齊世到了, 如今人手不缺,胤禛提出:“讓九弟帶着賬冊回京跟皇阿瑪彙報,我帶着人先去曹州府, 把河道處先控制起來,否則我擔心八弟運糧食赈災會遇到麻煩。”
齊世道:“這般也好,今日先休整一日, 我留下一半人手給四貝勒,您帶着八旗兵去衮州府。我和九阿哥出發回京。”
胤禛道:“不知八弟如今到哪兒了。”
“據我所知,八阿哥的人拿着聖旨去山西調糧, 前日出發,如果順利的話,再有幾日就能走水路把糧食送到曹州府,再往德州, 最後才會往武定來。”
武定、濱州、商河這些地方的百姓跑了不少, 都湧到德州去, 想從德州借道南直隸北上去進城,都被八旗駐軍攔住了, 所以赈災必須先去德州。
“咱們都走了,原武定知州劉同及其副手都要押解進京, 武定州需先留下一人管理, 待吏部重新指派新的知州前來。”
胤禛說臨時充任知州,刑部的官員倒是沒什麽, 吏部的員外郎都低下了頭。
臨時充任知州倒不是什麽難事, 但是如果新的知州一直沒來,他們從五品京官變成地方知州, 那就虧了。
品級較低的六品主事們倒是有心充任知州,不管是暫時的, 還是以後就當武定州知州,對他們來說都是個好位置。可惜,他們沒有過主政一方的經驗,武定州如今內憂外患,讓主事暫管武定州胤禛不放心。
胤禟直接問李德明:“你如何說?”
李德明笑道:“臣正等着兩位主子點我呢,老臣我年紀大了,這一兩日屬實勞累,就不跟着四貝勒去曹州府了,不如,武定州就由老臣暫時代管?”
胤禟對李德明的識趣很滿意。
胤禟道:“你原來是甘肅的布政使,如今是吏部侍郎,叫你暫時管武定州屬實有些大材小用。你放心,等爺回京後就找個能勝任的人過來接替你。”
“都是為朝廷為皇上辦事,大事小事都是朝廷的事,臣并無怨言。”
李德明把擔子接過去,員外郎們紛紛感激地看向李德明,刑部和吏部主事們輕嘆一聲,機會沒了。
“四貝勒,九阿哥,老臣留下暫管武定州,您二位定要給老臣留下一隊能用的人,筆架山,還有南邊的,都要好生理一遍才放心。”
齊世道:“我給你一隊人馬,待武定州事情平息他們再回京城。”
“多謝都統大人體諒。”
事情安排妥當後,嚴真等人趕着車回來了,胤禛親自檢查了賬冊,确認賬冊安然無恙才松了口氣。
孫全帶着葉氏商行的賬房們早已等待多時,孫全上前一步:“四貝勒,主子爺,我等跟着都統大人出發前,主子交代我們,要我們協助嚴真盡早把賬冊查清楚,不放過一個有罪之人。”
胤禛看了眼九弟,果然,胤禟又抖起來了。
胤禟內心歡喜,福晉心裏果然有我,知道我在外面被欺負了,一招釜底抽薪把那些貪官全部打倒給我報仇。
齊世輕咳一聲,提醒兩位阿哥:“怎麽安排?”
胤禛道:“那就查,但是護衛等各項事情要做好,不能叫人鑽了空了,毀了賬冊。”
孫全鞠躬:“請四貝勒放心,我們葉氏商行的賬房,都是信得過的人。”
胤禛目光掃過站在孫全身後的四十多個人,這些都是臨時從京城抽調而來的賬房,如果個個都跟嚴真一般厲害,他們若是去戶部當差……
“去吧,早日把賬冊清點出來,也好叫暗中搗鬼的那些人知道,想殺人消滅證據,行不通。”
“奴才等,遵旨。”
兩位主子都點頭了,孫全帶着人跟嚴真去武定州衙門。
齊世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住武定州衙門,孫全、嚴真兩人帶着手下的幾十位賬房查賬,整個房間門窗緊閉,從院子裏經過,依然能聽到屋裏密密麻麻的算盤聲。
一疊一疊的白紙送進去,幾十人分三組,第一組粗略進行統計,第二組确認,第三組第四組交叉驗算,貪污賬目精确到銅板。
胤禛和胤禟兩人剛去後院看望受傷的侍衛,從查賬專用房間門外經過,胤禛忍不住道:“你可知九弟妹是如何培養賬房的?”
胤禟故作潇灑雙手一攤,拉扯到受傷的肩膀,他龇牙咧嘴道:“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的事情向來是我福晉管,這種事我怎麽會知道。”
“你如何不知?我聽說彭春原本跟皇阿瑪求了恩典,說好了,撂了九弟妹的牌子叫她回家,你自己去皇阿瑪跟前撒潑打滾說要娶九弟妹,你那般不要臉面,總不能是因為看九弟妹長得好看吧。”
胤禟假裝聽不懂四哥的暗示:“四哥,娶福晉要什麽臉面,我要舍不下臉面,我福晉就被別人娶走了。”
胤禟嘿嘿一笑,聽四哥說起這些往事,他心裏還挺驕傲。
胤禛皺眉:“問你正事,別跟我打馬虎眼。”
“我福晉的事情你問她去,別問我,問我,我也不說。”胤禟輕哼一聲,轉身走了。
胤禛站在原地,跟在後頭的蘇培盛忙道:“我看九福晉手下的賬房肯定學了什麽特別的法子,奴才看他們做的表格不僅特別清楚,還十分靠譜。”
葉氏商行的賬本要每個經手人簽字,冊子上面還蓋了騎縫章,那個章也是特制的,只要經過他們手的賬,很難被篡改。
胤禛知道,所以他才想知道其中的每一個具體細節。
“主子爺,您是想在咱們府裏實行這一套?”
胤禛不只想在府中實行,還想在戶部實行,推廣到各級州府縣衙等。
可是,這樣做勢必要勞師動衆,很多人肯定會反對,以皇阿瑪如今的性子,只怕并不會同意。
這次出京辦事才幾日,滿漢大臣之事、官員俸祿之事、官員貪污、戶部賬冊,一樁樁一件件,每一件都是大事,每一件都是急事,他心裏惦記的這些事,只怕皇阿瑪一件都不想動。
太子、大哥、三哥、八弟,如今冒頭的這些兄弟,胤禛覺得,如果他們登位,他們恐怕也是蕭規曹随,說什麽祖宗規矩,不能變。
胤禛想起去年山東赈災時,九弟跳着腳大喊:大清遲早要亡。現如今,胤禛這種想法也越來越強烈。
不改變,大清碰到一場天災赈濟不及時,某地官員貪婪太過百姓不甘心受壓迫,農民起義随時都可能爆發。
九弟說大清唯一的好處是刀子夠利,再過十年二十年,整日玩鳥賭錢的八旗士兵,還有多少戰鬥力?
胤禛一想到這些就焦心,他越焦心,就越迫不及待,要将挖大清根基的貪官污吏清洗幹淨。
有句老話怎麽說的,跟誰待得越久你就越像誰,胤禛自己毫無察覺時,他的想法越來越像胤禟了。
二十三箱賬本,嚴真帶着賬房昨日到今天早上,忙了幾乎一天一夜,也才清出四箱多賬本。
孫全帶着一群賬房加入,一群人流水線作業,也是一天一夜,隔日早晨,他們把二十三箱賬本都清理出來。
他們做出的總結表格,按照官員名字,貪污銀兩,按照從高到低的貪污數目列了一張表。
每個涉及到的官員,每人都有一張單獨的表,他們哪一年在哪個地方為官,什麽職位,貪污了多少銀子,從哪兒貪的,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胤禟這個人更絕,單子列出來後,胤禟把吏部和刑部的官員都叫到房間裏,叫他們一起群策群力,把這些涉及到的官員,誰跟誰是什麽關系,同鄉、座師、同門是兄弟、親戚、姻親等,全部理清楚。
這種得罪人的事,要換以前他們肯定不幹,或者陽奉陰違地幹,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昨日他們差點被那些貪官弄死,如今有機會報複一點回去,那肯定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胤禟在一邊看熱鬧,慢慢地,他看出門道來。
比如,王進這種前程遠大的年輕員外郎,遠遠不如吏部的老主事知道的事情多。別看這些吏部主事也就是個六品小官,他們連江蘇哪個官員後院的得寵小妾是誰送的都知道一二。
李德明原是甘肅布政使,甘肅和江蘇隔那麽遠,江蘇官場上的事情他居然也是門清。
李德明謙虛道:“我祖籍浙江寧波府,少時在江蘇東林書院求過學,因師父指點,所以對江蘇稍有了解。”
“熊賜履是你師兄,你們是在東林書院讀書時結交的?”
“正是,師兄是漢陽府人,我二人一同拜大儒許善為師。”
“漢陽府官場你可知?”
李德明微微一笑:“略懂。”
胤禟震驚,果然不能小看能在官場幾十年的老人,不管是個六七品小官,還是李德明這樣的一方大員,肚子裏都裝着一堆秘密。
吏部和刑部官員一起動手,很快就把賬冊上涉及到官員通過同鄉、同年、姻親串成一條條線,線頭上的兩人,一個是在皇阿瑪跟前當了三十二年寵臣的高士奇,另外一人名叫老根。
胤禟奇怪:“這是什麽名兒?代號?”
其他官員都覺得這是個代號。
不知道這個老根具體姓甚名誰,從和他相關的人分析,這人應該是個京官。
胤禟叫葉淮他們把名單都收起來,賬冊也裝箱子鎖好:“管他是誰,把其他人抓了,自然會有人供出他是誰。”
名單上除了江蘇的官員,還涉及到浙江、安徽、山東等地的官員,胤禛提醒胤禟:“回去你就給皇阿瑪上折子,我等皇阿瑪折子來了就抓人,早抓了早放心。”
“我辦事,四哥你不用操心,今天一早出發,就算拉着賬冊,趕緊着點,明日應該也能到京城。”
“你們路上小心。”
兩兄弟告別,胤禛帶人去曹州府,胤禟和岳父帶着人回京述職。
齊世昨晚為了盡快趕來武定,一人兩匹馬,回去的路上他們馬匹多得很,兩匹馬拉一輛馬車,速度跑起來跟普通人騎馬速度差不多。
大部分人騎馬,裝馬車上的除了賬冊之外,就是傷員、押解進京的犯臣。最後面還有十幾輛馬車裏,裝的是這次死亡的侍衛。
九皇子府的侍衛優中選優本來實力就強,死的人最少。林家宅子裏為了攔住從後院闖入的土匪頭子,實力較弱的四貝勒府侍衛全軍覆沒,一個活口都沒有,相當慘烈。
馬車上拉的屍體大部分都是四貝勒府的侍衛,葉淮再次感嘆:“咱們運氣真不賴。”
“可不是。”活下來的侍衛都十分感慨。
當時葉淮帶隊二十人突襲山賊,葉淮回城時候只回去了十來個人,其他人沒有死,只是重傷不能動,葉淮帶隊回去增援四貝勒時,他們都留在原地,齊世他們過來路過筆架山下,隊伍裏有軍醫,及時給他們穩住了傷勢。
葉淮也覺得他們運氣好,要是那個二當家有大當家的實力,或者都統大人來得晚一點,隊伍裏重傷那幾個,當場就交代了。
“這次回去後,咱們就閑下來了哦。”
這次傷了根本不能再當侍衛,只能去主子名下的鋪子裏當個掌櫃,或者去莊子裏當個莊頭,都是極好的。
“頭兒,咱們兄弟以後不能跟你辦差了,你以後一定要壓着其他兄弟好好練本事,實力太差就別去當侍衛了,免得一刀被人砍死,連個反手的機會都沒有。”
瞧瞧四貝勒府的那些侍衛,好多都是家裏過得十分不錯的滿人,結果一個個的,別說土匪頭子,普通厲害點的土匪都打不過。
葉淮也這樣認為,等回去,下頭人的訓練要抓緊了。他覺得,以主子和主子爺如今的情況來看,以後這種危險的時候會越來越多。
他算一個,葉舟算一個,只兩個高手還不夠,一定要多提拔些人起來。
葉淮躺在馬車上想事情,胤禟啥也不想,這幾天太累了,昨晚上睡了一夜也沒緩和過來,他一上馬車躺下就睡了。
小金子坐在車夫旁邊,過會兒就打開車簾看一眼主子有沒有撞到頭。
中間歇息的時候齊世也會來瞧一瞧,見他睡得好,也不叫他用飯,就讓他安生地睡着。
齊世去葉淮那兒:“你如何了?”
“謝您關心,臉上的傷用了張大夫的藥已經開始好轉了,胳膊上的傷沒有傷到筋脈,養幾天就好了。”
齊世嗯了聲:“你是從小跟在菁菁身邊的孩子,本事也是跟董鄂家的孩子一起練起來的,我看你們如同看子侄,你們一個個,死了哪個我心頭都不好受。”
“您別為我們操心,該考慮到的主子都替我們考慮到了,要真到死的那一天,也是我們學藝不精,命該如此,怪不得別人。”
葉淮說得無所謂,齊世聽了不高興:“我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們以後小心着點,出門多帶些人,小心無大錯。”
葉淮低頭認錯:“您說的我都記下了。”
齊世嗯了聲,望了眼後面一車車屍體,嘆了口氣。旗人家的孩子,一代不如一代,遠比不上當年跟太宗皇帝打天下那批人了哦。
路上走得不快,隔日上午一行人才進京。
折子胤禟已經寫好,胡子都沒刮,也沒說換身衣裳,就這麽邋裏邋遢地進宮,還叫葉淮、嚴真等人擡着賬冊去乾清宮。
他們一行人進京康熙早就得到消息了,進宮也沒人阻攔。
一刻鐘後,康熙在乾清宮見到出宮沒多久就瘦了一圈,還精神萎靡的九皇子,頓生起慈父之心。
“聽他們說你肩膀被砍了一刀?”
“他們說得太誇張了,沒那麽嚴重,刀子沒砍進去,只流了點血。”
胤禟越是這般說,康熙越是放不下:“過來,給朕瞧瞧。”
“我多少天沒洗澡了,髒得很,皇阿瑪就別看了。”
康熙板着臉:“過來,給阿瑪看看,不看我不放心。”
在胤禟的記憶裏,他們父子難得有如此溫情的時刻,他也就不說了,脫掉身上的衣裳,叫他皇阿瑪看他肩膀。
太醫早就等在門外,康熙宣他們進來,太醫輕手輕腳地拆掉包在傷口外面的布條,露出肩膀上的傷口,只見肩膀上皮肉裂開,鮮紅一片,好在傷口上了藥已經好了許多,也沒有化膿。
“回禀皇上,九阿哥這傷十分兇險,再往下兩分之怕肩骨都能劈裂,手臂都能削下來,好在冬日穿的衣裳後,能稍微抵擋幾分。”
胤禟不以為然,哪裏有太醫說得那麽嚴重。
康熙心疼壞了,忙道:“你們可有治外傷的好藥?”
“回禀皇上,九阿哥如今用的傷藥就是極好的,不用再換。”
康熙想到董鄂家,董鄂氏都是武将,要說傷藥,他們家的傷藥應該不差。
天冷,怕感冒了讓傷口難以愈合,康熙趕緊吩咐太監給九阿哥穿好衣裳。梁九功沒讓別人動,他親自給九阿哥穿好衣裳,沒忍住說了句:“九阿哥注意身子啊。”
“多謝,我知道了。”
梁九功嘴角似乎翹了下,他抿了抿嘴,退到一邊。
胤禟還記得今天進宮的正事,他把折子遞上去,随同折子遞上去的還有那厚厚一摞統計出來的名單。
康熙看折子,胤禟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休息,等了會兒,胤禟實在忍不住譏諷:“皇阿瑪,您寵了大半輩子的寵臣高士奇哦,家財說不定比國庫一年總收入還多,您常說他是忠臣,人死了還巴巴地給他賜谥號“文恪”,現在您感受如何?”
“閉嘴,別打擾朕看折子。”
胤禟閉嘴!
也只閉嘴了一會兒,他看他皇阿瑪放下折子,拿起查賬查出來的那堆表格,他冷笑一聲:“這就是您治下的朝廷。”
康熙瞪眼:“學不會閉嘴給朕滾出去。”
胤禟才不滾,他輕哼一聲,跷起二郎腿,一邊喝茶一邊哼小調,幼稚地表達自己的不滿。
康熙嫌他煩人,也不罵他,皺着眉看完所有記錄,看到最後一張涉及到的官員關系圖譜,他看了許久。
滿臣、漢臣;京城、地方;稅關、糧道,到處都串聯起來了。
“胤禟,你如何說?”
“抄家,殺頭,除了這兩樣還有什麽能震懾住他們?”
康熙嗯了聲:“孔家不能動,其他都按你說的辦吧。”
說到孔家胤禟就炸了:“憑什麽孔家不能動?他孔家有什麽特殊?用朝廷的土地、稅收養這樣一群廢物,您是天下百姓的皇帝還是孔家的皇帝?你不為百姓做主,還偏私孔家?”
胤禟氣得大吼大叫:“高士奇的貪欲就是被您這樣養大的,您還要管孔家,孔家魚肉山東百姓您不管,你這個天下之主叫山東百姓都去死嗎?”
“你懂什麽,孔家是天下文人的秩序,必須留着!”康熙怒斥。
“我不懂!”
胤禟一腳踹翻椅子,椅子帶翻椅子旁的高桌,桌子上的茶壺、茶水、茶杯摔了一地,乾清宮太監吓得叫出了聲。
“胤禟,你放肆!”
“啊!爺就放肆了,孔家有什麽動不得,孔家沒了,還有下一個大儒起來,只要咱們占大義,難道您害怕天下人罵您不成。”
康熙氣極:“你,你當誰的爺?這裏你是誰的爺?”
胤禟怒道:“我和四哥在山東被圍殺,四哥帶去山東的侍衛全部死絕,要不是齊世到得及時,我和四哥都死了!就這樣您還要護着孔家?”
康熙雙手撐着禦案,居高臨下俯視着瘋了般的兒子:“孔家的位置不可替代,不管孔家有多敗壞,胤禟你記住,壞秩序,總比沒有秩序要好。”
胤禟失望至極!
他深深看着他從小就無比敬佩的皇阿瑪,問出那句極其挑釁的話:“您,還是我心裏那個無所不能的皇阿瑪嗎?”
胤禟轉身離開。
康熙頭暈,伸手停在虛空中,好想要抓住什麽。
梁九功吓得連忙上前扶着:“主子!”
“來人,傳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