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乾清宮鬧騰的戶部官員被刑部全部帶走押解下獄, 不管是真有罪還是真無罪,不管是真心喊冤還是打着法不責衆算盤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皇權的威嚴不容置疑!

這些官員被帶走, 第二日戶部衙門的主官座位空了大半,負責打掃的下人頭一回見到這樣的場面,即大人們的事和他們這些小人物不相幹, 大家心頭也怕。

滿臉愁容的戶部尚書石大人去衙門當值,還沒到大門口,遠遠看到衙門內負責打掃的小厮站在門口不進去, 他怒道:“都擠在大門口做什麽?不想當差都給我滾!”

在門口觀望的小厮趕忙跑去幹活,一刻都不敢停留。

戶部衙門對面就是刑部衙門,石大人沖下人發脾氣的時候刑部尚書王掞到了。

“王大人好啊。”

王掞笑着沖石大人拱了拱手:“石大人您也好。”

石大人冷哼:“我好?我哪裏好,我們戶部的官員都叫你們刑部抓光了, 改日是不是也要把我這個戶部尚書抓進去?”

王掞語氣溫和:“石大人, 我們刑部也是奉旨辦事, 您不必沖我們刑部發脾氣。再者,您上任戶部尚書不足三月, 無論是江蘇稅關之事,還是戶部的事都跟您無關, 您不用擔心。”

石大人也知罪責落不到他身上, 但聽王掞如此說,如同吃了顆定心丸, 擔憂少了許多。

“唉, 王大人,我這個戶部尚書當的太難了。”石大人真想找個人訴苦。

戶部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 主理戶部的太子爺不吭聲,閣老們也不聞不問, 只有刑部隔兩天就來戶部抓個人,搞得戶部官員每日當差都當得膽戰心驚,有些膽子小撐不住,昨日鬧去乾清宮,引的皇上大怒,去乾清宮的戶部官員都下了獄。

“王大人,你給我句準話,昨日抓的那些大人你将如何?什麽時候放出來?咱們戶部的事千頭萬緒,總不能叫我一個戶部尚書把事情都辦了吧。你是知道的,我上頭那位淮山大人可不會幫我。”

一滿一漢兩位尚書,滿人尚書掌握權力不辦事,戶部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石大人過問操持。

王掞也好說話:“石大人放心,這些事上面自有安排,咱們聽吩咐就是了。”

石大人氣得吹胡子瞪眼,你他娘的這也叫好說話?

王掞要走,石大人攔住不讓,兩位年紀都不小的尚書大人你推我攔,正焦灼着,吏部一位剛去內閣送折子的小官跑回來,大喊道:“宮裏有旨意了。”

“什麽旨意?皇上說什麽了?咱們戶部的官員都給放回來?”石大人連聲追問。

“不是戶部的旨意,是給江寧府的旨意。宮裏說江寧府防守營副将額都,挪用鎮江關稅銀在先,擊殺皇子在後,罪無可恕,下旨抄家夷三族。”

石大人倒吸一口涼氣,那個額都可是出身滿洲大族伊爾根覺羅氏,夷三族得死多少人?

“還有什麽消息?”

“兩江總督伊拉哩氏·阿山知情不報,犯有失察之罪,念其為政多年,對朝廷盡忠職守,對百姓體恤有加,罰銀一千兩以示懲戒。”

兩江總督是皇上十分看重的人,小懲大誡也能理解。

“另外,皇上給四貝勒、九阿哥下了谕旨,開化府知府、同知等曹家人全部抓回京師受審,若有反抗,殺無赦。皇上還允許大阿哥調動距開化府最近的鎮南關軍隊。”

準許調動軍隊,就為了抓開化府的知府同知?就因為他們走私鴉片?

石大人不明白,他看向王掞,王掞知道卻不會告訴他一個字。

石大人瞪了王掞一眼,無處撒氣,沖那吏部小官怒道:“還有什麽消息,說話不知道一次說完,還要本官求着你不成?”

小官連忙道罪:“石大人息怒,只有這三個消息,暫無其他。”

石大人黑着臉進衙門,一股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石大人從都察院調至戶部任尚書,本以為後頭官途順利,後頭自然加大學士頭銜,入閣當閣老。

三月後如今再看,他這位看起來十分風光的戶部尚書之位就是個燙手山芋,看着是個要職,确實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叫他來,就是來背鍋的吧。

石大人哀嘆一聲,別無他法,只能先任着吧,是好是壞,看皇上,也看他自己個兒的運氣吧。

戶部如今就像個到處漏風的房子,內閣閣老們有的說拆了重建,有的說拆了太過大動幹戈,補一補就行了。

戶部不像其他六部,裏頭涉及事情繁雜,這批人都罷免了,新換一批人上去只怕連門都摸不着。

萬一,新來的人不懂事,不肯背鍋,以往藏着掖着那些虧空被抖出來,又該如何收場?

內閣閣老們都是修煉滿級的人精,有些話不用說透,點到要害處,大家都心領神會。

康熙召見內閣,問戶部如何處置,以馬齊、陳廷敬等為首的滿漢閣老們意見非常一致,有罪的該查就查,沒罪的放回去繼續當差。戶部掌握着大清幾十個稅關,那才是真正要緊的大事。

康熙默認。

皇上表明了态度,王掞這個刑部尚書自然配合,第二天刑部的大獄就放出去許多戶部官員。

至于沒放出去的嘛,那就是有罪的,少打聽。

死裏逃生躲過一劫,回到衙門的戶部官員們辦事比以往更加謹慎、勤勉。即使少了小一半的同僚,戶部的各項差事都沒耽誤。

戶部尚書石大人對此很滿意,康熙卻不滿意。照如此說來,戶部以往多出那麽多官員是幹什麽吃的?浪費國庫的銀子嗎?

戶部如今有了新氣象,康熙認為,該找個能擔事兒的主理主持大局了。

戶部衙門的事暫且落定,東直門碼頭上抄家的交接公務進行得更加順利。

幾日後,胤裪把徐州府抄家所得全部交接給戶部,他額娘還在宮裏等着他去請安呢,這小子悶不吭聲,第二日就坐船南下,直接去江寧府。

胤裪額娘等了幾日不見兒子來,打發宮人去問,才知道兒子又跑了,氣得定貴人跑去跟宜妃娘娘抱怨。

宜妃娘娘笑着勸了幾句,剛成年的男子漢嘛,有機會出京辦事,自然舍不得這個機會。

過了幾日,十四阿哥押着抄家的大船回來,德妃娘娘也眼巴巴地望着小兒子來請安,十四阿哥沒露面,跟十三阿哥胤祥一塊兒跑了,都去江寧府找大哥他們去了,康熙想召見兩個兒子都沒能成。

康熙輕哼:“十二、十三、十四這次差事辦得不錯,朕原本叫他們去戶部辦差,一個個的,跑得比兔子還快。眼裏只有他們哥哥,沒有朕這個皇阿瑪。”

梁九功小心勸道:“幾位阿哥這樣的年紀,最喜歡往外跑,加之江蘇的差事沒辦完,又有正當由頭,自然跑得快。說到底,幾位阿哥都是為了差事。”

康熙緩緩深吸一口氣,半晌才問:“老八什麽時候回京?”

“估計還有四五天就回來了。”

“老八總領山東赈災,苦了他了。”

梁九功欣喜道:“苦雖苦,但是百姓都誇呀。”

“哦,誇什麽?”

“主子爺,滿京城百姓都說您會養兒子呢,四貝勒、九阿哥他們在百姓嘴裏都成青天大老爺了,八阿哥也是能幹的,這都是主子爺的功勞。”

“百姓真如此說?”

“千真萬确啊主子爺。四貝勒九阿哥在江蘇辦差,地方遠,滿京城的百姓瞧不着人,也能看到押解回京的貪官,還有一船一船的贓銀,哪一個見了不說皇子們能幹。再說八阿哥,山東離京城不遠,赈災如何,百姓心裏就更加明白了。”

“就說前兒武定州送上來的折子吧,武定州逃災的百姓十之八九已回原籍,衙門的官員都下縣督促春種,想必其他受災地的百姓也安頓得差不多了。這麽大的功績,咱們不用說,百姓也會傳皇家的好話。”

康熙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想到了什麽,嘴角微抿:“罷了,等老八回來,照舊叫他領着戶部吧,江蘇稅關的事情也交給他去督辦。”

原本太子管着戶部各省稅關,如今江蘇劃到八阿哥手裏,這消息傳出宮去,百官作何反應暫且不知,只看八貝勒府門前送禮遞帖子的人眼見着就多了起來。

“福晉,承澤郡王府三月十八嫁女,給咱們家送請帖來了,那送帖子的人還說,請福晉一定去一趟。”

八福晉難掩喜意:“還有嗎?”

“還有克勤郡王家老福晉三月二十四過壽,安定門東口那家鎮國公府三月二十六嫡子娶媳婦兒,宣武門北二街上那家鑲藍旗副都統家嫁女……”

厚厚的一摞帖子,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八福晉想起去年八阿哥沒了差事時門前冷落的模樣,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連叫三聲好。

“今兒府裏有喜事,府裏所有人賞一個月的月銀。”

“奴才等謝福晉賞!”

八福晉覺得揚眉吐氣,消息傳到山東,跟八阿哥一同赈災的官員們紛紛恭喜八阿哥領了好差事。

胤禩笑道:“這次得皇阿瑪看中,主要是我等赈災的差事做得好,諸位都有功勞,回京後皇阿瑪自然會對諸位論功行賞。”

“八貝勒客氣了,這次無論是去山東調糧,還是到山東赈災,一路上八貝勒費盡心力,我等都看在眼裏。”

“劉大人說得對,八貝勒得皇上誇獎,原是應該,我等螢火之功,不敢求皇上恩賞。”

“八貝勒年紀輕輕卻行事有度,往後自當前途無量啊!”

一聲聲誇獎贊賞聲中,胤禩心中歡喜,卻道:“各位大人,如今赈災即将進入尾聲,最後這一兩日,咱們同心協力把差事辦好,待回京後本貝勒給各位請賞如何?”

“謹遵八貝勒令,我等自當遵從。”

有了盼頭,最後一兩日赈災進行得又快又好,第三日回京,竟有百姓沿途相送,胤禩又驚又喜。

這樣的民心,真是意外之喜啊!

胤禩兩天後回到京,這邊十二、十三、十四三位阿哥剛到江寧府。

看完皇阿瑪的谕旨後,胤禛道:“皇阿瑪既然下了谕旨,開化府咱們肯定要去,但松江府那邊還未處置妥當,咱們也得去一趟。”

胤禟毫不猶豫道:“既然如此,不如兵分兩路吧,四哥去松江府,我和大哥去開化府抓人。”

胤禛盯着九弟:“你想把我支開?”

“四哥想到哪兒去了,只是去開化府抓人抄家,難道還能出什麽事?”

胤禛想了想道:“也罷,你和大哥走水路往西到雲南武定州,再從武定州騎馬去開化府,早去早回。”

“那我們呢?”

胤裪、胤祥、胤禵都看着三位哥哥,他們從京城跑來,總不能不給他們派活兒吧。

“你們想跟着我,還是跟着你們大哥和九哥?”

“大哥和九哥。”三人齊刷刷道。

胤禛冷笑:“怎麽,都不想跟我去松江府?”

三兄弟忙搖頭,不敢得罪四哥。

“那你們是想跟我去松江府?”

三兄弟還是搖頭,不想去松江府,他們想開化府。

“想好了?”

胤祥和胤禵都忙道:“四哥,我們想好了。”

胤裪不吭聲,胤祥和胤禵都看他,十二哥怎麽回事?

哥哥弟弟都看着他,胤裪小聲道:“你們倆跟大哥去吧,四哥一個人去松江府不太好,我跟四哥一塊兒。”

胤禛滿意地看了十二弟一眼,随後瞪向十三和十四,這兩個,一個是他放在心裏的弟弟,一個是他的同胞親弟,這兩個一個都不跟他,簡直豈有此理。

胤祥和胤禵十分心虛,可怎麽辦,他們就想去開化府瞧瞧嘛。

開化府接壤安南,安南距離京城太遠,他們從出生後只聽過沒見過,這次有機會過去,自然不想放過。

冒充侍衛跟着葉舟值勤的唐子歸十分理解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世界那麽大,孩子想去看看吶。

唐子歸也想去看看,看看如今的安南比後世的猴子國如何。膽子不小啊,竟然敢往咱們的地盤賣鴉片,必須好好教訓一番。

皇子們兵分兩路,四貝勒胤禛帶着十二阿哥胤裪去松江府,其他幾位皇子去開化府,第二日,都從江寧府走了。

總督府聽到消息後,只說了句:“直郡王他們是走了,可他們還要回來,鎮江關那邊不準再出婁子,若被本官查到了,都跟額都全家做伴去吧。”

“總督大人息怒,他們不敢。”

他們最好是不敢!

三月初,京城裏還在下雪,今人稱呼為大江的長江沿岸已經芳草萋萋,桃紅柳綠,熱鬧春景看了一路,到武定州下船時,兄弟幾人還意猶未盡。

“先去辦差事,等差事辦完了,回去時咱們慢慢走。”

“聽大哥的,咱們走。”

武定州距開化府近千裏,急行三日趕到開化府,開化府衙門內,從知府到縣令全部人去樓空,據當地衙役說,知府老爺已有三日沒有上衙了。

“呵呵,跑了,我看他們能跑哪兒去。這裏不是曹家的老巢嗎?曹家祖墳在哪兒?爺限他們十日內出現在爺的面前,否則別怪爺挖了曹家祖墳。”

“你,姓甚名何?”

“回貴人的話,小人名叫張捷,乃開化府土生土長之人,三十五年接老父親缺,到府衙內上差,如今是捕頭。”

“好,張捕頭,你知道曹家祖墳在哪兒吧。”

張捕頭硬着頭皮點了點頭:“貴人,挖人祖墳怕是不妥,且曹家在本地……輕易動不得。”

“呵呵,開化府是大清的疆土,我是大清的皇子,在大清的土地上難道我還怕小小一個曹家?”

張捕頭連忙跪下:“貴人恕罪,小的不知貴人是皇子,小的……”

“行了,別跪了,帶爺去曹家祖墳。”

胤褆攔住胤禟:“九弟,曹家那兒我親自領兵去,你把李德明給我,叫他負責提審曹家人。”

胤禵舉手:“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去,你跟着你九哥,十三弟跟我一起去。”

聽大哥如此說,胤禟也不堅持:“算了,咱們一路過來也累了,大哥先不去曹家,爺說了給曹家人十日,他們十日不到再去挖曹家的祖墳。”

胤禟盯着張捕頭:“你認識曹家人吧,給帶句話,叫他們別躲了,曹源出來擔起罪責,朝廷還能考慮放過其他曹家人。”

張捕頭不說話,胤禟猛拍桌子:“回爺的話!”

張捕頭急忙道:“請貴人恕罪,曹家人牽連甚大,小的實在不敢吶。”

“你且說說,牽連有多大。”

張捕頭只連連磕頭,并不敢說一個字。

李德明往前兩步,拱手對九阿哥道:“您就別為難他了,他一家老小都在開化府,他今日要開口了,他家裏人定然活不過今晚上。”

張捕頭感激地看了李德明一眼:“謝謝這位大人替小的說話,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實在不敢得罪曹家。”

“不敢得罪曹家,就敢得罪朝廷?”

“小的不敢。”

胤禟諷刺地笑了聲:“也罷,曹家既然這麽能耐,就算你不說,曹家人也會知道爺說的話。”

“十日,爺只給他十日,十日後若不來,別怪爺不客氣。”

“你走吧!”

“謝貴人饒命,小的這就告退。”

府衙空虛,胤褆、胤禟等人駐紮在衙門內,裏裏外外都有官兵防守,保準安全。

裏屋大門一關,屋裏只有兄弟四人。

胤禟對大哥說:“大哥剛才的意思我明白,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曹家先不去,我叫葉淮帶人去鎮南關搬救兵,快的話兩日就能到,等鎮南關的兵到了咱們再收拾曹家。”

胤褆嗯了聲:“你考慮得對,這裏畢竟是西南邊疆,曹家勢又大,咱們小心點總沒壞處。”

他們在江寧府遇襲還能去總督府求救,如果在開化府被圍殺,他們要想等到救兵,那就難了。

胤禵恍然大悟,這時候才明白,剛才九哥逼問那個捕頭逼得如此之緊,怎麽突然就松口了。

胤祥猶豫,好像有什麽想說,又張不開口。

胤禟拍桌子:“十三弟,這裏只有咱們兄弟四人,你想說什麽你就說吧。”

胤祥不太确定道:“九哥,曹家是不是跟安南國有牽扯?”

“不用懷疑,肯定有牽扯,沒有安南國同意,他們能讓洋人的船停在安南國港口?還能讓鴉片通過邊境送到大清境內?”

胤禵倒吸一口涼氣:“開化府是不是也有安南國的探子?他們膽子也太大了吧。”

胤祥對十四弟說:“他們不用探子,開化府從上到下都和曹家有牽扯,有曹家在,他們哪裏還需要探子。”

胤祥猜,如果不是安南國打不過大清,就算他們帶兵前來,曹家人說不定都不會躲開。

直郡王胤褆感嘆:“邊疆難管,不只是南疆,北疆也是如此,離京城越遠就越鞭長莫及。”

皇阿瑪三十六年平定準噶爾後,這幾年邊境雖無大戰,小摩擦卻不斷,這都是那些人吃準了朝廷不會因為小打小鬧耗費巨額糧草出兵,才一直騷擾不斷。

“呵,爺既然來了,就算曹家人逃到安南,爺也要把他們抓回來,我就不信安南敢攔着不給人。”

四兄弟坐在屋裏商量,九皇子府的侍衛都在外頭院子裏守着。唐子歸湊到葉舟面前:“哎,你說咱們會不會跟安南打?”

“你想打?打仗那是要死人的,你不怕?”

怕,那當然怕,但是如果從北到南打過去,占了他們的港口,以後歐洲人要是打過來,咱們就可以禦敵于本土之外,多好的事情?

這些想法自腦子裏轉了一圈,唐子歸暗戳戳地問:“你說,如果打的話,咱們從北打到南,能贏嗎?”

“打什麽打,開化府南邊一條長形的土地,中間劃界,北邊姓鄭的統治,是咱們大清的藩屬國;南邊姓阮的統治,姓阮的能打,前幾年往南擴張占了大片的土地,是咱們不費力氣就能輕易能打贏的?”

葉舟叫唐子歸安心:“姓鄭的不是什麽硬骨頭,他們還指望我們大清,萬一姓鄭的被姓阮的揍了,還指望朝廷給他做主。他們不敢隐匿曹家人。”

前年,康熙四十一年,南邊姓阮的遣使者到廣州府,請求皇上冊封他,被皇上拒了。

有這麽一個又強又想獲得朝廷認同的阮家人,鄭家對朝廷聽話乖順得不得了。

胤禟兄弟四個也覺得姓鄭的不敢如何,但是有備無患,再等兩日也不打緊。

在衙門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下頭人來禀報,說當地百姓不賣肉和菜給他們。

胤褆沒放在心上:“這算什麽大事,百姓不賣糧食就去曹家鋪子裏拿,不拿就抄家。”

胤禵忙說:“大哥說得對,早抄家晚抄家,遲早都要抄家。”

胤禵跟着士兵就要出門,他要親自去,抄家的活兒他可太熟了。

胤祥拉住他:“十四弟,你可別跟着鬧,小心逼急了人家和你拼命。”

“拼命就拼命,還以為我怕他們不成?”

胤禵嘴上說着不怕,到底還是收回了邁出門腳,不給大哥添亂。

有些人吶,就是這樣,好說好話不聽,這邊帶着兵去,曹家名下的商鋪的掌櫃立刻就送上糧食肉菜等,還說要多少有多少。

“你是掌櫃是吧?”

“是,兵爺,我是這家鋪子的掌櫃。”

“行吧,你跟我們走一趟。”

掌櫃驚恐:“兵爺,小的又沒有犯事,您抓我為何?”

“哈哈,放心,不抓你,你賣菜給我,我們怎麽會找你麻煩,我們是想請你吃頓飯,表示一下我們的謝意。”

掌櫃忙道:“兵爺放心,這些糧食沒毒,您放心吃。”

“有你試毒我們更放心。”

商鋪掌櫃的被抓去官府衙門,街上好多人圍觀,還指指點點,說的都是當地話,八旗兵們都聽不懂。

走南闖北葉氏商行的掌櫃們有兩三個人聽得懂雲南的方言,回去禀報主子:“當地人說咱們抓的這個掌櫃是曹家人,說是二房老爺的庶子,外面人稱二十六老爺。”

二十六老爺?胤禟一口茶噴出去:“他爹生了二十六個兒子?”

“不止,曹家二房老爺有二十八個兒子,三十一個女兒。”

“他娘的,比皇……比豬都能生。”

胤祥想攔住嘴快的十四弟,胤禵這張嘴太快了,好在他咽回去半句,不過,他們幾兄弟都聽明白了,十四弟拿皇阿瑪和豬對比。

胤禵尴尬對三位哥哥說:“都怪我這張嘴巴太快,三位哥哥不會告我狀吧。”

胤祥扶額:“十四弟,雖然我們在外頭,你說話好歹過過腦子,要是在京城,你這句話傳出去,皇阿瑪要是小心眼兒,你就完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肯定不學大哥嘴臭得罪皇阿瑪。”

“胤禵!”

胤禵忙說:“大哥,我無意的。”

“我知道你無意,但是我生氣了,打一架吧。”

“打就打,大哥,說實在話,咱們這麽多兄弟,我估計能和你有一戰的就是我了。”

“大言不慚!”

直郡王和十四阿哥打起來了,九皇子府的侍衛們,直郡王手下的将領都來圍觀。

“誰贏?”

“我賭大哥。”

“巧了不是,我也賭大哥贏。”

胤禟和胤祥對視一眼,又默默挪開,兩兄弟都賭大哥贏,這有什麽好賭的?

胤禵氣憤地從兜裏掏出二十兩銀子:“我賭自己贏。”

喲,有賭注了!

胤禟大聲歡呼:“大哥,上,打得胤禵滿地找牙!”

胤祥捂住臉,也跟着九哥吆喝了一聲。

胤禵怒吼:“十三哥,你竟然不相信我。”

胤禟拍手大笑:“比武看的是實力,相信你有什麽用。”

“很好,大哥咱們來吧!”

說完,胤禵朝大哥沖過去,伸手就是打頭,胤褆頭一歪,身體往右一側,靠近胤禵的左手沖他肋下擊打,同時提起左腿對準胤禵下半身。

胤禵連忙後退兩步,捂住肋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胤禟沒忍住笑噴了:“十四弟,大哥那一腳如果踹實了,你的小老弟就萎了。”

胤禵忙後知後覺地捂住下半身關鍵部位,怒道:“大哥你怎麽下黑手!太不夠兄弟了。”

胤褆放下腿腳:“戰場上誰跟你論兄弟,打趴了對手為準則,什麽手段無所謂。”

胤禟和胤祥一邊分銀子一邊笑話十四弟:“我早跟你說過,宮裏武師傅教的那都是套路,跟真正身手好的人打架根本打不過。”

胤褆不知道從哪兒過來,從胤禟手裏拿走十兩銀子:“我出力了,分一半。”

胤禟瞪了眼大哥,扭頭:“十三弟。”

胤祥手裏拿着十兩銀子還沒揣兜裏,趕緊從自己荷包裏找了五兩銀子給九哥:“一人一半。”

“行吧!”

拿到五兩銀子胤禟不甘心,慫恿大哥:“我府裏的侍衛都是董鄂家調教的,大哥,你随便選一個打一場,你贏一場我給你十兩銀子,你要輸了你給我十兩。”

“不,我不打。”胤褆拒絕。

胤禵不解:“為什麽不打?”

胤褆不說話,胤祥幫大哥解釋:“大哥肯定打不贏九哥府上的侍衛,明知要輸,自然就不打。”

胤褆難得有心情,教胤禵一句:“任何對戰都不能意氣用事,打不贏就不打這麽淺顯的道理,戰場上很多将領都不一定明白。”

不,有些人不是不明白,他們只是不相信自己會輸。

胤禵指着看熱鬧的唐子歸:“這個弱雞也打不贏。”

弱雞唐子歸瘋狂搖頭,我是技術人員,憑什麽要跟你們比武力。

胤禟笑道:“他呀,他別說進侍衛隊領銀子,他就算自掏腰包倒貼銀子,也進不了侍衛隊。”

唐子歸淚目,不帶這樣嫌棄我的。

這一路見證了唐子歸偶爾膽大包天,經常性膽小怕事的九皇子府侍衛們,都大笑起來。

院子裏的笑聲傳到外面,衙門外路過的百姓都好奇地往裏面看一眼,看到守衛衙門的士兵,又吓得趕緊走開。

當天晚上,出門一天一夜的劉山暗夜回來,胤禟已等候多時了。

“如何?”

劉山湊到主子爺跟前小聲禀報曹家的事,拉拉雜雜很多,總結成一條,今日上午主子們打鬧的事消息傳出去,他們認為幾位皇子都是好糊弄的,所以在曹家族地弄了幾座墳墓,裝了幾個和曹源等人年紀體型相似的死人蒙混過關。

“曹源人呢?”

“進了安南國,曹源的小女兒是安南國國王的寵妃。”

“呵,曹家真是不得了,咱們小看他們了。”

“主子小心,他們自覺有安南國這個靠山,要是蒙混不過去,說不定要使暗招。”

胤禟一直小心着,衙門也是,裝作很輕松,每個人心裏都繃着根弦。

曹源是曹家大房,大房的人都進了安南國,二房的人還留在開化府,他不信二房的人跟大房的關系就那麽好,好到願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給曹源一家圓謊。

又過了一日,葉淮帶着便裝的鎮南關将軍索圖前來,鎮南關的将士已經埋伏在邊境處等候調遣。

有鎮南關官兵相助,胤禟信心大增,既然如此,對曹家二房發最後通牒吧。

“明日天亮之前我沒見到曹家大房所有人,二房就給他們抵命。告訴他們,那些貍貓換太子的小把戲就別演了。”

看起來好哄騙的皇子露出獠牙,曹家二房反應不及,亂作一團。

待到入夜,二房嫡長子曹貴前來衙門,身邊還跟着一位年輕女子,這是要用美人計?

“安南國大皇女鄭慧見過直郡王、九皇子、十三皇子、十四皇子。”

胤禟嘴角微撇:“你來做什麽?自薦枕席?就這等姿色?”

打量的眼神十分令人不安,鄭慧卻不慌不忙:“我知諸位皇子在找曹源,我願意助諸位皇子找到曹源,只要諸位皇子願意幫我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小忙。”

“說來聽聽。”

鄭慧慢慢擡起頭,眼裏閃爍着堅定的光:“我要諸位幫我改朝換代,助我當女王。”

胤禵驚訝地擡起頭,啥,這個女人要當女王?真是新鮮。

“呵呵,我只要姓曹家人,你卻要我軍士兵去打仗?不可能!”

“不用打仗,只要我上位後大清皇上能發禦旨承認我女王的身份。曹家人,我自會親自送到你們手上。”

胤禵又是一驚,這個女王如此厲害,靠自己就能發動政變?

“大哥,你如何說?”

“此事要問皇阿瑪意思。”

鄭慧語氣急促:“來不及了,三天之內我就要動手,暫時沒有聖旨不要緊,不知諸位可否帶着清朝的官兵助我一把。”

狐假虎威嘛,倒也不是不行,但他們只得了曹源一家,太過吃虧。更何況,鄭家允許鴉片經過安南國進入大清,胤禟不能忍。

胤禟見過吸鴉片的人是個什麽鬼樣,安南敢讓這樣的毒藥進入大清,那就是他胤禟的敵人。

鄭慧主動說:“諸位有什麽要求,咱們都可以談,不讓鴉片經安南進入大清我都可以答應。”

“你必須答應,否則我們就支持阮家。”

鄭慧變了臉色:“九皇子,你要相信,我們鄭家比阮家更值得大清信任。”

“呵呵,說正事吧,我幫你,你能給大清什麽。”

“九皇子有什麽想法?”

“我們要去昇龍城駐軍?”

“不行,昇龍是我國都城。除了昇龍之外,九皇子可換一個地方。”

胤禟輕哼,對站在葉舟身邊的唐子歸說:“你來說。”

“岘港,必須岘港,咱們不駐軍也是給洋人駐軍。”唐子歸對岘港可太熟悉了。

“岘港是阮家的,你要岘港那必須和阮家商量。”胤禟似笑非笑地看了鄭慧一眼。

據劉山所說,如今阮家控制下的岘港已經租給洋人使用。

鄭慧當機立斷道:“如果你們想要海港,紅河口的入海口我可以答應。”

“你确定?”

話是問鄭慧,胤禟眼睛看向唐子歸。

唐子歸點點頭,沒有岘港,那個港口也不錯,以後是越南的四大海軍基地之一。

“口說無憑,寫文書吧。”

文書用滿文、漢文、越南文三種文字寫成,劉山懂越南文,親自查驗過後回禀主子,沒錯。

鄭慧松了口氣,幸好她沒聽謀士的話在文書上動手腳。

“幾位皇子,希望三天後我能在昇龍城見到你們。”

鄭慧離開,胤禵這才問:“九哥,咱們去安南那個小地方駐軍做什麽?”

“港口啊,你以為我真想去昇龍駐軍?聲東擊西,咱們要的是港口。”

“港口要來做什麽?收關稅?”

胤禟也沒想的特別明白,但是福晉以前曾跟他念叨過好多次港口,他囫囵個聽進了心裏,他前幾日在船上時看過唐子歸畫的地圖,下意識就想要港口。

反正順手的買賣,不要白不要。

“唐子歸,你說要港口做什麽?”

唐子歸心道,一個好港口那可太重要了。現在海軍不強,列強也還沒進來,等海軍起來了,洋人打進來了,你們這些滿人就知道厲害了。

要是趁着如今國力還行,把南海外圍的海島都占了,南海成了咱們的內海,後代子孫都會把打出海權的祖宗們挂牆上,一日三炷香敬着。

誰懂,他剛才看到文書上永久駐軍權幾個字,簡直神清氣爽。

“那個鄭慧為什麽同意給咱們港口?”

“女子當政,就算她贏了你覺得她輕易就能坐穩位置?港口給咱們駐軍,對她來說,就是用一個港口買咱們當打手,幫她壓陣。”

還有一個原因,讓他們駐軍也是為了威脅南方阮家。

胤褆道:“我看這個便宜不好撿,那個女人不一定能贏。”

“鄭慧是嫡女,還有個弟弟,綁一塊兒,她有一半的贏面吧。”

安南王寵愛曹源女兒生的兒子,安南的官員認為曹源女兒是漢人,生的兒子有漢人血脈,部分守舊的大臣十分排斥,可安南王就是寵愛這個兒子,想立曹妃生的兒子為王。

鄭慧有個弟弟,嫡子,可惜娘死的早,孩子年紀太小,守舊的朝臣希望扶鄭慧年幼的弟弟上位,鄭慧在中間就有活動的空間了。

“九哥,你怎麽知道這麽多?”

“哦,昨天聽人說的。”

十三阿哥胤祥看向劉山和九皇子府那群侍衛。

“大哥,咱們三日後去看看,就算不幫鄭慧,曹源肯定要抓回京城交差。大哥,你跟索圖将軍商量好,安南肯定要去一趟。”

他們手中有皇阿瑪給的谕旨,谕旨沒說他們能帶兵去安南國,不過,為了完成差事嘛,去安南國也是不得已,是吧。

曹家二房嫡子曹貴,送走鄭慧後換了身衣裳進了衙門,一直在這裏待着,他和鄭慧是合夥人,鄭慧叫曹貴過來,這是怕他們不去?

曹貴當然不敢說自己是來監督的,只能賠笑,往角落站,假裝這些皇子們看不見自己。

第二天晚上,胤褆、胤禟、胤禵帶兵進入安南,一路上沒有遇到駐軍,走到半路時,索圖将軍懷疑鄭慧假意合作,是為了設下陷阱圍殺他們。

走前面探路的葉淮快馬回來:“主子,昇龍城內打起來了,間隔十裏都能看到都城裏的火光,他們還用上了火炮,打得很激烈。”

“咱們不急,先等等。”

安南國的內部紛争,他們不插手。

天色将亮,昇龍城牆頭挂上了王旗,一群人狼狽不堪地從城裏朝他們這個方向逃來,曹貴大喊:“堂叔,您這是去哪兒?”

胤褆揮手:“抓起來!”

被摁在土裏的曹源掙紮着想站起身,卻被摁動彈不得,他只眼睛能動,狠狠地盯着曹貴,恨不得活吞了他。

鄭慧帶兵騎馬趕來,他身後還跟着武将朝臣等,鄭慧看到一身皇子裝扮的直郡王等人,頓時長舒一口氣。

“尊貴的大清皇子們,歡迎你們來安南國做客!”

胤禟十分給面子地笑了笑:“多謝安南國女王邀請!”

這聲安南國女王讓隊伍裏的士兵騷動起來,為首的将領和朝臣卻沒動靜,看來鄭慧早有安排。

“我等已上書皇阿瑪,一月之內,給女王的聖旨就會到達昇龍城。”

鄭慧點頭致謝,請皇子們入城。

幾日後,八百裏加急的折子送到京城。

直郡王、九阿哥等人帶兵進去安南抓曹源等叛逃貪官,康熙和內閣大臣們都沒意見,畢竟安南國是我大清藩屬國,只去抓幾個人罷了,不算大事。

第二段,和安南國皇女合作,去安南國駐軍?內閣大臣們有意見。

再看,駐軍花費由安南國承擔,他們又沒有意見了。

一位大臣發出疑問:“我大清去安南國一個港口駐軍做什麽?”

康熙打開一張輿圖:“你們看看。”

發展海軍,禦敵于疆土之外!這一行字讓康熙心頭一熱。

折子裏夾着唐子歸在船上時親手畫的大清及南海諸國的疆域圖、洋人的大船圖、航線圖,甚至南海諸島外圍,被洋人占領的地點都标清楚了。

馬齊等人圍着這張圖半晌回不過神來,陸地,海洋,在圖紙上泾渭分明,刻意畫大的海船沖着大清而來,架在船上的火炮,顯得如此有威脅。

“皇上,誰畫的輿圖,此子必須招入軍中。”

康熙不知此人是誰,但他猜,老九媳婦兒肯定知道。

“你等如何看胤禟提出的海軍?”

大清有水軍,沒有海軍。

陳廷敬道:“回禀皇上,近年來沿海确實多有賊盜襲擾,如若大船上架上火炮,船還能沿海而上移動,咱們怕是難以應對。”

“怕什麽,咱們也有火炮,也有大船,不就是把火炮放在大船上嘛。”

“火炮太重,我們船廠造的船只怕放不了大炮。就算勉強放上去,也很難使用移動。”

“馬齊,你如何說?”

“回禀皇上,臣對海船尚無了解,只是那些洋人,真會不遠千裏開着船來打咱們嗎?”

“九皇子遞上來的這道折子言過其實,臣認為,大清有八旗子弟即可保衛邊疆。”

“李光地,你如何說?”

“皇上,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這句話語含雙關,滿人曾經也是非我族類,洋人會不會觊觎富饒的大清,皇上問問自己就知道了。

“李光地,你大膽!”

“臣有罪!”李光地跪下!

康熙怒斥李光地,但真要防範于未然嗎?

康熙猶豫:“如今國庫空虛……”

“皇上!”

陳廷敬上言:“此回江蘇貪污大案抄家獲得的錢財,折合銀兩已有五千萬兩,抵過大清上年國庫收入一倍還多。”

漢臣贊成發展海軍,滿臣不贊成,康熙自己……

“罷了,待直郡王、九阿哥等回來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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