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不知道為謙是否一夜安好, 兩個人回墨城這天他起的好早,年年起床已經看到他收拾清爽自己,在廚房忙活的身影。
這人拄着一只拐在擺弄豆漿機, 他大概是穿了護腰可沒戴支架,腰身很端正,可高高的個子彎不下腰去只低垂頭在操作, 細瘦的右腿穿不了拖鞋, 只穿了襪子, 彎曲垂在身側,随身形動作不時晃動。
連忙走過去扶住他右邊幹癟的腰臀, 年年把肘拐塞到為謙手裏, 不敢用力拉他,只嘴巴裏哄道, “為謙,早餐我來弄, 你去再躺一會兒, 站久了你腰受不了。”
“沒事,粥已經好了,你倒出來, 我們倆簡單吃一點走吧, 我怕過一會兒下雪, 路不好走。”指了指小蒸鍋,為謙抓好了肘拐站穩, 他已經蒸了早點, 并不打算離開廚房。
“好。”早去早回, 她最舍不得他來回奔波受累。
車子滿電,設好導航, 為謙坐在副駕駛,他不怎麽說話,但卻是年年的主心骨,三個小時的路程也不那麽難熬。
雖然有提前通知家裏,一路上,年年心裏仍是有些忐忑。
墨城雖比白城小,經濟發展并不差,但年年家所在的區域,的的确确發展落後了一點,屬于偏遠老城區,新鮮活力很少。
“到了。”
“先別去門口,停遠一點,我緩緩。”大手抓住年年纖細手臂,為謙開口央求。
開車三個小時,年年也有些累。不敢過度依靠自動駕駛系統,到了目的地後年年覺得小腿好緊,心想為謙的身子恐怕更難受更累。
“別急着起來,我給你揉揉。”副駕座椅幾乎平躺,年年伸手過去,輕輕按揉他的腰背。
臉色不太好,為謙的腰已經麻木,此刻又要故意激活它,讓它努力配合走路,難度系數t真的大。還好他吃了一顆止痛藥,不然疼的直冒冷汗去見未來岳父岳母,為謙真的會自慚形穢加無地自容。
“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能走,別擔心。”車門打開冷風灌了進來,為謙伸手撫摸年年的臉蛋,又摸摸她的頭,反過來安慰他的小女孩。
和為謙在距離家一百米遠的地方坐了一會兒,又是抱又是扶幫他坐起來,再下車扶他走了幾步,确定腰腿不再僵硬,他确實能拄拐走路,年年才又把人攙扶回車裏,把車開到家門口,未來女婿正式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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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有五十年的房子,單元門口的路不太平整,許久不回家,年年也生出好多陌生感。
停好車年年急忙過去副駕攙扶為謙,看他挪動腳步遲滞,于是緊緊握住他手臂,低聲提醒他,“小心”。
側頭看了年年一眼,為謙跟她講,“沒事,你別緊張,我不會摔倒。”
年年低低笑了一聲,算是有了些好臉色。
這麽老的開放式小區,三十萬左右的車都很少見,別說年年開的這臺一百多萬的豪車了,他們不知道,有多少鄰居,在家中默默的朝外看熱鬧。
許家住一樓,當初許爸爸單位福利分房,之所以要這棟別人住了二十年的老房子,完全是為了家裏癱瘓在床的大女兒。三十年後,一樓的這個家,也給了為謙一點點安慰,至少他不用拖着殘腿爬樓梯。
許家爸爸媽媽聽到女兒敲門聲音,立刻出來迎接他們,“爸,為謙買的東西太多了,你陪我去車子裏拿,八個袋子都拿進來。”
扶為謙走進家門,年年自然的蹲下幫他脫鞋子,給他癱腳穿上拖鞋,也不管拐杖頭在外面用過,微微用力推他,把為謙扶進了家中,讓他去爸媽主卧的沙發坐下。
沒等爸媽正式跟為謙講話,又被年年拉了出來,打開後備箱,許家父母和年年把八袋子禮物提進了家門。
他們出去後,為謙扶着沙發奮力坐直身體,默默打量沒有大廳只有進門一個小餐廳和兩間卧室的老房子。
為謙處在主人的大主卧內,他看得出家裏被刻意整理打掃過,面前的茶幾上,擺了一盤蘋果,一盤橘子,還有一盤旺旺雪餅做零食。
“太客氣了,怎麽買這麽多東西。”看到為謙俊美的臉和滿後備箱看起來很高級的禮物後,許媽媽心裏是喜滋滋的,從知道未來姑爺腿腳不好開始,她郁悶了好幾天,可小女兒私下直白告訴他們,為謙家庭條件特別好,如果不是腿不好,根本輪不到他們女兒去認識。
“為謙是吧,坐着別動,我給你沏茶。”許爸爸比想象中溫和,他看了幾眼未來女婿,跟女兒說的腿腳不好對上了,條件好也對上了,小夥子一看就是嬌矜貴氣、富裕人家的孩子。
“為謙,我爸爸媽媽,這是我姐姐。”年年從另一間屋子推過來一個人,七八歲孩子一般的身體,半躺半卧在一臺破舊電動輪椅裏的女孩,是年年的姐姐,許歲歲。
“妹夫你好啊,歡迎你來。”許歲歲小臉蛋圓圓的朝着為謙笑,小小的身子被薄被包裹看不出形狀,但短小的四肢很明顯是殘疾無力,基本沒什麽功能。
“姐,他叫為謙。”聽到姐姐喊妹夫,年年害羞了。
給年年爸媽問好後,為謙又給姐姐點頭問好,聽年年這麽說,還跟她也笑了笑,意思是姐姐說的也沒錯啊。
歲歲看為謙笑,笑的更開心了,一家人都沒想到,年年只說男朋友腿腳不好,并沒說他有多麽英俊好看,此刻姐姐完全理解了妹妹的心情,在心裏替年年高興。
許爸爸端了茶水過來,坐下和為聊天,他說大女兒是瓷娃娃的時候,為謙徹底明白了,為什麽年年對他的身體從沒表現出驚訝和嫌棄。甚至還有一些了解和自然而然的照顧;如果他的家庭是這樣艱難,他也會不願多提及姐姐和家庭與人讨論吧。
讓年年把姐姐送回房間,許家父母就是支開她,想和為謙說幾句,“為謙,你看到了,我大女兒身體是那樣的,所以,我們希望小女兒找一個身體健康的對象。這樣,我小女兒以後,會輕松一點,不必要照顧這麽多人。”
一句話已經令為謙震驚,是啊,這個家裏四口人。除了年年,總有一天其他三人會需要年年照顧,而他,明顯也需要年年照顧。許爸爸沒說錯什麽,他無力反駁,只能啞口無言坐在沙發裏,右手撐着沙發,瞬間心裏難受的好似被油烹。
為謙有一雙清亮深邃、形狀狹長的眼睛,透過鏡片他艱難的看向許家二老,他們跟自己父母年紀相仿,卻更加蒼老些,好似疲憊不堪,似乎生活窘迫不如意。
去車裏取東西的時候,許爸爸已經仔細觀察了那臺高級的轎跑車,在心裏默默掂量了車的價值,還沒等為謙開口,許爸爸繼續說道,“年年從小沒讓我們操過心,她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很有主見,我們尊重小女兒的意思,同意你們結婚。”
轉變來的太突然,為謙只好機械式的連說謝謝,“謝謝叔叔,謝謝阿姨,我們會過得很好的,請你們放心。”
一臉的無奈,除此之外,許媽媽一句話也不說,平靜看着站在門口大方偷聽的女兒和坐在沙發裏的為謙,并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來之前,為謙已經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他這樣的身體,女孩子父母不同意、不喜歡他,是正常的。現在這樣委屈同意,又是為了什麽呢?
許爸爸又說話了,看得出來,他心裏也很亂,“希望你對年年好,別有二心。”
直了直身子,為謙又推了推并沒下滑的眼鏡,朗聲說道,“叔叔放心,我的腿不好,的确有很多地方不方便,但我會加倍對年年好,彌補她在這一段感情裏的缺失。”
這時候年年走過來坐到為謙身邊,她臉色跟平時一樣淡淡的,也沒有說高興或是不高興,只是手緊緊握住了為謙的手,默默給他身子一些支撐,沒再松開。
許媽媽削水果皮,又細心的切了小塊,年年拿一小塊給為謙,他吃了,卻不知說什麽才好。
“訂了旁邊的飯店,午飯我們一起去吃,晚上,你們住酒店吧,家裏太小。”許爸爸打破了沉默。
“爸,不用吃飯了,家裏工廠還有事,我們馬上要回去。”
“那也要吃了飯再走。”許媽媽終于說話了。
“不了,約定了時間,不能遲到。”說話就站了起來,年年抓了拐杖遞給為謙,示意他起來回家。
聽老婆話的為謙連忙扶着沙發起身,他只來的及把腿上的支架打開拉直右腿,已經被年年抱扶着身子拖到了門口。
匆匆告別,兩個人上車離開,開出去好久之後,為謙才試探問道,“年年,你,生氣了?
“為謙,對不起,我爸媽也只能做到那麽多,他們,生活的确挺難的,我替他們,也跟你道歉。”爸爸的話年年都聽到了,好像是在為了她好,可殘疾為謙也不願意啊,事實是他們什麽也不知道、一點也不尊重為謙,好像自己和為謙在一起很委屈似的,明明高攀的那個人是她。
伸手握住年年的手背,為謙的大手包裹磨蹭着她的手,生病殘疾這麽多年,他早已習慣和癱瘓的右腿相處,接受了終身殘疾的事實。與崩潰的心情和各種奇怪的眼光相比,今天的見面并沒有令他覺得不适,畢竟,許家二老當面同意了他們的婚事。身體殘疾是事實,為謙從不奢望年年的父母會立刻馬上接受和喜歡自己。
幾次欲言又止,為謙沒有問年年問題,原來他了解的她,性格就是在這樣的家庭裏形成,一個工薪家庭,傾盡所有也不可能治好瓷娃娃病症,父母在忙着治療大女兒、忙着工作、忙着生活,年年可以分到多少關注?她能有多少快樂幸福的回憶呢?
回到藍月灣溫暖舒适的家裏,年年驚覺自己早已習慣了跟為謙在一起的生活,她也說不出自己是什麽樣的心情,還好,彼此的父母有了态度,也算是得到了支持和祝福。
眼看為謙身體越來越不好,自己無力轉移,往往坐下之後站不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生病的緣故,年年變得越發粘為謙,總是纏在他身邊,甚至為謙卧床休息,她也盡量留在身邊照顧。
天氣冷,為謙也不催她去面包坊,他了解她情緒的變化,除了安t靜陪伴,并不過多語言。
給她安裝軟件,給她手機充電,給她做飯,給她吹頭發,即使吃藥止疼,為謙仍一邊忙工作,一邊持續理療,也不放棄陪伴女友,細細觀察她的變化。
雖然有董悅、為謙兩大靠山,但年年自己做老板,壓力是無形的,還有為謙的病也令她擔憂不已,各種情緒交織,年年越發不愛講話。
估摸女友又快來姨媽,為謙默默給女友多買了幾樣她喜歡的食材,自己勤快的在廚房給她做吃的。晚上年年從店裏回家來,不僅晚餐弄好,甚至紅糖姜湯裏還飄着圓圓胖胖的紅棗,一切是那麽美好。
兩個人用過晚餐,年年不再讓為謙操勞,整理好廚房後,她主動跑去書房彎腰去蹭輪椅裏的人。
耳朵被她蹭的癢癢的,為謙馬上擡頭問她,“紅棗湯喝了麽?放涼了吧?我去給你加熱一下。”
她也不再鬧他,依舊摟住他脖子沒動,跟他嬌滴滴說話,“晚一點再喝,為謙,謝謝你,你對我太好了,從不對我發脾氣,即使你不行,我也愛你,永遠永遠跟你在一起。”
“咳咳咳……咳咳……”呼呲呼呲又咳又喘了好久,為謙攥住年年的手腕,即使咳的眼中蓄淚就是不松手,有了力氣後,他一把把年年抱在懷裏,咬着她耳朵哼哼的問道,“誰說我不行的?”
“誰?”年年被問懵了。
一雙大手緊緊摟住年年纖細的腰,把她抱在自己腿上,為謙熱烈吻住她的唇,第一次,狂熱又強烈的索取,柔軟的紅唇瞬時被蹂躏的紅潤泛起水光。年年從未有過這種體驗,她楞了好幾秒,明白自己被“欺負”了之後,她瞪大眼睛看向一臉壞笑的男人,不甘示弱緊緊圈住為謙脖子,把他的耳朵和喉結一一吻遍。
他的小女孩,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玩火?
收到了女友的鼓勵和暗示,雖然為謙腿腳無力,可他的手特別寬大有力,緊緊把年年扣在懷裏,抱在自己腿上不松手,年年被動承受他巨浪般的熱情,她害怕,但更欣喜,因為她愛他。
在歐洲的11個月裏,年年沒有一刻不在擔心,她擔心為謙遇到更喜歡、更會照顧他胃口的女孩子,她害怕失去好不容易才愛上的男人,她迷戀他深邃的目光,沉迷于他獨有的柔情,舍不得他的一切。
談戀愛進入甜膩自然的階段,為謙也有真誠的求婚給她,也見過了雙方父母,年年心裏女孩子固有的矜持和被動在這一夜完全放下,她把心裏所有的愛都給了為謙,毫無保留。
兩個人不知何時從輪椅蹭到地板上,為謙還守着一絲清明,把腿上的毯子給她鋪在了身下。
無論如何,今天誰也別想走出這間書房。
“我的腿……你別怕……”箭在弦上的時刻,為謙還是顧忌自己的殘疾,男人猶豫和自卑,仿佛在哀求。
“我膽子大的很……”
談戀愛兩年了,兩個人在一起,語言大膽,行動卻潇灑不起來,都沒什麽經驗,全憑為謙大手護着年年的頭,怕她磕到地板會疼,年年窩在為謙懷裏,疼的直發抖也不願退縮,還要分出精神來照顧他的癱腿不要被磕傷。
白城的雪花飄飄忽忽,不知何時安安靜靜落滿了整座城市,純淨潔白,沒有一絲瑕疵。
知道她疼,知道她流血,為謙即使腰疼的厲害也沒皺一下眉頭,溫溫柔柔不再造次,始終顧及她的感受。
年年于疼痛之中享盡為謙的溫柔呵護,順着他蒼白的唇,柔軟的唇珠向上看,是高挺驕傲的鼻梁,她正看得出神,突然看他突出的眉骨,瞬間微微一動,隐忍不出聲的男人終是忍不住低吼出聲,抓住她的手兩個人交換了彼此心跳的頻率。
終于,為謙是她最親近的人了,很暖很安心,背靠溫熱的地板,年年抱着最愛的人,沉醉在白城滿天的飛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