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
第 46 章
夏夕工作了一天, 本就有些疲乏了。
但想着明天下午要和晏池燼出去玩,又有些掩不住的興奮。
夏夕側躺在床上,用手機在各個軟件裏搜索着節目組選定的那家鬼屋較為好玩的沉浸本, 看着其餘玩過的人發表的評價。
打算挑個最好玩的。
奈何身體實在太困,夏夕手指在屏幕輕滑間, 自己都不察的, 眼皮就已經重如鉛的徹底合上了。
手機就這麽亮着微光緩緩從掌心掉落在身側的床單上。
夏夕再有意識時, 是腳底突兀的酸痛感襲來。
“啊”, 口中下意識溢出的痛哼比陷入睡眠的混沌意識先覺醒。
雙腿自我保護的瞬間蜷縮,避開痛源。
夏夕蹙着秀眉眯開眸。
整個人都是懵的。
床頭燈還未關。
适應了熟睡中黑暗的眸陡然遇上燈光, 仍有些畏光的睜不開。
夏夕單臂遮擋在眼前。
另手撐在身側想要坐起身查看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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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夕睡得熟, 這突然的痛感來襲, 她一時間都分不清究竟是夢境還是真實的。
未完全清醒的腦袋全然混沌虛惘。
背脊剛和身下的被單拉開分寸距離。
床尾卻立起一抹颀長身形, 陰影一晃,夏夕心都漏了拍。
還沒來及深想去害怕卧室裏多了t個人呢。
熟悉的面龐就出現在視野中。
晏池燼坐在她身邊, 将她肩按下, 讓她繼續躺着, “腳還疼的這麽厲害?”
他就輕輕按了下。
沒想到她這麽大的反應。
“嗯……”夏夕瞧見是他, 定下心神的躺好, 困倦的微眯着眸, “也還好, 可能睡覺突然被按有些敏感吧。”
“你今晚要在這睡嗎?”
他們定好一周二次。
以往他來都會先告知聲的,今天來的突然, 夏夕有些迷糊,不知他是來看她的腳, 還是睡這。
“嗯,睡這。”
晏池燼那會兒來看她, 主要是想給看看她腳的情況給她按摩的,但有攝像,只能先給她藥貼,等到直播間關閉,才來尋她,“腳下哪個部位疼?我給你按按。”
“不要。”
夏夕見他要起身,拉着他胳膊,抗拒的搖頭,“不想按,按了好痛。”
就好像學生時代體測結束的那幾天酸痛的肌肉。
若是按揉,與其說痛,不如說是直鑽大腦皮層的刺激酸爽感,控制不住的神經緊繃、想要退縮。
“我輕點,這會兒按了好的快些。”
晏池燼指腹在她手背表層輕輕摩挲着,以示安撫。
夏夕明顯還是不想讓晏池燼按摩,雖不語卻已經将腿全部收到了被中遮掩。
“那明天下午還能出去玩嗎?”
晏池燼兩手都輕握住她手指,“不然換一天吧。”
“不用。”
夏夕也不是第一次穿不舒服的鞋拍戲,主要是今天站太久了難免不适,睡一覺醒來也就休緩的差不多了,雖腳底還會隐隐酸疼,但不是大問題。
奈何晏池燼心疼她,但凡涉及到她的事,就沒有小事,晏池燼總會無限放大。
夏夕清楚這點,瞧着他真能改鬼屋行程的擔憂模樣,才輕咬唇肉,“那……那好吧,你輕點按。”
晏池燼去洗手間用毛巾浸濕了熱水,用熱毛巾在她腳上敷了會兒,熱敷活血後,才曲着指輕輕抵上她腳掌。
“嘶。”
細微的痛感傳來,夏夕沒耐住輕抽口涼氣,細腿微蜷,腳踝卻被晏池燼拉住又緊緊箍住。
“剛剛那個力度還是很疼嗎?”
晏池燼力度放的更輕柔了些。
“也不是很疼,酸酸的感覺更多。”
夏夕老實看他答複。
晏池燼渾然不知很大問題出在自己身上。
因為是他,夏夕一點難受都不忍,有人寵着反倒更驕矜的放大痛覺,完完全全就當個戀愛的小女生。
晏池燼耐着性子一點點的輕按,夏夕被按舒服了,懶洋洋的抱着枕頭倚靠在床頭,腦袋輕微耷拉着又有些想睡了。
隔壁卧室。
祝雅曼大半夜的睡不着,輾轉反側數不清多少次後到底繃不住了,爬起身想去找夏夕。
打開卧室門時。
祝雅曼警惕的朝走廊盡頭瞄了眼。
有了上次晏池燼和夏夕的事情。
大家現在都知道這裏有沒關的攝像頭盯着。
思忖幾秒。
祝雅曼想節目組無非是為了收視率才盯着晏池燼和夏夕的,總不可能盯着她吧?
實在心煩的夠嗆。
祝雅曼懶得去想那麽多,輕手輕腳的從外關上卧室門,踏至夏夕卧室門口。
扶上門把手的同時。
祝雅曼視線掃見門下洩出的微光,心尖一喜。
看來夏夕還沒睡。
正好能聊天了!
可門剛壓下一截。
夏夕略顯痛苦又透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舒服聲響起,“嘶,晏池燼你輕點。”
晏池燼哄她,“乖,總不能一直那麽輕,很快就好了。”
夏夕聲音染上些急促,“晏池燼,我不要了,啊,好痛。”
“我真不要了,晏池燼……”
祝雅曼意識到不對勁的那刻。
門卻已經被她按開。
寂寥深夜中。
這聲開門的‘咯噔’聲格外惹耳。
“誰?”
晏池燼瞬間掀回被子蓋好夏夕只穿了睡裙的曼妙身軀。
“我、我、我!我什麽都沒有看到,真的沒看到!”
祝雅曼一秒轉過身,先是下意識捂耳朵,而後又慌亂捂眼睛,而後又窘迫捂住耳朵,手足無措的徹底不知道該放哪了,口齒含糊的尴尬不成調,“我那個、那個我、我、我先走了!”
“曼曼,怎麽了?你進來呀。”
夏夕聽出祝雅曼聲音,忙不疊開口喊她。
還未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多容易讓人曲解。
“啊?”
祝雅曼聲音都顫抖了,“我還是……不進去了……吧。”
她尾調剛落。
身後的門忽而被拉開。
晏池燼不溫不涼的聲音響起,“我最近是得給你個保護費嗎?”
總打擾他和夏夕的二人世界。
晏池燼聲音實在太過于淡定,不太像那事被打擾的樣子。
祝雅曼戰戰兢兢地轉過身,雙手仍擋在眼前不太敢亂看。
但低垂的視野中看到了晏池燼熨帖整齊的睡褲。
這才緩緩擡起頭打量晏池燼。
他雖只穿着簡單的一套睡衣。
但衣扣齊整、神情如常,一如往常。
“進來吧。”
晏池燼側過身主動讓祝雅曼進來。
雖被打擾略有些不爽。
但淩晨這時間段,祝雅曼過來找夏夕,定是有什麽事情。
“曼曼你怎麽來了又走,出什麽事了?”夏夕掀開被子起身,被按摩到舒展略顯軟綿的腳踩到地上還有些無力。
晏池燼大步流星的回到她身邊,又将她按回床上,“躺好,這會兒就別亂動了。”
祝雅曼瞧着夏夕只掀開了一角的被子。
突然感覺……這事好像有點誤會,重重松了口氣,反手關上了門,“你們剛剛幹嘛呢,吓死我了。”
“他給我按摩腳,我不是今天穿那鞋站了太久嘛,你當我們幹嘛?”
夏夕這話說出去。
卧室猝然陷入了死寂般的無聲。
晏池燼忽而反應過來什麽,掀眸看向夏夕。
他這麽一看。
夏夕突然也懂了……
“咳咳。”
夏夕努力掩飾惶窘的輕咳兩聲,觑她眼,嗔怪又無奈,“你真是……”
祝雅曼破了功的失笑,“怪我怪我。”
“我就是睡不着,想過來和你聊天。”烏龍解開,祝雅曼麻溜的上了夏夕的床,盤腿坐在她身邊。
“還聊?”
晏池燼微眯的眼徑直望向祝雅曼,“你那會兒在她這泡澡已經聊了幾個小時了。”
祝雅曼一把抱住夏夕的胳膊,撒嬌的晃她,“嗯~~~我的夕夕寶貝,你不能重色輕友,你得陪我。”
“好好好,陪你陪你。”
夏夕尾音還沒落呢,床尾就傳來晏池燼不滿的輕啧。
這個剛哄好,又得去哄那個。
夏夕另只手朝着晏池燼招了招,“也陪你,一邊摟一個。”
“戚。”
晏池燼戚笑聲,坐在床沿握住她一只細腿擔在腿上,低頭繼續幫她按摩,“你們聊吧,正好也能給你分散點注意力。”
“不行。”
晏池燼這麽大方,夏夕倒有些害怕的想要縮腿,“你不許太重,我疼。”
她腳踝被晏池燼兩指緊緊攥着,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
晏池燼反倒将她的腳拉的更近些,“不重,快要按好了,到時候再敷個藥貼睡一晚估計就差不多了。”
“我的心都要碎成渣渣了,你們倆能別這會兒給我灌狗糧嗎?”
祝雅曼哭哼兩聲,瘋狂蹭着夏夕胳膊。
“好好好。”
夏夕連忙撫着她頭發哄她,“你說,怎麽了?”
祝雅曼瞧了眼床尾的晏池燼,小聲,“你男人在,不好說……”
“祝雅曼你別得寸進尺啊。”
晏池燼看都沒看她一眼,“要麽你在這說,要麽你走。”
夏夕細腿微側,在他腰腹輕碰,“你溫柔些說話。”
晏池燼沒好氣,“她都要攆我走了,我還不夠溫柔?”
“你再多幫她說一句話,我就——”
晏池燼慢悠悠的掀眸,擡起手晃了晃。
夏夕瞬間怵了,奈何腳根本縮不回來,宛若案板魚肉任由宰割,“我不說了,你不許用力。”
祝雅曼見狀徹底躺平,“算了,他在也好,正好也想讓他站在男人的視角分析分析。”
夏夕一聽便猜到一二,“還真因為明嘉言的事情睡不着了啊?”
晏池燼聞言頗為意外的挑眉,倒是瞧了眼祝雅曼,就是那話腔略顯陰陽怪調,“喲,以您這換男友的速度,怎麽栽在他身上了?”
祝雅曼一秒後悔,“能把你男人嘴塞上嗎?”
“突然也不是很想聽他分析了。”
夏夕連忙打圓場,朝着祝雅曼淺笑,“你悄悄和我說嘛,咱們不……”
她話還沒說完,晏池燼按摩力度突然加重,夏夕痛的叫出聲“啊”,聲音突然就變了調。
對上晏池燼微忿的雙眸,夏夕只能欲言又止的理虧弱弱道:“你輕點嘛……我好痛。”
“知道疼說話就注意點。”
晏池燼擺在明面上的t威脅倒讓祝雅曼特羨慕,“哎,你說晏池燼這種小氣吧啦的勁到底是性格使然還是太愛你?”
夏夕聽着祝雅曼語調更多是誇贊,倒有些好笑的眨眼,“也是沒想到你在這種時候誇他。”
晏池燼:“……”
“小氣吧啦是誇?”
“哎呀,”夏夕生怕晏池燼又惱的按她腳底,讨好的蹭了蹭他,“曼曼肯定是想在明嘉言身上看到占有欲,但是明嘉言那人吧,太老好人了,對誰都好就看不出個所以然了。”
祝雅曼嘆了口氣,“煩死了,說來說去都是這個坎過不去。”
“偏偏我總放不下當初那件事。”
“奶奶的事情嗎?”
提到奶奶,夏夕聲調都輕了不少。
“嗯……”
祝雅曼氣息有些綿長,“你今天和我說,明嘉言不是我交往對象中最帥的一個,也不是對我最好的那個,我就忍不住想,我到底喜歡他哪裏,想了半天,我也想不出所以然,但他總給我一種溫暖的踏實感,是一種……家的感覺?”
最後四個字,祝雅曼自己都不确定。
語調輕悠,音調極輕的低着氣音,幾近無聲。
夏夕眸光一顫。
看着祝雅曼低垂着眼睑的側臉,這才驚覺明嘉言于祝雅曼而言是個多重要的人。
竟然能被祝雅曼冠上‘家’,這個字眼。
祝雅曼出生在一個小城市中。
算不得多富裕的家庭,但也衣食無憂。
就是爸媽常年在外打工。
祝雅曼只能跟着奶奶後面生活。
爸媽一年也就回來一兩次。
又是較為嚴苛的性格,以至于祝雅曼和他們的關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但奶奶一直告訴祝雅曼。
爸媽對她有多好。
告訴她,爸媽也很想她,但為了賺錢只能去大城市打工。
後來。
媽媽懷上了祝雅潔,沒法在外面打工,便回到了老家。
爸爸沒多久也回來了,打算留在老家找個清閑些的工作。
祝雅曼的生活就是在這會兒發生了改變。
她本以為有爸媽在身邊,日子會更好,不料媽媽生産、妹妹出生後,她就陷入了無休止的争吵中。
爸爸仗着手上有些打工的積蓄,跟着所謂的好友投資了當地的一處廠商。
結果廠商跑路,全家攢了這麽多年的錢血本無歸。
媽媽以此為點,總會提及叱罵爸爸。
爸爸起初還知道自己做錯事,沉默不答。
後來染上了酒精後情緒愈發不受控。
這事宛若雷點。
一旦被提及。
爸爸就像發了瘋的瘋狂甩砸物件。
媽媽也不慣着。
夫妻倆感情出現重大裂痕。
每天都在為了各種瑣碎的柴米油鹽争吵。
祝雅曼被吓壞了,起初還會上去勸架,結果只會被爸爸當做發洩的工具任意打罵。
每每這時,媽媽都會護着她,責罵爸爸不要在孩子面前這樣。
背地裏,媽媽會提醒祝雅曼,以後帶着妹妹躲起來就好。
哪怕家裏情況并不好,媽媽每個月也都會留出一筆錢讓祝雅曼繼續學習舞蹈。
母女三人許是這麽彼此依偎、互相取暖。
感情日益好了起來。
可那日散學歸家。
祝雅曼推開家門見家中聚齊了一堆親戚。
妹妹就這麽無人管的癱坐在地上哭到眼皮紅腫,小小的臉蛋腫起兩道怖人的巴掌印。
祝雅潔看到祝雅曼,哭的更厲害,好不容易壓抑的淚又如連成串的掉,撕心裂肺的喊她,“姐!嗚……”
祝雅曼連忙上前抱起祝雅潔,将妹妹護在身後。
渾身血液凝固,深陷于冰冷中,不敢相信的盯着父親,“你瘋了嗎?小潔才多大?你自己沒出息打她做什麽?”
“媽的!真他娘什麽貨色都能來說老子兩句了。”
祝父一張臉都陰沉着,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重重掌掴在祝雅曼臉上,力度重到祝雅曼身形不受控的朝後跌了幾步,祝雅潔弱小的身軀着急忙慌試圖撐住祝雅曼,卻反被祝雅曼後退的力度撞得跌坐在地上,祝雅潔連忙爬起身,哭的更厲害,抽噎着拉着祝雅曼,“姐、姐姐,你別和爸爸吵了。”
祝雅潔一說一抽的,拽着她想回卧室,生怕祝雅曼又被打,“我們、我們去躲起來。”
“媽媽說的,躲起來就好了。”
祝雅曼看着妹妹這麽小的年紀說出這樣的話,被打了一巴掌都沒什麽反應的眸突然濕潤。
祝父啐了口吐沫,“還媽媽呢,你媽都跑了!不要你們了。”
“轟——”
那話如驚雷摧毀了祝雅曼,她整個人僵在原地,腦子陷入空白,“什麽、什麽意思?”
那天,祝雅曼在一堆看笑話的親戚窩裏,聽着自己的親生父親咒罵親生母親,硬生生罵了幾個小時,似是不嫌那些事丢人,挨個親戚拉着掰扯。
非得聽到別的親戚和他一起咒罵母親,才會露出滿意的神情,仿佛覺得他是個多麽偉大的父親和丈夫,是妻子先抛棄了他,他也沒有抛棄兩個孩子。
罵到興頭上,還要連帶着将姐妹倆打罵一頓。
似是這樣才解氣。
祝雅曼一個字都不想聽。
她知道媽媽的不容易,知道媽媽這些年是怎麽護着她們的,更知道媽媽背地裏偷偷哭過多少次。
可真聽着奶奶告訴她,媽媽走了的時候。
祝雅曼心裏那點光,徹底滅了……
她好像……
再沒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一個……剛進入她心扉不過多久的親人。
又離開了。
祝雅曼從不怪媽媽。
她知道媽媽已經做了很多,可還是抑不住心底的難過,心疼自己,心疼妹妹。
尤其在祝雅曼以為自己再也沒法學習熱愛的舞蹈時。
卻從舞蹈老師那得知,媽媽臨走前給她交了幾年的學費。
情緒就徹底決了堤。
她還是舍不得媽媽。
但她祝福媽媽在新的地方能過得好。
而她,會肩負起照顧妹妹的任務。
沒多久。
祝父又娶了個老婆。
後媽帶着自己的兒子加入了他們的家庭。
自是将一切好的都給自己的兒子。
好在奶奶心疼姐妹倆。
親自将姐妹倆接了過去。
姐妹倆于祝父而言,本就是拖累。
後媽也巴不得她們早點離開。
奶奶輕而易舉的就将她們帶走了。
姐妹倆倒也算在奶奶那過了段歡愉日子。
只可惜祝雅曼高考結束要去外省讀大學,不得不離開老家。
那麽多個黑暗的日日夜夜。
祝雅曼滿腦子都是好好學習、好好練舞,考上一個好大學,她想離開這裏,離開這個無底洞。
可真到這一天。
她看着年邁跛腳的奶奶和稚嫩的妹妹,腳下愣是灌鉛般怎麽也走不動。
是奶奶。
奶奶将自己的棺材本拿了出來塞給祝雅曼。
讓她務必好好學習,不需要擔心錢的問題,要有出息。
祝雅曼抑不住淚。
攥着手心裏被一層層粗糙的紙巾包裹住的不同數值紙幣。
她知道。
這大概是奶奶除去維持正常生活外所有的錢了。
有零、有整。
那會兒的祝雅曼別無辦法,渾身上下只有打暑假工的錢。
完全不夠剛去大學的生活。
只能強撐着心裏的愧疚收下這筆錢。
臨走時,她說:“你們等我,我一定會有出息,帶你們去大城市,住大房子。”
奶奶總是那副和藹的笑,“奶奶相信你,曼曼一直是最有出息的孩子。”
祝雅潔明明哭的滿臉淚痕了,卻還努力的吸着鼻子強忍,“姐姐你去吧,我會在家乖乖聽話的,我也會好好學習像你一樣考出去的。”
祝雅曼一邊步入大學,一邊輾轉于各種兼職。
除去剛進大學需要大量置辦生活用品那一個月,後面的日子裏,祝雅曼全都自給自足,沒再要奶奶一分錢,拿到獎學金扣除下年學費後,還會給奶奶打錢。
那年。
有劇組去學校招群演,需要給女主角做配一起在舞臺跳舞。
祝雅曼靠着精湛的舞技和亭亭玉立的身姿被選中。
後來又主動去參加別的劇組面試,就這麽邁入了娛樂圈。
只可惜,祝雅潔還小尚在讀書的年紀,學籍、轉校的問題遠在祝雅曼的能力外。
她的經濟能力也不足以她去處理這些,但她轉給奶奶的錢,已然能讓奶奶和妹妹都過上富裕的生活。
那會兒的祝雅曼想,日子已然好轉了很多。
只要再等等,再努力努力,或許就能成了。
總歸妹妹和奶奶住在一起,沒有爸爸的存在,過的也很安逸。
世事向來不如意。
祝雅曼還沒來及接奶奶去京市享福,卻接到了醫院的電話。
奶奶年紀大了。
本身就跛腳,眼神也不好了。
外出買菜時不察摔了一跤。
老人家身體本就脆弱。
奶奶又是頭着地,這麽一摔,t直接進了ICU。
祝雅曼匆匆趕回老家。
只見到了奶奶最後一面。
而後就拿到了奶奶的死亡診斷。
那一天。
祝雅曼沒哭。
她摟着祝雅潔,摟着這個于她而言唯一的親人。
心卻空了。
偏偏她還要回去繼續工作。
而妹妹,卻要被她親手交給那個所謂父親的人。
幸好那時的祝雅曼已經有了知名度。
祝父和繼母對她都客氣了不少。
祝雅曼主動提及,會定期打錢,但也要定期和妹妹視頻聊天。
祝雅曼本想給妹妹留個手機方便聯系。
卻被祝父反對。
只道祝雅潔還小,玩手機耽誤學習。
祝雅曼知道他心思不純。
卻只能硬生生咽下,她不敢和爸爸強勢。
她可以一走了之,妹妹卻還在這。
祝雅曼不知覺的變成了昔日媽媽的模樣。
她教着祝雅潔,要乖,要聽話,要好好學習,平常除了上學就躲在卧室裏,聽到什麽動靜都別出去,也別多管他們家的事情。
明嘉言就是那時出現的。
他幫着祝雅曼一起處理奶奶的後事,從祝雅曼沉重的肩上分走了一份力,陪着祝雅曼一起坐上了回京市的飛機。
她強撐了那麽多天的淚,也是在那會兒落下的。
向來孤獨的航班,這次卻有了明嘉言的陪伴。
冷寂的心出現了那麽點波動。
“對不起,今天才和你道歉。”
“為什麽要和我道歉?”
明嘉言抿了抿唇,有些吞吞吐吐,“我聽……聽齊導說你家裏出了大事,又一直聯系不上你……就打聽到你家的住址貿然過來……沒想冒犯你的隐私,對不起……”
祝雅曼扯唇,只是問:“為什麽要來?”
“我們好像也沒熟悉到那種程度。”
“我……”明嘉言默了良久,緊張的聲音微弱,素來巧舌如簧的人在這會兒卻變得支支吾吾,略顯笨拙,“我在意你……”
“喜歡你……”
“很在意你……”
“祝雅曼,能給我這個機會嗎?我想好好護着你。”
那會兒的祝雅曼并不喜歡他。
饒是心裏有些感激,卻沒答應。
可後面的日子裏。
明嘉言總是行動大于言語的做很多事。
明嘉言每天都會給她發很多消息,大多是搞笑的,想要逗她開心。
怕她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不好好吃飯傷到了身體,就連軸轉的趕來她家送飯,陪着她吃。
一點點浸入她生活中。
祝雅曼有些心動了。
正是因為和明嘉言這段感情的開始,與其他段感情不同。
才讓祝雅曼耿耿于懷。
昔日的戀愛。
祝雅曼是完完全全的主導方,說白了,她沒有那麽喜歡。
所以可以随時說開始,也可以随時說結束,幹幹淨淨、徹徹底底的抽身,絲毫不猶豫。
她只是需要一個短暫的寄托。
一個陪伴的人。
目的性大于心底裏的愛意。
明嘉言卻是那個進了心的人。
祝雅曼便沒那麽輕易抽離了。
她總會記得那個在奶奶葬禮上忙前忙後的明嘉言。
記得那個陪她跪在奶奶靈前的明嘉言。
記得那個幾天都沒睡好覺,就連站着都能不自覺困到阖上眼的明嘉言。
偏偏現在的祝雅曼開始懷疑。
她甚至在想,以明嘉言的性格,哪怕就是個普通朋友,他都會去幫忙。
可有時,她又覺得自己對明嘉言而言,到底是特殊的。
就這麽陷入了混亂的糾結中。
“他絕對不會像你以為的那樣,換做別人出事,他頂多發消息安慰、見面多關切,不可能像對你那樣不顧一切工作的趕過去。”
晏池燼不假思索的給予答複,“明嘉言對你是特殊的,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如果不是喜歡你,不可能匆匆忙忙的趕着飛機去你老家,也不會後面那麽多工作還想着去找你、陪你。”
“但是,他的性格的确溫,也不太像會改的樣子。”
“如果你和他複合,很可能還會因為這個問題鬧別扭,到時候或許內耗的更嚴重。”
晏池燼和夏夕對視,都頗為無奈。
兩人都提點過明嘉言,晏池燼甚至私底下明确和明嘉言聊過,但明嘉言大抵是習慣了這種日常,很多舉動下意識就做了。
晏池燼本想說,不注意就是不在意。
可看着祝雅曼都快要哭出來的神情,又說不出什麽重話,只能公正的說出優劣,而後委婉提醒。
這些點,祝雅曼不是不清楚。
就是因為太清楚,她才沒答應明嘉言複合。
偏偏奶奶對她太重要。
明嘉言當初的舉動又給她留下了很大的好感度。
每每想到當初。
祝雅曼總會控制不住的念着他的好。
“不然你看這樣好不好?”
夏夕輕聲道:“再讓晏池燼私底下和明嘉言聊天的時候說說這事,如果他能改,你再看看。”
“不能改,這個綜藝結束,就徹底斷開。”
“不用。”
祝雅曼卻搖頭,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他可能了,“很沒意思。”
“我已經數不清和他說了多少次這個問題,你也和他說過,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提這些,哪怕最後真改了,也總覺得變了味。”
“我就是心煩,想和你聊天。”
夏夕摟着她輕拍,“我知道的,都知道。”
“和一個還沒忘幹淨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心裏怎麽會不起波瀾。”
“尤其前不久小潔還來了,你肯定又想到當初的情形,難免的情緒回溫。”
“小潔快上初中了嗎?”
晏池燼忽而開口這麽問。
“還有一年,九月再開學就六年級了。”
“她成績怎麽樣?來京市讀書能跟上嗎?”
“啊?”祝雅曼有些懵,“她不太能過來讀書,我之前給幾個學校打過電話咨詢,但都被拒了,只能後面看看有沒有機會認識到這方面人脈了。”
“我家有個親戚,在京市開了家私立初中,教育水平你放心,如果你決定讓小潔過來沒多大問題,把那幾個入學證件辦齊就行。”
晏池燼淡定的垂首給夏夕揉着腳訴出這話。
夏夕驚訝的掩唇。
祝雅曼腦子徹底空白了,宕機的只顧着抓緊夏夕胳膊拼命晃着,眼裏卻是肉眼可見的蓄上了滿滿當當的淚。
“但是啊。”
晏池燼這轉折一出,兩個女生的心瞬間都提了起來。
“學校入學成績要求比較嚴格,有個入學考試,這得看小潔自己的成績。”
祝雅曼已經快要不行了。
激動的站在了床上,“真的嗎?”
晏池燼側目看向祝雅曼,輕笑聲,“真的。”
祝雅曼眼淚沒繃住,迅速滾落一行,“你這……”
開口就泛起了哽咽,“我……”
兩人少見這氣氛,晏池燼倒有些不自在了,“可別這麽看着我啊,那是看小潔自己能力的,你本身也能辦下那些證件,只是信息差罷了,你不知道具體學校的具體招生時間點。”
“那也很感謝你,無論結果怎麽樣,有這個機會,就已經很好了。”
祝雅曼激動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最後選擇抱住夏夕,情緒繃不住的大哭,“嗚……夕夕,你男人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怎麽感激你們了,小潔要是真能過來,我要給你當牛做馬!”
“都是你這麽好,才遇到對等的男朋友。”
夏夕啞然失笑的在她後背拍着,眼眶卻共情的濕潤了,“是我遇到你們才感激。”
晏池燼不輕不重的哼笑聲,“真感激可別當牛做馬,我只想你離我們的二人世界遠一點。”
祝雅曼哭的正在勁頭上呢,瞬間破涕為笑。
“你男人嘴怎麽這樣啊。”
夏夕也悶不住微仰細頸發笑。
祝雅曼情緒徹底被祝雅潔這事牽引,只剩歡愉,原先的沮喪盡數消失,又開始鬥志昂揚了,“我得賺錢,男人都是虛的,京市的私立學校學費好貴的,我要開始攢錢給小潔讀書了。”
“不行,我現在就要回去睡覺了。”
“保持睡醒後的一天好精神。”
“美美打工人。”
祝雅曼風風火火的,麻溜下了床。
借着玩笑話的模樣朝着晏池燼雙手抱拳訴着感謝話,“大恩不言謝,我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先走一步。”
“讓她好好學習,考好入學考試。”
“好!晚安夕夕!”
“晚安。”
夏夕瞧着祝雅曼歡快的背影。
面上也沾着散不去的笑。
門被祝雅曼從外合上的那瞬。
夏夕瞬間掀開被子抱住了晏池燼脖頸,他雙臂默契的攬上夏夕腰後用了個巧勁,就将她抱到了腿上。
“晏池燼~”
夏夕語調軟的不像話,香甜的唇在他薄唇落下一吻,“你怎麽這麽好啊?”
“說到底,那不是你最好的閨蜜嗎?”
晏池燼看着她眼尾殘存的那點t濡濕淚痕,憐惜又好笑,薄唇輕覆在她眼尾,“跟個小孩子似的,眼淚都沒幹,又笑起來了。”
夏夕纏着他脖頸,又喚他名字,“晏池燼~”
“嗯。”晏池燼眉眼浸着淺笑垂眸看她。
“我、好、愛、你。”
她輕趴在晏池燼耳邊一字一句的輕訴。
極少這麽将愛意挂在嘴上的夏夕突然這麽直給,于晏池燼而言,無疑是個大招。
他身形短暫怔愣,卻将耳廓更貼近她軟唇,故問:“什麽?沒聽清。”
“晏池燼!”
夏夕羞惱的嗔他,難為情的不願意再說了,“沒聽清拉倒。”
她起身想從他懷裏出去。
晏池燼悶笑聲,将她摟的更緊,身形順勢後倒,同她一起墜陷在床上,就這麽直視着她的眸,認認真真道:“我愛你,很愛、很愛你。”
夏夕回望着他,雖不語,可眼底的愛卻澎湃的快要溢出。
低頭吻他的那刻,晏池燼迎合的擡首。
唇齒糾纏着。
陷入他們的甜膩中。
奈何這份溫情沒維持幾秒。
夏夕就感覺到某人的手開始不老實。
“嗯~”
夏夕唇角沒耐住溢出聲哼吟,眼底瞬間染上了情韻的薄紅,身形被他反身壓下,而後抱起前往浴室。
她身處于淋浴下,被溫熱的水流挾裹,難為情的放緩動作,仰頭瞧他,“晏池燼、你……你就不能正經些嗎?”
“正經不了一點。”
夏夕又羞又惱嗔他眼。
奈何這會兒的眼神就跟鈎子似的。
晏池燼也受不住一點,唇又再度覆上她,攬住她細腰向自己懷裏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