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機閣閣主

天機閣閣主

季平生把江元月領進去, 壓低聲音說:“江姑娘,你往上走就好了。”

“師父他雖然看着高冷,實際上只是有些呆, 你不用怕他。”

江元月微微點頭:“好。”

她獨自一人上了樓。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一上樓江元月就覺得樓下的響動都瞬息噤聲,恍若離開人間, 踏入雲上。

樓上空曠, 窗前坐着一個青年模樣的男人, 白發如瀑,眉目低斂,閉着眼。

窗外景色倒是好,花枝長進窗臺, 風一吹, 花瓣搖搖晃晃, 墜入他面前的茶杯中, 平添一分春色。

她踏上二樓, 男人微微偏過頭, 狹長鳳目微擡, 露出和眼底一樣蒼白的眼珠, 平淡開口:“龍游水之子?”

江元月糾正:“之女。”

男人頓了頓:“是‘孩子’的‘子’。”

“哦。”江元月應了一聲,看了眼他面前的茶杯, 問他, “我要坐下嗎?”

“坐下吧。”男人微微點頭, “你知道我是誰了?”

江元月點頭:“天機閣閣主。”

男人颔首:“我姓公冶, 公冶天。”

“哦。”江元月有些拘謹地在他面前坐下, 小聲嘀咕,“但我也不會叫你的名字, 其實知不知道也沒差別……”

Advertisement

公冶天頓了頓,微微點頭:“确實如此。”

“那便說正事,你要問我什麽?”

江元月來的路上已經想了該怎麽說了,她吐出一口氣,正色開口:“我做了一個夢。”

公冶天見怪不怪:“預知夢?”

“算是……”江元月遲疑一下,“不僅像是個夢。”

公冶天擡眼,他雖然目不能視,但神情恍若正常人一樣,微微蹙眉問:“……夢中留下了痕跡?”

“是。”江元月嚴肅點頭。

公冶天沉默片刻:“排除現實可能了?”

“我見過許多人,自以為知天命,見未來,或是遇見夢中奇事,但實際上……”

江元月好奇地問:“實際上?”

“有的吃了致幻毒物,有的夢中遭人襲擊。”公冶天神色淡然,“你确定都不是?”

江元月篤定地說:“都不是。”

公冶天問:“為何?”

“我爹是丹元谷江寒樹,中毒他看得出來。”江元月認真地說,“我娘是天劍門龍游水,有人半夜傷我,她不會不知道。”

“有理。”公冶天點頭,這才問,“夢中留下什麽痕跡?”

江元月遲疑一下:“……恐怕說不出來。”

“我每次想與他人說起,都會胸口劇痛。”

“這倒是更像了。”公冶天颔首,“伸手。”

江元月聽話地将手擺在桌上。

公冶天從手腕上取下一串銅錢,套在江元月手腕上,示意她開口:“可以說了。”

江元月開口:“我夢中經歷未來,見到魔尊率領群魔從魔土殺入人界,天劍門失守,玉石俱焚。”

她說到這,心髒處有些異動,但手腕上的銅錢一陣灼熱,鼓噪的心髒居然又緩緩平息下來。

但銅錢顫動,幾乎要脫離紅線的束縛四散逃開。

“別管。”公冶天垂眸,用力壓緊她的手腕,“繼續。”

江元月便沒有停下,繼續往下說:“夢中我被魔尊一劍穿心而亡,醒來以後……一切都像沒有發生過,除了,我心脈斷了。”

公冶天的眉毛終于動了一下:“斷了?”

“斷了。”江元月認真點頭。

他默然片刻,手指從銅錢上挪開,搭住江元月的脈搏,有些茫然:“真斷了……”

“對吧?”江元月點點頭,“我沒說謊。”

公冶天皺起眉頭:“那你怎麽沒死?江寒樹的醫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那倒跟我爹沒關系。”江元月清了清嗓子,記得她娘說過,天機閣閣主雖然腦子有點問題,但不算壞人,不用防着他,也就實話說,“是有一塊仙玉,如今護住了我的心脈。”

“原來如此。”公冶天神色未動,“仙……昆侖宮那塊悔石嗎?”

江元月有些茫然:“什麽東西?”

“悔石。”公冶天為她解釋,“人生諸事,落子無悔,但昆侖宮仙人飛升之時,留下一塊悔石,說是……能從天道棋盤悔過一子。”

“如今看來,便是讓你從瀕死之時,重活一次。”

江元月張了張嘴:“可是……”

“既是重生,照理說,你應當不曾受傷。”公冶天若有所思,“而你帶着破損心脈重生,便意味着,留下這道傷口的人,修為近仙。”

江元月抿緊唇,想起夢中魔尊無人可敵的姿态,吐出一口氣:“确實……讓人生出無可匹敵之感。”

“但我已經将魔尊抓到了!”

“抓到了?”公冶天稍感意外,“魔尊?”

“呃,他現在還不是魔尊。”江元月撓了撓頭,“我們正巧碰上他受傷虛弱,就抓住了他。”

“只要我們看着他,是不是魔界災禍就……”

“我看過天象。”公冶天神色淡漠,“人界确有大劫将至。”

江元月一怔:“啊?可你不是瞎……”

“不用眼看。”公冶天嘆了口氣,“你口無遮攔,倒是像你娘。”

江元月讪讪閉上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抓住了魔尊,但人界大劫卻毫無撼動。”公冶天微微搖頭,“天命未改。”

“什麽意思?”江元月攥緊了手,但莫名覺得并不意外。

似乎冥冥之中,她心中大石未曾落下,早就想到了這種可能——事情并未解決。

公冶天擡眼:“或許他還會逃脫。”

“或許,哪怕不是他也會有另一位魔尊。”

江元月一下抿緊了唇:“果然。”

“你不必在意。”公冶天搖搖頭,“這不是你的天命。”

江元月不太明白:“什麽意思?”

“你重活一世,并不是天命所歸,天道賦予重任。”公冶天似乎是在安慰她,“天命既定,本不可改。”

“哪怕悔石是仙人遺留不假,也只是給你多一些時間,讓你完成未竟之事,并非讓你以一己之力,阻擋魔族。”

江元月盯着他:“……可我的遺憾,就是沒能救下天劍門衆人,沒能阻止魔族濫殺無辜。”

“只有如此?”公冶天神色平淡,“抛開那些大義,你自己的遺憾呢?”

江元月眉頭緊擰:“抛開……抛不開啊。”

“而且,便是沒有大義,我在天劍門長大,親朋好友都在此處,我也只有……”

公冶天嘆了口氣:“你進來時,我已經看了你的命數。”

江元月一下子緊張起來:“這麽快?”

公冶天提醒她:“或許,悔石讓你重回現在,只是為了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哪怕是将死之前。”

江元月呆了呆:“可是……”

她遲疑着說,“可是我沒有心上人啊。”

公冶天篤定地說:“你有。”

“沒有啊!”江元月睜大眼,“我……你難道比我自己清楚?”

“我看的見你的命數,自然比你清楚。”公冶天微微搖頭,“不必隐瞞。”

江元月嘆氣:“真——沒有!前輩,我瞞着你幹什麽?”

公冶天嘆氣,開口:“他與你朝夕相處。”

江元月神色茫然。

公冶天接着往下說:“從命盤上看,大約是同生共死之局,你既然已經見過未來,那應當知道誰與你死在一塊。”

江元月點點頭:“知道。”

公冶天颔首:“你瞧,我就說有。”

江元月:“整個天劍門都跟我死一塊。”

“……除了被我送出去的師弟師妹。”

公冶天:“……你當真不知?此人與你年紀相仿,修為相當。”

江元月忍不住抓了抓腦袋:“誰啊?”

公冶天沉默片刻,忍不住問:“莫非……你當真不知?”

他覺得荒唐似的笑了一聲,“這倒是,也像你娘。”

江元月好奇地問:“我娘?”

“我見他們第一面,就看出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公冶天收斂笑意,垂眸淡漠開口,“江寒樹對你娘一見鐘情,你娘……雖自己未曾察覺,但對江寒樹,也與旁人不同。”

江元月茫然:“啊?可我娘說,她當初就揍我爹最狠啊。”

公冶天颔首:“這便是不同。”

江元月難得聽人跟她說起父母的事,忍不住多問:“我記得,我娘隐約說過,我爹追着她跑十年,打都打不走。”

“是。”公冶天閉眼搖頭,“我也沒曾想,他們緣分天定,又是一眼定情,居然能糾纏整整十年才修成正果。”

江元月神色複雜地眯起眼:“我娘她……也太遲鈍了吧?”

公冶天默然:“……你青出于藍。”

江元月噎了一下,小聲說:“我倒是也不想在這種方面青出于藍。”

“你瞧一眼,就能知道誰有沒有緣分嗎?”

公冶天颔首:“若是兩人在場,多半能看出來。”

“那豈不是……”江元月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臉色,“你之前也能看見,自己的心上人和別人的緣分?”

公冶天端起茶杯的手一頓,杯中花瓣晃了晃,蕩起陣陣漣漪。

他說:“我看得見。”

江元月小聲嘀咕:“難怪姨姨當年大婚,你要去……”

她又問,“那,之前我娘寫信讓你幫忙,你不曾答應,為什麽突然又改了主意?”

“那不是她寫的信。”公冶天喝了口茶,“是江寒樹寫的信。”

“我分得清。”

江元月張了張嘴:“那……”

“石門劍仙與樂長老來找過我。”公冶天放下茶杯,“我大抵知道事情嚴重,就見一見你。”

江元月恍然大悟,原來是姨姨來找過他。

公冶天看她:“你如今知曉了,不必擔着那些重任,只管眼前便好。”

江元月問他:“天命,不能改嗎?”

公冶天低笑一聲:“狂妄。”

江元月笑起來:“随我娘。”

“如今還有些時日。”公冶天搖搖頭,“去找那個人,與他相守,不好嗎?”

“我是個劍修。”江元月盯着他杯中那片花瓣,“我若是,喜、喜歡一個人,不一定要他也喜歡我,但一定要……護他平安。”

“天命難違,但我還是想試試,你幫不上忙嗎?”

公冶天搖頭:“我從未見過違背天命之人。”

江元月忽然問:“前輩如今,多少歲?有沒有百歲了?”

公冶天:“尚未。”

“你問這做什麽?”

“我娘說我是千年難遇的練劍天才。”江元月笑了笑,抱着花朝劍站起來,“你還沒活過千年呢,沒見過能改天命之人,也正常。”

“狂妄。”公冶天居然笑了笑,“确實像你娘。”

江元月走下樓之前,他說,“武道第一。”

“拿下,我便幫你。”

江元月猛地回頭:“怎麽幫?”

公冶天重新倒了杯茶:“拿下再說。”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