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凡事有一就有二。

自從上次房東來過之後, 中介也來了一次,這陣子經常帶有意向的人上門看房。

聶玠的客卧都被迫打開了大門,裹着布條挂在牆上的劍屢屢被人注目。

雖然看房的頻率高, 但房東挂出了200萬的價格, 有這個錢說實話都夠買套新房了。

再加上這院子再往後就是殡儀館,一時間真沒人下手。

“雖然有點缺德,但我希望這套房子再晚點出手,畢竟我到現在還沒看到合适的新房。”

終于沒人上門的周六,邬佳在電話裏和陸知穎訴苦。

陸知穎剛和家裏人吵完新鮮的一架, 又不能來邬佳家裏,只好可憐兮兮地坐在地下車庫。

地下車庫味道不好聞, 她也硬熬着, 打算等爸媽睡着了再回去。

“反正房東沒賣掉你就先住着——說起來你那個什麽遠房親戚還沒被接走啊?怎麽說也是個男孩子,t成天住姐姐家裏算什麽事情。”

被讨論的聶玠正在客廳看紀錄片, 平複被中介和來看房的人打擾的怒氣。

偷偷探頭瞄了眼他的表情, 邬佳捂住聽筒小聲說:“他給錢。”

陸知穎靠倒在椅背上,擡高手機看向屏幕裏小心翼翼的邬佳, 冷笑道:“小屁孩能給多少啊, 給再多也不行啊。”

“你等下,”邬佳默默縮小通話界面, 打開了作家助手檢查後臺收益,斟酌着報了個數字,“他這個月初給了五萬。”

“……是我太冒昧了, 弟弟住得慣你那裏嗎?要不要來我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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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見過面,得益于這筆客觀的“借宿費”, 陸知穎對聶玠的存在不再那麽有異議。

朋友的想法固然重要,聶玠的心情更是要命。

邬佳挂了電話之後回到客廳, 端了盆水果給聶玠,“吃呀聶老師。”

聶玠瞥了一眼果盤,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去。”

“……什麽?”

“我不去別的地方住。”

邬佳眨巴眼睛,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在否決陸知穎的提議,“你耳朵也太靈了……我朋友開玩笑的啦,也不可能真的讓你去住。”

“畢竟我給了五·萬的借宿費。”

“……你聽了全程啊?”

“你講很大聲。”

邬佳:“(· v · ?)”

“其實不止五萬啦,上次不是和你說了一個數嗎?”她眨眨眼,從茶幾上拿過遙控器,挑了部綜藝播放。

節目正好放到預告,下期的主題是萬聖節。

邬佳拍了拍腦袋,換了個話題:“哦對哦,萬聖節快到了。”

“萬聖節?”

“嗯嗯,”邬佳點點頭,“是西方的節日,有點類似于我們的鬼節,對于西方來說感覺是各種妖魔出動的日子。”

随着綜藝節目推進,兩個人又沒說話了。

聶玠拿電視當背景音樂,默默翻書。

放廣告的空隙,邬佳拿起手機随意扒拉了兩下,被推送了萬聖節相關。

她拍了一下手機聽筒的位置,說:“該死的,又讓大數據偷聽對話了。”

話是這麽說,她還是老老實實滑動屏幕看起視頻來。

明明理智覺得該停止了,不是那麽想繼續看,可是手指還機械性地往上走。

直到刷到了一個“南瓜燈教程”。

“诶,”邬佳按滅了手機屏幕,轉頭看向聶玠,“我們出門去超市買幾個南瓜吧?”

“……哈?”

-

沒買到大的,從超市搬回來五個小南瓜。

挨個清洗,搓掉南瓜表皮的污泥之後細細擦幹。

邬佳找了張南瓜臉的照片投到電視屏幕上,拿出兩只黑色記號筆,拉着聶玠一起畫。

聶玠評價道:“怪模怪樣的。”

“因為是惡魔啊~”邬佳喜歡做這種打發時間的手工活,“外國人好喜歡用三角的東西代表惡魔哦,比如三角的尾巴尖,還有這個南瓜的三角眼,很可愛~”

圓潤的筆尖在南瓜上“吱吱”地游走,邬佳一筆一劃格外認真。

“兩個三角眼……啊!沒畫對稱!”

聞言,聶玠低頭看了眼自己畫的,表情變得有些郁悶。

邬佳瞄到了,大肆嘲笑他的畫技:“笑死了,你畫了對大小眼!”

“誰讓你看了?”聶玠抱着南瓜背過身去,“這是我的風格。”

邬佳嘎嘎笑,“那我可太期待聶老師的風格了,用你的風格多畫兩個哈!”

聶玠:“……”她故意的。

接下來客廳裏就只有油性記號筆在工作,伴随着邬佳偶爾幾句的碎碎念。

她一邊畫南瓜,一邊和過來湊熱鬧的貓咪對話:“寶寶怎麽連南瓜都感興趣啊?要不媽媽剩兩個給你們做南瓜帽子?”

臘腸先被她抱進懷裏,酸菜見勢不好直接開溜。

被吸了三分鐘後,臘腸才逃出她的魔爪,貼到了聶玠旁邊,先聞了聞他手裏的南瓜,用臉頰蹭了過去。

聶玠本就掌握不好手裏的筆,被臘腸這一蹭直接給南瓜畫了個極長的眼線。

聶玠:“……”

他伸手把臘腸推開,筆尖繼續搖搖擺擺地作畫。

臘腸看了一會兒,跳回原位,張口咬住筆頭。

“你是來幫邬佳那家夥搗亂的吧?”聶玠咬牙切齒地從貓嘴裏拔出自己的筆。

邬佳酸溜溜地開口:“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臘腸那是喜歡你。”

因為她平常要上班不在家,兩只貓都習慣了聶玠幫忙“添茶倒水”,而且聶玠偶爾興致來了還會用靈點逗貓,現在家裏兩只貓都挺喜歡他的。

搞得邬佳占有欲大爆發,恨不得把兩只貓塞回肚子裏讓它們不要和別人玩。

貓奴的思維聶玠無法理解,他擡擡手,用靈能把臘腸捆住,送回了邬佳懷裏,“謝了,我真無福消受。”

酸菜去廚房吃了點貓糧回來,只老老實實地坐在地墊上看兩個人類欺負南瓜。

畫完之後,邬佳搬着自己畫的三個南瓜先去了廚房。

聶玠一手端着一顆南瓜,這會兒才細細端詳南瓜的兩官:“牙齒都掉光了,西方把這種東西叫做惡魔?”

邬佳從刀具筒裏拿出大菜刀,回複說:“我猜原型是那種牙齒掉了的僵屍吧。”

聶玠銳評:“那不就是老掉牙的老骨頭。”

被這句話莫名戳中了笑點,邬佳在洗水池沖了一下菜板,笑得前仰後合。

用手機播放着制作南瓜燈的視頻,邬佳拿着唯一一把菜刀下手給南瓜做“開顱手術”。

“哇,有點硬。”

挨個把南瓜擺好,她轉身往聶玠手裏塞了把勺子,“要把南瓜裏面的肉掏幹淨哦。”

雖然是開放式廚房,空間卻不大,背後不過半臂距離就是用作隔斷的島臺。

兩個人擠在大理石料理臺前處理南瓜瓤,聶玠站在左邊外側,漫不經心地挖着南瓜肉。

他把挖幹淨的南瓜放回到料理臺上,同時視線掠過邬佳。

她在視野範圍內的高度好像低了。

啊……他長高了嗎?

在腦海裏偷偷對比身高差距,聶玠翹起嘴角,沒收回視線。

這個角度看她還挺新奇。

側臉圓鼓鼓的,眼睛下面有好些個顏色深淺不一的小雀斑。

邬佳上半部分新長出來的頭發是黑直的,下面的是褐色的卷發,堪堪到肩胛骨的位置。

零碎的細軟發絲逃了出耳朵的禁锢,繞在她的臉頰側邊,卷曲的弧度像海洋紀錄片裏的小海馬……

那發絲緩緩下垂,擋住了邬佳的視線,她下意識擡手把頭發別到耳後,夾在指縫中的勺子反射陽光,晃了一下聶玠的眼睛。

他挪開目光,默默往後蹭了半步,靠在島臺上低頭繼續處理下一個南瓜。

“搞定一個了,不愧是我!”邬佳放下勺子,指了指左手邊一字排開的其他開瓢南瓜,“剩下兩個都交給你啦,我先開工給南瓜鑿臉。”

拿着她自己剛剛清理完內部的南瓜,邬佳站到洗水池前,沿着黑色記號筆的位置用筆刀開始刻南瓜的眼睛和嘴巴。

南瓜畢竟還是硬,筆刀在其中有點生澀,邬佳說話都帶上了一股咬着後槽牙的力道:“這筆刀還是我大學玩橡皮章的時候買的,結果後來一直閑置着。”

“橡皮章就是類似于拓印用的……這麽說好像也不對,待會兒給你看看實物。”

常常有這種想給聶玠介紹什麽,但是以邬佳的腦容量無法形容的時候,一般就會找到實物或者百科給他看。

美其名曰“眼見為實”。

關鍵是她這個家夥興趣愛好極多,經常冷不丁地冒出新東西。

即使聶玠跟着電視每天都能汲取到大量信息,還是會被她嘴裏的陌生詞彙引起好奇。

他是個習慣性需要掌握信息來獲取安心的人,偏偏邬佳每天叽裏呱啦像是倉鼠一樣,能從嘴裏吐出好多東西。

嗯……臉頰也鼓鼓的像倉鼠。

“我和你說,我以前刻橡皮章可厲、唔——”

她的話講到一半就被悶哼替代。

對聶玠來說格外刺鼻的鐵鏽味瞬間在鼻尖爆開,他敏銳地擡眼。

而邬佳的大腦正慢一拍接受關于“疼痛”的訊息,她盯着自己的指尖沒回過神。

聶玠把手裏的南瓜和勺子放在島臺上,轉身去了客廳拿醫藥箱。

等聶玠回來的時候,邬佳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懊惱,她捧着手看向他:“謝謝小聶,給我吧,我自己來就……”

她指尖的鮮血湧出,砸在水池裏,把裏面的南瓜碎屑染成了水紅色。

呼吸裏的屬于這個家各種香氛的味道被血腥味覆蓋,聶玠皺起眉頭,不由分說地伸出左手扣住邬佳的手腕。

還沒等邬佳說什麽,他就擡起右手拿着的生理鹽水給她沖洗傷口。

“嘶——”

“別動……”他屏着呼吸,聲音聽t起來有些沉悶,語句很急促,“毛手毛腳的,你能活到現在真不容易。”

邬佳倒不至于忍不住痛,只是有點意外。

她知道聶玠是有些讨厭血腥味的……可能不只“有些”這個程度。

每次她來姨媽,聶玠就避着她走,要趕上周末,還會一天三換廁所的垃圾袋。

之前因為這件事,邬佳還和聶玠吵架,覺得他這種嫌棄正常生理現象的行為需要被糾正。

當時聶玠皺着鼻子,別捏地說明道:“我只是讨厭血腥氣,不是嫌棄。”

“放什麽屁,你以前可是刺客!”

“……因為是刺客所以讨厭。”

“呃、也有道理……呃、我該說對不起嗎?雖然總感覺最開始是你的錯。”

“……”

吵得虎頭蛇尾的,打那之後,邬佳還發現了聶玠讨厭髒亂灰塵,也不再像最開始那樣碰別人吃過的東西。

她都主打一個尊重,沒再說什麽。

不過聶玠也不會再在經期的邬佳時候主動避開她——雖然還是會勤換垃圾袋,甚至還衍生出用咳嗽的方式督促她換衛生巾……

沖洗完傷口,聶玠轉過身去拿酒精。

邬佳擡着自己還在滴血的手,正準備說些什麽,回身的聶玠就拿着沾了酒精的棉簽怼了上來。

“嗷!”

感覺自己的食指有根痛覺神經大幅度地做了個舞蹈wave動作,第一下最明顯,後面還有陣陣波浪似的痛與麻。

痛呼卡在嗓子眼裏,邬佳下意識想要縮回手。

聶玠眼疾手快地掐住她的手腕。

面對她的掙紮,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靠近。

生存空間進一步壓縮,邬佳被迫靠在了洗手臺上,大理石溫涼的觸感抵在腰腹。

水龍頭不小心被她的胳膊撞開,水聲乍響。

“嘩——”

紛亂的思緒也像水一樣沖開閘門,聶玠猛地往後拉開距離,“!”

和在超市時一樣奇怪的那種感覺冒上來。

是因為用對付敵人的方式欺負了邬佳,他心虛了嗎?

——該死的,他怎麽會用“心虛”這麽愚蠢的詞彙形容自己。

無名火竄上心頭,聶玠抿緊唇瓣轉過身去,從藥箱裏拿出創口貼。

最後給邬佳貼上創口貼,他的語氣很生硬:“別動。”

邬佳:“其實我自己……好、好的,感謝您!”

處理完傷口,邬佳準備出門去醫院打破傷風,考慮到聶玠還沒有去過醫院,就順口喊了他。

兩個人來回都很沉默。

邬佳是痛,加上被自己蠢到不想說話,全程蜷縮着手指,一臉喪。

而聶玠的沉默不明原因。

平常每次邬佳粗心大意的時候,他高低得哼出幾個音調來表示嘲笑。

今天難道是聞到血腥味犯惡心了?

邬佳沒工夫探尋前首席大人的心情,自顧自去卧室先換了衣服。

等她出來準備清洗時,就看到聶玠背着身站在廚房裏。

悄無聲息的,不會在作妖吧?

一邊把衣服丢進洗衣機,邬佳沒忍住好奇心從側邊偷偷看聶玠。

出乎意料的,聶玠在處理剩下的南瓜。

他還沒來得及換下外出的衣服,是件淺咖啡的帶帽衛衣。

聶玠比剛來的時候多了點肉,完全撐得起這樣松垮的版型,看起來肩膀寬且直。

他的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看起來心情不佳的樣子,只垂下腦袋盯着手裏的南瓜,用水果刀輕輕松松給南瓜刻出眼睛和嘴巴的樣式。

被削落的碎屑挂滿了刀壁,聶玠勾起食指,用指關節揩過刀身,橙黃色的果肉就從骨節滾到了手背上。

他的袖口箍在小臂最粗的部分,如山脈盤亘的青筋鼓鼓囊囊,随着用力的動作在肌肉上起伏。

有一道極細的淺色傷疤從腕骨開始,蛇形纏繞着,幾乎占據了整個小臂。

察覺到邬佳的視線,聶玠擡手迅速扽下自己的衣袖。

“幹嘛還偷偷摸摸的?”邬佳若無其事地走了過去,“你小心點手。”

聶玠沒有說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邬佳讀出了五個字——“我是專業的。”

有人幫忙處理南瓜當然是舉雙手贊成,邬佳掏出手機繼續播放南瓜燈的制作方式。

距離萬聖前夜還有兩天,幹燥不用太多。

往南瓜裏面倒了鹽,在內壁上塗抹均勻,再塞一包幹燥劑和燈串就大功告成。

确定視頻後面沒有其他步驟後,邬佳下意識地滑動手機屏幕,緊接着出來的是大數據準确推送的同城萬聖夜活動宣傳。

正好趕在周日晚上啊,好糟糕的時間。

但是她也好久沒出去玩了……想去。

邬佳翹着受傷的食指給陸知穎發消息,對面苦哈哈地回複了兩個字:“出差。”

平常的活動搭子沒了,那就只剩下——“聶玠,周日晚上就是萬聖夜,我們出門去玩吧。”

畢竟他還主動幫她處理了南瓜,獎勵出門玩。

“不要。”

“你剛來的時候明明對什麽都很好奇的,現在怎麽變成宅男了?!”邬佳痛心疾首,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去吧,你想想大半夜的我一個女孩子去也不安全吧,我要是出事,你也不好過吧?”

聶玠放下最後一個南瓜,打開水龍頭,“你上次說要去報名學防身術,結果呢?”

“……”

自從上次遭賊之後,邬佳有一段時間總做噩夢,半夜爬起來放清心咒加打太極拳調整心情。

連着幾天後,聶玠先撐不住了,沖過來打斷了邬佳舞到一半的太極招式。

“無用的花架子,”擡手把劍放到了主卧室的桌子上,聶玠臭着臉,“劍在我在你在。”

“現在立刻給我保持安靜!像死屍一樣睡覺!”

忽略其他嘲諷的話,邬佳選擇性接收了來自聶玠的保證。

絕對武力值比門口的電子鎖更有保障,她又恢複了良好的睡眠。

不過想起這件事還是免不了後怕,她就說要學點防身的本領,放下了“靠人不如靠己”的狠話,可是一沒時間,二沒金錢,就擱置到了現在。

邬佳心虛:“防身術這個也不是一兩天就能練成的……”

還沒等邬佳想出下招,聶玠繞過她走到門旁,丢下一句:“算了,去就去吧。”

邬佳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歡呼道:“所以!你要不要cos一下哈爾?!”

聶玠:“?”

-

萬聖夜活動的地點是在偏城中心的位置,公交再轉地鐵捱了一個半小時才到。

前刺客煩躁的理由,擁擠的人堆是其一,邬佳打扮成了女巫的樣子,一路上吸引了非常多的視線是其二。

更因為——

一天時間顯然不夠cos服送達,聶玠在邬佳口口聲聲“大家都這麽穿”、“不打扮的人才奇怪”的話語中穿上了那套來時的刺客服。

她說:“因為附近是年紀大的伯伯婆婆所以不會這麽打扮,到城裏就好啦!”

結果這一個半小時,沒見過比他倆更蠢的打扮了。

……被騙了。

聶玠閉眼不願面對,恨不得自己只是她女巫帽子上某個不起眼的黑色線頭,而不是會呼吸的大活人。

到站後,他那張小白臉都變成灰的了。

要不是還有個口罩在,他一定——

“那個打擾一下,老師好帥!能集個郵嗎?老師這一身是自設嗎?”

聶玠:“。”

邬佳:“……噗。”

兩個特別有禮貌的女孩子穿着同樣帶有萬聖元素的cos服,和邬佳分別臉貼臉拍了合照。

讓邬佳一身的班味都淡了許多。

而聶玠僵硬地充當拍照工具人,口罩焊臉。

邬佳喜聞樂見,“诶,能麻煩你們幫我們拍一張嘛?順帶擴個列可以嗎?”

“當然可以!”

瞥了一眼依舊站樁似的聶玠,邬佳故意撞了撞他的胳膊,“刺客大人還會緊張啊?”

聶玠:“……沒有。”

他話音未落,突然皺了一下眉頭,擡手捂在左胸口。

邬佳去和兩個女生加好友了,聶玠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咽下猛地湧上來的一股不适感。

“走吧!”對此毫無察覺,邬佳揮了揮手,示意聶玠跟上。

天還沒黑,還不到妖魔鬼怪出動的時間,這段空閑正好可以去逛附近的商業街。

“明天就正式邁入冬天了,得買兩件羽絨服備冬哦~”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原因,聶玠不怎麽出汗,又畏冷,但是他很能熬。

他這套刺客服沒有口袋,聶玠就始終雙手抱胸,指尖搭在臂膀上,只有風一吹就紅透的指關節才能看出端倪。

邬佳自己是肯定不會硬撐着過冬的,“來都來了!”

“……我真的讨厭這四個字。”

以邬佳的消費階級是不懂大牌和潮牌的,倒是勉強知道幾個運動品牌,逛街的目标就很明确。

直接拉着聶t玠進去,在衣架上翻找不過兩秒,就有店員跟過來。

邬佳摘下一件白色的羽絨服遞給聶玠、

聶玠:“幹什麽?”

“試試看啊!直接披在外面看看暖不暖和。”

“……在這裏?”

“嗯嗯,你又不是沒穿,別保守得和外星人一樣,”邬佳堅定地點點頭,眼神暗示他,“實體店就是為了讓人試衣服而存在的!”

沉默了一會兒,聶玠接過,頂着店員的視線開始試穿。

他傳完後,不自在地動了動被包裹住的胳膊,說:“我不喜歡白色。”

邬佳打量了一下,搖搖頭,“不行,拉低了臉的檔次,脫下來換一件。”

脫下的羽絨服立刻被店員接了過去,聶玠頓了半拍,竭力放松,然後拿了邬佳新給的藍色。

“你們打扮好獨特啊,附近有什麽活動嗎?”店員好奇問道。

“今天有萬聖夜游街活動,”邬佳興致來了,立馬掏出手機給店員分享,“你看,六點開始,到晚上十點才結束呢。”

她倆在背後熱火朝天地聊,而聶玠看着羽絨服的拉鏈陷入了思考。

他在過去的夏和秋都沒有穿過帶拉鏈的衣服。

唯一拉過的拉鏈還是需要更換的被套,不過那個底下是封住的,往一個方向拽就行。

但是這個……

餘光瞥到聶玠不動了,邬佳擡頭看了眼:“嗯嗯很不錯诶,怎麽不拉拉鏈——”

話還沒說完,她立刻反應過來大概是聶玠不會穿。

往前邁了小步,邬佳幫他把拉鏈的尾部方塊扣進了另一邊,順手把拉鏈拽了上去。

聶玠垂下眼看着,兩只手放在身側,直到視野裏小小的發旋離開,他才抓上拉鏈頭,自己嘗試了一遍。

圍觀的店員感慨道:“姐弟倆感情真好。”

聶玠:“我不是她弟弟。”

邬佳哈哈笑着,絲毫不介意地擺了擺手,說:“叛逆期叛逆期。”

挑挑揀揀了半天,最後買了兩件。

一件黑色長款的鵝絨是聶玠自選,而另一件是咖啡色的飛行員風格外套是邬佳嚴選,店員更是把穿了這件外套的聶玠一連串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在她們倆的糖衣炮彈中,聶玠猶豫着點頭都要了,順便還帶了兩條褲子。

邬佳刷他的稿費卡刷得很順手,購物袋也不需要自己拎——怎麽有種買了虛拟電子物品之後,情緒價值得到滿足的既視感。

“付完錢了,走——怎麽捂着胸,花錢心痛了?”

扭頭就看見聶玠臉色不太好,單手還撫在左胸口,邬佳眨眨眼,問了一句。

“……沒事。”聶玠放緩了呼吸,又像沒事人一樣站直了,率先往前走。

疑惑地掃了他兩眼,邬佳快步跟上了。

走出店門,夜晚的涼風裹着喧鬧聲而來,街燈瞬時點亮夜幕。

獨屬于萬聖夜氛圍的,一首古怪而歡快的調子從遠處傳來,似有若無的,吸引着人群往它的來源走。

越走近,視野範圍內的顏色就更絢爛。

來參加活動的人們展示出各種個性,當着自己的造物主,反而顯得聶玠別扭了一路的刺客裝格外普通。

見他遲疑着不知道往哪裏走,邬佳抓住他的手腕,帶着他歡快地紮入五彩斑斓的人潮中。

繞過商業街就是江濱,也是這次萬聖節活動的主要聚集地。

沿岸貼着欄杆的位置擺放着許多南瓜燈,大大小小的,還有摞起來的。

通往對岸的橋邊有塊指示牌,寫着“做活動集章,換南瓜”,底下放着許多等待蓋章的明信片。

邬佳拿了兩張,其中一張遞給聶玠,順便研究了下活動說明。

指示牌下方有個二維碼,掃了之後會解鎖四個NPC畫像,根據畫像找到對應的人之後就可以解鎖一個模塊,同時可以在明信片上面蓋章,等到四個模塊都解鎖後就可以換一顆神秘南瓜。

邬佳點擊了第一個NPC的畫像,對着潦草線條構成的“藝術大作”陷入了沉思。

……好抽象。

她研究了半天依舊沒有頭緒,幹脆遞過去讓聶玠一起看。

聶玠只瞥了一眼,說:“巽八步。”

“啊?什麽東西?”

“你要找的人,在巽、也就是東南方向,走八步的距離。”

邬佳趕緊回頭看,不遠處确實有個一身紅袍子的顯眼家夥,但是NPC畫像上用的是黑黃色。

見聶玠篤定的樣子,邬佳半信半疑地走過去。

“是的,我是NPC,你在下面的框裏輸入我的形象就可以解鎖了。”

NPC轉了一圈展示自己,“猜的出來我是什麽吧,畢竟你能找到我。”

邬佳用手捂住嘴,悄悄問聶玠:“他是什麽?”

聶玠:“蜜蜂。”

得到了答案後再看NPC的着裝,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邬佳用關鍵詞“蜜蜂”解鎖了第一個模塊,跳出來一串字幕:

【我以為我是一只蜜蜂,後來我迷失了“ME”,所以我只剩下了“瘋”。——代號CRAZY紅】

印章的圖案是只蜜蜂,用上紅色的印泥,就變成了紅蜜蜂。

邬佳:“。”

……不愧是萬聖節,好怪啊。

給聶玠的明信片上也印了紅蜜蜂之後,邬佳好奇問道:“你怎麽看出來是他的?還知道是蜜蜂?”

聶玠:“頭上有細觸角,翅膀是橢圓的,胸前有絨毛,還有尾針……很好認。”

“你這麽說,确實是……可是他和蜜蜂的顏色完全不一樣。”

“被先入為主的印象牽着走——”聶玠講到一半突然閉上了嘴。

“知道自己說話不好聽,緊急撤回了是吧?”一邊點開第二張NPC畫像,邬佳沒有擡頭,“這個藍色的和菱形差不多的色塊又是什麽?”

她這次沒想着找聶玠,而是自己試着分析,首先顏色肯定不能作為參考了。

這個菱形下面還有十根風筝線一樣的長條,有點像觸手類生物啊。

她擡眼看了一圈,目光慢慢鎖定在街邊的燒烤攤位上。

那位燒烤攤主衣服下擺有着八根長須,外加從袖口垂下來的兩條,一共十條,背後有一個極大的兜帽,像極了鱿魚。

伸手抓住不知道為什麽傻在原地的聶玠,邬佳大步往攤位走去。

開口就是:“老板,來點烤串!”

極為霸道的辛辣香味沖入肺腑,本來僵直查立的聶玠彎下腰,被嗆得咳嗽了起來,“咳咳咳……”

身體終于突破了無形的束縛,剛剛那股心髒被狠抓的窒息感緩慢褪去,殘留于四肢百骸的冷意湧動着,似乎随時會卷土重來。

聶玠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弓着身子平緩不适,渙散的視線浮在灰暗的地面上。

……真痛。

幾次三番的,是什麽想要他死?

警告還是威脅?是見不得他有現在這樣過于平靜的日子嗎?

還是送他來到這裏的存在,又要開玩笑一樣地收回這條破破爛爛的命嗎?

非要他死的話……

“喂——!”

“聶玠,醒醒啦!”

熟悉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轉,卻突破不了聶玠凝滞的思維。

直到邬佳也彎下腰,歪着腦袋查看他的表情,“怎麽啦?叫你也不應。”

邬佳捏着一手的燒烤串,把其中一根遞到聶玠眼前——

“吃不吃?香香的烤鱿魚诶!”

這瞬間,像是落下的錨繃緊了鎖鏈,即将随波而去的船只被拽回了原位。

有縷熱煙自下而上飄進了眼睛,聶玠的眼珠緩慢地眨動了一下。

一根炸得酥脆金黃的鱿魚須蕩進視線,沒有被木簽子固定住的頂部搖搖晃晃,像是鱿魚在擺手。

黏膩陰暗的思緒被燒烤調料的味道沖了個幹淨,口腔誠實地分泌出唾液。

聶玠直起身,默默咽下口水,拿過那根串了鱿魚須的簽子,“餓了,胃疼。”

“那快趁熱吃啊,”邬佳眯起眼睛率先咬下一口,“呼呼,好燙……好好吃!”

鱿魚須仍冒着縷縷白煙,外面那層酥脆的澱粉殼子帶着點炭火味道,辣椒粉滾滿了舌面,留下滿口辛香。

咬開最外層,嫩而有韌勁的鱿魚肉滑出來,在牙齒中間彈跳。

而爆開的汁水裹挾着辣與鹹,能治愈所有食欲不振的味蕾。

聶玠咽下鱿魚須,舌尖殘留着辣椒帶來的微弱痛感,也可能是被內裏的鱿魚肉燙到了。

這樣的痛感卻能讓人的心情愉悅,讓人上瘾,停不下來咀嚼的動作。

邬佳擦了擦額頭跑出來的細汗,尋求認可,問道:“超好吃對吧?!要不要再來一串?”

聶玠:“……嗯。”

她總執着于食物的原因,好像明白一點了。

哪怕下一秒他的心髒要爆裂,也要在死前吃頓冬夜的燒烤。

“……再來一串。”

-

打着孜然味的飽嗝,成功用“鱿魚”解鎖了第二個模塊:

【以前總愛聽t“藍色是鱿魚”,後來才聽清楚歌詞說的是“憂郁”。——代號鱿魚藍】

……萬聖節的包容性真強,這麽古早的諧音梗也可以端出來。

等攤主給明信片蓋藍色鱿魚印章的同時,邬佳點開了第三個NPC的圖片,裏面只有一個紫色的三角形。

邬佳大腦一片空白,“不是,這又是什麽抽象表達?什麽東西能是三角形的啊?飯團?”

鱿魚攤攤主默默接道:“還有某種情感關系。”

哽了一下,邬佳說:“你不該賣燒烤,你應該去賣花。”

“為什麽?”

“因為花的梗和你一樣多。”

鱿魚攤老板:“哇,這個梗不錯!記下來。”

邬佳:“哈哈,你喜歡就好……”

吐槽完依舊沒得到提示,還是只能将求助的視線投向聶玠。

聶玠用濕巾擦着手,擡了擡下巴,示意她看向左邊。

那裏站了一個顏色很鮮豔的——

“熱帶魚,”這位NPC指着自己介紹道,“我今天的萬聖節裝扮是一條熱帶魚。”

邬佳看了一眼手機上的紫色三角形,陷入沉思。

嘎到底是哪裏來的刻板印象說熱帶魚一定是三角形的啊?!

幼兒園簡筆畫嗎?!!

“那為什麽是紫色的?”

“因為紫色很有韻味~我喜歡當魚的同時保留我的審美。”

……算了。

邬佳低頭在鍵盤上麻木地敲入“帶魚”,但是解鎖失敗了。

還沒等她擡頭詢問,NPC先不滿地說:“是熱帶魚啦熱帶魚!因為下輩子想投胎在熱帶!”

“都是魚,帶魚還占了兩個同樣的字,有什麽區別嘛。”邬佳嘆口氣,聽話地把關鍵詞換成了“熱帶魚”。

NPC:“當然不一樣,帶魚是海城人的下飯菜,我下輩子不想來海城了,更不想死了還要被做成腌魚。”

邬佳:“無法反駁,你贏了。”

【別再百度好養的熱帶魚品種了,連仙人掌都種不活的人建議養一罐空氣。——代號熱帶魚紫醬】

“所以,你是怎麽知道這是熱帶魚的?”邬佳轉頭問聶玠。

畢竟圖上只有個三角形,而NPC只是貼了些五彩斑斓的魚鱗,很難将兩者聯系起來。

聶玠用食指指關節蹭了蹭自己的鼻尖,“他身上有印泥的味道。”

“怪不得。”邬佳點點腦袋,點開第四個NPC圖片卻發現屏幕一片漆黑。

退出重進了幾次後,邬佳閉了閉眼,确認了圖片提示就是一片黑色。

她拍了拍聶玠的後背,“去,聞聞誰身上還有印泥的味道。”

雖然提示很扯淡,但是NPC出乎意料地好找。

NPC本人就穿了一身毛絨絨的黑,站在擺滿了木雕的攤子旁,腦袋上還頂着兩根彎曲的羊角。

“恭喜通關啦,你們是第一對找到我的,”NPC笑着指了指桌子上的木雕們,“桌上的木雕南瓜是通關獎品,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領,不過一人只能拿一個哦。其他的要付費購買,另外如果有想定制的可以加我好友。”

邬佳彎下腰仔細對比,糾結不出結果,就催促聶玠上前來看,“聶玠,快幫我看看哪一個好?”

“這有什麽好挑的,随便選一個不就好了。”

說得漫不經心,掀起眼簾的聶玠目光掃過桌面,伸出的手頓在了半空中。

邬佳樂了,“你也選不出來吧?”

桌子上的小南瓜們形态相近,但總有些細微的差異。

每塊木頭被削成扁圓的大小不會完全一樣,中間的凹槽各有深淺,即使出自同一個制作者,有着間隔一致的楞,也會因為不同的樹紋衍生出其他走向的故事。

更何況制作者還有意繪上了各異的顏色。

不過聶玠只猶豫了一會兒,就在NPC笑眯眯的注視中,率先拿起了一個綠色居多的南瓜。

邬佳側過頭看他捧在掌心的綠色南瓜,“你為什麽選這個?”

聶玠簡單粗暴地回了兩個字:“好吃。”

“……”

也對,家裏上鍋蒸的都是綠皮南瓜,口感糯糯粉粉的,帶着板栗香,确實好——等下,現在是好吃的問題嗎?

邬佳抓狂地收回視線,繼續挑選屬于自己的木雕南瓜。

終于在南瓜堆裏發現一只很不一樣的,在表皮有個木頭結,制作者特地在那塊結節上用了淺一點的黃色。

整顆南瓜就像是從那點黃色綻開的小太陽一樣。

NPC好心提醒了一句:“有木頭結的地方可能會裂開哦。”

“沒事的,我會好好保護它的!”

兩個南瓜揣進包裏,邬佳的目光往桌子的另一邊飄,一眼就看到了好幾個可愛的其他樣式木雕。

有只木雕小貓像極了酸菜,邬佳的手不由自主就伸了過去。

拿起小貓剛準備付款,不老實的眼珠子又掃到了一個手掌大小的木劍……

邬佳撈起小木劍,“聶玠,你——”

被呼喚的人悄無聲息地靠了過來,有顆黑色腦袋垂下來,幾乎要貼到她的肩膀。

邬佳眨了眨眼,聽到聶玠輕飄飄的聲音:“回家……”

“你怎麽了?不舒服嗎?先靠着我緩一下。”邬佳擡起手,手臂彎曲,把聶玠的腦袋輕輕往下壓,讓他靠實了。

手掌貼在聶玠的前額,入手冰涼且黏膩,而插進發絲間的指尖更是一片濡濕。

全是聶玠打着顫冒出來的冷汗。

聶玠的左手壓在左胸腔,另一只手抓着邬佳繞過他耳側的胳膊,“回家……”

他的狀态不對勁。

邬佳立馬想起來今晚他其實有好幾次表現出不舒服,本來以為是暈地鐵之類的,再加上聶玠一直說沒事,她就沒太放在心上。

邬佳把手裏的木雕都放了回去,來不及和攤主多說,趕緊轉身仔細看聶玠。

聶玠眼簾半阖,下垂的眼眸裏沒有神采,像極了當時重傷掉進院子裏的狀态。

“你沒事吧?聶玠?”愧疚感湧上心頭,邬佳撐着他的身體,趕緊用手機打車,“我帶你去醫院好不好?”

“……不、不去醫院,帶我回家。”

手機顯示快車就要到了,邬佳半拖半抱着意識愈發渙散的聶玠往路邊走。

等到車一來,趕緊把他塞進後座,自己也跟了進去。

雙手終于騰出空來,邬佳從包裏拿出紙巾給聶玠擦額頭上的汗。

汽車車廂裏是流動的暖空調,車外呼嘯的風揉碎了一路的霓虹燈光,一切都好像融化了一樣。

聶玠的臉上閃過各種霓虹燈色塊,跳躍着的各異的顏色猶如錯碼的程序,模糊了存在感。

邬佳擦拭的動作慢慢停下。

“聶玠……”她沒來由得出聲喊他的名字。

聶玠沒有回應,他緊閉着眼,呼吸變得很緩慢,許久胸腔才會微弱地起伏一下。

左胸前的衣服皺巴巴的,還勾了絲,應該是他剛剛抓出來的痕跡。

即使系上了安全帶,聶玠依舊浮萍似的跟着車子行駛的節奏搖來擺去。

邬佳沒辦法,只好把那顆濕漉漉的腦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同時伸手抱住他的肩膀。

他冷得像冰塊,眉頭打了死結,本就冷白的皮膚透出一股青灰色。

眼皮底下的瞳仁在飛速顫動,表達着主人極不安穩的狀态。

“呼……”

比受了致命傷還要糟糕的情況,聶玠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身體是綿軟無力的。

空氣成了碎玻璃渣,每每呼吸一次,肺腑就猶如刀割。

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力被抽走,卻無法反抗。

“呼……”

壓抑住棉絮般堵在四肢五骸裏的痛意,聶玠再次艱難地換了一口氣。

這輛陌生的汽車沾染了各種駁雜的味道,讓本就不适的感官更加遭罪。

只有邬佳的身上有他熟悉的各種香味。

洗發水味,護發素味,還有前兩天才換的沐浴露味。

洗衣服用的凝珠味,衣櫃裏的樟腦丸味,兩只貓的味道——或許是貓砂的味道。

還有客廳擺在高處那瓶桂花龍井的香薰味……都是家裏的味道。

“呼……”

好想回家吃飯。

吃點熱的,帶醬料的,吃到滿頭大汗依舊舍不得放下筷子的。

還能吃到嗎?

“……”

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袋從邬佳的肩膀滑落,聶玠的意識徹底跌入虛無之前,邬佳伸出手托住了他的臉。

她每天塗抹的護膚品味被極為霸道的調料味代替,但是掌心依舊溫暖。

邬佳的手捂在聶玠眼前,輕輕的,安撫一般,用大拇指擦過他緊鎖的眉頭。

“睡吧,睡一覺就到家了……撐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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