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Tony邬的染頭大業持續了很長時間。

邬佳把他所有的頭發都刷漆一樣“刮”在了頭頂,聶玠的腦袋成了一顆“茶葉蛋”,頭型居然挺圓潤的。

染膏的氣味算不上好聞,甚至有點刺鼻,邬佳沒忍住打了兩個噴嚏。

好不容易結束後,她趕緊摘下手套跑去開窗通風,囑咐道:“別碰啊,要保持二十分鐘再去洗掉。”

頂着烏漆墨黑的腦袋,聶玠難得老實地留在原地。

本來挺直的背漸漸弓起,聶玠上半身貼了沙發背上,用手肘撐着沙發邊緣,手掌托着臉眯起了眼睛。

邬佳定了鬧鐘,端着手機坐到沙發上,仔細地浏覽新的租房。

房東說他要等到六點之後才能過來。

他還說:沒叫房産中介上門,就自己過來拍兩張房子的照片,順便需要拿一些放在雜貨間的舊物。

[房東:盡量不打擾你哈。]

邬佳嘆氣:“……這已經是打擾了啊。”

雖然有各種不情願,但畢竟是人家的房子,邬佳沒辦法拒絕。

租房是邬佳的人生裏最讨厭的三件事之一,剩下兩件事是面試和過年走親戚。

尤其租房和面試都還是被動選項,好房子和好工作比草叢裏的四葉草還難找,說不定還是別人嗦過草莖又放回去的爛攤子。

浏覽了不下二十套租房,不是戶型糟糕就是租金昂貴,怎麽都比不上現在住的這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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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唉聲嘆氣中,鬧鐘響了。

聶玠自覺起身去了衛生間洗頭上的染膏,背影有種說不出的雀躍。

……年輕人就是沒煩惱。

邬佳撓着臉,繼續刷租房。

她浏覽到距離公司5km遠的一套民房時,衛生間的水聲斷了,吹風機随即開始工作。

又過一會兒,邬佳叉掉了7km遠的一套LOFT,聶玠正好也關了吹風機。

世界安靜下來的那瞬間,邬佳下意識扭頭看了眼。

“……呃。”

他、好亮。

和剛用鞋油搓了好幾遍的黑皮鞋如出一轍的亮。

聶玠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殺氣十足地看了過來,“你什麽眼神?你染毀了?”

邬佳瘋狂擺手:“沒、沒有啊,染得特別完美。”

“?你的眼神明明寫滿了心虛!”

聶玠放下吹風機,毫不猶豫地折回衛生間,能聽到他抽餐巾紙擦拭鏡子上水汽的“吱嘎吱嘎”聲。

兩分鐘後,他有些茫然地出來了,“感覺有點奇怪,但是說不出來……是我太久沒見過自己黑頭發的樣子了嗎?”

邬佳:“對,你只是不習慣而已。”

……老天奶啊,他多洗幾次掉色之後應該不像現在這樣假了吧。

-

“我去接人,你待會兒盡量別說話哈——幫我看住臘腸。”

晚七點。

房東終于到了庭院外,給邬佳打了個電話要她開門。

和幾個月前相比房東憔悴了太多,邬佳沒說多餘的話,帶着人t進院子。

其實邬佳搬進來後就換了所有的鎖,當然也包括前後兩個院子通往內室的門——不過因為那個小偷的事情,前陣子邬佳讓聶玠又斥資換了電子鎖。

但除了門鎖之外,大門和前院都保持了這套房子最原始的樣子,牆角倚着一輛鏈條垂落的自行車,地上摞着隔壁院落飄來的枯葉。

支起的籬笆上面還纏着幾年前的鐵絲,曾經攀附在上面的植物卻已經變得枯黃。

邬佳沒打理過前院,只是在進屋前的臺階上鋪了一塊地毯。

她用指紋開鎖,房東就低頭看毯子上的字——“來都來了,還帶什麽禮物”。

上面是兩個擠眉弄眼的卡通人物,房東認不出來是什麽角色,大概是年輕人喜歡的東西。

進門的左手邊是鞋櫃,是專門請了木工師傅靠牆設計的,中間做了置物的地方。

邬佳擺了很多可愛的東西,幾乎沒留下空。

右手邊的鏡子更是搭配了挂鈎和挂鏈娃娃,肉眼可見的擁擠。

但是兩邊都沒有打釘子,家裏看起來很幹淨——應該不會掉太大價。

房東松了口氣,也沒得換鞋,跟着邬佳繞過隔斷牆走向客廳。

“咳咳。”走在前頭的邬佳假意咳嗽提示聶玠。

聶玠端起茶幾上的杯子抿了口水,順勢在房東走過來之前分開了并攏的雙指。

沒了他的引導,束縛着臘腸的金色靈網瞬間斷裂,像一陣煙飄散。

邬佳指了指坐在沙發上的少年,說:“這是我弟弟。”

“嗯……”

聶玠沒有回頭,似乎是很沉迷電視。

房東并不在意,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開口直奔主題:“小邬你和你弟弟看電視去吧,我拍兩張照。”

“沒事的,我陪你看看,”邬佳頓了頓,“而且我自己添的電器什麽的還得和你算一下,免得到時候房子賣了掰扯不明白。”

“不會的。”房東擺擺手,嘆了口氣。

他像模像樣地蹲下身找角度先拍廚房,又拍了客廳。

檢查照片覺得不夠清晰,于是對着手機後視鏡頭呼了兩口熱氣,捏起自己的袖角仔仔細細擦了一會兒。

房東拍得越認真,邬佳就越心梗。

回頭想看一眼聶玠尋求認同感,可是入眼只有一個閃閃發亮的黑色後腦勺。

邬佳:“……”

說是說只拍兩張照,但實際上光廚房和客廳就有不下十張各個角度的照片。

拍完衛生間後,房東提出要拍卧室。

衛生間旁邊先是通往後院的過道和門,然後就是聶玠睡的客卧,他大部分時間都關着門,邬佳也不會進去。

邬佳的主卧為了兩只貓進出,倒是一直開着。

可這并不意味着她歡迎別人進自己的私人領地。

邬佳皺着眉頭,還沒想出措辭,拒絕的話從另一個人嘴裏先冒出來了,“不行。”

聶玠從沙發上站起來,抱着胳膊看向站在衛生間門口的兩個人,又重複了一遍:“我的卧室不許外人進。”

斬釘截鐵沒有商量餘地的語氣。

邬佳回過神來,也扭頭附和:“進去不行……你只是暫時挂照片去中介而已,也不用拍的那麽仔細吧,我們人都還住着呢。”

“……好吧,”房東又習慣性嘆了氣,“那後院總能拍一下吧。”

比起前院的蕭條,後院就熱鬧許多。

原本用來種菜的位置被重新翻過了,房東記起來幾個月前,邬佳給他發消息問能不能種花。

他原本是不舍得的,問了兒子的意見,他說:“種花好啊,花有重開日……”

房東的鼻息忽然加重,邬佳警惕地回頭看了眼,發現他擡起胳膊抹了把臉。

他若無其事地問道:“小邬你種了什麽花?”

“月季。”

“好養活嗎?”

“還行,”邬佳沒好意思說自己的月季被聶玠毀得七零八落,“月季适應性很強的。”

房東點點頭,收回了視線。

畢竟已經入秋,後院的大樹黃了頭,落葉堆在雜物間的頂上,顯得有些蕭索。

雜物間旁邊倚着一個鐵梯子,房東記得搬走之前他是放在裏面的,不知道為什麽被拿了出來。

邬佳攏了攏自己的外套,幫忙打開挂在雜物間的鎖,“雜物間我整理過一次,有些東西可能放深了,你要找什麽?”

房東:“找我兒子以前學習用的教科書。”

“啊?”

“我朋友說二手教科書能賣點錢,換個幾百也不錯。”

畢業多年的邬佳竭力回想自己以前的教科書……好像都被打包賣廢品了。

她撓撓額角,“現在教科書确實還挺值錢的,那我也幫你找吧。”

聶玠剛來的那會兒在雜物間入住過,為了給他騰空間,裏面的東西都被推進了更深處,一個人要找幾本書确實要花點時間。

更何況地上還放着房東的舊床墊……

邬佳心虛地撓撓臉,“聶玠!!!過來幫忙!!!”

——所以還是三個人一起找,趕緊把人送走。

事實證明,聶玠這個潔癖怪完全是來看戲的。

他只幫邬佳搬了幾個大件重物,還都是偷偷用靈能隔開的,明擺着不想沾上灰塵。

甚至還紮起了頭發,避免發絲掃到髒東西。

最後是邬佳自力更生在一個舊磁帶機下面找到了房東兒子以前用的教科書。

磁帶機是以前人手一個、專門用來聽英語錄音磁帶用的那種。

邬佳掰開上面的口,裏面還躺着一卷磁帶,褐色的帶子滿滿的回憶感。

把蓋子按了回去,邬佳拿起壓在底下的書,“英語、語文、數學……這些是初中二年級的,下面還有。”

有些書裹了書皮,看不出來是哪個科目,邬佳就只好翻開看一眼扉頁。

像其他孩子一樣,房東的兒子會在其他教科書的扉頁認真寫上自己的大名,還會塗塗畫畫些和課堂無關的東西。

統統遞給房東之後,發現最底下還有一本包了封皮的本子。

邬佳沒想那麽多,照樣拿起來随手一翻。

本來以為這本也是小朋友的草稿本,結果翻開之後第一頁寫着:“秘密文件,非請勿看。”

邬佳:“嗯?”

好奇心起來了。

但是畢竟是人家兒子的隐私,邬佳在心底小小可惜了一下,擡手遞給房東:“最後一本。”

她在地上翻翻找找了這大半天,起身太猛導致兩眼一黑。

恍惚了不知道幾秒,意識回歸時才發覺肩膀後抵着聶玠的手,邬佳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緩解眩暈感,慢慢睜開眼。

“謝了小聶。”

“不用。”

聶玠翹起嘴角,繼續不着痕跡地用她的肩膀蹭幹淨了指尖的灰色。

圍觀了姐弟略顯生疏的互動,抱着一大摞教科書的房東問道:“你們倆姐弟還這麽客氣啊……不過你弟弟怎麽姓聶啊?”

邬佳支支吾吾的,“啊、對啊,跟我媽姓的。”

“我老婆也姓聶,”房東苦相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笑容,“還挺巧的。”

“是挺巧哈。”邬佳打着哈哈把話題帶了過去。

拍完了照片,也拿到了教科書,房東終于要走了。

邬佳要把人送到門口順便鎖門,她有點害怕,叫聶玠也跟着。

房東把教科書放進電瓶車上的外賣箱,踢開腳剎跨上車,“今天真是打擾了。”

“……嗯。”

巷口的燈随着秋風晃動光影,月亮照不分明這條小巷。

不遠處的路燈發出幾聲“滋滋”的哀鳴,猝不及防地滅了。

邬佳下意識咳嗽一聲,喚醒大門口頂上的聲控燈。

房東把着電瓶車的把手再次擡頭,先對上了聶玠平靜的雙眼,想道別的話堵在了喉嚨裏。

租客的這個弟弟實在不像她。

頭發比常人的黑許多,皮膚過于白,眼珠子沉沉的,不愛說話也沒什麽表情,配合着白色的燈光有些瘆人。

反而是随手紮起的頭發才有了幾分随性和人氣。

聶玠蹙起眉頭,問:“看什麽?”

房東下意識挪開眼睛,轉頭問邬佳:“你弟弟之前也住城西嗎?”

“沒有呀,怎麽了?”

“是嗎……”房東有些遲疑,“好像挺眼熟的,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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