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研究所
研究所
溫暖的水流漸漸覆蓋全身, 水珠滾過手指時,帶來了一些異常的觸感。
溫栩在花灑下撚動着自己的指尖。
和指檢差不多的動作,但是夾雜了交融的呼吸和聲音之後, 好像有什麽從指尖燃燒起來了。
情/欲。
溫栩默念這兩個字, 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兩個字會和自己聯系起來。
只是真要這麽說也很奇怪, 從生理學上說,女性和男性都通過一些特殊的位置獲得情/欲, 觸碰,撫摸,震動……那些部位聚集的敏感的神經會讓大腦産生超乎尋常的愉悅, 她明白彼得為什麽會沉溺其中,因為她給予了合适的刺激。
那麽她自己呢?
她的身體沒有被觸碰,她的手并非那些用于交/媾的器官。
她現在産生的情/欲, 是為什麽?
她現在産生的情/欲, 會改變什麽?
溫栩緩慢地從胸腔中吐出一口氣。
什麽都不會改變。
溫栩擦幹淨身體, 穿上家居服,用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孫教授您好,我是溫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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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電話的時候,飯菜的香味已經飄滿了診所。溫栩收起手機走出去,電磁爐上正咕嘟着肉片粥, 旁邊是兩盤很清爽的小菜。
彼得不在電磁爐前, 溫栩過去拿小勺嘗了一口粥,肉片滑嫩,米粒煮的正好,軟糯地吸滿了肉汁的鹹香, 因為過度饑餓有些僵冷的胃部仿佛被安撫了一些。
溫栩猜測彼得應該是去給小然送飯了,放下勺子走上樓。
結果剛走上臺階, 就看到了讓她哭笑不得的一幕。
房間門敞開着,小然占據了她的床,龇牙咧嘴地伏低身體,喉嚨深處發出呼嚕呼嚕的威懾音,衣服被子已經全被掀到了地上。彼得則占據着門口的位置,雖然還是人形的狀态,但曲折着膝蓋将兩只手按在地上,一副野獸“預備攻擊”的樣子。
他倆就這麽互相瞪着,一盤刀工很好擺盤精致葷素搭配的狗飯位于兩點一線的正中間,跟拔河繩上的紅旗似的放在那裏。
溫栩:“怎麽回事?”
溫栩的聲音打斷了對峙,彼得瞬間回過頭,張口就要控訴。
但他第一個音節還沒發出來,床上的小然已經像個炮彈一樣彈射出來,小短腿在地上打了個滑,直接四腳打架着撲進溫栩懷裏,聲音委屈成了夾子。
小然:“汪嗚……汪汪汪汪汪……”
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彼得震驚地瞪大眼睛:“你叫什麽?我一進門你就撲過來咬我,我又沒咬回去!”
小然兇巴巴地轉頭:“汪汪汪汪!”
彼得的耳朵高高豎起,尾巴都要炸開了:“你這跟惡人先告狀有什麽區別!”
小然:“汪,汪嗚……”
溫栩伸出兩根手指,夾住了小然的嘴,手動閉麥。彼得眼睛一亮,得意洋洋又委屈巴巴地給溫栩展示手臂上的牙印。
嗯,咬得挺狠,出血了。
但也就一點點,再不治療都要愈合了。
“去吃飯吧。”溫栩把小然放在地上,用手指彈了一下它的腦門,“亂咬是不對的,今晚的罐頭沒有了。”
小然汪嗚叫了一聲,在溫栩跟前倒是乖得很。彼得顯然不滿這樣輕描淡寫的懲罰,還紅着的眼角更加靡豔。溫栩一向不怎麽關注別人的長相,此時卻心念一動。
彼得本身的長相就是一種近乎鋒利的豔麗,鴉羽似的眉毛壓着金棕的眼瞳,鼻尖嘴唇都是削薄的,身體漸漸恢複後,原本蒼白的嘴唇也恢複了鮮豔的血色,好像寫意畫上點了金粉朱砂,是那種站在陽光下會讓人覺得不敢接近的驚豔。
可惜,頭上灰黑的立耳和身後蓬松的尾巴意味着他再也沒有理直氣壯站在陽光下的權力。
她的聲音稍微放輕了一些:“下樓,我給你消毒。”
易感期的獸人因為體內激素水平的變化,情緒波動總是很大,類比一下甚至可能相當于人類的“孕期”。
溫栩見過很多在易感期不堪折磨自殺的獸人,那些血一直彌漫到她的眼前。
彼得聽到溫栩的話,頓時忘了屋裏的小狗,漂亮的面孔上浮上一層輕薄的幸福。
甚至連吃完飯後洗碗時,他的動作都是輕快的,尾巴膨松松地晃動着,耳朵平平耷拉下來成了飛機耳。
等到了晚上要睡覺的時候,快樂的飛機耳變成了委屈的飛機耳。溫栩看見他趴在會客廳小小的沙發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目光中的意思顯而易見。
如果放在之前,溫栩大概會頭也不回地直接走開。
這次,溫栩輕輕嘆了口氣。
她走過去在沙發上坐下,彼得一下子跳起來,手腳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後溫栩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我在這裏坐一會兒,你睡吧。”
彼得幾乎受寵若驚。
接下來的幾天仿佛做夢一樣,彼得從沒想過醫生會對他有這樣溫和縱容的時候。他的易感期反反複複,人在清醒和潮熱間交替着沉淪,醫生的氣味萦繞在鼻尖,冷的,清的,并不難聞的消毒水的氣味。
醫生的手也是冷的,但卻在這幾天之間漸漸溫熱了起來。
醫用手套遠遠超過了平時的用量,一雙雙地扔進垃圾桶裏,彼得偶爾會問,為什麽要一直戴着手套。
醫生的回答如她這個人一樣,幹脆而平靜:“因為幹淨。”
他混沌的大腦總會因為這個回答而難過,但下一刻又會被刺激地戰栗,頓時忘記了剛才那個瞬間的低落,也忘記了去問醫生,是在覺得什麽髒?
這種行為,還是他?
他只是,開始因為這層隔膜而不滿足,于是更加迫切地将醫生的手指含進嘴裏。
一直到幾天後的清晨,他抱着醫生的衣服醒過來,鼻尖萦繞的氣味漸漸淡去,身體裏躁動的,難以抑制的輕飄飄的情緒也終于沉寂下去。彼得愣愣地動了動酸痛的腿,感覺到有液體緩緩往外流出。
哦,對,是因為他哭着纏着醫生想要生一顆珍珠。
醫生茫然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神色微妙地往他身體裏灌了一針管不知道什麽液體。
現在這針管液體流出來t了。
彼得:……
他想死。
他用醫生的白大褂蒙住腦袋,無聲地在心中哀叫了一聲。
溫栩下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副鴕鳥一樣的場景,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彼得濕漉漉的,滿是指痕的大腿和僵直炸開的尾巴。
她默默擡了擡眉毛,知道這場漫長的易感期終于過去了。
獸人的易感期症狀和時間因人而異,通常在兩天到三天,一般不會有這麽長時間的反複,溫栩推測和他身體裏的藥物,以及他被誘導産生獸化的原因有關。
她跟孫教授的約的時間就是今天,倒是正好。
彼得聽到溫栩的聲音,從衣服底下豎起耳朵,咬牙切齒地發出微弱羞恥的聲音:“你……你往我身體裏,弄了什麽東西進去?!”
溫栩坦誠地回答:“甘油混合液,正規醫用級別的。”
彼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整個人都在抖。
溫栩很輕地笑了笑,拿了件帽衫扔到沙發上:“穿上衣服,我帶你去上城。”
下城往上城沒有公共交通,溫栩租了一輛車,車窗開了一條縫,清晨還算得上涼爽的風從縫隙裏灌進來,吹開溫栩披散的頭發。
她少見地沒有穿白大褂,穿了一身休閑的襯衫長褲,頭發放下來,看上去顯得更加年輕一些。
有點像那張照片裏的樣子了。
彼得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想到拿出那張照片的人——那個男人應該就在上城吧。
想到這裏,他小聲問道:“我們去上城幹什麽?”
“去見我的老師。”溫栩半合着眼睛,聲音帶着淡淡的倦意。
為什麽要去見她的老師?為什麽要帶上他?他是以什麽身份去見的?
彼得滿腹疑問,但是溫栩平靜的神情總是能輕易地安撫他心中的不安。他感覺到溫栩昏昏欲睡,忍不住想要靠近她,貼着她的手臂,甚至趴在她的腿上……
彼得用力搖了搖頭,暗暗罵了自己一句。
別這麽不值錢啊!
上城和下城相比,幾乎就像不在一個世界一樣。街道寬闊明亮,街道兩端是鋒銳反光的高樓,銀白的清掃機器人在人行道上伸着兩個金屬小爪子來來去去地滾動着,目之所及一塵不染。
車停在一棟全玻璃外牆的建築外,溫栩下車,擡手将彼得的帽子拉得更低一些:“尾巴藏好,上城基本沒有監控死角。”
彼得看到車外往來的人,輕輕往裏縮了一下。
人太多了……這是什麽地方……他不是不能見人嗎……
“彼得?”
醫生平靜的聲音清晰地響起,彼得猛地緩過神,鼻尖是醫生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沒事的,醫生在這裏。
醫生在這裏,意味着,這是安全的。
彼得催眠似的在心裏重複着,慢慢握着溫栩的衣角下了車。
他幾乎不敢擡頭看什麽,緊緊貼着溫栩,把自己變成了一條尾巴。
溫栩幾次差點踩到他的腳,但看他緊張的樣子,也就沒有多說什麽,甚至伸手松松握住了他的手腕。
彼得身體一顫,僵硬的肩膀稍微放松下來。
“小溫,好久不見。”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很快的靠近過來,“就是這個孩子嗎,看上去挺腼腆的。”
“孫教授。”他聽見醫生溫和地叫了一聲,聲音裏有他從未聽到過的尊敬,“今天麻煩您了。”
這就是醫生要帶他來見的老師嗎?
他是不是應該也打聲招呼?
彼得心裏天人交戰,結果就錯過了開口的時機,溫栩和孫教授已經一人一句地聊了起來。他有點慌亂地擡起頭,看到了一雙滄桑寬和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對他慈和地笑了笑:“不用緊張,今天只做一些基礎內容。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如果不是因為你,小溫這家夥肯定已經把我這糟老頭子扔一邊想不起來了。”
“您說笑了。”溫栩有點無奈地說道,松開他的手腕,“他就交給您了。”
彼得的身體一瞬間僵住了,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瞳孔縮成一點。
交給誰?
她要把他交給誰?
他想伸手去抓住醫生的手,但不知道為什麽,身體在這個瞬間一動也不能動,只剩下越來越急促的呼吸,那聲音太響,幾乎占據了他所有的聽覺,嗡嗡地震蕩着他的大腦。
他的手指蜷縮着,幾乎要伸出利爪,又被他狠狠掐進掌心。
醫生……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