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面對段婉的質問,段大富沉默了良久,他實在想不出拿什麽話來搪塞過去,他沒劉玉芬沒理攪三分的跋扈,同樣也說不出能說服人的大道理。
沉默是段大富唯一的武器,來對抗他無法解決、不想解決的事。
房間陷入無人般的寂靜一段時間後,段大富開始坐立不安,扭來扭去,屁股像長了釘子。
段婉嘆了口氣,主動提出解決方案:“以後上學的學費和書本費我自己來負責。”
“自己負責?你怎麽負責?”段大富終于能開口說話了。
“你別管了,總之以後學校的費用我不用家裏出,這樣行了吧?”
段大富對段婉要自己負責學費的事生出疑慮,她還是個孩子怎麽賺錢?
可他沒有多問,也懶得多想。總之,他們的談話總算有了一個結果,可以給劉玉芬一個交代了。
“自己掙學費?”聽到段大富和段婉談過後的結論,劉雲芬忍不住大呼小叫起來。“她小屁孩一個,以為錢是大風刮來的,那麽容易賺的!”
段大富沒吱聲,全神貫注地盯着電視節目。
“我問你話呢!”劉玉芬踢了段大富小腿肚一腳。
段大富皺皺眉,一臉的不耐煩,“你管她呢!”頭都沒向劉玉芬這邊歪一下,眼睛繼續盯着電視機:“總之不用我們出學費了,她掙不到錢,自己就會退學了。”
劉玉芬眼睛滴溜溜地轉來轉去,覺得段大富說得有道理。
段婉說不要學雜費的,這樣每年她就可以省下幾十塊錢,不用再給姑娘添錢,心裏就是舒坦。
劉玉芬像是撿到了什麽大寶貝,嘴咧到後耳根地笑着,“也是,讓死丫頭碰碰壁。現在段婉是越來越像你了。死犟死犟的,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一點都不讓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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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裏的好事向來都和劉玉芬沾邊,壞事卻都怪在段大富頭上。
段大富聽着這些話心裏極其不自在,他雖是一家之主,但在家裏一點和地位都沒有!
心裏不痛快歸不痛快,但段大富也沒敢接劉玉芬的話茬,繼續裝作專心致志地看電視。
他娶回來的老婆他最了解,招惹了劉玉芬,陳芝麻爛谷子的往事能和他叨叨一整宿,又哭又鬧的,他煩死了這樣的絮叨。
多年相處的經驗,讓段大富明白沉默是金,所以家裏的大事小事,他都懶得插手管。
第二天上學,段婉就收到姜智明的一小包零錢,剩下的八盤磁帶已經全部“銷售”出去,速度之快,讓段婉都不敢想象。
她的判斷是正确的,同學們都很捧班長的場,幾個這次沒買到的同學,已經預約了下次購買的數量。
姜智明得意地晃蕩着二郎腿,等着段婉數清錢數。
合計五十四塊,按照數量,多了六元錢。
“那六元是我的那盤。”還沒等段婉開口問,姜智明已經給了她解釋。
“班長,說好的磁帶是送你的!”段婉有些不好意思,已經臨時漲了價錢,怎麽好再收姜智明的錢呢。
“我不占同學的便宜,再說我每個月有十幾塊零用錢,不差你這點錢。”
姜智明說這番話時特別神氣,自動高人一等的架勢。從古到今,財大氣粗還真是一句真理。
段婉了解姜智明的驕傲,再推辭下去就是小瞧了班長了,她沒在拒絕,乖乖地收下了意外多得的六元錢。
五十幾塊錢,整整t一小包,捧在手上沉甸甸的。
這些錢對以前的段婉來說就是兩杯奶茶錢,根本就不在乎。可現在不同了,她什麽都要靠自己重新打拼,這幾十塊錢真的能幫上很大的忙。
段婉把十五塊成本還給了陳韬,剩下的零錢她都換成了五塊、十塊的整錢,偷偷放在文具盒的下層,等待着需要用錢時來應急。
轉眼就到期末。段婉每天忙得焦頭爛額,時間根本不夠用,她早上5點起來背英語,晚上12點多還在做題。
段婉知道自己的薄弱環節,很多知識點都需要重新撿起,不多點努力是不行的。
她不奢望期末依然能保持第一的成績,但起碼不能下降太多。上學是她要堅持,學習成績下降,對別人還是對自己都沒一個交代。
平常的一天,淩晨一點多鐘,段婉終于做完了今天的最後一道物理題。
她把明天要用的書本整理到書包,想到了經常用的那支鋼筆劈尖嚴重,自己修了幾回完全沒用,它已經開始在卷子上“下蛋”了。
沒有修理價值了,段婉準備拿一支新鋼筆替換。
打開文具盒下層的瞬間,她的心髒像被人猛擊了一下,後背瞬間冒出了冷汗,一直藏在這裏的幾十塊錢不見了!!!
段婉條件反射般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不确信地把文具盒倒了一個底朝上,除了她常用的文具之外,錢的确不見了。
“怎麽會這樣呢?”段婉不甘心,把空的文具盒對着空氣倒了又倒,又把書包倒扣在桌子上,每一本書都被她翻了一遍,但依舊是什麽都沒找到。
段婉洩氣般地癱坐在椅子上,接受了這個現實,文具盒裏的錢真的不見了!
她開始回憶最後一次看到錢是什麽時候?
昨天下午放學時她還檢查過一遍,那個時候錢還是在的。
沒人知道她把錢藏在文具盒裏,在學校時,她又很少離開座位,錢丢在學校的可能性不大。
昨天晚上回家時,劉玉芬讓她幫忙去院子裏收衣服。收好衣服,她看見劉玉芬正雙手背後站在堂屋正中央,見到段婉還破天荒地問了她,晚上想吃什麽?
當時段婉沒多想,放下衣服就進屋寫作業了,之後也再沒有檢查過文具盒。
現在回想起來,劉玉芬當時的動作,神态,語言都不太自然,難得好心一次也是為了掩飾自己做的虧心事。
再過幾天,學校要交期末的複習資料錢,段婉已經說了不再向家裏要錢。這個時候丢了錢,真是倒黴透了。
這麽惱火的事,段婉忍不到明天了,她一定要弄個究竟。
深更半夜,她沖進了段大富和劉玉芬的卧室,打開了卧室的燈管。
“死丫頭,你瘋了嗎?大半夜作什麽妖?”
劉玉芬和段大富被夜裏刺眼的燈光晃醒了,沒問段婉這麽晚急忙過來出了什麽事,張口就開始罵她。
段婉把手裏的玩具盒扔到劉玉芬和段大富的床上,焦躁地問:“我文具盒裏的東西是你拿走了嗎?”
“你什麽東西?”劉玉芬不緊不慢地回了一句,在段婉看來,她的嘴角揚起一抹的冷笑。
“我文具盒底下有……”
“你這孩子,大半夜的大呼小叫的就為了這事?”
段婉話還沒說完就被劉玉芬打斷了,“這個家有什麽東西是屬于你的?哪一樣不是花我們的錢買的?翅膀還沒硬呢,就開始沒大沒小了?小時候還算懂事,越大越不知好歹了。”
劉玉芬咄咄逼人的态度差點把段婉的肺給氣炸了,這算什麽?惡人先告狀,沒道理的反而是她了!
段婉真想沖上去痛快找劉玉芬打一架,還好此刻她還有點理智。
捉賊捉贓,她沒抓到劉玉芬的把柄,現在做什麽都是無理取鬧。
更何況這個家裏很明顯的三對一,吵架動手,她一點便宜都占不到。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疏忽,吃了啞巴虧!
段婉被劉玉芬罵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間,越想越憋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家裏連空氣都讓段婉感到窒息,一刻都待不下去。
她披了一件外衣,準備去胡同口透透氣。
段婉把家裏的大鐵門重重地摔上,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刺耳。
可家裏的三個大活人像是死了一樣,沒一個跑出來問問她,大半夜要到哪裏去?
段婉怕吵醒鄰居,悄悄地打開公共院子的門,蹑手蹑腳地溜了出去。
半夜三點多,家家早就熄燈睡覺了,胡同裏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段婉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到胡同盡頭的小馬路。
馬路上一個路人都沒有,電線杆邊上挂着一盞昏暗的路燈,照到地上的是一個孤獨的暗橘色圓形光影。
段婉托着下巴坐在路燈下,借着它微弱的光亮給自己一點力量。
夜裏的溫度寒涼刺骨,段婉那件單薄的舊外套早已經扛不住這麽強硬的寒風。坐了不到一分鐘,她就凍得抱起肩膀直打哆嗦,耳朵和臉頰被風刮得生疼。
好不容易攢下的錢就這麽丢了,這件事在段婉心裏暫時過不去。她越想越懊惱,怎麽能這麽大意,把錢放在那麽容易發現的地方呢?
還有大後天就要交的複習材料錢,她要去哪裏湊?
想到這些煩心事,段婉就頭大。她以前,可從來沒為了錢的事這麽煩惱過。
真是風水輪流轉啊,一分錢憋到英雄漢的境遇,段婉也算是體驗過了。
天空上盤旋的幾只烏鴉凄涼地叫着給段婉渲染氣氛。身體就要凍僵了,心裏的那把火,也冷卻的差不多了。
再待下去非得感冒不可,段婉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準備回家。
她前腳剛邁出後腳還沒跟上,就聽見身後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向着她的方向趕來。
這麽晚了,誰還會在外面閑逛?
段婉莫名地緊張起來,心裏湧起不好的預感,不會遇上了壞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