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段大富蹲在馬路邊郁悶地抽着煙, 新年的氣氛濃烈,大人帶着孩子們出門放鞭炮,一家人提着年貨急匆匆地往回家趕。
可只有他, 形單形只,像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大年三十, 找茬和老婆打架,強要家裏的財政大權,這是老實巴交的段大富,這輩子做的最勇猛的一件事。
可是沖出家門的那一刻,段大富就後悔了。
他和劉玉芬結婚以來, 家裏的事,就沒插過手。
連碗面條都不會下,如果劉玉芬真的當了甩手掌櫃。段大富只是嘴硬, 一點生活能力都沒有,真沒本事管這個家。
在門外徘徊了三個多小時,段大富幾次都走到院門口了,想回去,卻又放不下男人的面子。
晚上八點多鐘,街上幾乎沒人了,大家都在家裏包餃子看春晚。
段大富想劉玉芬的氣也該消得差不多。
他想好了,大不了回去道個歉, 什麽財政大權也不要了,家和萬事興。
剛一推開院子們,段大富就見兒子段國棟飛奔着向他沖過來。
段大富還挺感動,郁悶的心情立馬敞亮起來, 想着還是兒子惦記他,父子同心, 臭小子沒白疼。
可當段國棟急得抓耳撓腮地告訴他,劉玉芬收拾包裹回姥姥家時,段大富心裏剛打開的“幕布”又被拉上了,漆黑一片。
他破口大罵:“臭娘們,還來真的啊!”
段大富沖進家,劉玉芬真的不在家。他檢查了一下衣櫃,衣櫃裏少了一個皮包,劉玉芬常穿的幾件衣服也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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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大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後悔的狠狠捶打自己腦袋,他真是被鬼迷了心竅,抽風了,大年三十居然把老婆給氣跑了。
段國棟從來沒經歷過父母這麽嚴重的吵架,慌了神,不懂事地給段大富火上加油,搖着他的手臂讓他把劉玉芬找回來。
“滾一邊去!”
段大富有氣沒處撒,只能拿孩子當出氣筒。
這個時候去劉玉芬的娘家請她回來,段大富想想都腿軟。
他那一向不明事理的岳父母不會聽他解釋一句,罵他個狗血噴頭是一定的。
還有兩個狼一樣的娘家哥哥,弄不好還得挨一頓揍……
算了,段大富不準備現在去碰那個釘子,等劉玉芬回娘家冷靜幾天再說吧。
大過年的總歸得有個過年的氣氛,他準備先給孩子們弄點吃的。
踏進從沒進過的廚房,看着桌面擺着亂七八糟的魚肉菜蛋,段大富眼花缭亂的,這從何下手才好啊!
段大富學着劉玉芬進廚房的樣子,先把圍裙系上,審視了一圈要做的菜,準備從魚下手。
臉盆裏的大鯉魚還活着,一伸手進去,它的身上滑溜溜的直撲騰。
段大富好不容易才抓到鯉魚的腮,鯉魚一個翻身打挺,從段大富手中華麗麗地跳了下去,濺了他一身一臉的水。
“呸!”
段大富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嘴唇上一股魚腥味道。
大鯉魚為了慶祝自己“脫身”,在水泥地上上下起跳,氣得段大富直跺腳。
段大富彎下身子準備再去抓魚,大鯉魚卻撒了歡,他抓一次,魚就向前竄一次。
幾次下來,段大富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滿頭大汗。大鯉魚卻還在水泥地上跳得歡,一邊跳一邊小嘴一張一合,仿佛在嘲笑段大富的蠢鈍。
“你奶奶的!”
段大富放棄抓魚,拿起一個土豆預備削皮,抓魚後的手又濕又黏,土豆也在他手裏跳起了“舞”,華麗麗地滾走了,完全不聽擺楞。
“沒媳婦真不行啊!”
段大富心想,摔開了手中的盆,鋁盆在水池裏叮叮當當地跳起來,他此刻無比想念劉玉芬。
“爸,你行不行啊?”段大富聽到兒子段國棟的聲音。
一轉頭,看見兩個孩子正在門框兩邊一左一右守着,像是兩個看門的獅子,瞧着他手忙腳亂,醜态百出。
請劉玉芬回來,段大富沒勇氣,做好一頓年夜飯,他又沒能力。
本事不大的段大富,今天像吃了火槍藥,沾火就着,他對着兩個孩子發脾氣:“看什麽看,都滾屋裏去。”
段國棟乖乖地跑開了,段婉立在原地沒走。
“你還有事?”段大富繼續研究手裏的土豆,沒好氣地問。
段婉頭靠在門上,抱着肩膀,一副監工的姿态,“只是做頓飯,有那麽難?”
段大富氣得鼻子冒煙,自己的親姑娘,居然也這麽說話,這不是明顯的奚落他無能嘛!
“你本事大你來,天天氣你媽,氣走了,你們都高興了吧!”
“年夜飯我來做。不過,爸,你得答應我個條件才行。”
“什麽條件?”
“你說我的高中學費家裏出對吧?”
“對!”
“口說無憑,白紙黑字給我立張字據。如果我媽抵賴,你得替我做主。”
段大富上下打量了段婉好幾遍,完全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姑娘口裏說出。劉玉芬說段婉變了,他還不信。
這麽一看,段婉是真的變了,變得不顧親情,現實了。
段婉并不是稀罕段大富的學費,可她未成年,她爹給她出學費,也不過分。她應得的權利,為什麽不争取。
“幹什麽?家裏還要給你拟個證明?”
“不願意就算了!”段婉也不廢話,轉身準備回屋。
“等等!”
段大富想了一下,指望着他做好年夜飯,估計得大年初五了。
過了十二點,鄰居們放鞭炮拜年,他們家冷鍋冷竈,孩子們連口飯都沒吃上?
這日子過的,還不讓大家當笑話講到年尾去。
沒有劉玉芬,他段大富就過不了了?
他段大富就要置這口氣。
死馬當活馬醫,反正他也要做主給段婉交學費的,簽個字而已。
“好,字據可以立,但前提是飯你得好好做,糊弄可不行。”
“OK!”段婉比劃了一個手勢,“你去寫吧,寫好了我馬上去做飯。保準讓咱爺三過個像樣年。”
上一世的段婉獨居快二十年,做飯等家務難不倒她。
上一世的段婉最大的愛好就是吃,空閑的時候就喜歡做頓好的。吃着自己做的美食,喝着小啤酒,找個下飯劇,是她一天之中最惬意的時刻。
雖然穿書了,但記憶還在,找個好時機,終于可以露露手藝了。
她忍了很久了,劉玉芬的菜做的太難吃了。
段婉收好了段大富給她寫的保證書,利索地規劃好要做的菜,切好裝盤,起鍋燒油,蔥姜蒜爆鍋,香味立即溢滿了整個廚房。
一個多小時,段婉做出了十二道菜,四道涼菜,八道熱菜。紅燒鯉魚,紅悶栗子雞,溜肉段,翡翠白菜卷,韭菜蝦仁……
一道道菜上桌後,段大富和段國棟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
好多菜平時他們吃都吃不到,劉玉芬做肉只會紅燒,做菜只會清炒,魚一年只做一次,還帶着土腥味。
這頓年夜飯是老段家最豐盛的一頓,色香味俱全。
段國棟忙着低頭往嘴裏送,早把他媽離家出走的事忘後腦勺去了。
段大富接着姑娘的光,就着菜喝了好幾盅的白酒。
老婆離家出走t的陰霾,在這一頓豐盛的美餐中,煙消雲散。
劉玉芬等了七天,段大富也沒來娘家接她。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劉玉芬在娘家并不受待見,日子也不好過。
第一天回家,家裏人還算客氣,給她打氣助威,說什麽段大富不跪地賠禮道歉就絕不能輕饒他。
可劉玉芬在家裏還沒呆上三天,兩個嫂子已經有了很大意見。
嘴上雖然沒攆她走,但在家裏摔摔打打,借口和兩個哥哥打架已經成了常态。
劉玉芬看得明白,這是兩個嫂子是換一種方式再向她抗議。
嫂子們的小算盤,誰知道她劉玉芬是真的和段大富吵架,還是和兩個哥哥争房子住的?
家是一定要回去的。
可沒人來接,就這麽灰溜溜的回去,劉玉芬覺得沒面子。
在娘家硬撐了幾天,沒把段大富等來,她爹媽撐不住了。
“芬兒,兩口子床頭吵架床尾和。小段可對你一直不錯,小性子耍耍就得了,差不多就回去吧!”
“家和萬事興,你不顧小段,也得為兩個小孩想想。你不在家,小婉和小寶吃飯怎麽整?他們都還在長身體呢,你可不能只顧自己高興啊!”
……
先是劉玉芬她娘下軟刀子,雖沒說直接趕她走,但句句都是讓她回家去。
見劉玉芬一直黏在床上沒表态,劉玉芬她爹坐不住了,大煙袋一下下敲在劉玉芬的腦袋上。
“死丫頭,你可別不知好歹啊。你數數今年你幾歲了?小四十的人了,還當自己是小姑娘,老爺們還得天天哄着你,慣着你啊。”
“我看,你家老爺們沒什麽不對的,就是你沒做好。哪家的媳婦不挨打挨罵,怎麽就你矯情!”
“你要是今天不回家,我就把你打出門,這個家也不收留你。”
……
劉玉芬她爹說到做到,她知道在娘家待不下去了。
收拾收拾包裹,劉玉芬像個被趕出家門的喪家犬,一點脾氣都沒了。
在街上游蕩了大半天,她無處可去,無家可歸。
爹媽的那個家早就不是她的家了,沒人願意收留她。想回自己的家,再生氣再窩囊,也只能忍着。
她沒工作沒收入,靠着段大富的工資過活,想有瓦遮頭,就只能做段大富的媳婦。
劉玉芬轉動鑰匙打開自家大門,段大富去上班沒在家,兩個孩子倒是都在。
小寶在睡懶覺,沒發現她回來,段婉聽見開門的聲音,只是出房門看了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身就回房間了。
劉玉芬曾是這個家裏最得意的女主人,說一不二,現在卻像個不受歡迎的客人,沒人願意招呼她。
劉玉芬轉身進了廚房,她的“工作間”。
打開了飯鍋,還剩下小半鍋的大米飯,大蒸鍋裏,還有幾道沒吃完的剩菜。
沒有她的日子,父女三人沒有餓肚子,照樣把生活過的有滋有味的。
劉玉芬覺得悲涼,她就這麽“失業”了。
娘家沒有她容身之地,就連這個家,也不是沒她不行了。
晚上,劉玉芬特意做了一大桌的好菜,等着段大富下班。
她沒敢在提離家出走的事,段大富也裝傻充愣,像是平常一樣,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鬧了一場,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但劉玉芬還是滿意的,起碼段大富沒有繼續追究,她還能像平常一樣,有個屬于她自己的安樂窩。
轉眼,寒假就要過去,迎來新學期。
段婉的寒假過的很充實,賺了錢。學習上進步也很大,那些遺忘的知識重新回爐,她像是打通了任通二脈。做題時會的多了,不再那麽吃力了。
劉玉芬至從鬧了一次離家出走,脾氣收斂了不少。段大富說什麽她都同意。
對段婉依舊不待見,但礙于段大富的面子,也不太敢給段婉太大難堪了。
開學的前一天,趙玲玲來找段婉借寒假作業,她的作業居然一個字沒寫。
趙玲玲的成績雖然排不上靠前名次,但起碼還算努力認真。不寫作業的情況,還是第一次。
新年過後,趙玲玲的姥爺摔傷入院,趙玲玲的媽媽晚上要留在醫院陪護。趙玲玲多半時間也留在她媽的醫院,這十幾天段婉和趙玲玲沒見過面。
“是不是照顧姥爺太忙了,沒時間寫作業?”
“不是,我在媽媽的醫院很閑,就是不想寫。”
“不想寫?這些題你都會的啊!”
“不願意動筆,沒勁!”
段婉試探着打探趙玲玲的狀況,她直覺不妙。
趙玲玲整個人恹恹的,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個狀态都不太對勁兒。
平時的趙玲玲很喜歡找段婉談心事,見了面叽叽喳喳的總是說個不停。
她喜歡誰,讨厭誰,有什麽煩心事,開心事,對段婉沒有一絲保留。
可時隔多日再見面,趙玲玲好像與段婉生分了,沒什麽話題聊。
趙玲玲寫一行字就轉轉筆,抄作業都沒精神,不積極。
段婉實在擔心,忍不住又唠叨:
“你有心事?”
“沒有!”
“有心事就告訴我。”
“你煩不煩啊,借你抄個作業,這麽多話。”
……
段婉和趙玲玲相處這麽久,這是她第一次對段婉發脾氣。
段婉無法側面打探到趙玲玲到底發生了什事?心裏在想什麽?
她只能幹着急,有力氣無處使。
段婉覺得不安,時刻感到心悸。
小說中,趙玲玲最終自殺的結局,像是一顆定時炸彈,随時牽動着段婉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