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段大富是個粗人, 沒耐心,被段婉噎了兩句,脾氣就上來了。

悅耳的話不會說, 教育孩子那一套卻不帶重樣的。

“你這丫頭真是沒良心,我們把你從小養到大, 沒功勞還沒苦勞啊!那郭廠長是我們這種家庭能開罪得起的?他要是把你爹我開除了,你們娘幾個就得去大街上要飯去。”

“明天你無論如何都得去給我和郭廠長道歉去!”

段婉冷哼着,段大富憋不住了吧!想做慈父卻裝不了三分鐘,終于演不下去了。

段婉不緊不慢,對一邊怒發沖冠的段大富慢悠悠地問一句, “我要是不去呢!”

“媽的,找抽呢是不是!”

段大富倏地一下從小板凳上跳了起來,揚起手就要扇段婉一耳光, 斜眼看見大雜院的張大嫂正向他們父女這邊看。

大雜院裏住的大部分都是一個廠子的同事,段婉畢竟大了,又是女孩子,暴力教育影響不好。

段大富好面子,不能讓別人戳脊梁骨罵他,只能強忍住脾氣,重新又坐回到小板凳上。

他看着段婉那張小白兔一樣溫順的臉,怎麽那張嘴就像個死鴨子呢?

小毛孩子還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來!

段大富眼珠子一轉, 又想出個“狠招”,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要是不去,今晚就斷絕父女關系, 你滾出這個家。”

“吓唬孩子的常用伎倆,家長一生氣, 動不動就拿斷絕關系做要挾!”段婉暗忖,這套路她熟悉。

如果她心智真的只有十六七歲,保不準會被段大富拿捏,害怕不被父母愛護,乖乖就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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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斷絕關系我沒意見!”面對段大富的威脅,段婉一點不打怵,反倒很高興似的說:“口說無憑,我們還要簽個協議!”

“簽協……協議,什麽協議?”段大富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這孩子是瘋了嗎?

“斷絕關系後我們互不幹擾,你們不許拿監護人為借口,替我做任何決定。我會離開家,不需要你們任何經濟幫助,當然我也不負責贍養義務。我住到哪裏,你們不許找人家麻煩,并登報公示,如若違反,承擔相應責任後果。現在就可以簽協議,怎麽樣,我去拿紙筆?”段婉巴不得段大富立馬同意,她也不用費盡心思擺脫他們了。

段大富嘴張得像個瓢,怎麽也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姑娘嘴裏說出來的?

簽協議?還登報公示?這都是誰教她的?

女大十八變,她這花樣變得比孫猴子都多!

段大富自覺不是對手,再聊下去,他就被十六歲的小姑娘耍了。

“你好好想想吧,你爹你媽都是為你好!”段大富避開簽協議的話題,背着手先走了。

段婉望着段大富的背影離開,感嘆要是今天和她聊的是劉玉芬就好了。劉玉芬眼光短淺愛沖動,若是她,沒準“協議書”就成了!

段大富“調教”段婉失敗了,還差點讓這孩子畫圈跳進去。

段大富表面不說,心裏面可有數。以後養老還得靠姑娘,他那個兒子,要本事沒本事,還懶得沒邊,被他媽慣得一身的臭毛病,将來不給他們添負擔就算燒了高香了。

段婉想和家裏撇的一幹二淨,他才沒那麽傻呢,孩子可不能白養!

這周末過得,處處喪氣,明天怎麽向郭廠長交代,都還沒找落呢!

回屋睡覺,段大富坐在床沿上剛脫下鞋,劉玉芬就把腦袋湊過來打聽了,“談妥了,明兒帶她去道歉?”

段大富瞟了劉玉芬一眼沒言語,連個孩子都擺不平這事不能說,丢臉!

再就是劉玉芬這娘們,又虎又彪,精明都在表面上,其實是一點心眼子都沒有。真把段婉惹急了,後面的事就不好收拾了,不能把後路都堵死。

“你別管了,這事我解決!”段大富打着哈哈,翻身上了床,衣服都沒脫,就背對着劉玉芬躺下了。

沒打聽到結果,劉玉芬哪裏肯罷休,她一邊巴拉段大富一邊問:“你轉過來和我說說,臭丫頭咋說的?退學的事她也答應了?”

段大富嘆口氣,真是不知說劉玉芬什麽好!還想着“攀高枝”的事呢,剛剛才得罪過郭廠長的事這麽快就忘了?

明天她老頭子職位保不保得住都沒影呢!

“睡覺,明兒還上班呢!”段大富懶得多聊,打着鼾裝睡。

劉玉芬使勁巴拉段大富兩下,對方死豬似的一動不動,她讨了個沒趣,只能躺回枕頭上。

聽着段大富一聲高過一聲的打鼾,劉玉芬咧開嘴樂了。

既然能睡得這麽安穩,肯定是和段婉談妥了,這樣不是又能和廠長當上親家了?這到這層,劉玉芬就沒愁事了。

帶着美好将來的藍圖,劉玉芬幸福地進入夢鄉。

可這一晚,段大富和段婉都沒怎麽睡,各懷心思,都在憂慮着下t一步該怎麽走!

第二天,段大富頂着熊貓眼剛一下進車間,就覺得渾身不自在。或許是心裏作用,覺得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勁兒。

大夥三一群兩一夥站着聊天,眼睛卻直往段大富這邊瞟。

大冬天的,段大富直冒汗,裏面的秋衣都濕透了。越想越害怕,這郭廠長的“打擊報複”不會這麽快吧?

看大門,送報紙,打掃衛生這類工作,段大富都替自己想到了,伸脖子縮脖子怎麽都是一死!

根本就沒心思工作,段大富把工具箱裏的東西一個接着一個拿出來又放回去,小徒弟叫了好幾聲師傅,他都沒聽見。

段婉不肯服軟,段大富只能硬抗。預備着下班去郭廠長辦公室送點禮,道歉下跪也認了,能保住現有職位就成。

正鬧心呢,車間主任老張不知啥時候站他身後了,一聲“老段”把段大富吓得扳手直接砸到腳面上。

老張天生嗓門就大,平時聽習慣了也适應了,今天嘴上像是被連上了擴音器,恨不得讓全廠區的人都知道段大富的名字。

“張主任,有事啊?”段大富連疼都顧不上了,臉上七扭八歪的,等着老張給他“判刑”似的。

“老段啊,你啊,最近可真是……”老張爽朗地笑起來,話說到一半卡住了。

關鍵時候斷句,段大富像被人掐住脖子,氣都喘不勻了。

“張主任,我……”段大富想解釋卻不知該解釋些什麽。

老張又是大笑,拍拍段大富的肩膀,意味深長地對他點點頭,“還是讓郭廠長親自和你說吧,中午吃完飯去廠長辦公室一趟。”

段大富瞬間熱汗全消了,全身冰冷,血都要凝固了。

“壞了,連下班都等不及了,躲不掉了!”

段大富雙腿發軟,聽着機器的轟鳴聲,以前他煩透了這聲音,如今聽起來卻像是百靈鳥在唱歌,悅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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