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旋轉木馬

旋轉木馬

前方的光越來越亮了。

這下不用趙壯山再彙報,所有人都看見了遠處的游樂設施。

那是一個巨大而華麗的旋轉木馬,無數小黃燈粘在頂蓋上,點綴在頂蓋和轉盤的邊緣,把這個旋轉木馬裝點得像一個燈火通明的精美樓閣。

看清楚那的确是他們要玩的項目之一,玩家們争先恐後地朝那片溫暖的黃光沖過去。

最先到達的依舊是趙壯山,他像一頭憤怒的野豬般直直朝旋轉木馬外圈的圍欄沖過去,半推半撞地打開了圍欄上開的那一扇小門,閃進了圍欄內。

其他人緊随其後,一股腦兒地擠了進去。

等鄭文彬也鑽了進來,趙壯山就要把門給關上,這時,黑暗中傳來女人的叫喊。

“別關!老娘還健在!”

淩惜挑眉回過身,只見白玲赤着一雙腳、披頭散發地沖了過來。

白玲看上去狼狽極了,也兇狠極了。她帶着一種咬牙切齒的表情沖進了圍欄內,用力把門推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玲嘶着涼氣,把左腳抱到了眼前,她的腳底板上居然紮進了一根釘子。

那是一根很長很長的鐵釘,把她的腳掌紮穿了,閃着寒光的釘子尖從她的腳背上冒了出來。

玩家們沒想到白玲居然還活着,大家不自覺地朝她靠攏了過去,圍成一個有些松散的圈。

每個人都注視着白玲的一舉一動,但誰都沒上前做些什麽。

鄭文彬:“你把鞋子踢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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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鄭文彬在白玲身邊蹲了下來,他抿唇看了一眼她慘白的臉,目光落在她受傷的腳上,“看上去很嚴重,需要我幫你把釘子拔/出/來嗎,還是你自己動手?”

白玲擡手擦了一下汗,回答了鄭文彬的第一個問題。

她冷笑道:“地獄安排的随機服裝可真是不錯,我腳上的這雙破鞋牢固得很,不是我随便就能踢掉的。”

“我是跑着跑着,忽然感覺腳踝被一雙冷得像塊冰的手摸了一下,我的鞋就沒了。”

“我知道這肯定是鬼影幹的,只能認栽繼續跑,結果剛光腳往前跑了幾步,我就踩上了釘子。”

白玲低頭看了一眼腳上的傷口,“真疼啊,疼得我眼淚都要飙出來了。”

當時,那根釘子紮進了一半,一半還露在外面。

白玲都沒用力踩上地面,她只是把腳尖輕輕放在地上,就像踩到了刀刃上一樣疼。

她不敢踩下全腳掌,只能歪斜着身子,把重心移到了右腳上,左腳就像穿了一只空氣高跟鞋般踮着,饒是如此,也痛得她想嚎。

身後的鬼影越來越近了。

白玲一邊絕望地跑着,一邊在心裏咒罵着地獄。

忽然,她感覺一股冷氣撲向了她的後背t,透過衣服鑽進了她的骨頭縫裏,一瞬間,她明白她完了。

那個鬼就在她身後!

白玲不敢回頭,怕看到一張沒有五官的恐怖的臉,也不敢低頭,怕發現她的脖子上已經纏了一縷黑發。

她的腦子裏一片猩紅,寫滿了血淋淋的“死”字。

她要死在這了?

她之前還在心裏想着,那兩個學生妹新人肯定活不了多久,實在可憐,又看不慣劉芒那副活在夢裏的蠢樣子,對他陰陽怪氣了好一陣。

結果她才是第一個死的。

她一個老玩家,居然要死在新人前面了。

真打臉啊,和她悲哀的現實生活一樣。

一張熟悉的、記憶裏最痛恨的臉浮現在了白玲的眼前。

她一想到那張臉上出現的嘲弄神情,憤怒和不甘就在心頭洶湧,讓她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她才不要死在這!

白玲咬牙,左腳重重地蹬在了地面上,尖銳的鐵釘硬生生推擠進了她的血肉之中,從她的腳背上冒出了頭。

白玲痛得面容扭曲,牙齒上下打着架,口腔內壁被牙磕出了一個大口子,一股血腥味在她的舌尖上蔓延開來。

白玲咽下一口血唾沫,不顧疼痛瘋狂地往前跑去。

鬼影終于被她逐漸抛在了身後,越來越遠,只是它的視線始終黏在她的後背上,無法擺脫。

白玲:“對了,我沒看到鬼影的樣子,不用問了。”

白玲結束了回憶,倒吸了一口涼氣,用行動回答了鄭文彬的第二個問題。

她将指甲的邊緣伸進釘子和腳底的縫隙之間,慢慢松動,随後捏着已經拔出了一點兒的釘子頭,把釘子往外薅。

“我們就一直看着她弄嗎?”

說這話的是劉芒,自從那個龍傲天之夢破碎後,他就觸底反彈,變得極其惜命,極其謹小慎微。

劉芒抱着胳膊左右張望,緊張兮兮道:“這就是個普通圍欄,不是孫悟空給唐僧畫的圈,保護不了我們,那個鬼影肯定就在附近,萬一它再沖進來怎麽辦?”

“我們為什麽不快點通過旋轉木馬,跑到別的地方,在這呆着不就是活靶子嗎?”

淩惜現在對這個黃毛有一點好感了。

她也在擔心這個問題,但她不敢問,因為這話明顯對白玲不太友好。

白玲腳上紮着釘子都能從鬼影手下逃走,是個十足的狠角色,得罪她可不是明智之舉。

再者,鄭文彬和白玲在投票的時候打了配合,估計是有關系的,就算問了,他們也不見得能丢下白玲先做項目。

但淩惜想知道答案,有人幫問可太好了。

果然,鄭文彬解釋道:“你還是新人,等你多過了幾場游戲就會發現,PVE游戲裏,前期鬼的進攻是一陣一陣的,玩家們逃脫了,鬼就不會窮追不舍。”

“你放心,剛剛我們已經擺脫了鬼影的追逐,跑到了旋轉木馬的範圍,鬼影基本不可能再攻擊了。”

“這算是地獄為游戲設下的平衡機制吧,不然,我們這些普通人根本不可能在游戲中活下來。”

“下一個死人的節點肯定就在玩旋轉木馬的時候,現在是我們的緩沖時間,大家剛剛跑了很久,本就該趁機恢複一下/體力、平複一下情緒,不算耽誤。”

鄭文彬說完,白玲也終于把腳上的釘子拔了下來。

白玲把那根鐵釘按進了身下石磚的縫隙裏,咧嘴沖劉芒扯出一個微笑,露出了沾血的牙齒。

她的語氣輕快,“你很着急開始第一個項目是嗎,你猜我們這些人之中,誰最有可能死在旋轉木馬裏?”

那個笑容帶着十足的惡意,劉芒不禁抖了抖,他往後退了小半步,屁都不敢放了。

老大爺:“閨女,你把那只腳包一下吧。”

白玲的鞋沒了,之後的一個多小時她只能光着腳度過。

或許有點看不過去,一直默默沒作聲的老大爺從兜裏掏出一條帕子遞給了她,“衣服裏自帶的。”

白玲道了聲謝,簡單包了一下左腳,站了起來。

這功夫已經夠其他人休息了,在白玲“歸隊”後,玩家們不約而同地幹起了正事,觀察眼前的旋轉木馬。

然而這個設施并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只是以龜爬的速度慢悠悠旋轉着,狀态有點像沒人坐的扶梯。

白玲:“要不我們直接開始吧?”

白玲偏頭詢問鄭文彬的意見,“平均一下,我們最慢也得半個小時一個項目,還得考慮到後期難度升級,必須給後面的項目留更多時間,前兩個項目最好盡快做完,現在已經過去一刻鐘了,你覺得呢?”

鄭文彬點點頭,朝旋轉木馬上走去。

淩惜和顏靜對視一眼,默契地上去選座位了。

她們都是新人,也都是女學生,從一開始就是一起的,自然而然就抱了團。

加上剛剛淩惜救人的小插曲,無形之中,她們的結盟似乎變得更加穩固了。

淩惜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旋轉木馬的轉盤上一共有兩排木馬,轉盤是個圓,也可以說是兩圈木馬,內圈的木馬數相對要少一些。

玩家們選擇了靠近的位置坐下,白玲、老大爺、淩惜、劉芒依次坐在外圈,鄭文彬、趙壯山、顏靜坐在了內圈。

一共七個人,兩兩差不多在一排,七個人便是三對,只有劉芒孤零零地坐在了後面。

劉芒倒是想換位置,奈何沒人理他。

說是旋轉木馬,但玩家的坐騎不一定都是馬。

比如淩惜屁股下的這匹“白馬”的額頭上就頂着一根細長的角,角上的螺紋和手打的蛋卷冰淇淋很相似。

淩惜扭了扭腰,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坐着,仰頭打量了一下旋轉木馬的頂蓋。

只見頂蓋下面不僅綴着亮眼的小黃燈,還用細線懸挂了一盞盞花苞形狀的彩色玻璃燈,燈都沒開,像是純粹的裝飾品。

鄭文彬握着身邊的欄杆,回頭大聲道:“大家互相幫忙看着點周圍,一會兒可能就會有東西出現了。”

話音剛落,淩惜只聽見頭頂“啪嗒”一聲,迷蒙的藍色花影出現在她旁邊的顏靜的臉上。

淩惜立刻擡眸,原來是那些玻璃花燈全都開了,投下了淡淡的彩色光暈。

突然,一股仿佛麥克風試音的嘶啦聲響起,所有玩家都齊刷刷地朝聲源方向望去。

聲音來自于旋轉木馬主柱子上挂着的微型音箱,在衆人的注視下,裏面又傳出了一段模糊的旋律。

聽起來,是許多小孩子在合唱童謠。

孩子們的聲音稚嫩而甜,那嘶啦聲卻将其撕開了扯碎了,讓整段歌曲變得詭異又難聽,像是把那群孩子的喉嚨放到案板上,用刀剁成了粘連的碎肉。

淩惜被自己心中的這個形容弄得一陣惡寒。

她本以為這段歌曲很快會恢複正常,但嘶啦聲始終沒有停止,身下的木馬也已經開始了加速。

因着慣性,木馬突然快起來的時候,淩惜還猛地往後仰了一下。

她立刻緊緊握住了身旁的欄杆,往四處張望。

旋轉木馬不會太平,這是肯定的。

問題是,那些詭異的東西會以什麽形象出現,從哪個方向出現,又是靠什麽篩選要淘汰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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