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摩天輪

摩天輪

摩天輪和綠野仙蹤隔得很遠。

只是因為摩天輪太過宏偉巨大, 淩惜站在迷宮出口處往黑暗中看的時候,才有了兩個項目靠得近的錯覺。

原地休息了半分鐘,三個玩家就朝摩天輪跑步前進。

她們跑的速度并不慢,但等她們到達目的地時, 手表顯示的時間是24點37分, 只剩下二十多分鐘了。

摩天輪的腳下也立着一塊木牌, 上面只寫了一條規則, 言簡意赅。

“每個座艙只允許一位玩家乘坐。”

淩惜眯了眯眼, 這是什麽意思?

“看來這次我們要各顧各的了。”白玲一語道破了這條規則的目的,她輕笑着,話語裏帶着老玩家的從容不迫,“也好,最後一個項目,大家就各憑本事吧。”

三人此時正站在摩天輪腳下搭建的平臺上。

平臺和摩天輪挨得極近, 摩天輪的座艙在經過平臺的時候,速度會慢下來,座艙的門也會自動打開。

白玲撂下這句話後, 就走進了一個敞開的座艙內,她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沖還在平臺上的淩惜和顏靜揮了揮手,座艙門感應到有乘客進入, 便緩緩地合上了。

辣個女人就這麽潇灑地離開了, 平臺上只剩下顏靜和淩惜面面相觑。

顏靜特別慌,她是新人,最弱最容易死;淩惜也特別慌, 她也是個什麽都不懂的新人,她本來想得過且過, 先靠賣隊友把第一場游戲熬過去再說,沒想到會遇見這種情況。

沒有隊友可賣,她可怎麽活哦。

淩惜:“再拖下去就沒時間了,我們只能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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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幾分鐘可能都不夠這個大摩天輪轉完一圈的,這也是白玲沒仔細觀察、就如此痛快地坐進了座艙的原因。

淩惜望着即将到來的座艙,偏頭問顏靜,“你先還是我先?”

顏靜擡起臉,給了淩惜一個心如死灰的絕望表情。

淩惜嘆息着說:“那我先了。”

淩惜走到平臺邊,一個跨步就輕盈地鑽進了座艙內,她在皮質的長椅上坐好,看向顏靜。

隔着一層緩緩合上的玻璃門,淩惜看到顏靜孤零零地站在平臺上,眼巴巴地望着她,淚眼婆娑,似乎已經在想遺言了。

不知怎的,淩惜忽然就有那麽一點心軟了。

“你像玩普通的摩天輪那樣就行,多觀察身邊,記得不要犯錯,游戲會引誘你做出游客不該有的行為,你千萬不要上當。”

淩惜深吸了一口氣,在玻璃門還沒完全合上的時候,她湊到門縫前,沖顏靜大喊道。

聲嘶力竭地吼完這番話,淩惜就捂着喉嚨坐直身體,沒有再往平臺上看一眼。

淩惜已經開始後悔了。

第一,她的嗓子再次劇痛無比;第二,她對摩天輪一無所知,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還想着普渡衆生呢;第三,如果摩天輪也是只要淘汰一人,就給其他玩家優待的話,那她幫助顏靜的行為簡直是在嫌自己的命太長。

善良果然是個麻煩的東西。

現在後悔也晚了。

已經無法改變的事情就不要多想,淩惜把這個小插曲抛到腦後,觀察起這個座艙來。

這就是她要待的地方了,這裏只有她自己,“迫害其他游客”這條規則她無法觸犯了,如果小醜要引誘她犯規,能從哪點入手呢,難道是“高空中不許離開座艙”?

想到這裏,淩惜站起身,伸手輕輕敲打着座艙四面的玻璃牆壁。

這些玻璃都是不可拆卸的,牢固得仿佛是和金屬骨架長在了一起,她就算想離開也沒轍。

這一點被排除了,淩惜又乖乖坐了回去。

座艙緩慢地升到了高空之中,淩惜靠近玻璃,俯視着腳下的游樂場。

天太黑了,游樂場是一片純黑的底色,t其間偶有起伏,那是茂密的樹木。

只有游樂設施的位置是亮的,那些設施被彩色的燈光照耀着,遠遠看過去,好像一塊黑絨布上散落的虹光氤氲的珠寶。

美嗎?

太漂亮了。

抛開主人格的記憶不談,這是淩惜第一次坐摩天輪,如果不是生命有危險,她一定會好好欣賞一番。

但現在淩惜不能這麽做,匆匆朝下方瞥了一眼後,她就收回了目光。

到底是哪裏有問題?

這個項目的殺招會怎麽出現?

自從坐上摩天輪後,淩惜的神經就像拉滿的弓弦,繃得緊緊的。她的太陽穴一直鼓鼓地跳着,疼痛極了,和喉嚨的腫痛疊加起來,給了她雙重的折磨。

人在為某件即将發生的糟糕事焦慮至極時,反而會期盼這件事提前發生,即“早死早超生”,淩惜就是如此。

或許游戲的Boss聽到了她心中的祈禱,當淩惜再次擡起頭往四周看時,就發現了那個熟悉的恐怖身影。

是小醜。

淩惜是在座艙轉到摩天輪的最低點時“上車”的,之後,座艙就慢悠悠地沿着摩天輪這個大圓的弧線軌道往上攀爬。

從最低點攀升到最高點的過程中,摩天輪上的相鄰座艙是接近垂直的。

淩惜的座艙和白玲的座艙緊挨着,但因為白玲的座艙在她的頭頂,淩惜看不到白玲的情況。

只有過了好一會兒,淩惜的座艙移動到了摩天輪的最高點附近,和臨近的座艙處于一條接近水平的大弧線上時,她才終于看到了前方那個座艙的情況,也看到了前來奪她性命的小醜。

小醜就站在白玲的座艙裏,面沖向她。

小醜還是淩惜之前看到的形象,爆炸頭、塗滿油彩的詭異的臉、一身鮮豔的紅衣,不同的是,它身上的血更多了。

仿佛是誰拿着一個裝滿血液的盆子朝它兜頭澆了下來,小醜的頭發上、臉上、衣服上都挂滿了血漿,連它的兩顆眼球也浸在了血裏。

可小醜卻沒有擦掉血,也沒有閉眼,它的眼睛就這樣詭異而驚悚地大睜着,銳利的目光穿透了兩個座艙之間的玻璃,落在了淩惜的身上,瞬間就抽走了她臉上的血色。

淩惜太恐懼了。

她的恐懼并非來自于小醜的形象,而是來自于它手裏提着的人頭。

那是一顆女人的頭,有一張很美麗的臉,這張臉大多時候是沒有表情的,像一張精致的假面。

但此刻,這張臉蒼白扭曲極了,那雙死魚般暴凸出來的眼睛裏,仿佛明晃晃地寫着“絕望”兩個字。

溫熱的鮮血自那顆頭斷掉的脖子處滴落,掉在了下方那具橫躺于座艙長椅的屍體上。

這具屍體從脖頸到肚臍之間的部分挨了無數刀,連身上套着的襯衣和淺綠西裝也一并被戳爛了,血液、碎肉和器官的殘渣浸透了那件輕薄的外套,從衣服的孔洞中滿溢出來。

殺人的兇器,就被握在小醜的另一只手裏。

一把細長的尖刀。

這是白玲的屍體。到底白玲是先被割了頭,再被破壞了屍體,還是她先被殘忍地活活戳爛腹腔而死,再被割了頭,淩惜無從得知了。

淩惜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具猙獰的屍體,腦海中回憶起了白玲走進座艙時從容自信的模樣。

那個女人可是活到最後一個項目的老玩家啊。

淩惜以為白玲可以通關這場游戲,可誰知道,當她緊張地坐在座艙裏左顧右盼時,在她頭頂的座艙上,小醜突然出現在了白玲的面前,殘忍地殺死了她。

白玲看到小醜的時候想到了什麽?

白玲采取了什麽手段自救?

淩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從白玲的前車之鑒中提取一些活命的線索,可忽然間,她停止了思考。

來不及了。

濃郁的血腥味已經充滿了她的座艙。

淩惜緩緩擡起了頭,渾身浴血的小醜正站在她的面前,它的眼眶裏還兜着一些血液,兩只眼睛仍舊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她,如同某種詭異的木偶娃娃。

小醜擡起了手裏的刀,對準她的脖子就紮了下來!

淩惜沒動,她盯着逐漸逼近的、閃着寒光的刀尖,腦子轉得飛快。

她的雙臂受傷了,武力值大打折扣,就算她沒有受傷,她也很弱,連白玲都死在了小醜的手下,她就算反抗了,也只能是同樣的結局。

不對,和武力值沒有關系,哪怕她是個滿身肌肉的大力士,在厲鬼的面前也只有等死的份。掙紮這個步驟,只是讓她的死亡看起來更絕望更凄美罷了。

但淩惜想通了之後就不會掙紮了嗎?

任何一個正常人在自己即将遭受致命攻擊的時候都不可能無動于衷,更何況是如此惜命的淩惜。

淩惜急促地吸了一口氣,放在身側的左手握成了拳頭。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她要在那把刀即将刺過來的時候偏頭,把刀反搶到手裏,送進小醜的肚腹之中。

淩惜只能賭了。

她要賭現在的小醜是有實體、可以擊殺的。

正當淩惜準備行動的時候,有什麽東西突然從她的腦海中劃過了。

這種似乎遺忘了什麽關鍵信息的不适感令淩惜覺得很熟悉,就在不久前,她也有過這種感覺。

啊,是在大擺錘上。

淩惜想起來了,那時在大擺錘上,她在即将按下顏靜的按鈕前,心頭就劃過了一絲淡淡的不适感,仿佛她的潛意識在提醒她,她漏掉了很關鍵的東西。

她因此停頓了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時間,就差這麽一點點的時間,鄭文彬就先她一步按下了趙壯山的按鈕,代替她死掉了。

如今,這股不适感再次襲上心頭,淩惜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她放松自己緊繃的身體,閉上了眼睛。

在現實世界,可能努力比選擇更重要,但在地獄這種無情的地方,選擇遠比努力重要。

淩惜面臨的是一個選擇題,選對了,她就能活下來,選錯了,她便去死。

淩惜既已做出了選擇,就徹底變成了一條鹹魚,她一動不動地坐着,等待小醜的判決。

感受到刀尖帶動氣流即将刺入她的面龐裏時,淩惜忽然想到,既然這個游戲難度不高,應該不會團滅玩家。

如果她和白玲都死了,顏靜就是最後一根苗苗,輪到顏靜的時候,情況可能就不會這麽無解,這個還算純善的姑娘說不定能活下來。

啧,早知道她應該讓顏靜先上,自己坐在最後面的。

不過想想這樣也不錯,她這個惡毒炮灰死去,心地善良的人活到了最後,倒像是正統故事應該有的結局。

刀尖在即将紮進淩惜眼眶的時候猛地停住了。

看來她是賭對了。

淩惜慢慢睜開眼睛,勾起了唇角。

抱歉,這個故事好像不能就這麽結局了,她這個惡毒的小角色,估計還得再蹦噠一段時間才會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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