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打工人
打工人
不過, 屠夫要先完成手頭的工作。
比起在不遠處艱難爬行着的受傷女玩家,還是剛剛果斷對同伴動手的男玩家更能勾起屠夫的興趣。
可惜那個男玩家跑得有些遠了,即便有仇恨在,本着就近原則, 屠夫還是得先處決眼前這個半死的女人才行。
那把殺豬刀似乎預知到即将又能切割血肉了, 有生命般地、興奮地閃爍着內斂的銀色冷光, 那光芒如同細細的流水, 在刀身上流淌着, 于屠夫的指尖處停下。
屠夫握着刀,緩緩向馬春葵逼近。
馬春葵虛弱地趴在冰冷的雪地上,被弩/箭貫穿的傷口讓她覺得自己被掏空了,她連輕微地呼吸一下都會牽扯到傷口,令她疼痛難忍。
可偏偏禍不單行,積雪被重物碾壓、踩實發出的破碎聲響從身後傳來, 離她越來越近了,那是屠夫在追逐她,打算收割她的命。
馬春葵恐懼地伸出雙手, 拼命刨着前方的雪,拖着身體往前爬行,像是某種奇怪的毛毛蟲的走路方式。
不知是不是因為失血過多,馬春葵爬動的同時也開始耳鳴了, 仿佛有千萬只蜜蜂住進了她的腦子裏, 嗡嗡地振翅。
這聲音既像是怕她恐懼、刻意貼心地蓋住了屠夫的腳步聲,又像是為她的死亡提前唱起了度化的梵音。
爬着爬着,馬春葵向前伸的兩只手突然觸碰到了硬物。她呆呆地擡起頭看過去, 那是一雙黑色的靴子。
視線順着那雙靴子再逐漸往上,馬春葵看到了一雙修長的腿、被裹在黑衣裏的肌肉緊實的腰腹和胸膛、一些淩亂的黑發和一張仿佛正在流淚的蒼白面具。
一雙淡金色的眸子從面具的空眼窩中露了出來, 那雙眼眸正俯視着她,如野生動物一般冰冷又無情。
這就是屠夫啊。
在廚房時,她被關在籠子裏,沒能正眼看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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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春葵放棄了本就不存在的逃跑希望,她趴在雪地上,用雙手拄着自己的上半身,仰頭凝視着屠夫。
女人看着這個即将對自己揮動鐮刀的死神,目光裏滿是祈求。她認命了,只希望屠夫能夠幹脆利落地處決她。
但馬春葵明白這是奢望。
她垂下頭,露出苦澀又自嘲的笑。
她知道地獄是多麽殘酷的地方,屠夫一定會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好。”
一道低沉中帶着些許喑啞的男性嗓音從頭頂傳來。
誰在說話,屠夫嗎?
屠夫怎麽可能和她對話?
那個“好”字極短也極輕,如一片帶着冷意的雪花落在了馬春葵的耳朵上,轉瞬間就消融成水,讓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見了什麽。
馬春葵擡起頭,剛想确認一下自己有沒有聽錯,眼前就閃過了一抹銀光。
那是刀刃在半空中快速揮動的寒芒。
好快的刀啊。
頭顱飛舞到半空中的時候,馬春葵還殘留着一點意識。
馬春葵大睜着雙眼,看着雪地上自己噴血的殘屍想,她好像都沒有感受到疼呢。
就算有一絲疼,因為之前被弩/箭射中的痛擊潰了她忍耐的底線,相比之下,這份痛苦她如今也已經不太能感受出來了。
真是奇妙啊。
她沒害過她的隊友,隊友卻無情地背刺了她;她無比畏懼屠夫,到最後卻是這個心思捉摸不透的怪物慈悲地給了她個痛快。
馬春葵帶着複雜的笑容閉上了眼睛。
目前已有六名玩家死亡了,還不夠。
屠夫不帶感情地凝視着地上汩汩冒血的無頭女屍,轉頭朝趙寶軍逃離的方向望去,眼睛輕輕彎了起來。
這個玩家還是太自作聰明了。
屠夫的腦子不太好使,思維能力不如普通人,但他見識廣。
在副本中待了這麽多年,屠夫碰見過形形色色的玩家,看到趙寶軍對馬春葵下手,他就知道這個玩家的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了。
那個玩家無非就是想留下自己的隊友,用隊友的死來争取更多的逃跑時間,可惜玩家算錯了,他并不是那種以虐殺人類為樂的Boss,殺人花不了多長時間。
和地獄其他位面裏的Boss不同,他從來都無法自殺人中獲得愉悅或平靜,因為他本身是不怨恨人類的。
他甚至因那些在面前重複出現的恐懼人臉、在耳邊不停回響的絕望慘叫而膩煩,每次只想快點結束。
因此他殺人向來追求效率,狼人模式自不必說,切換回屠夫模式後,他殺人大多也是直接割人的喉,或者斬頭。
所以他才自稱為“屠夫”,而不是“殺人魔”。
事實上,屠夫對現實世界并不了解,如果他的詞彙量夠,他可能還會自稱“打工人”。
至于那些慘死的村民......
屠夫一邊像個遛彎的老大爺似的慢跑去追趙寶軍,一邊腹诽,地獄或許有強迫症,明明構建這個位面的時候直接鋪設場地就可以了,卻非要添村莊的劇情,還花費能量創造了不少慘死的村民屍體烘托氣氛。
在地獄裏,活人和死人NPC都能被創造,對屠夫來說,玩家和NPC并無不同。
也正因如此,雖然屠夫對人類不具備天然惡意,但他對生命也沒有任何敬畏與感觸。他不愛殺人,也不介意殺人,無聊至極的話,他甚至有心思玩一玩。
屠夫慢跑了沒多久,就看到不遠處有一棟房屋。
那棟房屋裏亮着燈,從窗口看不見趙寶軍的影子,不知道這老男人是躲進了屋子裏,還是跑到了別處。
技能冷卻時間還差一點,屠夫便來到房屋的大門前,抓着殺豬刀就往厚厚的門板上捅。
這把殺豬刀是他的武器,在脫離他的手掌時只是一把普通的刀,一旦被他握着便可削鐵如泥。
門是木門,刀尖順滑地紮進了木板中,被屠夫控制着,在門板上接近中央的高度刻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圓。
屠夫将殺豬刀抽回,對着那個圓重重轟了一拳,輕易就将門板鑿出了個窟窿。他将手伸進那個窟窿裏,摸索到了門後的門闩,随意搗鼓了兩下就給弄開了。
地獄對這些房屋下了庇護,讓其牆壁堅t固無比,窗戶被設定成了不可破壞,屠夫只能從門下手。
這門看着就是普通的木門,實際對屠夫來說卻非常難搞,他用刀去砍得花上好幾分鐘,當然,早期那個天真單蠢的他也的确是這麽幹的。
大人,時代已經變了。
對屠夫的龐大身軀來說,這個門框有些小了,推開門後,他不得不将身體蜷縮起來,彎下身往屋裏蹭,等他終于鑽進屋內,技能“狼眼”的冷卻時間就到了。
屠夫站在客廳裏,伸手摸了一下面具。
細微的淡金色光點從屠夫的掌下飄散出來,分成幾道光流,進入到了面具上的八顆眼球中。
那八顆眼珠子頓時仿佛活了過來,快速地轉動着,整個畫面看起來驚悚又鬼畜,屠夫也終于掌握了此時的游戲局勢。
地獄是告訴了玩家很多事,卻也隐藏了一些。
屠夫開啓技能“狼眼”後,不僅可以知道村莊裏所有玩家的分布,無論死活,還可以得知車、船、教堂的位置以及這三種方式的推進進度。
對于車,目前鑰匙和汽油已經有人找到了,但輪胎至今都沒被發現,輪胎才是最難找的東西。
對于船,玩家們已經知道船需要的是寶石匕首了,黃寶石匕首和紅寶石匕首已經被玩家找到,但三根繩子都還完好。
對于教堂,已經有人去過教堂大門,三個神龛的位置已經暴露,一個神龛被玩家找到了。
這批玩家的速度還可以。
屠夫有些愉悅,他當然不是為了玩家們開心,而是他看到,腦海中的地圖顯示他所在的房屋裏玩家數為1,那個引起他興趣的男玩家就在這和他捉迷藏呢。
屠夫饒有興致地勾起唇角。
來吧,來和屠夫玩耍吧。
……
淩惜:“嘶,可快凍死我了。”
上山磨掉了淩惜的半條小命,下山又磨掉了另外半條,淩惜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
走下山後不久,淩惜就帶隊找了一個房屋先落腳。這屋子裏有很多個閃光點,她讓白玲和莊夢蝶先去找,自己随便進了個房間休息。
這個房間有些髒,凳子上都積滿了灰塵,靠牆有一張單人床,床上鋪着能将四角都籠罩住的長床單。
淩惜站在空地上将房間打量了一圈,來到床前,掀開床單,剛打算坐在相對還算幹淨的床墊子上,就看到在床墊上的花紋溝壑之間有一個細小的金色光點在閃爍。
那光點太小,她都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淩惜湊近了些,才确定這裏真有一個光點,不過這個光點有些奇怪,正常的補給物品的光點沒這麽小,或許這光源不是床墊,而是位于床墊之下或者床底下。
淩惜揭起床沿附近的床單,蹲下身來,只見床下牆角的陰影中,一個紅色的手提式汽油桶靜靜地立着。
這是汽油?
淩惜爬進了床底,确認這個汽油桶的瓶口是擰了的後,就将桶輕輕放倒拽出了床底。她身上的白色羊羔毛外套經過這麽一折騰,也變得仿佛是從灰羊身上剃下的毛。
淩惜并不在意這些細節,她擰開汽油桶聞了聞。
好消息,這是汽油。
壞消息,她被告知汽油居然不可以放進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