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就不滾
我就不滾
“啊哦, 我記錯位置了。”
當屠夫在追逐可憐的龐輝時,淩惜也趕到了主路。此時她正站在自己記憶中神龛所在的院落內,對着眼前空蕩蕩的豬圈自言自語道。
當初她給屠夫報點的時候,屠夫居然沒什麽反應, 說明他無法得知神龛的正确位置。
她給屠夫報了錯誤的地點, 既讓自己脫了身, 也保護了第三個神龛, 倒也是一件好事。
自從死裏逃生後, 淩惜的心态就穩了很多,這個院子裏沒有神龛,她去別處找就是。
淩惜走出這個院落,沿着主路挨家挨戶地找,路過了十幾戶人家後,她邁進了一個用無數塊又長又厚的木板組成圍牆的院子裏。
院子裏生着很多雜草, 足有半人高,淩惜撥開雜草往裏走。
這院子很大,卻給人一種很破爛的感覺。
進門左邊是一個簡陋的棚屋, 右邊是一小塊菜地,菜地裏的雪被清走了,露出下面蔫蔫的、被凍僵了的小菜葉,菜地旁是一個高高的柴火堆。
右邊有什麽一目了然, 淩惜只朝那邊瞥了一眼, 就徑直走向了左邊的棚屋。
推開棚屋有些破爛的木門,撲鼻而來的是各種陳年雜物堆積發酵出的臭味,淩惜皺了皺眉, 站在門口探頭往裏瞧。
神龛散發的金光還是比較明顯的,在不在這她一看便知, 她不需要走進這個棚屋裏。
淩惜是這麽打算的,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當她看到棚屋裏的那樣東西時,立即睜大了眼睛,快步走了進去。
棚屋裏有一輛車。
一輛紅色的普通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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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輛轎車的引擎蓋凹陷了下去,副駕駛位置的擋風玻璃碎了一個大洞,主駕駛和副駕駛的車窗都被搖下了一半。
正是淩惜來時乘坐的車。
淩惜走到車邊,舉着打火機觀察了一下車上的幾個關鍵位置,和她之前發現的車子一樣,這輛車也缺少鑰匙、汽油和輪胎。
汽油她已經找到了,輪胎她也可以另辟蹊徑獲得,目前她唯獨缺一把車鑰匙。
一想到她又要不斷在無數閃光點之中海裏撈針,淩惜就覺得她的太陽穴開始嗡嗡地疼了,止血噴霧的那股清涼勁兒過去後,她的兩只手也像火燒一樣痛。
手裏的打火機點燃了太久,自動熄滅了,淩惜放下舉高的右手,走出棚屋,來到這個院子正中的房屋門前,推開門走了進去,打算休息一小會兒。
屋裏開着燈,淩惜邁進門內,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鋪着長木地板的走廊。
淩惜垂眸,在燈光的映照下,她看見地板上有一些水漬,她在水漬邊蹲下,發現這是人類的腳印,腳印旁還有一點點血跡。
有人曾來過這個屋子。
不知道對方現在走了沒。
門口處的血跡只有一點,還和水融為了一體,不仔細看就發現不了,但淩惜越往裏走,眼前的血跡就越明顯了。
她循着這淋淋漓漓的血跡前進,最後停在了一個卧室的門前。
卧室的門微微敞着,留了一條寬縫,淩惜朝門內望進去,這個角度她只能看到卧室裏有一張大床,床邊立着書架,架子上擺滿了舊書。
在床距離淩惜較遠的一側的地上坐着個人,那人背靠着床側,連個完整的背影都沒留給她,只露出一截肩膀和一個後腦勺。
那人梳着高馬尾,發量很多,馬尾辮又黑又亮,随着身體的動作輕微地左右搖晃着。
玩家裏只有一人是高馬尾。
高雪卉。
游戲已經過去了這麽久,活下來的玩家不多了,地圖這麽大,淩惜覺得自己與白玲和莊夢蝶會合的希望渺茫,她想盡快擺脫落單,好容易碰見個玩家,她想試試與其組隊。
雖然聽莊夢蝶說,高雪卉是個獨狼玩家,很不好相處,但淩惜還是想試試,就算組不了隊,如果能和對方交換一下進度也是好的。
這麽想着,她輕輕推開門。
淩惜的動作很輕,可她剛把門推開了一點,就聽見“啪嗒”一聲,原來這個門後立着一本書,只要門被推開,書就會倒下,是個簡易的提醒。
聽到聲音,高雪卉立刻扭回頭,一雙沉靜中帶着幾分銳利的黑眸定定地看着門口的淩惜。
氣氛有些尴尬。
淩惜:“哈喽?”
相比于淩惜的友善,高雪卉的反應就顯得非常冷硬了,女人立刻扭過身子拔出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淩惜的腦袋,“滾出去。”
淩惜眯眼瞧了一下高雪卉手裏的槍,那把手/槍看着平平無奇,不知道是普通的槍還是能反向獵殺屠夫的武器,但無論如何,她的雙管獵/槍都要更勝一籌。
淩惜冷哼了一聲,反手從背包裏掏出獵/槍端着,槍口同樣對準了高雪卉的腦袋。
槍被簡化過,但淩惜依然無法像電影中演的一樣酷帥拉風地單手持槍,她不得不用上了受傷的左手托槍,疼得眼淚都要飙出來了。
為了撐場面,淩惜硬是繃住了表情,她一邊端着槍和高雪卉對峙着,一邊慢慢繞過了床,來到了女人這一邊。
高雪卉也受了嚴重的傷。
高雪卉的臉上和手上都有多處擦傷,像被貓撓了似的,往外冒着血絲。
最嚴重的傷在她的左肩膀,那裏紮着一根粗樹枝,樹枝穿透了層層的衣服,将她的肩膀給捅穿了。
難怪女人流了這麽多血。
“我就不滾,你能怎麽着。”淩惜賤兮兮地開口道:“要不你報警吧,還是你想和我互打一槍,看看你射得準還是我射得準?”
高雪卉:“……”
高雪卉明白,眼前的少女精通于胡攪蠻纏,她無法通過恐吓驅趕她了。肩膀的傷口還在不停往外流血,她收回手/槍,繼續處理傷口,把身邊的少女當成了空氣。
這獵/槍真是個寶貝呀。
槍裏有子彈的時候,她能用來擊殺屠夫,保護自己;槍裏沒子彈的時候,光是靠着空槍,她也能唬住不知情的玩家,讓別人以為她有武器傍身、很不好惹。
床邊有一把椅子,淩惜一邊美滋滋地想着,一邊坐了下來,看着高雪卉擠着眉頭咬着牙将紮在肩膀裏的樹枝拔出。
有一種疼叫看着就疼。
淩惜不知道她挂在樹上自己割手的畫面看起來其實要更加令人震撼,她以地鐵老人手機的表情瞧着高雪卉的動作,暗暗想,這女人可真是個狠角色。
淩惜:“屠夫弄的?”
淩惜就是随口問一句,沒指望高雪卉會立即回答,意外的是,女人居然開口道:“不是,我下山的時候不小心滾了下來。”
淩惜的問題和高雪卉的回答本身沒有任何意義,這一問一答的意義只在于,她們肯對彼此心平氣和地說話了。
高雪卉抽出樹枝後,解開衣服露出肩膀的傷口,從背包裏拿出繃帶就要包紮,見狀淩惜又道:“先止血呀,你沒拿到止血噴霧嗎?”
淩惜說着,把自己的止血噴霧拿出來,丢到了高雪卉的懷中,“借你的,用完了就立刻還我。”
簡單的試探過後,就該抛出橄榄枝了。
淩惜懂,高雪卉也懂。
高雪卉垂眸看了一眼那個止血噴t霧,便拿起來用了,她一邊包紮傷口,一邊用閑聊的語氣說:“我看你的手也受傷了,不會也是自己不小心弄的吧?”
一提到這個淩惜可就精神了。
淩惜添油加醋繪聲繪色地把自己和屠夫的交鋒描述了一遍,重點渲染了屠夫的武力值和他是個進門都要磨蹭半天的笨逼的事情,略去了她消耗彈藥和她與屠夫談判的部分。
高雪卉挑眉:“屠夫抓到你後就把你挂在了樹上,什麽都沒做就離開了?”
淩惜想了想,“我運氣比較好吧,觸發了低概率的免死機會。”
淩惜舉起自己的雙手,掌心沖外對着高雪卉晃了晃,“你對着我的手摸着良心說,這還叫什麽都沒做,我要是沒能割手逃跑,等屠夫回來不還是個死嗎?”
這倒也是。
高雪卉沒有過被屠夫抓到的經歷,淩惜的話又沒什麽邏輯錯誤,她便信了。
在這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話中,兩個女人心照不宣地完成了組隊,交換了情報。
高雪卉是獨自一人行動的,進度比起組隊的玩家自然要慢上一些,她有手/槍,找到了紅色轎車,她去過教堂也去過湖邊,但沒找過神龛和寶石匕首。
啊……
正當淩惜覺得有些失望時,高雪卉從口袋裏摸出了一把鑰匙,她用食指挑着鑰匙環,輕輕晃了晃,“我還找到了車鑰匙。”
淩惜:“哪輛車的鑰匙?”
高雪卉罕見地笑了,“三輛車通用。”
好震撼,好炫彩,好奪目。
淩惜立刻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那我們主攻車這條線就好了,車和鑰匙都在,只差汽油和輪胎,我之前找到了汽油,藏在了一個屋子裏,輪胎我也知道在哪,跟我走吧。”
兩人在屋子裏待了一小會兒了,恢複了些許體力,淩惜說完,就帶着高雪卉走出了屋子,朝記憶中藏着汽油的院子走去。
淩惜只記了個大致位置,到地方後,她就挨家挨戶地查看門上的印記,很快便找到了當初那個院落。
淩惜進門後就徑直走向了茅房,她停在距離這個茅房幾米處,對高雪卉道:“汽油就藏在這裏,你進去應該就能看到了。”
高雪卉皺了皺眉,沒動。
淩惜眨眨眼,“姐妹,那個汽油桶很沉的,你看看我的手,你覺得我用哪只手能把那玩意兒提起來?”
說完,淩惜就意識到不對。
地獄游戲的老玩家基本沒有挑剔或者嬌氣的,高雪卉并不是因為嫌棄茅房髒,也不是覺得憑什麽非得讓她去提汽油桶。
高雪卉是在忌憚。
高雪卉不信任她,女人或許是擔心,她只是假裝和她組隊,實際早就在茅房裏設下了埋伏,想要坑走她手上的道具。
淩惜吸了一口氣,“這樣吧,我跟你一起進去,但是我真的拿不了重物,汽油得你來提。”
“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找到汽油後,我們就先把油灌進車油箱裏,這樣我就會被那輛車套牢,合作成功的話,皆大歡喜,合作不成功,我損失汽油,你那把鑰匙還能用在別的車上。”
“如何,這樣能讓你安心一些嗎?”
淩惜這番話說的很真誠。
自從受過傷後,淩惜的心态就很佛了,她只想快點結束這場游戲,回到玩家空間療傷,不想再和人勾心鬥角,她玩不動了。
眼看車這條線很有希望,淩惜只想多一點真誠,少一點套路,建立起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盡快和高雪卉完成合作。
高雪卉抿唇道:“不用了。”
高雪卉選擇相信淩惜,她看得見少女棕色眼瞳深處的疲憊,那種疲憊她曾也有過,不止一次。
高雪卉以前并不是獨狼玩家,早些時候,她還是很依賴信任她的隊友的,只不過在經歷了許多次的背叛、坑害、拖後腿後,她就累了,每次和人打交道都覺得無比惡心。
高雪卉小心翼翼地走進了茅房,一低頭就看到了緊挨着牆壁放置的汽油桶,少女并沒有欺騙她。
高雪卉提起汽油快速走了出去,“回去吧。”
兩個院落隔得不算太遠,找到汽油後,淩惜和高雪卉就返回了棚屋,将汽油灌進了紅色轎車的油箱裏。
淩惜将手縮在袖管裏取暖,乖巧地站在車側面,看着高雪卉關上了車後側的油箱小門。
淩惜:“好了,我們再去找輪胎,其實輪胎我也不确定準不準,但我們先過去吧。”
淩惜在前面帶路,高雪卉跟在後面,兩人走出院子,繞到了房屋背後開始爬山,這次她們走了一些時候,眼前卻仍舊沒出現亮着燈的房屋。
“輪胎到底在……”
高雪卉忍不住開口。
淩惜:“到了。”
淩惜說完就加快了腳步,說來也奇妙,她曾看過神龛的地圖,刻意去記了位置,結果記錯了,這個周圍很暗、沒有任何明顯标志的車,她居然只迷路了一小會兒就找到了。
高雪卉聞言,摸黑走了過去,借着漏進林子中的微弱的月光,她眯眯眼,總算看清了眼前是另外一輛車。
她頓時對淩惜刮目相看了。
“燈下黑”是人常犯的疏忽之一,有關車這條線的道具中,鑰匙和汽油需要在閃光點中找,玩家便自然而然地以為輪胎也是一樣。
而且就算玩家發現了兩輛車,輪胎已經裝在了車這個主體上,有了車身的“庇護”,很少有玩家能想到可以把輪胎從一輛車上卸下來、挪移到另一輛車上。
至少高雪卉自己就沒有。
高雪卉去找湖泊的路上,路過了藏在林子中的皮卡車,那輛車上也有三個輪胎,她就沒想過要卸下一個輪胎藏在某個屋子裏,以後留着用。
心緒翻湧的同時,高雪卉也麻利地幹起了活,少女雙手受傷,又提供了點子,卸輪胎這個工作自然得由她來做。
高雪卉的背包裏恰好就有一樣很适合這項工作的道具,那是一把扳手,既是工具也是近戰武器,她拿出扳手蹲下身來,用最快的速度卸下輪胎。
高雪卉把胳膊穿進輪胎圈裏,将輪胎扛在沒有受傷的肩膀上,散落在雪地上的螺絲螺母之類的零件也被她收進了口袋中。
“走吧。”
高雪卉扛着輪胎對淩惜道。
淩惜特別欣賞這種有女子力的成熟女性,她腦子還算好使,但身體太笨了,她很需要這種幹活麻利并且很好适應了游戲殘酷的隊友陪着。
淩惜忽然就想和高雪卉組隊了,不是游戲中的臨時組隊,而是像她和白玲那樣正式組隊,以後在游戲中遇見了,她們就優先抱團行動。
淩惜:“你願……”
淩惜張口剛輕輕說了幾個字,就把話憋了回去,眼看通關在即,她還是別說這種“等通關後我就XXX”之類立Flag的話了。
她的聲音很輕,高雪卉沒有聽見。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要好走很多,過了些時候,兩人終于回到了主路上,找到了停放紅色轎車的院子。
淩惜賭對了,這三輛車的輪胎是可以互相挪移的。
高雪卉放下輪胎,蹲在車身側面搗鼓了好一會兒,把輪胎裝上,接着她拉開主駕駛的門坐了進去,從口袋裏拿出鑰匙送進鎖孔裏。
高雪卉垂下眼眸,捏着鑰匙輕輕一擰,整個車子就持續不停地微微震顫了起來,在游戲中是不需要熱車的,這車立刻就能開走了。
高雪卉:“成功了。”
淩惜:“太好了。”
淩惜松了一口氣,發自內心地露出笑容,她正站在主駕駛這邊觀察情況,當她說完,打算繞到副駕駛那邊上車的時候,一把手/槍忽然從被搖下一半的車窗裏伸了出來。
淩惜上揚的嘴角僵住了。
淩惜擡起眼眸,瞧着對她舉槍的高雪卉,目光落在女人沒有表情的臉上,落進她平靜無波的眼底,艱澀地開口:“這是什麽意思?”
“我能開車了,所以你可以滾了。”高雪卉冷冰冰地道:“離我遠點,這次我不可能再給你掏槍的機會了。”
淩惜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
車子能開走了,她這個半殘的小弱雞對高雪卉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道理她是知道的。
但問題是,至于嗎,何必呢,有高雪卉對她掏槍說這番話的功夫,她早就能爬上副駕駛了,兩人一起坐車離開不好嗎?
而且,游戲沒剩多長時間了,高雪卉就這麽篤定她無法在這場游戲中活下來嗎?
要是她成功通關,以後在其他游戲中碰見了高雪卉,她肯定要想辦法出這口惡氣的。
高雪卉這個神奇的操作,既坑害了她這個臨時隊友,又對她自己沒有半點好處,她這是在幹嘛呢?t
淩惜回憶起了她在屋子裏碰見高雪卉的時候,會不會是她之前掏槍的時候語氣太嚣張了,或者她給高雪卉扔止血噴霧的時候動作太随意,讓高雪卉覺得不爽了?
“對不起,之前是我态度不好,我和你道歉。”淩惜賠了個笑臉,語氣放得又禮貌又溫和,“你讓我上車好不好,你要是還不舒服,我再給你磕個頭?”
淩惜是那種重視裏子而輕視面子的人,如果能讓她快一點通關,回到玩家空間,把兩只受傷的手恢複,躺在沙發上吃到美食,這點事情又算什麽呢?
別說磕個頭了,磕三個她都行。
然而淩惜能屈能伸的可貴精神并沒有打動高雪卉,女人連眨個眼睛的微小反應都沒給她。
不對,高雪卉還是動了動的,她把食指放在了扳機上,随時都能扣下。
淩惜眉毛一跳。
高雪卉是該殺了她。
她這麽放低身段,都近乎求饒了,高雪卉都不肯松口,已經把她得罪死了。
為了防止以後的游戲中突然多出一個棘手的敵人,高雪卉在這裏一槍崩了她是最好的。
想到這裏,淩惜也不再和高雪卉費嘴皮子了,她連忙溜出了棚屋,跑出了院子,在房屋側面的灌木叢中貓了起來。
好險,她沒有吃槍子兒。
汽車發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淩惜悄悄地探出頭,只見一輛紅色的轎車沖出院門,快速在主路上行駛,比之前莊夢蝶開車要快得多得多,很快就越來越遠了。
哎,高雪卉,我就真誠了這麽一次,你卻讓我輸得這麽徹底。
淩惜在心中悲傷地嘤嘤了兩聲。
如今對淩惜來說,車這條線也被堵死了,距離游戲結束不到二十分鐘,除了教堂這條線外,茍到倒計時結束這個通關方式也終于有了些存在感。
不行,二十分鐘還是太長了。
現實世界中躺平的後果也許只是貧窮,游戲裏徹底躺平可是會死的,淩惜還是想在教堂這條線上努力一把。
現在高雪卉在開車,屠夫很有可能就在主路上奔跑追逐。擔心遇到屠夫,淩惜一時間不敢回到主路。
她一邊在雪地中悄悄走着,一邊仔細在腦海中回憶第三個神龛的位置。
啧,實在想不起來。
淩惜于是換了個別的主題,反思自己為何會在高雪卉的手上吃癟。
淩惜犯了個錯誤,她以為每個人做決策時,都會考慮利弊得失、做到絕對理智,其實并不是,人會出于某種堅持、某種執念,或者單純的又壞又蠢,做出損人不利己的行為。
走着走着,淩惜忽然停了下來。
附近有人。
是誰,白玲,莊夢蝶,還是別人?
“淩惜?”
随着一道有些驚訝的女聲,一個人從淩惜不遠處的一棵樹後走了出來,是莊夢蝶。
走到淩惜跟前後,莊夢蝶才把舉在眼前的數碼攝像機放了下來,她挑眉看着少女垂在身側纏着繃帶的雙手,“沒想到咱們還能碰面,你也是去找最後一個神龛的嗎?”
莊夢蝶應該是記得神龛位置的。
淩惜果斷點頭。
Boss變成屠夫後應該就不會再切換回狼人模式了,傷口沒什麽見不得光的,看到莊夢蝶的目光始終有意無意地在她的手上徘徊,淩惜便大方地擡起了手展示。
淩惜:“那時屠夫選擇了追我,被抓住後,我幸運地觸發了免死,屠夫把我挂在樹上就走了,之後我自己想辦法下來的。”
想辦法嗎?
淩惜說得輕描淡寫,莊夢蝶卻很清楚,當時的場面絕對不會像少女的語氣一樣平淡。
莊夢蝶吸了一口涼氣,換了個話題說,“我剛剛聽到車的聲音了,怎麽回事,我還以為是你或者白玲開車走了呢?”
淩惜:“啊,那個啊,我本來和高雪卉合作來着,我提供了我們之前發現的汽油,我和她一起去綠車上卸了輪胎。”
“可惜高雪卉不講武德,用完我就把我甩了。”淩惜十分坦誠地回答。
那桶汽油本就是淩惜發現的,三人分散開後,她拿了汽油用也無可指摘。
莊夢蝶嘆了一口氣:“高雪卉那個人确實不适合組隊,臨時的也不行,她太獨了,超出了自私的範疇,我懷疑她是經歷過什麽事情,有了心理障礙。”
淩惜沒回話,只是突然蹲在地上,撿起了一根樹枝,在雪地上畫着。
莊夢蝶被她的動作吸引了注意,用攝像機看了一下地上的圖案,雪地上是一顆星星,畫得很規整,星星最外面畫了一個大圓。
這什麽東西?
或許是聽到了莊夢蝶的心聲,淩惜一邊把地上的圖案描得更深一些,一邊開口道:“都到這份上了,我也就不瞞你了,其實我是個魔女。”
莊夢蝶:“……”
淩惜低着頭,沒有看見莊夢蝶無語的表情,她認真地繼續說着,“我畫這個法陣就是為了詛咒高雪卉,讓她為抛棄我的行為付出生命的代價。”
莊夢蝶:“……”
法陣畫得差不多了,淩惜站起身道:“詛咒已經生成,高雪卉用不了多久就要狗帶了,我們先去找神龛吧。”
莊夢蝶:“……”
莊夢蝶完全無法理解淩惜的腦回路,但看她的談吐,又不像是被屠夫吓傻了的樣子。
見淩惜不再作妖,她也就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在心上,繼續往前走了。
還沒邁出兩步,巨大的爆炸聲就在她身後響了起來。
莊夢蝶:???
莊夢蝶猛地扭回頭,只見在她身後遠處的黑暗中突然冒出了火光。
她的視野本該被樹木和房屋擋住,但那火光沖得太高,幾乎要将爆炸點附近的天空都點亮了。
這爆炸聲也太響亮太震撼,估計只要是站在主路附近的玩家,都能多多少少地聽見一些。
太離譜了。
莊夢蝶轉過臉,驚愕地注視着眼前面帶微笑、仿佛是個深藏不露的大反派似的淩惜,“你是怎麽做到的?”
莊夢蝶懷疑過是不是淩惜在高雪卉的車上安裝了定時炸彈。
但炸彈和這個村莊的背景不太相符,就算是炸彈,威力未免也太大了,看這火光和聲音,別說一個屠夫,就是十個屠夫都炸得死。
莊夢蝶和淩惜不太熟,但在車上,她也算短暫地和少女“交過手”。
以她對淩惜的淺顯了解,如果真得了這麽個武器,淩惜肯定會留着保命,而不是浪費在報複私仇上。
頂着莊夢蝶好奇的目光,淩惜悠悠開口道:“天機不可洩露。”
真誠?
真誠是不可能真誠的,淩惜渾身上下的八百顆心眼子可不能白長。
高雪卉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淩惜一起上車離開,淩惜也從一開始就沒有真心與女人合作。
地獄和玩家玩了個文字游戲。
來回顧一下游戲規則。
[通關條件1]:玩家乘坐來時的車輛離開村莊。
對這個通關條件可以有兩種理解。
第一種,玩家可以乘坐三輛車中的任意一輛離開;第二種,玩家必須乘坐自己來時坐的那輛車離開。
聯想到自己接收地獄的前情提要時,腦海中出現的短暫的俯視視角,和三輛車的不同車型、不同顏色,淩惜猜測正确的理解是後者。
否則,地獄完全沒必要讓這三輛車一紅一綠一皮卡,也沒必要給這個視角,讓玩家知道自己在哪輛車上。
這個點太隐晦了,很多玩家都意識不到,如果有玩家湊齊了三樣道具,卻裝到了錯誤的車上,玩家開車通過出口時會發生什麽?
答案顯然是抹殺。
高雪卉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她手上那把三車通用的鑰匙,更是加深了她的錯誤理解。
但淩惜知道車這個通關方式裏藏的玄機,在決定和高雪卉合作後,她就在思考,如何才能忽悠高雪卉選那輛紅車。
畢竟,想得到輪胎就得去找那輛綠車,如果高雪卉決定要把三樣道具用在綠車上、開綠車走,如何在不引起高雪卉懷疑的情況下委婉勸說她改選紅車,就是個很難的問題了。
該怎麽做呢?
淩惜的腦子一直在轉個不停。
終于,當高雪卉在茅房前猶豫的時候,淩惜的機會來了,她提出了先把汽油灌到車裏的方案。
正常來說,她們找到汽油後不應該着急往車裏灌,免得出現意外,但淩惜抓住了高雪卉不信任她這一點。
在高雪卉看來,眼前的少女十分不值得信任,這時對方看出了這份不信任,為了展示誠意、讓她安心,主動提出了把自己套牢的方案。
無論這車最後開沒開成,高雪卉的道具數量還是沒變,沒有損失。
高雪卉沒理由t拒絕的。
找到汽油後,在高雪卉的腦海中還只有紅轎車這一輛車,她自然就把汽油灌進了紅車裏,之後的輪胎和車鑰匙,也都用在了紅車上。
淩惜想,她和高雪卉坐在車上時,肯定得高雪卉來開車,至少得等到車子前端碰到出口的時候,高雪卉才會算犯規被抹殺。
無論高雪卉是突然斷氣還是腦袋爆炸,靠着慣性,車短時間內都能繼續往前開,在副駕駛的她就能坐在車上安然通關。
關于車這條通關方式的解讀,只是淩惜的猜測,她雖然覺得八九不離十,卻也不是百分百肯定。
如果玩家乘坐另外兩輛車也可以,那就更好了,她們就一起通關。
她說不定可以和高雪卉組隊,就算不能組隊,有過合作的經驗,她未來在游戲中再碰見高雪卉,也更方便展開合作。
淩惜本來就欣賞高雪卉,只是如果非要在女人和自己之間選一個人去承擔被抹殺的風險,她還是要選她。
淩惜在腦海中把結局安排得很好了,如果她能和高雪卉一起通關,算HE,如果高雪卉死了,她獨自通關,算NE,怎麽樣都不會太差。
只是淩惜沒算到高雪卉不讓她上車。
高雪卉死了,她也沒能通關。
她們倆B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