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通關
通關
游戲倒計時60秒。
屠夫不能捏斷淩惜的脖子, 也沒有讓她持續窒息的打算,他該放手了。
屠夫正要松開手指,忽然看到微微仰着頭的少女張開了嘴唇,似乎在說着些什麽。
她被他掐着脖子, 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 他什麽都聽不清。
她肯定又在打小算盤了。
屠夫知道這大概率是個陷阱, 可他的目光落在淩惜翕動着的雙唇上, 好奇就如春風吹過的雜草般在心頭瘋長。
屠夫收回手臂, 讓淩惜的身體朝他靠攏的同時,他也俯身慢慢向她靠近。
終于,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極近極近,近到他們熾熱的呼吸都拂到了對方的面上,近到他們的鼻腔都被彼此身上的血腥味占滿,再也嗅不到其他任何味道了。
這個距離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接吻了, 屠夫垂下眼睫,瞧着淩惜的嘴唇。
因為失血過多,淩惜的唇很蒼白, 還有些幹,上面還有她為了止痛狠狠咬唇留下來的傷口和牙印,讓他莫名想到随風顫抖的、半枯萎的、被人揉弄過的白色花瓣。
屠夫正看着,眉心忽然一涼。
是淩惜趁着他微微出神的時候, 擡起了她那原本無力垂在身側的右手, 握住手/槍,抵在了他的眉心上。
淩惜的脖子還被他捏在手裏,随時會被掐死的恐懼讓她非常緊張, 她手裏的槍因此也特別用力地抵在了他的皮膚上。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眉心上現在肯定已經有印子了。
她居然又找到了新的槍類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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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會是這樣。”
同樣是死到臨頭, 屠夫就要淡定得多了。
屠夫說着便挑起唇角,笑意惡劣又危險。無懼淩惜随時開槍的可能,屠夫猛地低下頭,額頭頂着冰冷的槍口,強行了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淩惜舉在半空中的右手被頂得往後退、再往後退。
等到退無可退之時,她扶着槍的大拇指就抵在了她的鼻梁上,而槍身的最末端也撞在了她的眉心處,在她的皮膚上留下了痕跡。
“現在我們都一樣了。”
屠夫的聲音低沉好聽,帶了些漫不經心的慵懶,他深深地望進淩惜的眼睛裏,輕聲說:“你覺得是你扣動扳機快,還是我捏斷你的脖子更快,抑或我們雙死?”
淩惜死死地抿着唇,沒有說話。
屠夫:“你叫什麽名字?”
淩惜給出的回答是快速扣動扳機。
屠夫随時都有可能殺死她,她只能賭了。
“砰!”
伴随着這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屠夫松開手,向身後倒去,淩惜也跌坐回了地面上。
淩惜的眼睛濺到了從屠夫眉心處迸出來的血,雙眼酸澀不适,眼淚不停地流,她用右手背揉擦着眼皮,眉頭皺成了“川”字。
地獄削弱了槍的後座力,即便手腕彎曲成這樣開槍,淩惜動手後也沒有被挫傷手腕,但她卻被近距離爆發出的巨大槍響震成了短暫性耳鳴。
那道持續回蕩着的尖銳的滋哇聲仿佛一根長針在她的腦袋裏來回穿梭,淩惜甚至懷疑,等她通關後,這聲音都不會消散。
起來,快起來,她還有重要的事去做。
距離游戲結束只剩幾十秒,淩惜咬着牙,晃晃悠悠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打開屋門,小跑着來到了屠夫的屍體邊。
此時屠夫已經變成了阿飄,懸浮在自己的屍體上。
瞧見淩惜跌跌撞撞奔向他的身影,屠夫挑了下眉,總覺得接下來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将要發生。
果不其然,屠夫看到少女拾起了他的殺豬刀,她蹲在他的屍體邊,兇狠地将刀尖捅進了他的右手。
她握着刀柄轉了一圈,在他的手掌裏挖了個血洞出來,接着她徑直從他的屍體上爬了過去,找到了他的左手,這次她不但在上面挖了洞,還将他的食指和中指割開了。
屠夫:“......”
她的臉色都白成那樣了,居然還有力氣做這個。
啧,她開心就好。
從游戲開局到現在,淩惜的意志力和體力早就透支了,她是靠着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存的渴望才撐到此刻的。
如今,淩惜确定自己能夠通關,又成功報複了屠夫,她吊着的那口氣也就散了,她整個人松垮下來,全身的力氣仿佛都在一瞬間被抽走了。
淩惜松開手,殺豬刀自她的掌心滑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她也倒在了冰涼的雪地上,倒在了屠夫的屍體邊。
屠夫的屍體是雙臂展開、仰面倒地的姿勢,淩惜倒下的時候,後腦便自然而然地枕在了屍體的臂彎裏。
疲憊感如潮水般向她襲來,将她淹沒,淩惜閉着眼睛,悠長地呼吸着,她的胸腹起伏并不明顯,不注意看的話,她也像是一具屍體。
“淩惜,我的名字,淩霄的淩,珍惜的惜。”
淩惜覺得,反正通關這個副本後,她與屠夫再無見面的可能,她便輕聲開口,回答了他先前的問題。
至于屠夫聽不聽得到,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3、2、1。
游戲倒計時結束。
淩惜有過傳送回玩家空間的經驗,她靜靜等待着五感被剝奪的過程。
可她等了一會兒,卻依然能感覺到自己躺在雪地上,冷意透過衣服往她的骨頭縫裏鑽。
要知道,屠夫的複活只需要60秒,淩惜再不回到玩家空間的話,她可就要被複活的屠夫抓起來算賬了。
淩惜慌張地睜開眼,就在這個剎那,一道白光忽然從她的眼前閃過,接着,無數畫面仿佛秋天被風卷起的落葉,仿佛成群振翅飛舞的蝴蝶,紛紛揚揚地朝她撲了過來。
原來是要講背景故事。
繼游樂場的小醜後,淩惜也了解到了屠夫的過去。
原來,屠夫是狼的恨意的化身。
這山、這湖、這林子原本都是狼族的地盤,它們憑借着自身的矯健兇殘以及群居的習慣,統治着這片森林。
可不知道從哪日起,人類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地搬來了這裏,他們重創狼群,獵殺了大部分狼,又砍伐了無數棵老樹,在森林的中央清出了好大一塊土地。
人們在這片地上開拓出一條主路,接着又沿着主路蓋起屋舍無數,把森林一分為二,一邊是山,一邊是湖,而正中間就是他們的村莊了。
人們圍起畜牲圈,開墾田地種上了莊稼,把砍掉的樹變成了家具和工具,也把殺掉的狼變成了保暖的毛皮。
人們終于過上了平靜的日子。
可是狼族的生活不再平靜了。
狼族的報複心極強,不論要經過多久的忍耐,克服怎樣的困難,它們都會想方設法地向敵人複仇。
在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夜晚,狼群毫無征兆地發動了對村莊的襲擊。
當村民們沉浸在夢鄉中時,無數只兇殘的狼撞碎了窗玻璃,從窗口竄進了房屋裏。
它們咬死了毫無反抗能力的嬰兒和老人,咬傷了被慘叫聲驚醒的青壯年人,撞壞了屋裏的家具,撕碎了圈裏溫順的牲畜,把田裏的莊稼踐踏成了一片狼藉。
當天邊露出魚肚白,狼群揚長而去,回到了山裏,只剩下村民們面對親人的屍體和被毀的家園失聲痛哭。
狼的報複心很強,人類的報複心亦然。
當村民們意識到他們絕無可能與這些兇殘的野獸共處時,他們便拿起了獵/槍和手/槍,拿起了弩/箭,拿起了鋤頭斧子等一切能當做武器的東西,組成了獵狼的隊伍,向山裏走去。
他們不殺死最後一只狼絕不罷休。
這場人狼之戰持續了很多天,當村民們用獵/槍崩死了傷痕累累的母狼,高舉斧頭以極血腥的手段處理完了最後一窩狼崽子後,争鬥才終于被畫上了句號。
事情總算塵埃落定,村民們扛着那頭母狼的屍體走下山,經過半山腰的時候,他們意外地聽見了嬰兒的啼哭聲。
山裏是不可能出現嬰兒的,就算是誰偷偷摸摸把嬰兒丢棄在了山上,嬰兒也不可能活着。
驚悚,太驚悚了。
這道哭聲讓所有村民都覺得毛骨悚然,他們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走過去看看。
循着聲音的方向,村民們來到了一個枯草堆前,撥開厚厚的落葉和糾纏的雜草後,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沒有任何布料包裹的、赤着身子的男嬰。
那個男嬰原本閉着眼哭泣,身上的遮擋被移開的瞬間,他卻突然睜開了眼睛,用嬰兒根本不可能擁有的冰冷目光注視着眼前的這些陌生人。
看到男嬰睜眼,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t口涼氣。
他有一雙金色的眸子,美麗,卻又不詳。
那是和狼眼一模一樣的金色。
“這裏怎麽會出現孩子?”
“我們該拿這孩子怎麽辦?”
“看他的眼睛,他該不會是狼變的吧?”
“就地弄死吧,誰知道他會不會給我們招來災禍!”
這男嬰的出現實在是太詭異了,村民們都有些害怕,他們七嘴八舌地讨論着,話語裏不自覺就帶了些惡意。
正當村民們的交談越來越往殘忍的方向靠攏的時候,一個有些年邁的老頭清了清嗓,上前半步。
老頭子溫聲道:“我沒有自己的孩子,能碰見他也是緣,把他交給我來養吧,我會照顧好、教育好他,不會讓他給大家添麻煩的。”
他這番話說得很真誠。
處死自己的同類和殺死狼這種畜牲差別太大了,村民們讨論歸讨論,其實誰都沒有那個膽量、也狠不下心對嬰兒下手。
見老頭願意接這個爛攤子,村民們都沒反對。
老頭子把嬰兒從雜草堆中撈了出來,用脫下的外衣将他包裹住,小心地抱着他回到了村莊。
在老頭子的照顧下,這個男嬰慢慢地長大了。
正如村民們最初擔心的那樣,随着男嬰逐漸長成了少年,他身上暴露出了越來越多的詭異之處。
少年喜歡吃生肉,帶血的更好,被老頭子多次斥責,他也難以改正這個習慣;
少年看到牲畜時會顯得特別興奮,有時他還會忍不住去追逐、去撲倒、去撕咬;
少年的性格暴躁易怒,兇殘非常,只要稍微被同齡的男孩子欺負一下,他就會暴起把對方往死裏打;
少年的指甲和牙齒都異常鋒利,但凡誰被他咬到或者抓到,都要見血掉肉......
最明顯的一點,就是少年經常會對着月亮嚎叫。
他實在太像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