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兩具屍體
兩具屍體
空氣牆。
看到面前慘烈景象的瞬間, 淩惜的腦海中就冒出了這個詞。
淩惜抿着唇走進房間內,踩着尚幹淨的地板,來到程浮的床邊亳不見外地坐下,凝視着正對面那一張屬于喬興旺的床。
一具相當凄慘的屍體躺在床上。
那屍體仰面朝上, 正對着天花板, 四肢随意地舒展着, 整體呈大字型擺放。
屍體的頭顱不翼而飛, 只剩下了沾滿血漿、好似纏繞着紅圍巾的斷脖。
一道猙獰的縱向傷口從屍體的喉結下方筆直地撕裂到了小腹, 傷口邊緣的皮肉誇張地朝兩邊t翻卷,似乎要把整個屍體由內而外翻轉過來。
而那條本該蓋在屍體身上的被子,也已經被踢到床尾,浸透了血,皺皺巴巴地團了起來,就像是被人用來止過鼻血後丢棄的廢紙。
不僅是被子, 整張床都被血浸透了。
仿佛有人拿了幾桶帶着腥味的紅油漆,在房間內肆意潑灑,牆壁、床、衣櫃乃至地板的表面都覆蓋上了一層猩紅。
可無論那血跡怎麽肆意, 都無法蔓延到房間的另一側。
空氣牆。
在這個房間的正中央,好像立着一面空氣做的牆,将鮮血與慘叫隔絕到了房間的一頭。
兩張床中間的地上鋪了一張粗布地毯,地毯一半髒兮兮的, 一半呈現出灰色與血紅色混合出的醬紅, 泾渭分明。
淩惜望着這具屍體,眯了眯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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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肯定屍體的肋骨被抽走了,否則有這些根肋骨的阻擋, 傷口兩側的皮肉不可能呈現出如今這麽柔軟的姿态。
剖腹,抽骨, 仿佛永遠都流不完的驚人血量。這三個關鍵詞讓淩惜立即聯想到了孕婦的遭遇。
不過與孕婦不同的是,這具屍體失去了腦袋,并且脖頸和身上的傷口都很粗糙,并非出自刀割,而像是用了更野蠻更原始的工具,比如牙齒,比如指甲。
牙齒或指甲……
淩惜忽然感到一陣惡寒。
這時淩惜注意到了屍體快要伸到床邊緣的手。那只手握成了空心拳,一條長長的紅肉被套在慘白的手指間,一端尖尖的,一端則帶着血。
這是什麽東西?
肉紅色的蛞蝓嗎?
這個類似香蕉形狀的東西對淩惜來說有些陌生,她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人的舌頭。
喬興旺的舌頭居然被拔了下來。
這還只是左手,那右手呢?
被濃烈的好奇心驅使着,淩惜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想要看清屍體另一邊的手,卻被羅吉那胖胖的身軀擋住了視線。
就在淩惜走進屋內後,其他玩家也都湧了進來。
看到房間裏“分界”的異象,幾人不約而同地擠到了沒有被血跡污染的、程浮的那半邊房間。
他們站在離喬興旺的床最近的地方,也就是兩張床中間的空地上、程浮的床前,隔空将躺着屍體的床圍住了。
徐燕、衛錦鯉、顏靜、王東海是先進來的,他們找好地方站後,還能給身後坐在床上的淩惜和程浮留出一點空缺視物,等羅吉再進來,就沒他的地兒了。
羅吉很有自知之明,他這坨子站在誰前面都會礙着對方觀察屍體,他不敢招惹看起來就很兇猛的程浮,果斷選了淩惜。
啧,死胖子。
淩惜看破了羅吉的心路歷程,翻了下白眼。
前方是一堵由五人圍成的牆,淩惜站起來也什麽都看不見,反正有顏靜在,她索性坐回床上,繼續啃着面包。
這、這是?
看清楚屍體另一只手上的東西後,幾個玩家都不由得愣住了,以為是自己花了眼。
又認真瞧了半晌,他們才終于敢确認,這玩意兒就是他們腦子裏想的那個東西。
屍體的左手握着舌頭,右手上,拿着男性的第一性征。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屍體太恐怖太怪異了,徐燕皺眉回過身,剛想要問程浮點什麽,就被眼前的一幕給深深無語住了。
只見程浮和淩惜都坐在床上,青年坐在床頭,少女坐在床尾,一個正低頭紮着發,一個正雙目放空吃着面包,狀态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閑适放松。
仿佛他們倆待在房間的這半邊,就真的歲月靜好、平安無事了似的。
就心大而言,你倆可真是卧龍鳳雛啊。
徐燕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才把這句諷刺憋回了肚子裏,她對程浮道:“昨晚你有聽到或者看到什麽嗎?”
程浮:“昨晚我和喬興旺輪流守夜,前半夜什麽事都沒有,後半夜我在睡覺,中途就沒醒過。”
程浮終于把那顆狂野的小丸子紮好了,他放下手,垂下眼睫看着地上那條清晰又鋒利的血跡線。
程浮:“而且我認為,厲鬼動手時應該隔了個特殊空間出來,空間內發生的事外界無法感知到,這次的空間就是喬興旺所在的半邊房間。”
“否則,就憑這牆壁的隔音,所有人都能聽見喬興旺的慘叫。”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可是......為什麽死去的不是你呢,明明你才是最招厲鬼痛恨的人。
徐燕凝視着、俯視着坐下的程浮,而青年依舊面無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與淡定。
游戲的謎題沒能讓他改變表情,室友的慘死、死神的鐮刀與他擦過的驚悚感沒能讓他出現一絲情緒浮動。
此刻她這個團隊領頭人正用懷疑探究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也不見他有一丁點不自在。
徐燕的眉頭鎖緊。
程浮是真的永遠這麽波瀾不驚嗎?
還是他昨夜已經遭遇了厲鬼并成功逃脫,他不想與其他玩家共享生存下來的秘密,才僞裝成了這副樣子呢?
畢竟,狀态永遠如一的人,最适合撒謊了。
“既然喬興旺的屍體我們已經看過了,不如出去轉轉吧。”一道清甜的嗓音從身側傳來,徐燕扭頭望向床尾的少女。
只見淩惜艱難地咽下了最後一口面包,露出像是被刮傷了嗓子似的痛苦表情,“如果黃美玉的屍體還在一樓,我們必須趕在女總管收屍前觀察到她。”
距離8點集合只剩下十幾分鐘了,徐燕果斷指揮道:“女玩家一組,男玩家一組,女玩家去搜索右邊的走廊,男玩家就在這邊尋找。”
程浮的房間仿佛修羅地獄,除了他本人這個狼滅以外,沒人願意在這裏多待。
衆人聽到徐燕的話便自動分了隊,各自朝不同方向走去。不出半分鐘,女玩家們就發現了黃美玉的屍體,玩家們再次聚集了起來。
黃美玉的屍體位于大堂。
當女玩家們前往右邊走廊、經過大堂時,眼尖的淩惜就發現了那個躺在樓梯上的蒼白女人。
一開始,淩惜沒有百分百确定那是一具屍體,嘴裏說的也是“黃美玉在那”,而不是“屍體在那”,因為和喬興旺的血流成河相比,黃美玉的模樣實在太幹淨了。
黃美玉穿着一身灰色的裙子,那應該是她給自己找的睡裙。她倒在大堂右側樓梯的最下方,雙腿并攏坐在地上,後背靠着臺階,身上看不見一點血跡。
黃美玉是偏着頭的,淩惜沒看到她的臉,她打眼一瞧,除了發現黃美玉沒有穿鞋和她的皮膚白得像張紙以外,沒覺得哪裏不對。
直到淩惜和其他幾個女玩家一起走近,她才肯定,黃美玉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淩惜不知道她該用什麽樣的詞彙去形容黃美玉的臉,她腦中一片空白,只呆呆地望着腳邊的屍體。
黃美玉像是被吓死的,女人死不瞑目,兩顆暴凸的眼球中凝固着濃重的恐懼情緒,但她的表情又不僅僅是被吓到扭曲那麽簡單。
她“變形”了。
黃美玉的五官保留了正确的相對位置,眉在眼之上,眼在鼻之上,鼻下是嘴巴,卻又全都發生了驚悚瘆人的位移和變形。
黃美玉的臉仿佛是蠟雕出來的,而就在昨夜,這張臉被火焰炙烤過,融化了、塌陷了、重新凝固了,如今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臉依舊是臉,皮膚也依舊是皮膚,但這個女人卻再也不能被稱為人了。
這就是淩惜最真實的感受。
對淩惜來說,黃美玉的屍體比喬興旺的屍體要恐怖百倍。
喬興旺的屍體是單純的血腥慘烈,她很容易就能猜出男人晚上經歷過什麽,被厲鬼割了頭、剖了腹、除了兩個部件,但她看着黃美玉的屍體,卻想象不到女人昨晚的遭遇。
未知是最恐怖的,她的想象力會為她呈上無數種腦補。
淩惜已經算是這批玩家裏心理素質強的了,連她的精神都受了如此震動,更別提其他人。
所有玩家都在黃美玉的屍體邊聚攏,表情是如出一轍的驚駭,沒人說話,更沒人敢上前對屍體進行進一步檢查。
值得欣慰的是,玩家們在晚宴上喝過肉湯以後,變得比以前堅強了,看見喬興旺的屍體時沒人嘔吐,黃美玉的屍體更加幹淨,因此衆人的反應看起來都還算“體面”。
不對,她還漏了個怪物呢。
一個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怪物。
當程浮與她擦肩而過、來到t黃美玉的屍體邊單膝跪下時,淩惜挑了下唇角,看着青年腦後的那顆小丸子,心中想到。
黃美玉身着長裙,屍體保持坐姿,裙子的邊沿剛好覆蓋到她的膝蓋下方,她雙腿微張着,一條紅色的、濕淋淋的不知名的組織躺在她的腿間,只從裙邊探出了一點。
那是什麽,也是舌頭嗎?
如果程浮不動手,淩惜剛剛也打算強壓下恐懼,在衆目睽睽之下掀起屍體的裙子看一看。
這個變态有人來當更好。
淩惜默默地換了個方向,打算借着程浮的光,往屍體的裙擺下瞧一眼。
然而程浮動作極快,她還什麽都沒看見呢,青年就起身平靜地陳述了情況,“黃美玉的腸子被掏出來了。”
掏出來的具體突破口在哪,肚子,胸膛,還是……
淩惜剛要追問,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從頭頂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