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就這

就這

他行事太嚣張了。

程浮毫無悔過之意地想。

但凡這個副本的Boss還有自尊, 他今夜就別想安然度過。孕婦或許會看在他埋屍的情分上不出手,嬰兒肯定不能放過他。

只是它什麽時候來呢?

他已經開始困了。

程浮打了個哈欠,他的聲音因倦意而變得慵懶,那個哈欠也拖得有些長, 末尾綴了一道迷離的氣音。

當這道氣音即将消散于空中時, 一陣自帶黏膩感的、詭異的聲音就接了上來。

它來了。

眼前忽然陷入了濃沉的黑暗, 程浮眨眨眼睛, 認清自己的夜視能力不再管用後, 索性合上了眼眸。

他躺在床上,微偏着腦袋,細細分辨着這個聲音。

聲音原本出現在房間的中央,正逐漸向他靠近着,不是腳步聲,也不是人皮或布料與地面的摩擦聲。

那聲音聽起來是水津津的黏, 帶着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蠕動感。

如果非要用某個畫面來形容的話,那就是一條濕漉漉的大蛞蝓在地上爬行。

聲音越來越近了,不一會兒, 程浮就感覺到了來自床尾的震顫。

緊接着,黏糊糊的軟體攀到了他的足面上,漫過他的腳踝,沿着他的小腿向上攀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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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蛞蝓”壓在了他的胸膛上, 一瞬間, 濃郁的血腥味向他襲來。

程浮的嗅覺很敏銳,尤其是對血,可整個過程中他什麽都沒聞到。

他的嗅覺好似被暫時關閉了, 直到此刻才突然開閘放水,鮮血的腥氣鋪天蓋地地将他包圍。

危險!

腦中警鈴大作, 程浮猛地睜開眼睛,墊在枕頭下的右手當即抽出。

程浮依然什麽都看不見,只憑着多年練就的戰鬥本能,将手中的殺豬刀重重紮進了血腥味最濃之處。

“啊啊啊啊——”

耳邊爆發出女人凄厲的慘叫,那聲音尖銳刺耳至極,如同一雙長滿尖指甲的手,撕爛了程浮眼前的黑暗。

前方的景象如一幅黑白畫卷在程浮眼前鋪展開來。不,那不是畫卷,是一幀驚悚的漫畫,一頁恐怖的插圖。

來找他算賬的居然不是嬰兒,而是孕婦。

在程浮眼中,孕婦通體是灰白的,代表了她慘然的膚色,一條黑線從她胸口的正下方延伸到肚子的最底下,那是他先前給她剖腹時留下的狹長傷口。

早在做母子湯時,孕婦體內的髒器就被掏空,肋骨也悉數抽出,女人的軀體就像是被割了一口子的肉袋。

現在,那個肉袋翻過來了。

孕婦身上的兩片皮肉極力向外翻卷,使得那條裂口一路向上撕裂到了她的咽喉,她整個肚子都翻了個面,露出了深黑色的內裏。

那是她肚腹內的肉,上面挂滿了流不盡的殷紅的血。

成為厲鬼後,孕婦的姿态就完全改換了。她的四肢變得柔軟無力,成了單純的配飾,而她整個人都靠那翻卷過來的皮肉行動。

剛剛,孕婦就是趴在房間的地上,以身體內部的血肉觸地,以不停向外t滲出的血液為潤滑,如一條灰白色的巨大蛞蝓,一路從床尾爬到了程浮的身上。

程浮感覺到危險的時刻,這個兇猛的厲鬼正趴在青年身上,她弓起上半身,喉嚨下的兩扇皮肉極力張開,馬上就要将他的頭顱夾住。

一排又一排尖銳森白的牙齒在孕婦的體內縱向生長,讓她整個上半身都變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口器。

程浮恢複視力的一剎那,映入眼簾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密密麻麻的尖牙。

黑的肉,白的牙,不斷滴落的血,構成了一幅極具沖擊力的畫面。

而他那未經思索的攻擊,就是将殺豬刀刺進了離他的臉最近的兩排牙齒之間。

殺豬刀在別人手裏只是普通的刀具,被他握着,卻可削鐵如泥。

那鋒利的刀刃卡在兩排牙齒之間,轉瞬便尋到了一條幾乎可以被忽略的縫隙,輕而易舉地刺破血肉,從孕婦的背脊上冒出了血淋淋的尖。

“啊啊啊啊——”

來自厲鬼的慘叫并未讓程浮遲疑,他伸手按在孕婦扭曲的臉上,一把将她推開坐起身。

在孕婦終于肯動用兩條胳膊、想要把紮在身體裏的殺豬刀抽出來時,他先一步動了手。

程浮狠狠揪住孕婦的長發,繞着手挽了個結。發絲牽連頭皮,孕婦不得不像是即将被抹脖子的雞般露出了脖頸。

程浮抽出卡在孕婦身體裏的殺豬刀,兇殘地刺進了她的喉嚨。

更兇殘的是,他紮了厲鬼的喉嚨一刀還不肯收手。

短短幾秒內,程浮抽刀、紮入、抽刀、紮入,反複捅了無數下,直到孕婦脖頸被捅了個稀爛,頭顱和身體再次分離,尖叫着消失在了空氣中,他才終于停下。

“就這。”

眼看着厲鬼殺人不成落荒而逃,程浮坐在床上,平靜地抹了把臉,冷酷地評價道。

他剛剛又經歷了一次屠殺,身上臉上都沾滿了血,手掌的觸感理應是潮濕的,但他的指腹卻碰到了幹淨的皮膚。

察覺到異樣,程浮垂眸瞧去,只見他的雙手和衣服都幹幹淨淨,他朝地面瞥了一眼,地板也恢複了清一色的灰。

厲鬼降臨的痕跡被抹消了,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隔壁床上,喬興旺依舊沉沉地睡着,剛剛孕婦發出的慘叫聲那麽激烈刺耳,他卻不受一絲影響。

看來,剛才自己被隔絕到了特殊的空間裏。

程浮漫不經心地想着,又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唔,是時候把喬興旺叫起來換班了。

這一夜對玩家來說相當漫長。

但淩惜是個例外。

第一夜她擔心自己被首殺,即便有顏靜在旁守夜也焦慮難眠。

第二夜就不同了,她獲得了孕婦的好感度,又“目睹”了厲鬼無視她而直奔程浮,心裏有底,睡得格外香甜。

昨夜發覺厲鬼出手後,淩惜就悄悄下了床,把耳朵貼在了三四號房之間的那堵牆壁上。

牆壁的隔音很差,可她卻什麽動靜都沒聽見,慘叫聲,搏鬥聲,哪怕是東西落地的聲音都沒有。

難道程浮被厲鬼瞬秒了?

淩惜挑了挑眉,耐心地繼續聽着,傳入耳中的依舊是一片死寂。反正明早她總會看到某人的屍體,倦意襲來,她便叫醒顏靜,自己去睡覺了。

淩惜的睡眠質量不錯,可惜留給她休息的時間只有幾個小時。

連續兩夜都沒能獲得充足的睡眠,當第三日清晨來臨,淩惜被顏靜強行從床上拉起來時,她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看着顏靜在眼前忙活來忙活去,還處于癡呆狀态的淩惜只是坐着,沒有半點兒要着急的覺悟。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被眼眶處傳來的酸澀感打敗,緩慢地開始了活動。

淩惜擡手揉了揉眼睛,就在這時,她的餘光瞥到了牆上的鐘表,發覺還差十分鐘就要到七點半了。

七點半……

昨夜的回憶湧上腦海,淩惜猛地打了個噴嚏,當即清醒了過來。

馬上就到玩家集合的時間了。

雖然開會時玩家們都在打哈哈,但他們心裏清楚,第三天早上大概率會出現死者。昨夜分別前,他們便約定好,今早提前半個小時去徐燕的房間會合。

會合的目的誰都沒有挑明,誰都心裏門兒清——如果真有人死了,他們得在女總管之前查看屍體,以免線索被破壞。

淩惜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生死時速地開始了晨間的準備活動。

時鐘的指針不因淩惜的手忙腳亂而放慢半分,無情地向前跑動着,很快就來到了半點的位置。

淩惜:“等我,馬上!”

在淩惜忙活的時候,顏靜就優雅地吃完了早飯,現在她正站在門口,手搭在門把手上,随時準備推門而出。

沒時間了,淩惜沖到圓桌邊,桌面上擺着她的早飯,一盤面包和一杯清水,她抓起杯子咕嘟嘟地灌下半杯水,叼起一片面包就出了門。

徐燕的房間就在隔壁,門敞開着,時不時有低低的交談聲從裏面傳來。

淩惜咬着面包,跟着顏靜走進了屋內,只見房間裏已經聚集了四人,分別是徐燕、衛錦鯉、羅吉和王東海。

徐燕和衛錦鯉一左一右地坐在兩張床上,羅吉和王東海則坐在桌邊的兩個凳子上,幾人的表情都十分嚴肅。

這間房的原住民黃美玉不見了。

淩惜的目光自四人臉上掃過,他們彼此點頭,就算是互相道過了早安。

虛僞的客套過後,淩惜擡手擋住了正在咀嚼面包的嘴巴,口齒不清地問道:“黃美玉呢?”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淩惜心中就有了模糊的答案。

果然,徐燕緊鎖着眉頭,語氣中充滿了事情脫離掌控的不安,“黃美玉消失了。”

“我早上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她不在,剛開始我以為她出門了,但後來發現門是鎖着的。玩家的房間都是從內部上鎖,如果她是主動離開,門不可能還鎖着。”

黃美玉的死幾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只是不知道昨夜她遭遇了什麽,屍體又在何處。

剩餘的話徐燕沒說。

徐燕看了下牆上的挂鐘,起身走向門口,“距離我們集合的時刻已經過去好幾分鐘了,程浮和喬興旺還沒過來,他們或許也出事了,我們去看看。”

淩惜站得離門口最近,聞言便轉身走了出去。

淩惜最先來到4號房間的門前,門緊鎖着,她握拳用力在門板上敲了幾下,見沒人應,便扭過頭對徐燕道:“裏面多半是死人了,我們......”

話音未落,她身後就傳來了程浮的聲音。

“人都在外面了?”

淩惜回眸,只見身後的房門被開了一條半人寬的縫隙,穿着黑衣、幾乎與門框邊沿等高的程浮站在門後,阻絕了試圖從走廊窗外照進房間內的陽光。

那光便都落在了他身上。

程浮似乎剛起床沒多久,身上衣服換了,頭發卻還沒梳。本該紮成小丸子的漆黑發絲淩亂地垂在他的臉側,被光線照得微微發黃。

“正好,省得我去叫。”硬挺的發稍觸碰到脖頸,帶來令人煩躁的癢,程浮擡手抓了下長發,松開門把手,将門後的空間讓了出來。

“都進來看吧,喬興旺的屍體就在房裏。”

淩惜正巧站在與門縫相對的地方,程浮漆黑修長的身影從門後移開的瞬間,一抹刺目的深紅就紮進了她的眼睛裏。

不是一抹,而是一片。

程浮松開門把手的時候,手腕用了些力量,當青年向自己的床走去時,門板在慣性的作用下依然徐徐推開,将門後的景象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門後一半地獄,一半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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