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一桌四個警方的人。
第一區情報處情報員舒何。
第二區特任軍部六處卧底沈随。
第三區管制特勤處警探葉知。
還有一個披着一區情報員馬甲的第四區“邪惡游民”,沈越冬。
當然,誰都不表明身份,就連葉知都掩飾了鋒芒。
令人頭皮發麻的方桌會議。
就在廚房那張四方的木桌邊,被這種氣氛一襯托,那張格紋的桌布都顯得像象棋中的棋盤一樣殺機四伏。
虎皮鹦鹉倒是很會看氣氛,早早地飛去樓頂避難了。
“讓我和沈随單獨談話。”葉知說。
沈越冬麻溜地起身想離開,她巴不得呢。
沈随仿佛看到了她的動作,開口道:“沈越冬,你留下,好嗎?”
壓抑的寂靜。
好像定格動畫一樣,每個人的每個動作都是一張幻燈片,一張張凝滞地往下切換。
沈越冬的手按在桌子邊緣,本意是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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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随伸手去拉她。
舒何的目光落到了沈随擡起來的手上。
葉知打量着沈随,微微眯着眼思考。
沈随的手快要觸碰到沈越冬時,葉知打破了定格動畫。
葉知冷笑着問:“就算我問什麽,你也不會說的,對嗎?你和沈越冬那個家夥一樣狡猾。”
沈随似乎很滿意葉知給出的形容,他露出冷淡的笑意:“你不算太蠢。”
舒何與沈越冬兩人同時別過頭去,不忍再看整個戰局。
格紋桌布構成的開放世界棋盤上,兩軍正式哄殺在了一起。
沈越冬心裏的賽博軍事法庭早就開庭了:
沈随先生,你說話什麽時候那麽沖了?你的禮貌呢?喂了狗嗎?
葉知先生,你陳述就好好陳述,為什麽扯上無關人士沈越冬?
舒何作為半個局外人,和沈越冬對視了一眼,轉瞬即逝的點頭之間,表示理解。
“吱——”
椅子在地板上拖開的時候,發出刺耳而不祥的聲音。
是戰場收屍時的號角,銳利而漫長。
葉知站起來的時候,穿着黑色制服的身軀居高臨下,格外具有壓迫感地掀了整場談判。
他一句告辭也不說,連狠話都沒擱下來,轉身就走。
走動時飄飛的衣擺顯示了衣服主人積蓄的怒氣值。
“葉知上班摸魚太久,回去要被領導罵了,體諒一下他,下次再戰。”邪惡游民沈越冬慌忙收拾戰場殘局。
“噗。”冷眼旁觀勢力舒何一秒破功,笑了出來。
葉知回頭,遠程給了沈越冬一個回馬/槍,咬牙切齒:“你很好。”
沈越冬笑:“我很好。”
葉知也是吃了啞巴虧。他這次過來本就名不正言不順,沒有調查令,還是上班時間,偏偏還碰到了沈随這個硬茬。
他此行唯一的收獲是:發現沈越冬家裏可能找不出證據。
沈越冬都有點過意不去了,她在心冷得像塊冰的葉知驅車離開前,從車窗裏給他塞了一盒手指餅幹:“犒勞一下,下次等你自己做領導了,就不用擔心翹班了。”
葉知拿着那盒手指餅幹,無語地看着她。
沈越冬:“拜拜,下次見。”
他把手指餅幹扔在副駕駛座椅上,對她說:“手給我。”
沈越冬可不敢随便把手伸給葉知,免得收獲一副銀手铐,搖了搖頭:“不用那麽客氣。不用謝。”
葉知臉上的表情更加複雜了,他從大衣口袋裏摸出一條葡萄糖片,遞給她。
沈越冬吓了一跳。
“我也不喜歡欠別人。”
“如果是我錯怪你了,如果那些事真的不是你做的,我會盡我所能向你道歉賠禮。”
“但你要記住,那是如果。”
葉知扔下他身上唯一的食物,啓動汽車,離開了。
這是他以防低血糖準備的糖片。
沈越冬不知道說什麽,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那條葡萄糖片,放在哪裏都覺得硌手。
舒何遠遠地旁觀了她告別葉知的場景,待她走近,笑着說起了風涼話:“不要讓特勤處王牌誤入歧途啊,不然他領導要來找你算賬呢。”
“什麽歧途?”沈越冬沒聽明白。
舒何拉了拉她的袖子:“走,該我們談了。”
葉知一走,場面就好得多。沈随已經答應過不會亂來,默默上了樓,窩在自己的房間裏。
舒何不是葉知那種鋒芒畢露的人,只是好奇地探探沈越冬的口風:“說起來,你還沒回答我,沈随到底是誰?”
沈越冬半真半假地對他描述了超市爆/炸那天的事:“……看着可憐,又有點喜歡,就帶回來了。”
她一邊如此信口開河地描述,一邊心虛。
這說得像撿流浪狗一樣。
舒何愣了一下,便不再問了。
沈越冬拿出手機,把那兩條短信擺在舒何面前:“這是怎麽回事?”
舒何往椅子背上一靠:“月亮。”
月亮。
聯邦安全局反分裂執行局,簡稱聯執局,其對外公開的徽标像一個月亮。
反分裂執行局,顧名思義,就是監督四區以免統治者互相争鬥吞并的一個機構。
像沈越冬和舒何這種被第一區派出到其他區執行任務的情報員,就是月亮聯執局重點要抓的人。
被月亮調查員抓到了問題倒是不大,主要是作為人證,以便給做出決策的上頭定罪。
“今天早上,我看到那裏有一個月亮。”舒何說。
他們平時見面的地方是在酒桶貧民區的一個橋洞下,天氣好的時候,河面閃着波光,他們就在那裏交換情報。
沈越冬沉默。
她隐約記得,月亮聯執局開始調查舒何和她,這是1號劇本的開端。
但是她的劇本系統卻沒有彈出提示。
沈随,葉知,舒何——這三個劇本角色見面後,她的劇本系統一直是一堆亂碼:%&@#$%^&*()_+{}|:"`~-=[]\;',./
估計是被這三個角色跨劇本的會面給擊垮了。
更颠覆性的是,在原著中,這天舒何根本沒過來找她。
也就是說,舒何今天會直接來她家和她說這件事,恐怕是因為知道了沈随的存在。
劇本系統壞掉了,是不是說明她可以亂來了?
還是說難度增加了,她還得走劇情卻沒有系統提示了?
沈越冬思考了一會兒,給舒何提出建議:“你小心點,你最近在幹的那個活兒很惹眼。”
舒何看着她:“你也是。”
舒何向她伸出手,她會意地把手搭到他的手上。
手掌相覆。
他曲起指節,用食指在她的掌心寫字。
【冬天】
暗號就這樣定下了。
下次如果有情況,就向對方傳遞這個詞,當然,絕不會再用手機聯系了。
舒何傳達了消息,向沈越冬告別。
他已經走到了大門口,卻又轉回來,問:“你喜歡他那種類型的?”
沈越冬知道他指的是沈随。
她剛才說了“看着可憐,有點喜歡”。
她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喜歡。”
反正在不久的将來,劇本要求她掉進蜜糖陷阱。
先讓她的接頭人有個心理準備。
舒何笑了起來:“好,我知道了。”
沈越冬總覺得他笑得意味深長,回頭一看,心跳都快到嗓子口了。
沈随就站在不遠處,看表情比平時呆了好幾個度,眼神怔怔的t。
他聽到了!
沈越冬臉皮夠厚,但她還是感覺到臉上一陣發燒。
看來蜜糖陷阱是免不了的了,他都親耳聽見她說這種話了。
她遷怒舒何,急着把他推出去。
舒何輕聲笑道:“我只是沒想到……稍微有點震驚,所以才找你确認這件事的,不是故意的。”
沈越冬:“信你個大頭。”
舒何走出院子,去找他那輛停在遠處的摩托車,将那頭鬈曲的黑發蓋在摩托車頭盔下,掀起玻璃前蓋:“下回見。”
沈越冬總算又送走了一位瘟神:“下回見。”
回到院中。
沈随轉過身去,以背向她,沒有和她搭話。
生氣了,看樣子是生氣了。
沈越冬又欣慰又無奈。
欣慰的是自己之前定下的“刷滿惡感度”計劃好像有點成效。
無奈的是她終将面對的命運。
所以她當時為什麽那麽倒黴,要被選中來扮演這三個劇本的反派?
簡直是天降橫禍。
想到這點,沈越冬還是覺得心情郁悶。
“噠”,倉庫門打開,又關上。
沈越冬走進倉庫裏。
那個爛鐵雕像和她面面相觑。
【有了它,你才能回家。】
這是二十多年來她埋下的幸運種子,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來看一看它,想象回家後的情形。
回家去看爸爸媽媽!回家安心睡個天昏地暗!回家放心吃炸雞薯條五花肉!
她摸了摸生鏽的雕塑,笑着:“你的手杖好酷,可惜爛掉了。”
應該離那一天不遠了吧?
可是未來到底是什麽?
她的劇本系統沒有反應。
她應該如何選擇?
那個爛鐵雕塑,和她一模一樣的雕塑,穿着長風衣戴着帽子拿着手杖的沈越冬,安靜地伫立着。
正在此時,劇本系統忽然又跳出了消息:【接觸到隐藏角色雕塑,系統修複完畢,觸發隐藏劇本。】
隐藏劇本?
她還得接戲?
【首先恭喜你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反派!】
【其次,這裏有一個好消息:隐藏劇本開始後,你将擺脫劇情的懲罰,自由完成所有劇情。】
擺脫劇情的懲罰,自由完成所有劇情,這是什麽意思?
【1、2、3號劇本中,反派沈越冬的結局是死亡。只要你在1、2、3號劇本的所有主角面前揭露反派身份後死亡,就等于完成了所有劇情。其餘情節可以自由發揮。】
沈越冬愣住了。
如果是這個意思,她以後根本不需要完全走劇情,只要讓主角知道她是反派,然後轟轟烈烈地死一個就行了。
【隐藏劇本角色人設描述:角色沈越冬,參考你眼前的雕塑。】
【其他細節暫時隐藏。】
【完成隐藏劇本後,你可以平安回家,作為劇本世界的彩蛋,現實世界為你安排了一次彩票中獎機會。】
等等……
彩票中獎不中獎倒是不重要。
沈越冬看向眼前這個爛鐵雕塑,它的手杖徹底鏽爛了,整塊兒掉了下來。
隐藏角色人設,角色沈越冬,參考雕塑……
原來這個雕塑并不是她演反派時的定妝照,而是隐藏劇本角色的定妝照嗎?
因為這個雕塑是觸發隐藏劇本的契機,所以系統才說“有它你才能回家”。
并不是雕塑能讓她回家。
而是隐藏劇本能讓她回家。
劇本系統恢複正常,頁面上多了一個“隐藏劇本”。
她只要向所有主角揭露反派身份後死亡就行了。
她可以開始新的生活。
沈越冬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
良久,她的表情輕松地舒展開來,愉快地和雕塑握了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