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

第 29 章

葉知本想再去一趟第四區, 質問沈越冬關于曹砺案的細節。

但一想到這件事,腦子裏就兵荒馬亂的,全都是和案件不相關的糟粕。

為了避免個人感情影響查案, 他決定打電話。

嘟嘟,電話不接。

嘟嘟,不接電話。

嘟嘟,不接不接。

他好不容易按捺下來的火氣竄了上來。躁郁像吃海綿蛋糕時噎住的感覺, 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油門一踩, 不知怎麽的已經到了沈越冬家門口。

等反應過來已經遲了。

葉知雙手抄在兜裏, 背對着外院大門。猶豫片刻後,重新折返,深呼吸了一口, 按響了門鈴。

來開門的是陌生人。

那個男人身高腿長, 雖然哈欠連天, 但掩飾不了渾身散發的銳氣。他只看了葉知一眼, 就憑他的制服認出了他的機構:

“第三區管制特勤處。很可惜,這裏不是你的轄區。”

“以朋友的身份。”葉知心裏湧上一陣悶躁, 不耐煩地答道。

陳鄢打量了他幾眼, 讓他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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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知徑直走進外院,目光四處尋找着沈越冬。

沈越冬正拿着小號鏟子在土地上劃分菜園布局表。

葉知腦子裏轉了好幾天關于某人的影像,此刻見到本人,他有點發怔。

沈越冬見他雙手抄兜一臉嚴肅地站着看她, 心想“追殺背景板從不缺席”。

“葉知?”她提醒道。

葉知回過神來,臉頰懊惱地浮上薄薄的紅, 放在口袋裏的手攥緊了衣服口袋裏的一角。

他皺起眉, 冷聲道:“談一談。”

沈越冬放下小鏟子:“第二屆方桌會議?”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上次,他第一次來她家時和沈t随、舒何進行了一次不怎麽友好的談話, 就在廚房的方桌邊。

他幾乎要被她的形容逗笑,咬住槽牙才勉強壓下嘴角。

葉知怒目切齒:“不是方桌會議,是單獨談一談。”

她笑:“好,那麽除了單獨會談以外還會舉行第二屆方桌會議嗎?我看別人好像有這個意願——”

她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陳鄢。

事實上,沈越冬自己也熱衷于給這幾位主角開方桌會議。

要案件線索?自己交換!

葉知的聲音越發冷:“……他又是誰?”

沈越冬:“目的和你一樣,不過更喪心病狂一點。”

目的一樣。

葉知恍了恍神。

等等,他的目的是查案,不是過來看她的。

他定下神思:“先和我單獨談談。”

房間裏鎖了門,關了窗,窗簾拉攏。

葉知開門見山地問:“曹砺被抓是你設下的計嗎?”

沈越冬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曹砺是誰?”

葉知厲聲:“你不可能不知道,聯安局和第二區安全監察處聯合發布的通緝令挂了半天就撤下了,這種處理速度不可能是那幫廢物能做到的——除非你在其中插手了,其他不會有別人了。”

沈越冬咋舌:“葉知先生,你真高看我啊。”

居然把聯安局和第二區安全監察處統稱為“那幫廢物”,然後把她單獨拎出來。

——不敢當不敢當。

她早就說了,葉知已經自動給她挂上“超級反派光環”濾鏡了。

葉知:“那天晚上你對我說過,你會動手報仇,而且不會被抓到把柄。”

沈越冬:“我是這麽說過。”

葉知垂了垂眼簾,煙灰色的陰影在眼下随着擡眸而轉瞬即逝。

“你到底是誰?”

沈越冬:“你心裏已經有答案了。”

受不了,要吐了。

這種裝x的生活到底什麽時候結束?

葉知沉默着把目光投向房間的另一個方向。

半晌。

“……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葉知忽然問。

沈越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話題為什麽轉得那麽快?剛才不是還在講曹砺案、懷疑她的身份嗎?

“為什麽不接我的電話?”葉知重複。

沈越冬想起不久之前的事,恍惚了一下:“說不出口。”

葉知盯着她不說話。

沈越冬心想:壞了。

公主病先生哪裏受得了這種委屈。

她誠懇地道歉:“對不起,我下次一定接。”

“別油嘴滑舌的。”葉知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冷哼。

沈越冬連忙為自己澄清:“我不是很會油嘴滑舌,我比較會做實事。”

葉知沒有回答。

在這點上她說的沒錯。

他不自覺地打量着她:這樣瘦弱的身板怎麽能在短時間內完成那麽多事?

那天晚上,那件并不寬大的大衣包裹住她還有多餘的一圈……

停!

為什麽又回憶起這個畫面了?

葉知呼吸急促了一些,站起來,生硬地打斷腦中的聯想。

“你要開方桌會議,我滿足你。”

**

即便在主辦方沈越冬的積極推進和主要參加方葉知的配合下,第二屆方桌會議還是難以繼續。

沈随拒絕了會議邀請,臉色冷淡:“我回避。”

沈越冬攔住他:“請闡述回避理由。”

他垂眼,眸光投向她的方向,仿佛和她對視一樣。

“我們正在交往。”

此言一出,屋內俱靜。

陳鄢靠在窗邊,手撐着窗臺,聞言擡起眼看向沈随,又看看沈越冬,神色微沉。

葉知只是緊盯着沈越冬,眼中翻滾着複雜的情緒,胸膛微微起伏着。

沈越冬心想:壞了,又壞了。

從公主病先生的表情來看,他這回比剛才還生氣。

“雖然這件事是真的……”她試圖解釋。

沈随聲音像往常一樣平靜,卻多了一些壓迫感:“但是你想否認什麽?”

沈越冬的話語一頓。

在醫院,失憶的他就主動問她“你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人。你叫什麽名字?”

後來,在她的高壓統治下,他像妥協一樣收斂着自己的鋒芒,處處順從她。

自從她今天發現沈随的态度有所轉變,懷疑他發現了竊/聽器後,她察覺他再次恢複了最初見面時的性格:溫和而強勢。

每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來都是極其平靜而沒有鋒芒的,但卻暗含着攻擊性。

沒等她回答,葉知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葉知看向她的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憤怒和恨意,緊盯着她說:“沈越冬,我不會再來找你,下次在審訊室見面。”

他不會再來找她。

他不會了。

他會親手抓住她,帶進法庭。

他會公事公辦。

葉知在心裏不斷重複。

沈越冬沒想到葉知會這樣說,她的第一反應是:追殺背景板葉知先生終于要罷工了,意料之中。

不過她真的沒想到葉知會這麽生氣。

葉知是為什麽生氣來着?

是因為沈随說了“我們正在交往”那句話?

等等,這有什麽好生氣的?

算了,公主病先生的心思她猜不透。

沈越冬甩掉腦中的困惑,回敬葉知:“那我等着。”

葉知很快離開了。

汽車原路返回。

他半眯着眼,踩下油門,攥着方向盤的指節發白。

車窗縫隙裏的風呼嘯來去,日光撲在他的臉上,随着車速逐漸加快,影子的斑點閃爍而過。

汽車躍過減速帶的時候絲毫不減速,車身震起來時就像某人那輛減震器飛到外太空去的小貨車一樣。

他隐忍着身體裏那股不理智的破壞欲,打過方向盤,汽車猛的轉彎。

讓他感到憤怒的緣由,哪裏只是那一句話。

更多來自內心,來自于明知自己開始偏離軌道卻無法遏制的失控感。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的。

他是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他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卻又無法擺脫失速的下墜。

**

“咚”,一顆石子被扔進了湖裏。

水面漾開一圈圈的漣漪。

冬日的下午天氣正好。

陳鄢和沈随坐在湖邊,互相交換着情報。

說起剛才的一幕,陳鄢沉吟:“管制特勤處也盯上了她。”

沈随的神色古井無波:“第三區近兩個月的大案子只有機密文件丢失案和市郊爆/炸案。”

“你真的懷疑你女朋友?”陳鄢側過臉看他。

沈随微微別過臉去:“我沒有提到關于她的任何一個字。”

陳鄢一眼看透:他的朋友現在很生氣。

每當他開始生氣,就會避免和別人進行目光接觸,背對着別人自覺開始面壁。

陳鄢:“你從昨天晚上開始不正常的,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

沈随不作聲。

陳鄢:“既然生氣,為什麽還要維持交往關系?”

陳鄢:“你不要跟我說這是策略。”

陳鄢:“為了她這種人,你犯不上搭上自己的清白。”

沈随總算開口了:“我是真心的。”

陳鄢:“……”

陳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向午後陽光下的湖面。

陳鄢:“是失憶那段時間的影響吧?你這叫雛鳥情結。”

他自己一屆老單身漢,卻對朋友的感情生活發表起了高談闊論。

為了證明自己的權威,陳鄢還舉例:“我猜那個叫葉知的特勤處警察,現在正被吊橋效應困擾。”

沈随:“……”

陳鄢:“你自己做決定。不管怎麽樣,拿到情報盡快逃,免得被野狗咬傷。”

湖邊安靜極了,沈随沒有回答,他拄着盲杖起身回屋。

陳鄢仍在湖邊,出神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昨天晚上,他和沈越冬交過手,在清晨半夢半醒的睡眠中,他夢到了那個人。

她的形象依然蒙着火光,但眉眼卻清晰起來了。

[我是盛瑛,479號秘密執行員。]

或許是睡眠不足的原因,他今天一整天都有點神思恍惚。

他總是将沈越冬的聲音幻聽成那個遙遠的聲音。

兩個聲音越來越相似,逐漸重合在一起。

擺脫不了的心理陰影。

陳鄢冷笑一聲,微垂着眼,從上衣口袋裏摸出煙,撥亮了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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