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章

第 53 章

“第二個條件是什麽?”沈越冬問舒何。

舒何右肩上的白色繃帶在昏暗的房間裏格外刺目, 她移開了目光。

“那個你欠我的人情,”他看着她說:“我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又是這個。

沈越冬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死期将近,不然怎麽在短短一個晚上之內, 接連三個人都對她說這種話。

她猶豫了一下:“我盡力。”

答應就答應,反正又沒什麽法律效力,即便有法律效力,她不遵守法律也沒關系——本來人設就是法外狂徒。

為了推動劇情, 她狙擊了舒何, 搶走了他找到的物證, 并給他足夠的線索讓他猜到是她下的手。

對于這一連串的行動,舒何的反應雖然讓沈越冬措手不及,但反而給了她一個絕佳的契機來推動劇情。

他主動送上門來, 就別怪她把他當人質。

有了人質, 還怕什麽一二三動機, 直接開戰啊。

**

沈越冬這個一直扮演着普通人的反派總算可以放手做事了。

首先是把舒何這個人質運到安全的地方。

“接下來你不要動, 我要對你搜身。”她說。

舒何:“好,我會配合的。”

簡直是十佳人質。

舒何站定, 她伸出手從他的上身開始摸索。她的手指沿着他的衣領和袖口游走, 每一片可以翻動的布料都被她翻開,剩下的仔細按壓,甚至包紮繃帶的地方也不放過。

他的胸膛手感堅硬,随着呼吸而微微顫抖, 這是緊張的表現。

“別緊張,會幹擾我的判斷。”她拍了拍他的手臂。

她摸t到了他的腰帶處, 手指微曲, 探進褲腰內沿着縫線和皮帶進行探察。

雖然知道這是正常的搜身流程,但舒何臉頰燙了起來,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除了手機以外我沒有帶其他電子設備。”他說。

“你沒有帶,不證明別人沒有放。”她冷哼道。

沿着他的大腿摸下去的時候,她可以明顯感覺到他更加緊張了,連呼吸聲音都急促起來。

她鄙夷道:“你搞得跟沒受過訓練一樣,啧。”

沈越冬把舒何身上的手機和金屬制品都搜了出來。

她的手引導着他的手,用指紋解鎖手機。

房間裏,手機亮了起來。

她用舒何的手機給自己的手機打了個電話。

她任由那通電話處在“等待對方接起”的狀态中,卻沒有在她的手機上接起電話,等到沒有接通的電話自動跳滅。

時間:淩晨兩點零八分。

打完電話,她把舒何的手機開機方式設置成鎖屏密碼,然後關機。

做完這個步驟,她和舒何從窗戶那條路線離開房間。

她把舒何安置在小貨車的副駕駛,抽出他腰間的皮帶,把他的雙手反背綁在身後。

接着,她回房間處理掉所有痕跡。

小貨車從車庫裏出發。

她特意選了那天三個人一起約會時的路線行駛,到那天陳鄢停下車采購食物的街道邊停下。

她看了一眼路邊的監控攝像頭後,右轉開入一條斷頭路,這裏是一片農田。

在田埂上,她停下車,給手下打了個電話:“來接我。”

電話挂掉後,她從車後座的袋子裏取出兩只一次性口罩,撕下其中一只口罩的耳繩,用這條耳繩将另一只口罩的兩條耳繩串起來。

舒何:“這是什麽?”

“小孩子的玩意。”她探過身,把那個用口罩做成的眼罩套在他的腦袋上,蒙住他的眼睛。

舒何感覺到那個用口罩做成的眼罩松松地罩在他的眼上,觸感柔軟,力道不大。

難怪她說是“小孩子的玩意”。

大約十分鐘後,一輛吉普車從另一個方向行駛而來,在斷頭路邊停下,亮了亮車燈。

她引着舒何從小貨車上下車,走過農田,給他打開吉普車後座的門:“上車。”

做完這一切,她又回去田埂上,處理好其他痕跡,将這輛小貨車棄置在了這裏。

沈越冬把那條路線指給司機看,司機點了點頭,啓動了汽車引擎。

吉普車往前行駛的過程中,誰都沒有作聲。

路燈光在車身上不斷跳動着。

吉普車停在一條街道的盡頭。

沈越冬帶着舒何下車,來到那棟小樓前。

車庫的卷簾門緩緩拉開,裏面赫然是一輛銀灰色的越野車。

她在這個基地給自己做了變裝,又讓舒何上車,這回是後座。

舒何雖然被蒙着眼,但他能感覺到他像一堆貨物一樣在被運來運去。

他閉着眼,調侃道:“狡兔三窟,說的是你。”

“很好笑嗎?嚴肅一點,給我一點面子。”她無奈。

在那個柔軟的眼罩下,舒何彎了彎眼睛,笑起來。

銀灰色越野車沿着道路一直行駛,來到了第四區酒桶貧民區的烏邵街。

她再次讓舒何下車。

經過三次上車下車的艱辛旅途,這次總算到達終點了。

把舒何帶到地下室的一個小隔間後,她取走舒何的眼罩,松開那條綁着他雙手的皮帶:“自己系上。”

舒何睜開眼,眼前是一個設備齊全的小房間,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淋浴頭和馬桶、冰箱和電磁爐、洗衣機幹衣機都一應俱全,整個房間只有一個小小的通風口,用嚴密的重鐵門封鎖。

簡直是絕佳的關人地點。

他輕聲說:“我好像第一次認識你。”

她冷哼道:“反正我不是什麽好人,你待在這裏,自己煮飯,不要出來,時候到了我會放你走的。”

她早就說了,她是純正的惡棍,而且是布置周密的惡棍。

離開這個關舒何禁閉的小房間前,她走近舒何,按住他的肩膀,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你乖一點。”

舒何怔住了,他在原地,用手觸碰着自己的嘴唇。

鐵門關上了,從門外傳來了上鎖的聲音。

沈越冬出去了。

她有點不确定剛才那個吻是否可以達到目的。

但她想,可能……如果她的感覺沒錯,應該是可以起到一點作用的。

回想一下,好像有點肉麻。

停下別回想了!

被自己尴尬得雞皮疙瘩起來了。

離開這個秘密基地後,沈越冬做的第一件事是返回家裏。

她用那輛銀灰色的越野車回到另一個基地,打電話叫來另一輛普通的黑色小客車。

黑色小客車行駛到她家附近,她下車,借着夜色的掩映悄悄潛入那棟別墅。

她從抽屜裏拿出那只沈随送她的金屬蝴蝶,用小刀切開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了金屬蝴蝶的一角上。

鮮紅的血滴接連墜在銀色的鐵絲上,碎裂成無數看得見看不見的小血珠。

她的目光呆滞了一瞬。

說實話她有種在過家家的錯覺。

她做這些的時候腦子裏全都是以前在影視劇裏看到的畫面,配上了反派專用bgm。

她甚至想笑。

啊啊停下聯想,做這種事需要嚴密,不能吊兒郎當!

她深呼吸一口,清空自己的腦子,翻了翻劇本系統。

系統上又出現了新的标注:

【達成“愛恨交加”成就,對象:舒何】

舒何知道了吧。

她在利用他對她的感情。

那麽,她那個吻的最終目的,會達到嗎?

等待鐵絲上的血痕幹涸後,她把金屬蝴蝶放在了床底下。

早上五點半,沈越冬起床。

她把手上的三個戒指摘下來,放在結婚證和那個沒有植物的小盆栽邊,壓了一張字條。

她假裝若無其事地下樓,在整棟別墅裏銷毀一切可能會被查到的痕跡。

然後,她在艾諾關着的房間門縫裏塞進一張紙條。

舒輝和舒桃還沒有起床。

沈随下來做早飯。

雖然在半個月前,沈越冬警告他不要接近廚房,免得引起火災,但在半個月後,兩人關系發生劇變,沈越冬也就不管他了。

沈随的廚藝出乎意料得好,按照他的說法,是因為他是根據聲音和氣味來判斷食物的烹煮程度,所以比肉眼判斷更加精準。

“你等等我,煎蛋馬上好了。”沈随打開冰箱。

“我随便吃一點就好了,吃個早飯還得洗鍋洗碗的話,真的太費人了。”

沈越冬這個大忙人适應了“能填飽肚子就行”的生活,她正在櫥櫃裏找餅幹吃。

陳鄢靠在廚房門口,打了個哈欠。

她看到他,嗤笑道:“你睡性那麽重,居然起得那麽早,怪事。”

陳鄢:“沒有,你別胡說。”

嘴笨已經是令他感到頭疼的屬性了。

怎麽可以揭穿他睡性重這個缺點呢?他不要面子的嗎?

沈越冬:“行,那我說你夜貓子行了吧。”

沈随悶聲不響。

他磕開雞蛋,動作停了停,雙目凝注在某個方向。

“我的車輪胎氣壓好像有點不平衡,今天得去看看。”她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虎皮鹦鹉小冬親昵地藏在她的衣領裏,用毛絨絨腦袋蹭蹭她:“小冬出錢,小冬出錢!”

她教它:“小冬收錢。”

小冬疑惑:“小冬收錢,小冬收錢。”

她笑:“哈哈哈,以後都要說這個,不要說小冬出錢!小冬得當到處收租的大老板才行!”

沈随的煎蛋果然很快就出鍋了。

六點十分,沈越冬吃完早飯:“我出門了。”

冬天,這個時間點天色還暗。

她在車庫門口播放了一段之前錄的小貨車啓動開出車庫的錄音。

她關上車庫門,借着天色鬼鬼祟祟地步行離開這棟養老別墅。

徹底離開這裏前,她回頭看了一眼。

沈随幫她争取到的這處房産确實适合養老,官方養老機構建造的獨棟帶院子養老別墅,依山靠湖,小別墅精致牢固,設施齊全。

可惜她不能在這裏養老。

打電話叫來手下,她坐上了那輛像小饅頭一樣的小型汽車。

換車、變裝的過程簡直令人生厭。

但她不得不這樣做。

變裝後,她開着那輛銀灰色越野車往下一個地點趕去。

河邊。

她用鎖屏密碼打開舒何的手機。

這條河邊本來是一個開發區,只是居民的自建房都拆了以後,政府卻沒錢開發了,便成了一處荒地,夏天野草茂盛,冬天蕭瑟荒涼。

早晨六點五十,沈越冬用舒何的手機給副組長發了一條消息:【父親的膝蓋犯老毛病了,我今天回家一趟。】

發完短信,她手上戴着黑t色手套,把舒何的手機沉入河中。

河水很濃,只有表面上有一層薄薄的光亮,往下仿佛是流動的黑色污泥。

手機陷入河水中,像被黑暗吞沒了一樣。

**

早晨六點四十,養老別墅內。

艾諾在房間裏發現了那張從門縫裏塞進來的紙條。

他看了一眼紙條,拿好所有東西出門。

沒有人在意他的離開,只有虎皮鹦鹉小冬追着他在他手上啄了一口。

在約定好的河邊,他見到了沈越冬。

她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雙手抄在口袋裏,看起來正在等他。

見到他,她神色放松地朝他打了個招呼。

“我快死了,現在有些事必須要對你說明白。”她說。

艾諾沒有回話,緊緊盯着她的眼睛,生怕錯過一點遺漏的信息。

“我知道你是卧底,我還知道你曾用各種身份向警方傳遞情報,但都無一例外地失敗了。”

他的喉嚨口湧上來辛辣的感覺,胸口的不适感讓他幾乎要嗆咳出聲,硬生生忍住了。

上線斷定他已經叛變。

為了避免他用情報誤導警方,上線在負責管控這類案件的機構處都設下了天羅地網,告知相關警員需要對獵沙組織的主動投誠者和情報線人提高警惕心。

他以為總會有一線生機。但事實卻比他想得更加殘酷。

警方各系統各機構錯綜複雜,有能力者懷疑他的動機,腐敗無能者無視他的信號。他無論用什麽方法,無論用什麽身份都無法将自己擁有的情報提供給警方。

但是獵沙組織勢力盤根錯節,憑借他一個人無法處理。

艾諾閉上眼睛,語氣懶散地嘲諷道:“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別枉費心機了。”

他轉身就走。

她笑了笑,繼續說道:“有時候我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還保持正直,我不确定是不是應該信任自己。”

艾諾的腳步頓了頓。

“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相信我,搞得我也有點難以相信自己了。”

艾諾斂了眉目,灰色的眼睛暗沉沉的,眉心也蹙起來。

她到底要說什麽?

“有一個人叫沈越冬,我認得她,只有我認識她,但是因為沒有別人能幫我證明她的存在,所以我現在也有點懷疑,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艾諾轉過身看向她。

她依然站在冬日荒涼的廢棄開發區河邊,風吹動她的頭發,她神色如常,敘述着屬于自己卻又不屬于自己的事。

他垂下目光。

枯黃的野草叢裏,一只蜘蛛正在結網,不夠完整的網上沾了一只小蟲。

小蟲正在奮力掙紮,蜘蛛已經發現了它。

“艾諾,我們已經認識兩年了,所以我覺得對你講這些并不突兀。”

“我本來不想給你寫那張紙條,因為我根本沒必要管你。”

“但我自作主張地認為我們很像,我想拯救自己,因此也想幫助你。”

“如果你……”她頓了頓,“如果你願意相信那個沈越冬的存在,請到我這裏來。”

她朝他伸出了手。

“我會給你足夠的時間來認識她,認識那個沈越冬,直到你完全信任她為止。”

“如果你不願意,也不會有什麽後果,我會在今天離開。”

艾諾的目光從那張蜘蛛網上挪開,他看向她伸向他的手。

瘦長漂亮,但布滿傷痕。

枯幹的野草像穿越不息的人海,高高低低地倒伏着、擁擠着。

而他隔着這些黯淡的野草和她對視着。

很遙遠,卻又很近。

沈越冬等待了半分鐘左右。

半分鐘過去,她微微低下頭,也放下了手。

她嘗試着走了一步冒險的棋,希望能得到一個盟友。

她認為艾諾會相信那個沈越冬的存在,所以她往前走了。

但她現在後悔了。

她不需要盟友,她一個人就可以。

反派不需要嘴遁,那種演講有損反派的格調。

……難怪她找不到任何合适的bgm來适配這段。

好吧,反派策略大失敗。

艾諾向她走近,兩條平行線靠近了一點。

艾諾灰色的眼睛裏映着她的影子,也映着她身後黯淡模糊的背景。

他本該只相信自己的判斷,他從不讓別人的所作所為幹擾他的判斷。

可是有什麽地方在轟然倒塌。

像大廈傾頹。

他向她走去。

蜘蛛吃掉了網中的小蟲。

**

沈越冬認為艾諾是個唯心主義者,他可能不會相信她明明白白擺出來給他看的證據,但他會相信自己的直覺。

所以她做了那個啰啰嗦嗦的“攤牌局”。

當然,她說的倒有一半是真心話,就是表演情緒欠缺。

她本來以為這個攤牌局是策略大失敗,沒想到對方居然上鈎了。

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她在內心得意地蒼蠅搓手。

至于那個半真半假的“攤牌”,她可以負責地承認:她從不懷疑那個沈越冬的存在,她比任何一個人都相信,她不需要任何人來幫助她證明她所持守的正直。

艾諾成為了她的盟友。

她坦誠地把所有艾諾需要了解的事項都告訴了艾諾。

艾諾聽後,靠在車後座沉思了好一陣子。

沒有好一會兒緩不過來。

“在你手下有多少人?”艾諾問。

“聯邦每一個貧民區內都有我認識的人,大多數是普通人,只是因為接受我的接濟才聽從我的調遣。”

“剩下的,我所信任的幫我做事的人有二十個。”

她回答道。

艾諾沉默,他的手托着臉頰,眼睫垂着,專心地思考這件事。

沈越冬平時會叫那些擁有普通職業的普通人幫一些小忙,至于她的那些“業務”,她會讓那些信任的手下來負責通知她。

她啓動汽車引擎:“現在我要分別去見那二十個人。”

沈越冬挨個去見她的手下時,艾諾就在車內,雙手環抱地坐在後座。

她來到某個居民區,停下車。

一連去了十多個地點,直到下午,才完成這項工作。

等她回到車上,艾諾問她:“你遣散了他們?”

“想自首的會去自首,不想自首的大概率也逃不掉,我已經告訴他們罪名很輕,不要害怕。”她把面包和牛奶遞給艾諾。

艾諾:“侮辱屍體罪,從犯,罪名的确輕。”

沈越冬:“我不希望他們為了我掙個魚死網破,我不想背上這種債。所以我遣散了他們。”

下午一點四十。

兩人在車裏吃了遲來的午飯。

天空昏昏沉沉的,街道上行人稀少,一家理發店門口的招牌上落下了從天而降的鳥糞,“啪”的一下。

沈越冬擰上牛奶瓶蓋:“所有殺人放火的事都是我做的。”

艾諾無奈地笑了起來,他別過頭去看向窗外,灰色的眼睛裏蒙上悲哀的笑意:“可能我比你做得更多。”

街道上,理發店老板從店裏走出來,在門外伸了個懶腰,無意中發現自家招牌的“大理發師”字樣變了樣:大理發帥。

樹上的喜鵲翹了翹尾巴,喜氣再次從天而降。

沈越冬擰動了車鑰匙,在車內後視鏡裏看向艾諾:“你想去哪裏?你還想知道什麽?”

艾諾收起那副懶洋洋的姿态,探過身來。

他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吻:“我不需要知道什麽了。”

艾諾叫來了他自己的手下,離開了。

艾諾像一只流浪的鷹,他走到哪裏都有栖息之處。

艾諾坐的那輛車和她的銀灰色越野車并排在路口等着紅燈亮起。

艾諾搖下車窗看着她。

她比了個打/槍的手勢,像對小冬玩biubiu游戲一樣對準艾諾。

艾諾脊背放松地斜靠在車座椅上,歪了歪頭笑起來。

綠燈亮起。

兩輛車同時啓動。

引擎轟鳴,輪胎摩擦過路面。

艾諾離開了。

艾諾此去為她準備需要的東西。

她對艾諾說她需要/炸/彈,大威力炸/彈,最好能拿到那些聯邦外勢力手裏的黑盒子/炸/彈。

艾諾問她為什麽要黑盒子。

她說因為那玩意兒炸/過她家,她覺得做人得有始有終。

艾諾哈哈地笑起來,說你騙人。

她說你是我的狗,不要問為什麽就去做就好了。

艾諾說那你幹脆篡位吧,我這個位置就交給你了。

她連連搖頭說燙手,她讓艾諾自己吃這個山芋。

和艾諾告別後,沈越冬去見剩下的幾個人。

她找到了詹明現在的住所。

小女孩清脆悅耳的笑聲從屋內傳出來。

她在門口聽到了詹明給女兒舉高高時發出的拟聲詞:“嗚哇,嗚哇!”

當沈越冬出現在詹明面前時,她看到詹t明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那幼年的女兒睜着烏黑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她做了一點變裝,恐怕這個小孩覺得她的長相莫名熟悉,但又不敢确定。

詹明向沈越冬低了低身子:“我讓她自己去玩。”

詹明把女兒抱到另一個房間裏,給她打開電視機,然後才回到沈越冬面前。

“請問有什麽吩咐,我一定做好。”詹明誠惶誠恐的。

這個膽小鬼殺手。

沈越冬察覺到,詹明比八天前多了一點情緒。

八天前,詹明害怕她,尊敬她,順服她。

但現在,詹明害怕她,不僅是害怕她的能力,也害怕她破壞他平靜的生活。

當她打斷了他和女兒的舉高高游戲,他有點厭煩她的出現。

人性使然,即使是救過命的關系都不能逃脫這個定律。

她沒有找地方坐下,只是站在他面前,開門見山地道:“有幾件事要告訴你。”

詹明在她面前彎着腰,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可知。

她高過他一個頭,冷淡地對他說:“如果警方來問關于我的事,你就如實說,不用為我遮掩,我不需要。”

詹明愣了一下,擡起頭看她:“這……”

“你家那起縱火案,是你家之前那個保姆做的,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按照這個說辭回答警方。”她繼續道。

詹明:“我……”

“如果你面臨警方的審訊,律師已經給你請好了,這是律師的聯系方式。”她把一張名片遞給詹明。

詹明被她接連的出招弄得鼻尖冒汗,不知道她要說什麽,張了張嘴,又把到嘴邊的話頭按下去:“……”

“不用想着帶着你的女兒逃亡,你沒處可逃。”她說。

詹明低下頭,在沒人看見的地方,他眼裏浮現出略微的戾色。

“馬上就會是清算時刻,你會因為你之前的罪行入獄,而你的女兒會在律師的安排下得到庇護。如果你偏離我的告誡,下場會變得不可收拾。”

她不是第一次用這種方式了,上次對曹砺她也是這麽說的。

她說完這些,離開了詹明家。

詹明直起身子,他久久地望着那扇門。

複雜的神色從他眼中閃現而過。

他那年幼的女兒在房間裏因為電視裏播放的情節而咯咯笑着。

**

沈越冬離開詹明家後,又開車前往下一個地點。

她沿着階梯往上走。

兩邊都是居民的自建房,圍牆裏伸出枯幹的樹枝來。

平時,郭蘭蔚買菜回來會從這條路走,推着自行車從階梯旁的平坦斜坡往上走。

現在是下午三點零五分,郭蘭蔚應該正在家裏打掃。

走到斜坡停止的地方,她轉了彎,從圍牆徑直攀爬進入院子,落地後拍了拍手上和身上的灰土。

院子裏,迎春花淡黃色的蓓蕾比上一次來更多更飽滿了,随時都準備/炸/開春天的弧度。

她在門把手上挂了一串細細的銀色項鏈,挂墜是一朵玫瑰的形狀。

打開門,進入屋子裏。

開放式廚房裏,杯盤整齊,水槽幹淨。

客廳裏窗明幾淨。

這次她沒有打開冰箱覓食,而是坐在沙發上等待郭蘭蔚。

郭蘭蔚從樓上下來,手裏拿着雞毛撣子,見到她,臉上露出了笑容:“你來了。”

“最近事很多,頭疼。”沈越冬雙手抱着臉頰,嘆氣道。

“要不要出去旅游放松一下?我看你那個案子也順利解決了。”郭蘭蔚把雞毛撣子放靠在牆角,走到廚房的水槽邊洗了手。

上次沈越冬來的時候,她和郭蘭蔚提到了聯安局局長和副局長的案子。

郭蘭蔚果然去調查了這件事。

“你說盛瑛那件事啊。”沈越冬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郭蘭蔚看着她,一邊在毛巾上擦幹手。

沈越冬閉着眼睛,她猜想郭蘭蔚此刻一定心情複雜。

郭蘭蔚不知道盛瑛就是她,她調查以後,估計是覺得她利用盛瑛借刀殺人之後又除掉了盛瑛。

“盛瑛是個好姑娘,你為什麽……”郭蘭蔚果然開口問了。

沈越冬把手搭在額頭上,閉着眼睛休息,她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

果然,郭蘭蔚對“盛瑛”産生了同情。

郭蘭蔚對落在困境中的女孩天生有一種母性。

八歲,她從孤兒院逃離,在外面摸爬滾打幾個月,吃了很多苦後被抓回去。

在孤兒院裏,作為逃走的懲罰,她身上被打得一塊青一塊紫,天天聽其他護工的罵聲和埋怨,埋怨她給她們造成了很多麻煩。

那時,新來的護工郭蘭蔚遇到了這樣的沈越冬。

正是因此,郭蘭蔚選擇保護沈越冬,後來也成為了她的左膀右臂,一直支持她。

“盛瑛那個人,如果我不對她動手,她也會被其他人除掉。”沈越冬語調懶散地回答道。

現在她要利用郭蘭蔚對“盛瑛”的欣賞,來達成她的目的。

盛瑛就是她。

她故意把這件事瞞着郭蘭蔚。

郭蘭蔚調查那個案子的時候,她會發現那個安全監察處的秘密執行員盛瑛在四年前調查受賄案差點被殺,潛伏四年後,被沈越冬教唆,殺死了聯安局局長。

沈越冬欺騙盛瑛,會讓她逃到國外,但在盛瑛的車上,沈越冬卻早就布下了炸/彈,讓盛瑛在滿懷希望的時候被/炸/得粉身碎骨。

郭蘭蔚看到的“真相”就是這樣的。

“這件事,我覺得你做得太絕了。”郭蘭蔚低聲道。

沈越冬象征性地擡起眼皮來,看向郭蘭蔚。

“盛瑛本該得到一個好結局,她已經過得那麽苦了,你不該……”郭蘭蔚說着說着,眼裏有了淡淡的水澤。

沈越冬別開眼神。

她覺得自己确實有夠殘忍,居然用這種手段蒙騙這個一直扶持幫助她的人。

但為了加速劇情,她不得不這麽做。

抱歉。

大反派就是這樣的。

“別說了,她的存在會出賣我,我只能那樣做。”沈越冬臉上露出一絲表演得不那麽完美的怒意。

郭蘭蔚有些無措。

沈越冬從沙發上站起身:“我走了。”

郭蘭蔚眼裏流露出無限的悲哀,她送她出門。

這次沈越冬是從正門離開的,她的背影看起來冷酷又孤獨,深深刺痛了郭蘭蔚。

“為什麽?”郭蘭蔚輕聲自言自語道。

郭蘭蔚凝望着院子裏的迎春蓓蕾,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郭蘭蔚轉過身回屋,卻看到了門把手上挂着的小東西。

那是一串細細的銀色項鏈,挂墜是一朵玫瑰花的形狀,極其普通的項鏈。

她的眼睛裏一下子蓄滿了眼淚。

這條項鏈和她給她親生女兒留下的項鏈款式一模一樣。

她的女兒:柴姝。

郭蘭蔚的手微微顫抖着,她伸手摘下那串項鏈。

銀色的項鏈在她手心裏攤着。

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

沈越冬,發現了她的親生女兒柴姝嗎?

沈越冬把這串款式一樣的項鏈留在這裏,又是什麽意思?

郭蘭蔚的頭腦一片空白。

她想起來,那個名叫盛瑛的苦命女孩曾是第二區安全監察處的秘密執行員。

而她的親生女兒柴姝也在第二區安全監察處工作。

沈越冬一定發現了柴姝。

沈越冬剛才說過的話又浮現在她腦海裏:“她的存在會出賣我,我只能那樣做。”

出賣……她的存在會出賣……

郭蘭蔚感覺到一陣悶痛,她的喉嚨口好像被鋒利的刀子堵住了,每呼吸一下就有銳利的痛楚傳來。

沈越冬是不是認為,她會幫助她的親生女兒柴姝?

沈越冬是不是認為,她會出賣背叛她,投靠她的女兒柴姝?

沈越冬是不是認為,她和柴姝一樣,都是需要除掉的人?

“我是不是做錯了。”郭蘭蔚眼眶裏的眼淚終于滾落下來,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掉落,一直沿着她的下巴淌到脖子上,墜入衣服裏。

她的心口被這滴眼淚灼燒得滾燙。

沈越冬會除掉盛瑛,沈越冬也會除掉柴姝,沈越冬同樣會毫不留情地除掉她。

郭蘭蔚攥緊了那串銀色項鏈。

沿着階梯往下,從居民的自建房路過,圍牆外伸出的樹枝枯幹,夏天這裏的石榴花會豔紅無比。

沈越冬坐上車,她在駕駛座系好安全帶。

原著劇本中,郭蘭蔚會在最後和柴姝進行母女對局,被柴姝感化,交代所有關于沈越冬的情報,成為擊垮沈越冬的最後一擊。

她只是用了點手段,讓郭蘭蔚的“背叛”提前了而已。

她看了看時間。

一月二十七號下午五點。

有了那條短信拖延時間,情報處估計要到明天才會發現舒何失蹤。

當然,沈随和陳鄢會在今天晚上就發現她留在房間裏的東西。

來吧,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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