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疑點

第12章 疑點

宋知意并不在意賀瑱說了什麽,不過偏偏頭,目光落在空蕩蕩的結案報告上面。

賀瑱就盯着他的後脖頸子看了半天,只覺得自己剛才是不是真的幻聽了。

宋知意能說出這種話來?怎麽聽怎麽詭異,別是自己

他咂了咂嘴,沒說話,卻聽見宋知意開口提醒着:“你之前去一中和去王寧家二次調差的手續,好像還沒提上去。”

“草!”賀瑱一拍腦袋,“還真是,你要不說我真的忘了。不過還行,方局長這也是特事特批了,他不是什麽非揪着小事兒的人。”

其實方局長到底是因為什麽不找自己事,賀瑱也是心知肚明的。

他嘆了口氣,還是依着宋知意的話,把每一項缺失的手續都提交了,餘下就是又對着空白的結案報告幹瞪眼。

倒是宋知意瞥了一眼睡得緊緊張張的小徐,先開了口:“在那種情況下,王寧是有極大的可能因為小徐落水的聲音而驚吓到痙攣,并且産生幹性溺死的。但前提是——”

“是什麽?”賀瑱忽而心下一緊,驀地扭過頭一眨不眨地看着宋知意。

宋知意的指尖本是敲打着桌角,卻也兀自停了下來。他抿抿唇,鄭重地又說:“前提是王寧在呼救的時候,并沒有嗆到一點水,但正常而言這種情況是不存在的。”

賀瑱如遭雷劈般,險些沒壓抑住自己嗓子裏的那一聲哀嚎。他深吸了一口氣,還是沒忍住砸了一下桌子,咧着嘴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所以你這意思是……小徐說的話,恐怕也不是真的?”

宋知意沒有作答,只是客觀地說道:“我所有的一切推論,都是基于我解剖的死者和我所學習的醫學常識,但是對于你的判斷而言,這些都只是佐證。在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小徐是有罪或者無辜之前,一切都不過是猜測罷了。”

賀瑱何嘗不知道這些道理?只是他實在是被這一遭又一遭、一環套一環的事情弄得煩不勝煩。

他狠狠地罵了一句,又說:“真他媽的煩,這案子還有完沒完了!每次我已經快要了結的時候,就給我整出這一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來。”

他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讓那本就不算齊整的發型變得更像個雞窩一樣。龇牙咧嘴已經不能展露他內心真實的煩躁了,但是他還是擺擺手,阻止了宋知意似乎要說出口的安撫話語來。

他使勁兒地擠了擠眼睛,妄圖将那些個因為熬夜疲累而來的酸澀擠出去,又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麽,的确是我剛才腦子有點混混沌沌的不清楚了。對于我們刑警來說,沒有得到任何确切的證據之時,一切也都是推論。現在只有等到早上,再去調查小徐的人際關系,看看有沒有更多的目擊證明他所說的是實話吧。但是說實在的……”

他又側頭看了小徐那擔驚受怕的睡姿一眼,搖搖頭說:“如果真的有關系,他沒有任何必要再來警局蹲我們。如果非要說他是內心煎熬過不去,又或者說他這是用一個謊言再掩蓋另一個,也是有可能的。”

賀瑱只覺得自己的話愈發得颠三倒四起來,自己推翻自己的邏輯,這樣的話本就不該是個警察能說出來的。可他從來都緊繃的一條線,好像再一次莫名其妙地蹦斷于宋知意面前。

明明他們兩個三天前還在針鋒相對,明明他們相識不過這幾日。

宋知意到底有什麽魔力啊?

賀瑱想不明白,他想揉揉自己愈發酸脹的額角,卻有一雙在這炎熱的夏日都略顯冰涼的手,覆在了他的太陽穴上,不輕不重地緩緩按揉了起來。

他想推開,可最終還是“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別想了,去我那睡會兒吧,我幫你盯着他。”宋知意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賀瑱也早就被這件翻來覆去的案子折磨的沒脾氣了,沒多想就點了點頭。他晃悠着出了辦公室,自顧自地走到了解剖室門口,方才反應過來宋知意這是讓他睡解剖床啊!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他可是刑偵支隊隊長……還是的确沒辦法能和屍體面對面的。

他掉頭就走,三步并作兩步立馬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開門就直接對宋知意說:“解剖室太冷了,我還是适合在我這個蒸籠一樣的辦公室裏眯一會兒。”

宋知意頓知是賀瑱會錯了意,但也沒當即就拆穿他,只是說:“其實我也剛剛才想起來,我好像也有個臨時的辦公室,裏面的沙發應該是上一任法醫留下來的,挺軟的。”

賀瑱哦了一聲,可還是自己窩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幹幹脆脆地閉了眼去。

再睜眼就是第二天清晨了,他在這椅子上睡得渾身難受,醒了好幾回就看見宋知意坐在一旁。似乎每一次他們的目光都能鬼使神差的碰上,可又似是恍如隔世地錯開。

賀瑱只覺得奇怪,難不成宋知意一直在看着他?

可這又怎麽可能呢?

他啧了一聲,伸了個懶腰,擡眼看見宋知意正合着眼睛,他便蹑手蹑腳地想要去廁所稍微洗漱一下。

結果沒想到他站起來的那一瞬間,他的腳指頭還真的磕在了桌角上。

當真是和他昨天随便說謊騙小徐時候用的理由一模一樣了。

賀瑱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癟了癟嘴,一垂眼就對上了宋知意那雙清明漂亮的眼眸。

不得不說他每次看見宋知意的那張臉時候,都會不自覺地一頓。杏眼薄唇,有股子雌雄莫辨的清冷美感。可就是那股疏離的氣質,卻讓人不會覺得他身上帶着一絲娘氣。

真的很矛盾。

“早上好。”清冽的嗓音自宋知意的薄唇中吐出,恰如一汪清泉淌過賀瑱的心間。

賀瑱的心跳慢了一拍,微微一怔:“……早。”

他忽然覺得茅塞頓開,小徐的身上既然有那麽多的疑點是他審問不出來的,那麽自然而然專業的事情就該交給專業的人做。

來不及多想,他忙不疊地自口袋裏掏出手機,但戳了好幾下黑黢黢的屏幕都沒見一點光亮。他略顯煩躁地啧了一聲,卻是忘了腳指頭上的疼,趴在桌子底下找着自己不知道扔去哪裏的充電線了。

但一時半刻也沒找到,擡眼就看見一部手機正巧在他面前。

“用我的吧,但是就是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你要打的電話。”賀瑱愣了一下,還是從善如流地接過了手機。

這會兒他倒是能找到自己放在書桌抽屜裏的名片了,拿出來就按照上面的電話打了過去:“沣潭大學嗎?幫我轉接一下心理學系的季教授。”

不多一會兒,就見到一人踏着霞光而來。他臉上并沒有任何一大清早被吵醒的不耐煩,反而笑意盈盈地和賀瑱打了個招呼:“賀警官,好久沒聯系了,你最近還好嗎?這次找我來,還是提審犯人嗎?”

賀瑱笑着和他擁抱了一下,用力撞了下他的肩膀,這才說:“季大教授,你這跟我客氣了啊,話說的好像我們之前不認識一樣。”

季朗星輕笑了兩聲,他長得很帥,是那種經常在路上被人認作明星的帥,劍眉星目,與宋知意的五官、氣質都大相徑庭。

他回抱了下賀瑱,又說:“這不是你先客氣的嗎?竟然能給我們學校打電話,再讓轉接我。學長,你可是傷我心了。”

賀瑱窘然道:“這不是手機沒電了,剛好用的……給你打的電話,就也沒記住你的私人號。”

季朗星一挑眉,像是這會兒才看到賀瑱身後的宋知意一般,狀似不經意地問道:“這位是?”

可明明宋知意比賀瑱還要高上小半個頭。

賀瑱回頭瞟了一眼宋知意,卻見宋知意臉上淡淡,不由得自行開口說:“我們隊裏新調來的法醫,宋知意。”

他沒有刻意去提宋知意不過是因為這個案子才臨時委派的,就好像是宋知意會一直留在他們支隊一樣。

宋知意的面容好像也在那一瞬間松弛了些許下去。

他不在緊着一張臉,而是朝着季朗星的方向伸出手去。

兩個人客客氣氣地認識了一番之後,賀瑱才把事情的原委都和季朗星同步了一番。

季朗星聽罷點點頭,又看了看仍在賀瑱辦公室裏蜷縮着睡覺的小徐,幹幹脆脆直接開門進去,将還在迷茫中的小徐請進了審訊室裏。

賀瑱則是和宋知意站在單面玻璃的後面,聽着傳聲機裏發出的季朗星審訊的聲音,不禁搖了搖頭:“還得是找專業人士來擊潰他的心理防線,你瞧,季朗星問出了不少之前沒有的細節。”

他盯着玻璃,卻沒看見宋知意的目光一直是落在他的臉上的。

半晌,宋知意才幽幽開口,問道:“你和季教授……很熟?”

“還行吧。”賀瑱沒轉頭,随口應着,“之前到沣潭大學請他幫我們審訊過幾個刺頭之後,就慢慢認識了。說起來,雖然我們上學的時候教刑訊和心理學,但是好多小技巧還是我從他那裏學來的呢,說真的挺好使的。”

“那他叫你學長?”

“這事兒還是認識之後才知道的,原來他還去我們警校交換學習了兩個月,也不算什麽學長吧。他就是愛那麽叫,我提過一次沒改口,就懶得再說了。”

他說完,好久沒聽見宋知意回複。不解間,他扭頭看向宋知意,卻又與宋知意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有些熾熱。

“你看我幹嘛?”

他忽然就想起來剛才用宋知意手機的時候了,臉上表情有些耐人尋味。

宋知意給自己的備注,好像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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