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獻祭
第21章 獻祭
問完這話,賀瑱似乎又反應了過來季朗星話中的含義:“你的意思是說他根本連一些常識都沒有,甚至生病了都不知道去醫院?”
“對。”季朗星就着賀瑱的電腦,簡要地搜索查詢了一番,“基因庫很多時候收集信息,并不只是在公安系統中,更多的是在醫療系統。大部分民衆是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涉及到公安系統的,但是他們會生病,會去醫院做治療,所以也留下了痕跡。”
賀瑱一敲腦袋,他倒是忘了這件事了。他總在想着這個兇手如此兇殘,恐怕早就在公安系統中留下了案底,卻不曾想到過更延伸的方向。
“可是為什麽呢?”他實在迷惑,“正常人就算是再無知,也應該聽過別人說起醫院。那是他從未曾生過病?還是說他每次都硬生生地挺着?”
季朗星搖搖頭:“不清楚,可我根據這個人的心理模型構建,我覺得他從前不應該是沒去過醫院的,只是他在某一次去了醫院之後發生了什麽,才讓他再也不去的。”
賀瑱從善如流地接過了這個話茬,又說:“興許這個事情并不是發生在他身上,而是他親近的人身上。”
這樣的猜測很多,只是全都無憑無據。更只是揣測了兇手是個什麽樣的人,仍是不知道他的動機以及他到底是誰。
沣潭市不小,而且在這樣的一個臨海城市中找一個這樣特征的漁民,也如同大海撈針、十分不易。
賀瑱仍是嘆氣,又問:“可是,我還是不懂他為什麽要殺人。他殺人又和不去醫院這件事,有什麽直接關系嗎?”
——“獻祭。”
季朗星唇齒間冷靜而又漠然地吐出這兩個字,卻是驚得賀瑱一身冷汗。
“獻祭?”他瞠目結舌,甚至不敢相信這是他會在現代社會聽到的詞語。
“對,大多時候與愚昧無知相呼應的一個詞就是封建迷信。這些人不信現代科技,只信鬼怪神佛。他們覺得只要自己夠誠心,神佛就會眷顧他們。”
季朗星這平平無奇的話語,卻叫賀瑱一陣膽寒。他從小接受的教育就讓他無法理解這些事情,可是又想起從前在報紙、書籍上讀過的那些故事——
閉塞的小村落中,總是會用活人祭祀。或祈求風調雨順、來年豐收,亦或是将人投入洪水、在木架上活生生地燒死,為着只是不再有洪水、旱災。
只是他從前只覺得這是很久很久以前才會存在的事情,不曾想過現代社會也會發生。
季朗星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光亮,又急匆匆地說道:“一定有一件事超出他的控制範圍了,所以他才會出此下策。那會是什麽呢?”
好似他們兩個人心底都有了答案,可卻不約而同地不再言語,只是默默閉上了嘴,将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賀瑱撥弄着自己茶幾上的擺件,一下又一下地讓那只陀螺不停地轉動着。
像是一個漩渦,将他生生吸了進去。
他的思緒飄忽着,不知去了何處。似是想要抓回來,尋求一個解決辦法,卻無法觸及。
是敲門聲打斷了他,他下意識地說了一聲“請進”,就見得宋知意長身鶴立于門口。
宋知意的目光掃過賀瑱與季朗星,說出的語調似是波瀾不驚,讓人聽不出一點起伏:“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有些。”
“沒有!”
賀瑱立馬辯駁着,頭搖得像是個撥浪鼓。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讓宋知意誤會。應該是不想讓宋知意生氣,覺得自己不夠在意他,所以不願意留在支隊吧。
賀瑱想着,又連忙補充了一句:“我們已經讨論出來了兇手的大致模型,現在在分析作案動機。你是來給我送屍檢報告的嗎?”
宋知意不置可否地揚了揚手中的夾子,薄薄的幾頁紙寫滿了的是文老師最後留給這個世界的結論。
賀瑱本是壓抑住的情緒,在這一刻重新被燃起,似乎有些要破功。可他還是生生堅持住了,同季朗星說道:“今天多謝你跑一趟了,下次我請你吃飯作為謝禮。”
季朗星一挑眉,面容上帶着些許揶揄地笑意:“學長又是要趕我走?上次利用完了我,就說請我吃飯,這回又空口白牙地給我畫餅,我是有些不信了。”
賀瑱被他臊得面上一紅,雙手合十擱在額前擺了兩下:“這次案件了結了,我一定請你,我總不能每次都一個案子接着一個案子吧。”
這話說完,他又覺得不對勁兒了起來。這麽一說,他豈不是給自己又立下了一個Flag?
但他也沒太放在心上,見得季朗星不再難為他,便将人送到了門口,又說:“興許我後面有其他線索的時候,還得找你繼續做更詳細的畫像。”
“當然沒問題。”季朗星擡眼看了下仍陰沉沉跟在賀瑱身後地宋知意,又笑道,“不過那樣學長可是欠我好多的人情了,可就不好還了。”
賀瑱直男無語,這人怎麽還蹬鼻子上臉啊。可惜他也是有求于人的,忙不疊地又承諾:“那是當然,好多頓飯呗。不過我就這點死工資,別給我吃窮了就行。”
季朗星朝他眨了眨眼睛,轉身又揮了揮手。
賀瑱長松了一口氣,這也是他不願意總麻煩季朗星的緣故。扭過頭就瞧見宋知意還未曾收起的表情,眼底如同寒冰,凍得人打了個哆嗦。
他不明就裏,問道:“咋了?”
宋知意看着他茫然的神色,卻也知道賀瑱根本不明白季朗星接近他的目的是什麽,頓時又覺得賀瑱過分可愛了起來。
明明表面是只小狼一樣的男人,對待刑事案件聰明、果敢又敏銳,可當真遇到感情上的事情,恐怕他心底裏就如同小白兔一般,清澈明媚。
這世間怎麽會有這樣美好的人啊。
宋知意只覺得他像是一束光,将自己埋藏在心底所有的陰霾都照亮。
他向往着,更無法控制地試圖貼近賀瑱。
即便表面上,從來都是賀瑱向他奔赴而來。
他想要緊緊地抓住賀瑱,不讓他再從自己身邊溜走,即便是賀瑱根本不再記得從前有他這個人了。
他緩緩地眨了眨眼睛,收回了眼底對着季朗星的涼意,隐隐的溫柔浮上:“沒事,只是我想着我也幫了你不少,是不是也能有人情債了。”
賀瑱被他弄得無語,想要斜他一眼,可又想着自己最近在讨好他留在支隊,又趕忙收回了目光。
結果這樣一來,那眼刀彎彎繞繞的,好像是抛了個媚眼給宋知意一般。
他沒注意,不過擠了擠快要抽筋的眼睛,又說:“那不是還有龍蝦嗎?”
“龍蝦不是給我為你做早飯的報酬?”
賀瑱深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淡定:“那你還吃了我的豆腐腦和油條呢!”
“好吧。”宋知意垂下頭,語調中刻意添上了些許不易察覺的難過,可看在旁人眼裏似乎有些那麽的刻意。
賀瑱立馬哎喲了一聲,哄了起來:“知道了知道了,我肯定到時候帶你去吃好的,比季朗星好的。你跟他較什麽勁兒啊,他就是來幫忙的,你可是我想留在身邊的!”
他這話說得暧昧極了,就連宋知意這般冷靜的人都險些抑制不住。他的眼底忍不住浮現出笑意來,追上了賀瑱因為一時焦急不查所以走得飛快的步伐。
他捏了捏指尖的屍檢報告,行至賀瑱的身側,與他并肩而言:“已經确認了,文老師也是同樣的手法致死,這兩起案件可以并案偵查了。不過文老師是被直接從背後襲擊的,他并沒有來得及做任何的防禦反應。”
賀瑱嗯了一聲,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又說:“也算好事吧,至少他沒有像程宏逸那般,死前還受了不少的折磨。”
他順勢接過報告,翻看了幾頁。字句語言和之前的兩份大同小異,也沒什麽更新的線索。
“前天還說要你和我一起去看文老師,結果今天你就比我先見到他了呢。”賀瑱勉強地擠出個笑意來,說着一個一點都不好笑的笑話來安慰着自己。
宋知意卻不曾再接下他這個話茬,只是又問道:“你們兩個,剛才讨論出什麽結果了嗎?”
賀瑱沉吟片刻:“獻祭。”
宋知意也是陡然蹙起好看的眉眼,薄唇輕抿成了一條線:“怎麽會?”
“是吧,我也想不到在這樣一個現代、法治、科學的社會,怎麽會還有獻祭這種封建迷信的存在。而且還因為這個事情,害死了三條無辜的人命!甚至……也許會更多!”賀瑱咬牙切齒,仿佛在那一刻他想要将這個兇手獻祭了。
可宋知意半晌都沒有應話,他皺着眉頭似是在思忖着什麽。
賀瑱沒好意思打斷他,只是靜靜地又看着那兇手畫像。
許久才聽見宋知意悠悠開了口,說着的話語卻涼透了人心:“賀瑱,你應該做好心理準備。這場獻祭……也許并沒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