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011章
明面上這麽結案,暗地裏還能再查。
洛譯擡眼,餘光瞥見監控,然後一把甩開宋立成的手,和對方大吵一架,摔門而去——整個市局很快都知道師徒兩又鬧翻的事。
李宣哭紅了眼眶,趴在淩亂的辦公桌上。
洛譯回來,問:“你怎麽還不下班?”
顧曉晨的工位在李宣隔壁,還在給李宣遞抽紙,安慰着。
他說:“還不是姜哲的事……哎……”
李宣抽抽搭搭,哽咽着:“我才不信他會自殺,他那麽好、那麽開朗的一個人,他唱的歌都那麽治愈,為什麽他會想不開啊?”
洛譯長嘆了一口氣,沉默着。
這時,顧曉晨的電話響了起來,似乎是家人。
“老大,我姐來接我去吃飯。”顧曉晨看了看四周,早已天黑,同事工位都空了,“這要是沒什麽事我就——”
洛譯擺擺手:“去吧去吧,回去好好休息,明天上班不許再被我抓到偷懶睡覺啊。”
顧曉晨憋住了開心的小表情:“走啦!宣姐拜拜!”
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李宣哭泣的聲音,哭了有一會,也哭夠了。洛譯說:“那麽大個人,哭哭啼啼的。趕緊擦擦,一會別被你爸看出來,又得念叨你沒人照顧了。”
李宣猶豫半秒:“我走了,你有需要就喊我。”
洛譯從工作以後就在外面租房子住。市局有家屬小區,但那都是老一輩的事了,小年輕都打發住宿舍——他不行,他受不了和人一起住,而且他還有兩只貓一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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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小黑板前,撕下照片收好,再将黑板上的字一點點擦掉。
回到家,他先喂了三個主子吃飯,才進房間,将照片貼在一塊玻璃板上,拿白板筆再次寫上字。
筆尖畫出一條線,落在了陳聞照片附近。
最後,洛譯用筆将陳聞圈了一圈,在旁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後來過了兩天正常日子,卷宗也走流程寫完了,網絡上對這件明星自殺案展開了幾輪讨論,還有對抑郁症的讨論,然後就沒什麽水花了。
洛譯看見李宣在整理姜哲的物品,走過去問:“怎麽?”
李宣答:“已經約了他父母明天過來,要把這些交給他們。另外,火化書也得讓他們簽一下。”說着嘆了口氣,看着箱子裏的東西愣神,“雖然我不是他的親人,但我還是好難過,如果我和他是朋友,我一定會好好勸他不要想不開的……”
噔噔噔——
李宣的手機響起提示音。
洛譯瞥了一眼,似乎是個什麽粉絲群聊。
李宣解釋:“我們在江城的一些粉絲們打算給他辦個追悼會,就小範圍的包個影院,放放他的MV和歌曲。”
洛譯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節哀。”
然後,洛譯不動聲色地用另一只手摸走了姜哲家門鑰匙。
洛譯咳了兩聲:“行了,上班時間別摸魚,趕緊把之前查的廢棄工地資料整理給我。”
李宣委屈地擡頭,埋怨道:“洛譯你沒有心!”
當晚下班,洛譯照常給三個主子喂食,然後拿了牽狗繩,再拿上偷偷順來的姜哲家門鑰匙,出了門。
他養的是一只柴犬,今年四歲,長得十分可愛,且非常好動——因此洛譯有事沒事就帶它出門遛彎,消耗它的精力。
柴犬拉着洛譯東奔西跑,最後撲到另一只薩摩耶身上,可勁磨蹭。
洛譯見狀急忙拉繩,罵道:“你個瓜皮,別耍流氓啊!!”
他不好意思地擡頭,想跟狗主人道歉,結果撞上一張熟悉又心動的臉。對方穿着黑色襯衫,并不是正裝,偏休閑的款式,松開兩粒紐扣露出漂亮線條的鎖骨。袖口挽了幾折,收在手肘處。
修長的手指拽着狗繩子,有些着急。對方的臉上也有些尴尬,望向洛譯的眼神裏先是詫異,而後有些驚喜。
洛譯說:“好巧,在這遇見。你也養狗?”
往邊上一看,對方居然牽着不止一條狗,還有小博美和阿拉斯加兩條。
陳聞想說些什麽,又差點拉不住狗,險些與洛譯撞上。洛譯連忙伸手幫他拉住一只狗繩,同時還要控制自己的狗不要耍流氓,場面一時挺混亂。
陳聞說:“這不是我的狗,我只是——啊他回來了。”
說着陳聞舉起另一只手揮了揮,不遠處跑來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孩,個頭挺高,肌肉幹練,傻笑着過來接過狗繩。
“謝謝哥!”那男孩接過狗繩,“我來我來!”
這個男孩洛譯認識,是林永逸的弟弟林永安。他要去的地方從這經過,也想着順路可以看看情況。林永安并不重要,不過是林永逸用來合理化的故事主角。而林永逸說白了也只是陳家扔出來頂包的小喽喽罷了。
洛譯跟着上前:“林永安,我是市局刑偵隊洛譯。”
林永安愣了一下,連忙伸手寒暄:“洛警官,你好你好!”
問完話,林永安便離開了。
但身旁的陳聞……出現在這裏顯然不是巧合。
“附近有家寵物店,他在那裏面打工。”陳聞解釋說,“我一直想養只貓,但是沒想好,所以讓他幫我來着。”
對這樣的理由,洛譯并不是很滿意。
但揭穿對方,也沒什麽意義,洛譯于是配合他演出。
洛譯得意道:“我家有兩只貓,一只美短一只藍白,你想養貓可以問我啊。雖然給不了你多專業的建議,但伺候貓主子我還是有一套的。”
陳聞輕笑:“好啊。”
說着兩人并肩往前走,洛譯的狗倒是不跑了,有些興奮地圍着陳聞打轉,似乎很喜歡這個新朋友。
洛譯好幾次将狗從對方身上扒下來,尴尬。
陳聞倒感覺挺有趣:“洛警官,如此有緣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洛譯半眯着眼,跟黃鼠狼似的,心想你小子在這等着我呢?如果自己真是出來遛狗的,那這杯花酒當然得喝——
摸了摸褲兜裏的鑰匙,洛譯做了個決定。
“喝酒有什麽意思?”洛譯往他身邊靠近,帶着三分勾引的語氣說:“我有個更好玩更刺激的,要不要試試?”
近到能感受到對方輕淺的呼吸聲,陳聞低笑:“恭敬不如從命。”
陳聞有什麽目的?
洛譯不知道。
現在的情況已經這樣,案子按自殺結了,除非能有強有力的證據證明姜哲不是自殺,或是幹脆找到兇手,那麽這個案子基本翻不了。
陳聞如果真有關系,現在也該高枕無憂。
洛譯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就讓陳聞入局,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麽。
姜哲租住在公司附近的小公寓裏,離市局大概有三站地鐵站的距離。
已經天黑了,不少人陸陸續續地回家,因此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進了小區并找到了單元樓,在六樓。
屋門口的警戒線已撤去,洛譯險些沒認出來,找門找半天。
陳聞詫異道:“這不是你家?”
洛譯反問:“我像是那種饑不可耐要把人帶回家辦事的人嗎?”
揣着明白當糊塗,洛譯偏也不說這是誰家,準備拿出鑰匙開門,結果這鑰匙居然打不開門。
洛譯有些尴尬——他分明是從姜哲的遺物裏拿的啊?
“等一會哈。”絡繹不好意思地笑笑,收起鑰匙,再把自己的鑰匙串拿出來,摳出一個鑰匙圈,将鐵圈掰成直的,對着鎖孔一陣鼓搗,門開了。
陳聞驚訝地挑眉,眼神四周望了一下,沒有人,才進去。
陳聞:“沒想到洛警官還會撬鎖。”
洛譯尴尬:“哈哈,藝多不壓身嘛。”
他把柴犬的牽狗繩拴在一旁的消防水管上,并囑咐道:“跳跳,你爸我現在要進去辦事,你在外面放風,知道不?”
柴犬很通人性,汪汪兩聲,洛譯揉了揉它的頭。
進屋關門開燈,一氣呵成。屋子裏面很正常,甚至因為許久沒人住還有些涼飕飕的。他拿出準備好的手套鞋套,只準備了一副。
他想了想,把鞋套給陳聞,并吩咐他別碰東西。這樣,就算發現洛譯的腳印也沒什麽奇怪,本來之前警察就來過一輪。
兩人往裏走,陳聞發現桌上的照片:“姜哲的家。”
洛譯應了一聲。
陳聞果真沒有亂碰,将手收進褲口袋裏,在一旁站着:“他從四樓摔下來未必能立馬死亡,關鍵還是得看他怎麽落地的。得分兩種情況,從正面推還是從背後推——”
洛譯打斷他:“都以自殺結案了,新聞報道沒看嘛。難道你知道他不是自殺的?”
陳聞愣怔了一下,想了想說:“如果是自殺,你在這搜什麽呢?”
洛譯本意想詐詐對方,沒想到被怼,尴尬地咳了咳。
陳聞說:“自殺是一種很難分析的情感模式。當一個人站在高處,生理本能會讓他渴望求生,而真正能跳樓自殺的情況,大多數源于沖動——也就是外界環境影響。”
洛譯想起李宣說過,陳聞在國外念的是經濟學和心理學專業,難怪在這分析自殺分析得頭頭是道。
“外界環境麽?”洛譯想了想,“姜哲的交際圈很單純,除開父母一輩的親人外,就是公司的同事。
“他的同事都說姜哲人很好,很容易相處,從來沒發生過矛盾,并且周五晚上的演唱會很成功,應該不是工作上的事。”
陳聞沉默了一會:“姜哲不是不容易和人發生矛盾,而是他這種類型的人會将矛盾轉化為向內的情緒,比如說……自責。”
洛譯喃喃:“什麽事會讓他自責?要是能找到那破手機就好了。”
姜哲的第二個手機一直沒找到,洛譯就是心裏過不去,像魚刺一樣卡在喉嚨裏——這也是為什麽他冒着風險也要來姜哲家裏偷雞摸狗。
結果自然顯而易見,洛譯把姜哲住的一室一廳翻遍了,也沒找到第二個手機,就連淘汰的舊手機都沒有。
再想到剛剛陳聞說的,洛譯腦子裏轉了個彎。
假設姜哲真是自殺,那麽誰能讓他情緒激動上頭?監控裏姜哲的确着急打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一定是姜哲在意的。
父母?親人?
不可能,姜哲父母看着也很健康,并且夫妻兩也說姜哲在外面和家裏聯系不太多,經常是十天半個月才有一通電話報平安。
那就是男女朋友。
雖然網絡上都說姜哲是單身,他也才二十歲,但這是為數不多的解答。
洛譯轉身想繼續搜,就看見陳聞在衛生間門口站着,昏黃的燈光打在對方的腦殼頂上,籠出一圈暖暖的光暈。
陳聞目光落在洗手臺邊。
見對方想伸手,洛譯連忙沖過去,抓住:“小心小心,千萬別碰。”
陳聞噗嗤一笑:“你看那是什麽?”
洗手臺上,一支用了半管的洗面奶灰頭土臉地躺着。
洛譯戴着手套,輕輕地拿了起來:“這包裝看上去像女生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