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010章
陳家別墅在東郊區,離市區非常遠。
陳聞坐上陳浩初派來接他的車,一直到傍晚5點過才到。趕早不如趕巧,這個點陳家正好開飯。
陳家別墅很大,前前後後有兩三個花園,兩棟主樓,說是別墅,誇張成皇宮都不為過。陳聞進了主樓還走了一會,才到中式餐廳。
一張大圓桌,旁邊有三個菲傭正在擺放碗筷、端菜上菜。
陳聞并未落座,而是等了一會。
菜上齊後,從外邊走來兩人,準确來說是一位中年男子攙扶着一位老年男子緩步而來。他們正是陳聞的父親陳宏業與爺爺陳浩初。
陳聞乖順地喊人,然後被陳浩初拉住手,坐下。
“小聞啊,你來嘗嘗。”陳浩初眉目慈祥,溫柔地說,“嘞是我昨天在江邊釣的魚,好大一條,巴适得很呢。”
陳聞難得露出笑容,用筷子夾了小小的一塊魚腹上的肉,吃完直誇好吃,并給陳浩初也夾了一塊。
另一邊的陳宏業,約摸有五六十歲,黑沉着臉,沒動筷子。他的手機響了又響,大概不好接聽只能挂掉,然後噼裏啪啦按鍵盤發信息。
陳浩初吃着不太爽快,沉聲道:“好不容易小聞回家吃個飯,你這是在幹什麽?有什麽事不能等吃完飯在處理?”
都這麽嚴肅地說了,陳宏業立馬放下手機,硬是擠出了一絲笑容:“爸,是……是仙苑那邊的一些事,不是什麽要緊的,我不看了。”
陳浩初說:“仙苑這些年也走上正軌了,我把它交到你手上,是讓你好好經營下去,不是讓它再蹚渾水的。”
陳宏業緊張道:“沒那麽嚴重,爸,我一定能處理好。”
接着,陳宏業就抱了個歉,提前離開飯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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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頓飯,總之過于冷清,到底還是潦草地散了。
“都安排好了?”
“他不會說漏嘴吧?”
“龜兒子要那麽多錢,老子真是養個白眼狼!”
陳聞在小客廳外站了一會,眼皮不住地往下垂,真是困倦極了。于是他轉身往樓上走,不再聽陳宏業潑皮一樣罵髒話了。
等陳聞歇息後不久,陳宏業往陳浩初的房間走去。
他遞給陳浩初一張紙條,正是阮泰抽屜裏那張,皺巴巴的,從字跡能辨認出大概是一首詩。
審訊室裏。
洛譯有些憋不住火氣,險些要動手。他怒道:“什麽意思?先前問你和姜哲的關系,你不是堅持自己不認識嗎?現在兔子急了知道松嘴了?”
林永逸嘲道:“那種狗東西,我真寧願我不認識。”
顧曉晨是記錄員,正一字一句快速記錄着。在這裏,各種嫌疑人說過各種髒話,他都見怪不怪,只是林永逸先前還很客氣,現在卻像變了個人。
“姜哲是選秀出道的,這你們都知道。”林永逸半靠在椅背上,整個身體非常疲累,但眼神卻露出一些不甘和憤懑,“你們不知道的是,他賣屁股得來的冠軍,也好意思在所有人面前裝逼,真以為自己有才華呢。”
洛譯與顧曉晨面面相觑。
林永逸輕蔑地哼了聲,然後看向洛譯:“有煙嗎?”
洛譯輕攥起拳,似乎想揍人——但他此刻的憤怒實際上沒有多少來自眼前這個人,這裏要經歷的一切都是必經程序。
在審訊中,嫌棄人提出的要求,只要不過分,都可以盡量滿足。
洛譯深吸了口氣,緩了緩情緒,然後從口袋裏摸出煙,走向林永逸。對方用嘴叼住遞來的煙,洛譯給他點了火,他終于在煙霧裏爽快了一會。
洛譯也摸了根煙抽,說:“所以姜哲是怎麽回事?”
林永逸說:“你們應該查過我的資料吧,生平背景什麽的,家裏幾口人都幹些什麽營生,警察辦案不都得這樣嗎?”
洛譯吸了口煙:“所以呢?”
顧曉晨說:“你家是江城市郭村鎮的,父母務農,有一個弟弟叫林永安,與你相差五歲。你們的父親在兩年前腦溢血去世,而弟弟也因此沒能上成大學,早早就來江城打工。”
“沒錯,真是一字一句都不差。”林永逸苦笑道,“我家很窮,供不起我讀書,我就發誓要讓我弟好好讀書。可惜那年我爸病得太突然,本來準備給我弟的錢也全部給我爸治病了。”
林永逸陷入回憶裏,那一絲苦笑也淡去,整個人在審訊室壓抑的燈光下,皺起的眉頭,下垂的嘴角,顯得猙獰又可怕。
他繼續說:“我弟來江城找我,那時我過得也不太好,兩個人只能白天天不亮就出去做工,到半夜才能回來睡覺……比狗都不如。
“後來我弟看到選秀節目的海報,瞞着我報名了海選——他從小就愛唱歌,但是怕我知道後反對,因為那時的我們,沒有時間去搞這些。不過他很順利過了海選,評委還說他唱歌有天賦。”
林永逸已經抽完了一根煙,重重嘆了口氣。
接着,洛譯倒是很大方,給他續上了一根,畢竟故事配煙。
“我弟最後被淘汰了,因為要給賣屁股的姜哲讓道。”林永逸說到這裏,才有了一些憤怒情緒,“我恨死他了,如果不是他,我弟不會被淘汰,也不會整天過得那麽不開心。”
洛譯問:“所以你就要殺害姜哲嗎?”
林永逸答:“我沒有殺他,他是自殺的。”
洛譯厲聲責問:“你憑什麽說他是自殺的?!”
林永逸也喊:“我親眼看到的。”
“那時候不過11點,我本來想給他的車動手腳,因為我看到他離開了包間好像要走。”林永逸頓了頓,煙沒了,不給續,“我在外面看到了姜哲從樓上跳下來,就死在我面前。”
“說實話,我還真開心。可惜他死的地方不對,那天晚上是我的班,出了這種事情我是會被開除的。所以我把他帶到下江區,扔在了江裏。”
洛譯怒道:“你撒謊!他身上的毒怎麽回事?還有他的手機在哪裏?”
林永逸搖搖頭:“我不知道。我說了,仙苑裏從不做違法的事,他身上的毒品和我沒有半點關系。”
砰——
洛譯狠狠地将拳頭砸在桌面上。
“沒有關系麽?”洛譯擡手,緊緊壓在林永逸伸手的椅背上,自高處俯視着對方,那一雙黑沉的瞳孔裏,是源源不斷的壓力。“你告訴我,姜哲為什麽要自殺?既然他是你口中愛慕權貴的人,他放着大把的錢財不享受,他為什麽要自殺!!”
“哈哈哈,他壞事做盡,良心受譴責啊。”林永逸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用盡了嘲諷說出,“洛隊長,這麽簡單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啪——
洛譯一甩手,将審訊室的臺燈打倒在地。
然後,他轉身離開了審訊室。
林永逸除了承認抛屍之外,多餘的罪責一概不認。
窗外夕陽斜挂,又到了一天中下班的點。
三三兩兩有人讨論着晚上吃些什麽,比如對面常去的串串店,又比如新開的自助火鍋,喝點小酒,生活滋潤。
在寬闊明亮的走道上,洛譯整個人都與松快的氛圍格格不入,像是頭頂頂着一朵厚重的烏雲,走到哪,哪都得讓人噤聲,生怕被牽怒。
風風火火,他快步朝盡頭的辦公室走去。
“姜哲手臂上的針眼,還有墜落前的打鬥,這些不算嗎?”洛譯大發脾氣,“憑什麽要以自殺結案,什麽狗屁犯罪心理顧問,他說自殺就自殺?姜哲家裏發現的抗抑郁藥物就能證明他有抑郁症嗎?!”
這是刑偵隊長宋立成的辦公室。
宋立成看着徑直推門進來,一口氣噼裏啪啦說完不喘的洛譯,有些為難地起身,安慰道:“洛譯,你冷靜點。”
洛譯怒道:“我怎麽冷靜?這都第幾次了??”
“所以我說低調點嘛。”宋立成很是頭疼,拉着洛譯要他坐下,還給他泡了杯茶——這都什麽打太極的方式,洛譯看着就煩。
洛譯推開茶杯,憤懑道:“在底下當小警察的時候,你說迫于無奈,我現在當了副隊長,你又要我低調。怎麽?陳家給了你多少好處,能不能也分我一點,有錢不賺拿我當外人?”
宋立成把茶杯往桌上一摔:“洛譯!我知道你很生氣,但這個案子已經查不下去了,你得明白!”
洛譯據理力争:“怎麽查不下去?還有那麽多疑點,還有姜哲的第二支手機沒找到,為什麽查不下去??”
“你不要犟!”宋立成拿出一疊資料,“姜哲的病歷,他家發現的精神類藥品,足以證明他有抑郁症。毒品本就可以麻痹神經,他會主動探尋毒品也不是稀奇事,自殺也是說得通的。這個案子,從人證到物證已經完整,可以結案了。”
洛譯不可置信,憤怒起身,然後再次被宋立成按了下去。
宋立成先是瞥了眼辦公室角落的監控,再然後用眼神悄悄暗示了一下,輕聲說:“就這麽結案吧。”
洛譯皺了皺眉,很快領悟了宋立成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