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021章

舞池裏,黃紅藍綠的燈光閃爍着。

洛譯從沒見過穿着襯衫,姿态動作都非常得體的人,會像個瘋子一樣,随着音樂的節奏擺動身體。酒意、汗氣蒸發成名為爽快的雲,感染着方圓內的所有人。陳聞朝他伸出手。

洛譯就這樣被拽進了狂熱的、不可理喻的舞池裏。

從小到大,雖稱不上按部就班,但人生也從沒歪斜過的洛譯,将無數的第一次獻給了這個失控的夜晚。第一次去酒吧,第一次蹦迪,第一次想要以身做餌。也沒什麽吧。

他本以為人民警察不該做這樣的事,渾身都別扭着,反抗着,明明被陳聞拉着手應該要心動一下,畢竟氣氛在這裏。可他不自然極了,感覺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盯着他,質問他,怎麽開始堕落了。

可到底最初是誰把“蹦迪”與“堕落”聯系到了一起?

萬事萬物都不是數學公式,其間用等號就可以概括。燥悶的鼓點砰砰砰地跳動着,一下一下,錘在他心上。

他的周圍都是搖頭晃腦的醉鬼,喝得爛醉,或是意識沉醉。

今晚就是來放縱的,不是嗎?

原來陳聞的游戲規則裏,是這樣的離經叛道。

陳聞嫌他沒趣,撒開手,去被洛譯一把抓住,拉了回來。

洛譯有些生氣地質問:“你一晚上就這樣跟我兜圈嗎?我說林永安喜歡姜哲,你一點都不意外,你還在引導我得出林永安不是兇手的結論,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洛譯喊得有點大聲,但好在周圍的人都醉了,并不在意。

陳聞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微醺搖擺,然後低下頭,看到彼此交握的手中溫熱蔓延開,癡癡地笑了笑:“你為什麽要糾結姜哲呢?你想要找到殺姜哲的兇手,用推論是不行的。你需要證據。”

“我當然需要證據。”洛譯犯懵了,“可證據在哪呢?如果我不先推論确定方向,無異于大海撈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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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警察辦案都要講證據。

如果崔小月沒有死,光從姜哲一案來看,追蹤毒品來源,尋找消失的監控,盯緊了仙苑和陳家,只要功夫深,鐵杵都磨成針。

可是,崔小月以最殘忍的死法死了,這兩個案子一下就變得複雜了。

陳聞擡起頭,伸手拽住洛譯的衣領,将對方的腦殼拉近,耳語道:“我會告訴你,但你現在要陪我跳舞。”

洛譯皺起眉,什麽跟什麽,陳聞喝醉了吧。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舞池之外,黑暗的深處再深處,真的有一雙眼睛,在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們。

喧嚣的音樂,燥熱的氣息,彼此貼近的身體。

洛譯忍着不适陪陳聞胡鬧,一曲跳完又接一曲,一直到陳聞都有些氣喘籲籲了,他反而找到了門道。他發現這種不帶腦子純消耗體力的運動,真的能在某個累積的時間點後,到達高潮。

完了,堕落吧。

洛譯腦海中已經完全不知道堕落是什麽意思了,像是失聯的字典,只剩下空白的字,再沒了意義。

陳聞終于嗨夠了,短暫地停下動作,一只手朝洛譯的脖頸摟去,将人拉近,很近,在心動和詫異間低聲說:“明天下午,阮泰要帶着一個東西,和一個人做交易。那東西就是你們要找的監控。”

洛譯嘴上咧着笑,還在随鼓點搖晃,有些沒聽清。

他感覺酒精已經竄到腦殼頂了,現在就是天王老子來,也得等他跳完——等等什麽?洛譯好像感覺不太對。剛剛的确有人觸碰到了他的身體,感覺很不一樣,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陳聞呢?

洛譯四處尋找,發現陳聞早已不在了。

他有些失措地晃了晃腦袋,不對,這感覺實在不太對。剛剛的酒裏有東西!到底是什麽時候,被人下了藥?他媽的他還是個警察,為什麽這一點防備心都沒有!

這一個晚上,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在胡鬧。

他掙紮着,推開瘋狂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看到來的門口,一個穿着黑襯衫的背影消失。

“陳聞!!”洛譯大喊,卻一下被淹沒在音樂中。

第二天,洛譯在自家的床上醒來。

頭疼欲裂。

他努力回想着昨晚的事情,不知道陳聞下的是什麽藥,他僅存的理智和危機意識呼喊着他要離開酒吧,于是他就離開了。

他打了一輛車,回到了住處樓下,然後爬回了家。

就這樣?

洛譯拍了拍腦袋,難道沒有別的更重要的事情了嗎?未免太過順利,難道不應該對他這樣那樣讓他身處危險嗎?

洛譯心裏罵了句髒話,對陳聞,他真是色利熏心!

從床上爬起來,洗了個澡,洗掉了一身的疲憊,他還是有些恍惚。但他沒有忘記陳聞消失前的最後一句話。

他趕緊飛奔到局裏,已經是上午十點過。

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詫異,平時從不遲到的洛譯,居然還有遲到的一天。

李宣打趣道:“下回我再遲到你可不能罵我了撒。”

洛譯嘴硬:“一碼歸一碼,我是特殊情況。”

李宣奇怪問:“什麽特殊情況?你昨晚去哪了?”說着動了動鼻子嗅到一股酒味,“你去喝酒了?喝成什麽樣才能這個點起啊?”

洛譯幹咳兩聲:“少打聽。今天有特別重要的事!”

這時,顧曉晨從外面回來,喊:“老大老大!你可算來了!法醫報告出來了,老張着急找你呢!”

洛譯被打斷,擡頭看了看時間,10點20分。

他尋思到下午還有點時間,于是吩咐其他人:“你們趕緊,去阮泰的家、公司、仙苑、平時愛去的地方,第一時間找到阮泰。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李宣收住打笑的臉,着急道:“我這也有點新發現,不過不确定重不重要,你先忙你的,忙完早點回來!”

然後,他火速趕往法醫辦公室。

崔小月的屍體是被分屍的,發現的時候堆滿了整個冰箱。洛譯粗略地看過,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大小腿,哪個是手臂,就連最完整的頭也被刀劃得五花八門難以辨認。

老張帶洛譯到了驗屍房。

冷冰冰的臺子上躺着已經拼湊完成的崔小月。

老張說:“屍體一共被肢解了四十八塊,大部分的切面口比較平整,皮膚邊緣呈現鋸齒狀比較毛躁,但切割落點比較随性,并非按照人體關節結構來肢解。所以我推斷兇手分屍是一種暴力行為,用的工具是電鋸。”

洛譯詫異:“電鋸?”

電鋸這玩意兒可不是一般家庭的常備品,更何況崔小月還是租戶,平時工作和木工搭不到一點邊。

老張點點頭:“沒錯。人的關節不是平面的,而是有一點弧度,是弧形的。關節周圍還有很多韌帶保護,普通家庭的菜刀硬度不夠且是單面開刃,刀尖也不夠鋒利,無法切斷。因此能做到切口面平整,絕不是普通刀具。再結合斷口四周的皮膚,可以确定是電鋸或切割機一類的工具。”

說着老張拿了幾張打印的圖,上面是一種鏈條式鋸片手持式電鋸。鋸條很鋒利,導帶部分有二三十厘米長。平時洛譯只見過這種電鋸用來切割樹木、石頭等堅硬物體,切屍體也是第一次見。

洛譯拿着紙,繼續聽老張說:“死者的死因已經确定,是後腦的鈍器傷導致的腦出血,休克然後死亡。”

洛譯想到崔小月家那碎落一地的玻璃,想來應該是崔小月和人發生争執打鬥,被人推倒,撞到了後腦,然後死了。

可就算這樣,人都死了,還要分屍……真的是太恨了吧。

老張繼續說:“死者身上傷都是死後傷,除了後腦這一處。”

洛譯皺了皺眉,注意到一個點,他指了指死者的頭:“她臉上這些刀傷也是死後傷?”

老張道:“是的。”

洛譯曾經想過一種可能,也是為什麽要在櫃姐與崔小月關系中寫“嫉妒?”的原因——是他懷疑櫃姐嫉妒崔小月好看,所以才會刮花崔小月的臉。但是他打問號的原因是,他覺得嫉妒并不能讓人殺人還要分屍,所以對臉上的傷口存疑。

現在得到解答,是死後被人刮花的。這說明兇手十分厭惡崔小月,是由厭惡導致的洩憤,而不是因為美貌導致的厭惡。

到底是什麽人會這樣恨崔小月?

崔小月的關系背景就是個普通女生,交友圈都很幹淨,根本找不到一個能帶有如此恨意的仇家。

他現在描不出兇手的畫像,也無法根據死因判斷兇手是男是女,要知道推碰這種事,對于崔小月一個偏瘦弱的女生來說,就算對手是女生也是合理的。

除非死者是男性,兇手也得同為男性或經常鍛煉的女性才能做到。

但從電鋸來看,它并不是普通家庭常備的,如果要用它分屍,只能說明一是特地帶來的,二是臨時買的。不管怎麽樣,他都得順着這條線往下查。因此他急忙打電話,根據法醫提供的死亡時間3月10號下午3點左右,讓人挨個在崔小月家附近的器材店排查,有沒有人購買電鋸。

打完電話,立馬又來電話。

洛譯接起聽,對面說找到阮泰了,阮泰在幾分鐘前進入仙苑,目前還沒出來。他讓盯梢的人千萬別打草驚蛇,他得順着阮泰找到阮泰想要交易的人。

昨晚陳聞告訴他阮泰手裏有監控,接合之前的阮泰缺錢,那麽阮泰為什麽能拿監控賣錢?監控裏面有什麽,肯讓交易的對方花錢買?

——這無疑就是說,交易的對方,和本案的兇手有關。

而當他回到辦公室,打算帶着顧曉晨去領槍,下午一同出動,李宣卻攔住了他,要說她的發現。

差不多到午飯點,洛譯便留了留。

李宣說:“這兩天我摸清了崔小月VIP顧客裏的粉絲,大概有二三十個,其中還有幾個鐵粉。這些鐵粉裏我發現一個人,叫關雪,今年16歲,在江城一中讀書。”

洛譯詫異:“學生??”

李宣搖了搖手指頭:“重點在,她是關志興的女兒。”

洛譯猛然回想起,關志興就是建宸集團的CEO,發現姜哲屍體的廢棄工地就是建宸集團的項目。這果然不是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洛譯暫時想不明白其中關聯。

但他留了個心眼,說:“宣姐你今天要是沒事,可以摸一摸關雪的信息,你們都是粉絲,交流起來應該沒問題。”

随後他匆匆趕往仙苑,要跟着阮泰順藤摸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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