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049章

程豔家可以用一貧如洗來形容,最值錢的可能是那兩個家電,還破舊不堪像是哪個二手市場拖回來的廢品。

客廳的窗戶外面挂着程豔與孟何的衣服,有些潮濕,沒有收進來。冰箱裏還有之前的剩飯剩菜。屋子裏的一切都好像按下暫停鍵,只等待主人回來就能重新開始。

可是孟何去哪了?

他如今是是死是活,還是身處險境半死不活?

洛譯看到那張幹淨的書桌,下意識覺得有東西被帶走了。這個人翻箱倒櫃,把程豔的家弄的一團亂,為了找什麽?和程豔在嘉瀾酒店裏調查的東西有關嗎?

而那張書桌應該也是程豔在家裏唯一活動的範圍,程豔幾乎不化妝,抽屜裏只有一瓶大寶和一瓶珍珠霜。如今也被翻得淩亂。桌面上的鏡子也有些肮髒。

這時,洛譯注意到,底下的櫃子還有些什麽。

他打開後,從最深處找到了一本日記本和一本相簿。

日記本的封皮是紅色的,很有年代感,翻開後,紙張脆弱地泛黃,不敢用力,怕輕輕一下就弄破了。上面鋼筆的字跡清晰可見,筆鋒還有歲月留下的墨痕。

第一篇擡頭的日期就是1999年,也印證了這本日記所經歷的年代。

洛譯沒有着急看日記,放下後又打開相簿。

相簿也不是現在的流行款,而是和日記本一樣帶着濃厚的年月。

有些照片沒有過塑,色彩暈開,已經模糊不清。

大致可以看出是兩個女孩子的照片,背景是江城的街心花園,江城的老游樂場,還有江城的嘉瀾江觀景平臺。女孩子們笑得很開心。

除此之外,程豔的家裏再沒有找到有用的證據。

洛譯對那本相簿很是好奇,按理來說,結了婚的家庭,怎麽樣也會有一張結婚照,兩個人多多少少也會有一些合影,但是程豔家裏沒有。

卻有這麽一本老舊的相冊,被程豔珍藏着,可見這照片裏的女孩在她心裏的分量。

屋外有風吹過,噼裏啪啦的雨滴,突如其來,打在玻璃窗上。

江城的氣候是這樣的,春夏是多雨的季節,搭配上全國都難找的霧氣,一旦下雨,非常潮濕。這也是窗外的衣服難以曬幹的原因。

洛譯讓人封了這裏,并留了人看守,其餘東西先帶回局裏,等待法醫的屍檢報告。

稍稍淋了些雨,回到車裏,洛譯還在想,如果書桌上有東西,但是被人先一步拿走了,誰能有這種機會?假設程豔在找的東西和阮泰有關,阮泰人都進去了,陳宏業也顯然沒有保阮泰的意思,那還有誰和這件事有關?

盧興旺。

洛譯立馬想到這件事背後所指。

沒錯了,洛譯在查阮泰拉皮條,就是為了把這個惡心的僞君子搞下臺,對方自然是要反擊的。

那從發現屍體、發現消防層到現在,不過才過去十來個小時,盧興旺要知道有這麽個案子,又要知道程豔的案子與他有關,還要派人來銷毀證據?這一切是否太快?

洛譯想了想,市局的內鬼應該不在他身邊,他都還沒和宋立成彙報這案子,內鬼是如何知道的?難道是他漏了什麽蛛絲馬跡,還是內鬼真是他身邊的人?

陳聞?

陳聞會是給盧興旺通風報信的人嗎?

但是消防層還是陳聞帶他發現的,陳聞這麽做的意義何在?假設陳聞是為了幫助盧興旺,而派到洛譯身邊給洛譯使絆子的,那麽陳聞沒必要帶洛譯發現防火層。

奇怪,陳聞呢?

剛剛上車,他在思考問題,就沒管。

可是陳聞跟着他的車來的,按理回去也該上他車。

而且他又不是第一次送他回家了。

雨越下越大,洛譯想出去,又沒出去,搖下車窗。其他警車已經先一步走了,附近空空蕩蕩,也沒有陳聞的身影。

他幹脆打電話,電話在忙音。

洛譯皺了皺眉,也不管雨勢,又下車,沖回了程豔家。

家裏沒人,只有在看守的同事。

他問:“看到陳聞了嗎?”

同事搖頭:“不是剛剛和他們一塊走了嗎?”

看來陳聞這人擅長把他的話當耳旁風,分明都說了,要做什麽事第一時間和他打報告,不許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全是耳旁風。

洛譯生氣了,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忽然,他聽到旁邊樓與樓的縫隙裏,傳來奇怪的聲音。

握手樓間的縫隙都很窄,那聲音大概是從樓的另一面過來的。洛譯抹了把滿是雨水的臉,左右找着路,然後拐到了另一面。

黑色的襯衫,熟悉的背影,陳聞正在和幾個壯漢打架。

洛譯大喊了一聲,那幾個壯漢愣怔片刻,然後丢下陳聞快速跑路。

洛譯跑過去,發現陳聞身上受了傷,對方是下死手來的。

他因此不敢追,趕緊将陳聞扶起,先帶回車上,查看傷勢。還好沒有很嚴重,只是刀劃傷了手臂,上面的縫合上傷才愈合,下面又挨一刀子。

洛譯真是擔心陳聞細皮嫩肉能不能消受得起啊。

陳聞手抵着額頭緩了會神,只讓洛譯帶他回家,不想去醫院。

洛譯問:“那些人是誰?”

陳聞沒有回答。

洛譯:“阮泰和他手底下的人都進去了,還有人要傷你性命,到底是誰?”

陳聞搖搖頭:“我不知道。”

顯然,陳聞不想和他說。

洛譯有些沮喪:“你知道我是警察吧,我可以幫你。”

陳聞偏頭過來看着他:“你也知道我可以幫你,但你沒有那麽做。”

這能一樣嗎?

洛譯不愉快地吸了口氣,沒有繼續說。

胖大衆在大雨中緩緩行駛着,似乎是為了緩和尴尬,陳聞擡手打開了電臺,裏面有個女生,幹淨的聲線唱着纏綿悱恻的情歌。

他有些冷,央求洛譯開快一些。

洛譯瞥了他一眼,傲嬌道:“你什麽都不跟我說,拿我當什麽?”

陳聞有些面熱,只好求饒道:“好哥哥。”

洛譯挑眉,示意快說。

陳聞捂着臉,說:“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是誰,想要我性命的人太多了,所以我進市局,也有為了求個庇護的原因。”

“然後呢?”

“然後剛剛我在想,能先我們一步拿走書桌上東西的人,會是誰?盧興旺嗎?你應該也想過這種可能吧。”

的确不錯,洛譯想的,陳聞也想到了。

陳聞繼續說:“但是得考慮一個因素,就是時間。我們一整個下午都在酒店,發現消防層的時間也并不早。你還記得被燒掉的紙嗎,程豔應該不會主動燒掉她辛苦找到的證據。也就是說,燒證據的人是在我們來了之後,才知道程豔在消防層裏藏了東西,搶先了一步時間。”

洛譯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剛剛我們在搜查程豔家的時候,拿走證據的人還在附近?”

陳聞點頭:“沒錯,我出來的時候,發現旁邊有一條路能繞到這棟樓後面,就想過去看看,然後撞見了那兩個人。那兩個人沒走,大概是因為我。”

洛譯恍然大悟,矛盾的點在這裏。

假設陳聞是盧興旺派來的,那兩個人拿了東西就走,沒必要為殺陳聞留下。

但洛譯有些生氣道:“我說沒說過你要行動,必須跟我彙報?”

陳聞心虛地低頭:“……”

洛譯倒也不是真生氣,很快又緩和語氣道:“你又和這件案子有什麽關系?拿走證據的人,同時要害你,難不成你知道些什麽內情?”

陳聞一愣:“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洛譯信,也不信,但話都說死到這份上了,看來再問是沒什麽結果的。

車開到陳聞住的小區,陳聞下車想走,洛譯也下了車。

陳聞有些愣怔,洛譯卻說:“你看我都淋成這樣了,又不是就你一個人冷。”

陳聞低聲道:“……那你跟我上來吧。”

沒想到,洛譯死皮賴臉,第一次去陳聞家是這種情形。

一進門,洛譯換上陳聞給的拖鞋,然後越過玄關,就是客廳。客廳不大,一側是沙發,一側是頂天立地的書櫃,不像其他人家那樣放電視,有的只是書。

陳聞把屋子裏的燈都打開,進房間拿了一套衣服,遞給他。

陳聞說:“你先去洗澡吧,我處理下傷口。”然後轉身在書櫃下面的櫃子裏拿出醫藥箱,果真是處理傷口的模樣。

洛譯低下頭,看着手中的衣服,簡單的白T恤和內褲,都是嶄新的。他們的身高與身形差別不大,應該能穿。只是原來陳聞也有白色的衣服啊?

洛譯洗完澡,陳聞已經包紮好傷口,換了一身幹淨的睡衣了。見他出來,對方進去洗澡。

他在不大的客廳裏打量,茶幾上一壺熱水正在燒,顯然是給他準備的。沒想到陳聞還挺體貼,知道淋了雨得喝點熱的預防感冒。

書架上的書很多,有很多和陳聞專業相關的書。

書架旁是一張單人沙發,上面放着尚未合起的書,洛譯彎腰拿起,看到書名是《城堡》。

看了有一大半了。

陳聞平時真的就這樣看書嗎?

他又看向書架,發現放在上面的書都有或多或少翻閱的痕跡,不是那種買來只為裝飾的。居然還有一本是講各種繩扣的系法與解法。陳聞的書庫果然不同于常人。

除此之外,陳聞家裏很簡單,就連卧室裏也沒有什麽可疑的東西。

洛譯見過不少有錢人的家,要麽富貴要麽高雅,收藏品一堆,彰顯自己的“涵養”。而陳聞家樸實過了頭,感覺他這個人平時生活很無趣。

這會是他真實的家嗎?

洛譯又冒出一個念頭,狡兔三窟,或許還有兩窟。

陳聞洗完澡出來,洛譯已經困得犯迷糊,躺在沙發上。陳聞拿了薄薄的空調被給他,不曾想因此而吵醒了對方。

洛譯揉了揉眼睛:“雨還是好大……”

陳聞說:“那就留下來吧。”

房間裏只剩一盞柔軟的橙色燈光,鋪在他們之間。

洛譯仔細看着陳聞,那話裏的意思,有些模糊的暧昧。他不是沒有想過,他一直這麽想,可是到了眼跟前,他又懦弱起來。他不想讓陳聞知道。

“拿個枕頭給我吧,我在你家沙發上将就一晚。”洛譯玩笑道。

“……”陳聞仍然直勾勾地盯着他。

洛譯心裏猶豫着,要是再被盯下去,他真的會沖動,會想親吻對方。

好在陳聞很快起身,回卧室裏拿了個枕頭。

洛譯松了口氣。

他不想發生點什麽嗎?

為什麽不呢?

其實他第一次遇到陳聞的時候,他就那麽想了。從來沒有過的體驗,被欲望支配。

抛開陳聞的身份背景,他真的不介意和陳聞發生點什麽,或是說,更進一步的親密關系。如果沒有這些案子,他今晚是一定要和陳聞發生點什麽的。

可惜,可惜。

他沒辦法想象一夜/歡愉之後,第二天要面對的一切。

他不是個濫情的性格,哪怕曾因為陳聞的美色而第一次生出賊心,哪怕只是睡一次也是一種滿足,可惜這樣的想法沒有賊膽支持。

他想,可是他又不想。

因為他從未這樣對待過誰。一夜情?這樣太不負責任了吧?如果沒想過長久,為什麽要沉淪?從前他一直這麽克制,從未有欲望上頭的時候,直到遇見陳聞,他就想着,哪怕只是一次。

他多麽想陳聞只是個普通人,這樣他就可以順從本心。

可是他忽略了,陳聞怎麽想的?

陳聞把枕頭放到他身旁,一只手卻輕輕撫摸上他的臉頰。

那是一個“你可以對我做些什麽”的信號。

陳聞坐到他面前,指尖扭開胸前的紐扣,燥熱的氣息在他們不過咫尺的距離間流動。

洛譯被推倒,然後摔下了沙發,腦袋砸地板,發出咚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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