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052章

洛譯和他爹說沒兩句就不歡而散。

但陳聞卻沒有等他,早在他打電話的時候,問李宣借了把傘離開了。

他依舊搭乘公交,在大雨中,遠光燈模糊了前路。

這不是他常坐的班次,目的地是靠近郊區的無人倉庫。他撐着傘走在雨中,踽踽獨行。身旁是雜亂的野草,被雨水敲打,不得不彎折腰肢。

他接到一個電話,是他的相親對象打來的。

今晚好像約了晚餐,但是他爽約了。他抱歉說:“我沒有結婚的打算,對不起。”

班主任似乎并不意外,卻反問:“因為洛警官嗎?”

陳聞一愣。

“你別生氣,”班主任說,“那天在福利院,你的眼神從來沒有離開過他,那時候我大概就猜到了。”

那天他去福利院別有居心,被看穿卻不戳穿——聰明又不讓人失了體面的姑娘,值得更好的人。

“……我跟他也是不可能的。”陳聞只是冷冷地說。

班主任笑了笑:“我沒有歧視你們的意思,而且你從國外留學回來,應該也不會不敢吧。喜歡就去追求嘛。我爸媽這邊我就說是我自己看不上你,好啦,就這樣吧。”

陳聞挂斷電話,雨聲滴滴答答地拍打着傘面,很吵。

他走進一間廢棄倉庫,四周都是鐵生了鏽的味道。裏面不時傳來咒罵,拳頭的捶打。

倉庫裏面有一大塊空地,地面灰塵很厚,中間有一個炭盆燃着火,簡直像殺人越貨現場。火光映照着旁邊那人的藍色非主流頭發,還有被綁在椅子上,兩個虎背熊腰的壯漢。

陳聞走近,問表弟:“東西呢?”

表弟一腳踹倒一個壯漢:“問你東西呢?!”

壯漢呸了一口血,視死如歸的模樣,狠狠地盯着陳聞。

在火光映照不到的倉庫四周,原來還有人埋伏着,陳聞揮了揮手,他們就一哄而上,将壯漢揍成了肉團,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好肉。

壯漢發出殺豬般的嚎叫:“你有本事搞死老子!”

陳聞輕飄飄地轉身——剛剛那些殘忍的畫面,他都背過身沒有看——然後姿态優雅地靠近,蹲下,揪住壯漢又汗又帶血的衣領:“陳宏文給了你多少好處,讓你連命都不顧?”

壯漢冷笑,但下一刻就笑不出來了。

陳聞那蒼白的手指伸進衣兜裏,拿出手機,點亮屏幕。是一張照片,在江城一中的教室辦公室裏,一個女孩沖鏡頭,冷臉不屑的模樣,似乎下一秒就要把鏡頭幹碎。

壯漢立馬就着急了:“你他媽要幹什麽?!”

陳聞退後一步,冷聲道:“你沒結過婚,但是有一個女兒,她媽媽和別人結婚了。你知道自己給不了女兒想要的生活,所以這麽多年一直忍氣吞聲。陳宏文給了你女兒上一中的名額,你就替他賣命。那你知道,我可以随時讓她從一中滾蛋嗎?”

壯漢大吼:“你他媽敢動她一根手指頭試試!!”

陳聞從表弟手裏奪過刀,然後狠狠地朝壯漢的手臂刺了下去。

同樣的位置,昨天晚上,在大雨中,陳聞硬生生挨了對方一刀。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陳聞看着腳底下嗷叫的壯漢,問:“東西在哪?”

壯漢最終抵不住,一股腦全說了。果然是陳宏文派來刺殺陳聞的,之前好幾次都是——陳聞回國以後,一直被陳宏文視為眼中釘,好幾次險些喪命。

而陳宏文知道嘉瀾酒店又出了命案,就立馬派壯漢先警察一步拿到證據,打算以此要挾陳宏業。所以說,嘉瀾酒店裏有陳宏文的眼線,這不奇怪。警方那裏也有,這才是奇怪的。

根據壯漢提供的位置,表弟很快找到了程豔的幾本日記本,帶了回來。

陳聞翻看了一下,果然是接着那本日記本寫的。雖然內容還是日常,但提到了她和麗麗通過姐姐程花的介紹,進入仙苑工作,而麗麗卻在一個月後跳樓自殺。她為了替麗麗報仇,并查清真相,這麽多年才隐忍蟄伏。

——當初洛譯抓阮泰的時候,打開了仙苑密室的門,陳聞從裏面找到的資料,就是程豔和麗麗的簡歷,她們都曾經在仙苑打工。

忽然,倉庫大門有聲音,有一輛車停住。

不久後有人走了進來。

外面的雨聲還是很大,倉庫大門一開一合,像擂鼓的心跳。

進來的那個人,居然是陳宏業。

陳聞皺了皺眉,腦子裏快速過了一遍,這裏的人都是表弟的,而他跟表弟認識也是回國這兩年的事情——但表弟絕不會背叛他,至少不會因為陳宏業背叛他。

他下意識攔在表弟身前,讓他先撤。

表弟生氣攥緊了拳頭,但是無可奈何,被陳聞逼退,從另一側門離開。

陳宏業看着那兩個壯漢,冷笑:“我那個好弟弟想要我兒子的命,問過我同不同意了嗎?”

壯漢疼得沒力氣說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陳宏業讓手下的人将兩個壯漢擡出去,估計是扔到荒郊野外自生自滅吧,又或者說,滅口。

陳聞站在炭火旁,火焰很高很熱,他的心卻很冷。

陳宏業朝他伸手要日記,他猶豫了一下,還是給了。

那日記裏有提到一個重要的東西,陳宏業看到恨恨地罵了句:“龜兒子滴,老子就知道檢察院的人沒得把錄音銷毀!”

陳聞目光微轉,分析着這話裏的意思。

陳宏業看向他:“很好,兒子你做得很好。這麽重要的東西,絕不能落到警察手裏。”

說着,将日記本扔進燃燒的炭火,火舌肆虐,一下就把幾十頁的紙盡數吞沒。那些血腥又肮髒的過往,就這樣淹沒在火海裏。

陳聞瞪着眼,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所以……”陳聞遲疑着問,“嘉瀾真的有什麽嗎?”

“事到如今也不能瞞着你,早些年我為了拿到嘉瀾控制權,的确做了些不太光明的事情。”陳宏業說,“你爺爺不知道,現在也不能讓他知道。警方那邊什麽進度了?”

陳聞說:“法醫判定程豔是墜樓死的,但洛譯不覺得是自殺,他懷疑程豔的老公,孟何。孟何在王家的百齊制藥廠當保安,平日裏最愛賭。現在應該在王家的哪個地下賭場吧。”

“呵,又是王家。”陳宏業冷笑。

火花噼裏啪啦地燒,火星子四溢,那本日記連殘渣都沒了。

陳聞這時才露出了點心痛的表情,但也只是一瞬。

接而,陳宏業憤怒道:“那個死人非得在嘉瀾跳樓,擺明了在搞我!”

陳聞問他:“我該怎麽做?”

陳宏業想了想,目光飄向剛剛拖走壯漢的門:“把警方的注意力移到王家身上,既然王家想要跟我們家開戰,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陳聞沉默着。

陳宏業緩緩靠近,拍了拍他的肩膀:“兒子,你想入局就得承受住這一切帶來的艱險,我不可能時時刻刻保護你,你得學會保護你自己。”

陳聞:“我知道了。”

陳宏業離開了溫暖的倉庫,走入瓢潑大雨中。

陳聞獨自在火盆旁,站了許久,站到表弟去而複返,輕輕地抱住了他。

“現在怎麽辦?”表弟看着火盆發愁。

“沒關系,洛譯沒有日記也可以查到這些。”陳聞是指,日記裏記的往事。因為程豔當初是通過姐姐程花的介紹才進入仙苑工作的。

陳聞忽然一驚,意識到了什麽。

他喊道:“程花!”

以陳宏業的性子,還知道當年往事的程花非常危險!

紅色甲殼蟲劃破雨簾,飛馳在回城的路上。陳聞在副駕,想要打洛譯的電話。

彼時洛譯整理完阮泰犯罪的證據,明天要提交檢察院,确認好無誤,去洗了個澡,沒接到電話。

雖然陳聞比警方更早知道程豔,但是他沒有調查過程豔的家人,程花,在哪裏,電話多少,他根本不知道。此刻再讓人找,時間也來不及,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沒有本事找得比陳宏業快。

電話再打回來,陳聞接起。

洛譯好奇問:“怎麽了?怎麽突然打了三個電話給我?”

陳聞說:“洛譯,程豔有個姐姐。”

“我知道啊。”洛譯正在拿毛巾擦頭發,“不是定好了明天去找程花嗎?又不是不帶你,你不至于專門打個電話過來吧。”

陳聞沉聲:“如果程豔在調查像盧興旺那樣有背景勢力的人,那作為她的姐姐,知道的東西應該也不少,我是怕……她會出事。”

電話那頭愣了一下:“你說的沒錯,我這就讓李宣聯系程花。”

不知多久過去,陳聞那邊也在同步找程花,程花的電話打不通,程家父母對兩個女兒好似不太關心,居然不知道兩個女兒在江城做什麽工作。原話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們來婆家找她怎麽找得到。”

大半夜的,打擾到程家父母睡覺,洛譯也真是……翻了個白眼。

雖然程家父母對女兒不太在乎——警方第一時間通知他們來警局,他們也以農忙為借口,硬是要拖幾天,完全不能理解腦回路。

眼下找到程花變得困難起來。

現在是接近0點的大半夜,大雨始終沒有減弱,依舊唰唰地下着。

這個狗都睡覺的時間點,李宣想要找民政局要配偶聯系方式,根本不可能。她這種摸魚人最懂摸魚魂,早八晚五,過了上班時間點,那是永遠找不到摸魚人的。

于是,她黑進了民政局系統。

她在家裏,躲在被窩裏,趴在枕頭上,被子蒙着,筆記本電腦擺在面前,像極了做賊的小偷。也不怪她,誰讓她家管得嚴呢。

總之,過了很久,李宣才查到程花老公的信息。

還好,這不是信息中轉站,不用再查下去,因為,她一查就查到了終點站。

陳聞那邊也在絞盡腦汁,按平時他的習慣,屬于是将計就計型——他會派人跟着陳宏業,陳宏業找到了,也就等于他找到了。但此刻他要趕在陳宏業前面,自然不能順着對方的腳步走,不然永遠落後一步。

動不了那些腦筋,他直接簡單粗暴,打開手機,登錄本地論壇,發了一篇尋找東水鄉高中同學的求助貼,編造了一下程花是他初戀,畢業後念念不忘,現在想要找到她并告白。

現在網路高速發展,很快就有夜貓子回複他,某某酒吧老板娘就叫程花。

與此同時,李宣也查到了程花老公名下有一家酒吧,洛譯獨自驅車前往——卻正好撞到陳宏業的人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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