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一更】

第83章 【一更】

自江南蕭離開後,江望津便獨自待在寝殿中把那塊還未雕成的藍盈玉取出。

雖然他總是與長兄待在一起沒機會拿出來,可後者事忙。加之江望津并不求如何精細,玉佩經過上次已然成型,眼下就只差刻字了,很快便能雕刻完成。

他将自己的字在玉的表面描摹一遍,接着才一點一點地開始雕刻。

江望津神色專注,時間匆匆過去。

直到燕來領着個姑娘進入大殿。

江望津聽到響動,他将字刻了一半的玉佩放好,這才走出內殿。

“燕來,這位是?”

燕來手舞足蹈,“他、他是那個那個……”

少女聲音婉轉動聽,唇瓣張合,徐徐吐出一個名字,“賽清正。”

燕來點頭,他一連點了好幾下,然後一下一下去瞟身邊的少女。

賽清正瞪了他一眼,頓了幾秒,又露出個壞壞的笑,眼神帶着點邪惡朝對方掃去。

這一眼把燕來吓了一個激靈,他想到進門時對方說再看就要揍他的話,縮了縮脖子。

可是……

那麽兇的賽神醫怎麽是個女孩子啊。

不過唯一沒變的是,賽神醫依舊很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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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來不敢跟他正面對上,當然,他敢和誰對上啊。

“侯爺、‘她’就是賽神醫。”燕來叭叭了一句,然後一溜煙竄到牆根蹲着去了,不打擾兩人談話。

“賽神醫?”

江望津看向一襲紅妝的人,眸光閃過愕然。

賽清正挑唇,“侯爺不是說想看我的真面目?”

江望津細細打量對方,“賽神醫……是女子?”

“你猜?”賽清正老神在在道。

江望津又看了幾眼,随後斬釘截鐵道:“你不是女子。”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方口中所說的‘真面目’,但江望津能确定,對方不是女子。

賽清正聽他口吻篤定,“你這麽确定?”

江望津颔首。

“從哪看出來的?”賽清正納悶。

江望津道:“直覺。”

其實他想到了當初自己提出想看對方真面目時,賽清正一臉古怪的表情,好像帶着點納悶。再說第二次,也就是昨日,他再提出用看一看對方廬山真面目以做交換時,賽清正同樣神色有異。

因而,江望津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興許……那少年本身就是他自己。

然今日一見,賽清正卻是作了女子打扮,還讓他猜,這讓江望津心中的猜測更加深刻了些。

賽清正一臉迷惑,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面皮,“我難道不像女子?”

他走南闖北裝了那麽多年,竟然失手了。

江望津莞爾,接着搖了搖頭,又道:“我是猜的。”

賽清正露出一個不信任的表情,他現在是發現了,這個江小公子說的話不可盡信。

見他不相信自己,江望津啞然失笑,旋即望向他手中。

賽清正覺出他的視線,舉了手道:“給你的藥。”昨日回去後他便在太子私庫中将藥材找齊,今天把藥制好就送過來了。

“勞煩神醫親自跑一趟,下次差人送來即可。”江望津同他道謝,邀請人坐下。

賽清正:“我倒是想,這不是得過來幫你敷上嗎。”

聞言,江望津再次道謝:“多謝神醫。”

他嗓音溫和,不急不緩。

同這樣的人相交,似乎心情都能好上許多。

-

兩人交談片刻,賽清正起身站到江望津跟前,“那就開始吧,這個藥每隔半月敷一回。”

江望津點頭,他望着賽清正,鼻端忽而嗅到對方走近時散發的一縷幽香。倘若自己先前沒有同對方接觸過,他定然不會懷疑賽清正。

如今,江望津卻只會驚嘆于對方的僞裝。

待賽清正藥上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來什麽,“差點忘了,我還制了一些藥丸,方才好像漏掉了沒帶過來。”

江望津正閉着眼,清涼的膏藥覆在他眼皮之上,整個眼周都要塗抹,還需靜待一晚才行。

“稍後我讓燕來随神醫去取吧。”他提議。

賽清正恰好也懶得自己再跑一趟,他瞥一眼門邊還在不停往他身上偷瞄的燕來,對後者做了個舉拳頭的動作。

燕來又縮了縮腦袋。

上完藥,賽清正問他要蒙眼的布,“包起來方便些,我先前忘了把紗布帶過來。”

江望津默然,他有時覺得賽神醫很厲害,有時亦覺得對方十分風趣幽默,而現在則是第三種新看法——不靠譜。

“燕來,你去找。”

燕來起身,動作迅速,不知從哪摸來一條黑紗,而後去看賽清正,“這個行嗎?”

賽清正剛要說什麽,而後他眼珠一轉,“可以啊。”說罷便将黑紗蒙在了江望津的眼睛上。

“走吧,随我去取藥。”賽清正做完這些,他朝燕來勾勾手。

燕來去看坐着的人,“那侯爺……”

江望津出聲道:“去吧。”

殿外有杜建和林三守着,且整個東宮都是長兄的人,江望津并不擔心會有什麽,長兄……應該也快回來了。

燕來聞言便跟着賽清正走了,只是這次同先前進來時不一樣,這回他和人離得遠遠的。

他都聽到了,對方就是男子,還是那個兇巴巴的賽神醫。

待兩人走出大殿,杜建和林三再次往賽清正身上瞥了瞥。

“難怪傳言中賽神醫的模樣各有不同,原來真的會變啊……”杜建啧啧。

林三看他一眼,糾正:“易容。”

杜建:“都一樣都一樣。”

林三沒再搭理他。

待那兩人離開後不久,他們就看到朝大殿走來的玄色身影,江南蕭同二人擺了擺手,兩人只微一行禮後站定。

-

寝殿內,江望津安靜端坐着,他先是聽到一聲動靜,以為是長兄回來了,結果出聲卻無人應答。默了幾秒,江望津禁不住再次道:“林三?”

依舊毫無回應。

及至跟前一股沉冽的氣息混雜在藥味中鑽入他鼻端,江望津立時改口,“長兄。”

“嗯。”

聲音自跟前不遠處響起。

江南蕭已然行至江望津跟前。

江望津眉頭動了下,問:“方才長兄怎麽不理我?”

聽到他問,江南蕭一時沒說話,他垂眸,喉頭滾了下,低低道:“眼睛,為何蒙上了?”

江望津被他打斷,解釋:“賽神醫給我敷了藥。”

聞言,江南蕭緩緩呼吸,這才後知後覺出這滿殿的藥味。

“嗯。”

江望津道:“賽神醫說敷一晚,半月一次。”

江南蕭‘嗯’了聲,聲線沙啞得不成樣子。

黑色的紗覆在面上,襯得對方肌膚也愈發白皙,烏發散落身前,将他整張臉顯得更小。

江南蕭不自覺擡了擡手,他一只手便能将之覆蓋。

江望津習慣了眼睛看不見,身邊稍有動靜他就能敏銳察覺。在江南蕭擡手的一剎,他也伸出手,準确無誤地把人抓住。

“長兄?”江望津微仰起臉。

江南蕭垂首,“嗯。”

“方才怎麽不說話?”江望津指控道。

明知他看不見,還不出聲。

江南蕭默然片刻。

江望津便不同他追究了,“我想回榻上。”說着,他同對方伸手。

江南蕭俯/身将他抱起,這一靠近,鼻端傳來的藥味更濃。江望津順勢回抱/住對方,低聲問:“今日長兄回來得有些晚。”

他以為對方能更早回來一些。

江南蕭道:“被絆住了腳。”他将碩豐帝令他主持慶天節一事說了。

江望津抓在他衣襟上的那只手驟然收緊,“什麽?慶天節?”

說話間,江南蕭把人放到榻上,“怎麽了?”

江望津眉頭微擰,他回憶着上一世慶天節中發生了什麽,薄唇也緊緊抿了起來,“會出事。”

幾乎瞬間,江望津便想到了碩豐帝的打算,後者并不清楚慶天節具體會發生什麽,但他将此事交與長兄來辦可并不代表看中。

這倒更像是想要找個由頭刁難。

而碩豐帝選的慶天節就正好是一個難題。

西靖建立雖不久,但卻是兵強馬壯,先帝打下江山前便建立起赫赫威名。先後擊退北狄、平定西夷,南蠻、東戎更是茍延殘喘,早已對着西靖俯首。

上一世就是在慶天節時,八方來朝,京中出了不少亂子。

先是北狄大王子同南蠻聖女起了龃龉大鬧攬星樓,後有東戎王子在盛會上不甚打死一名世家子,南蠻使臣無故慘死于驿站……

樁樁件件都異常棘手,當年還牽扯進了幾個皇子。也是那次,藺琰從中設局,徹底鬥倒了五皇子和九皇子。

江望津抿唇,碩豐帝不僅将此事交給長兄,還令其全權負責。屆時倘若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最終責任就會落在長兄身上。

“是嗎。”江南蕭聽他說着,若有所思。

碩豐帝既然有意刁難他,那就沒有江南蕭拒絕的餘地。

江望津擔憂道:“長兄……”

江南蕭伸手拍撫他後背,“沒事。”現在他們提前知曉情況,只需盡力避開即可。即便避不開,江南蕭亦自有應對之策。

聽見他一如往常般沉穩的語氣,江望津心下稍安。

他仰着頭,微微蹙眉的樣子正好落在江南蕭眼底,瞬間煨/熱起來。

“仲澤。”

江望津應了一聲,“怎麽了?”

江南蕭道:“我還未用晚膳。”

在賽清正過來之前,江望津是用了些點心的,現在并不餓。現下天色悄然暗下,正是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

“長兄餓了嗎,”江望津喃喃,“那便去命人傳膳吧。”

江南蕭道:“不必。”

江望津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他又将臉稍稍擡起了一些,“不是餓了?”

餓了,卻又不傳膳。

現在他面前覆了一層黑紗,眼皮上更是敷了藥,根本無法睜開眼去看跟前的人,因而江望津并不能看見他,從對方眸中的情緒窺探對方的意思。

江南蕭嗓音還在繼續,不疾不徐,“是餓了。”

話題從這裏又繞了回去,江望津即使無法視物,可也能敏銳察覺到周遭的氣氛變化。

“長兄……”

江南蕭往前傾了傾。

江望津聞見榻邊傳過來的動靜,同樣能夠覺出有熱/息在一點一點朝自己靠近。

“阿水。”江南蕭低聲喚他,語氣說不出的親昵。

與此同時,江望津感覺到從心/底升/騰出來的熾//熱//忄青//感,是長兄帶給他的。

江望津心下一沉,他口乎/口及都屏了屏。

旋即果然只聽跟前人嗓音緩緩地道:“我幫你?”

簡單而清晰的話音入耳,江望津指/尖/一/亶頁。

不是讓他幫他。

而是,對方要幫他。

江望津搖頭。

“不行。”

江南蕭抓住他的手,聲音裏帶着點笑。

他說:“行的。”

作者有話要說:

早上好呀!三更助力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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