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正如田原所說,滕煜在沈惟汐桌上放牛奶的事兒,就像插上翅膀的羽毛一樣,短短一天時間,整個高一年級都知道了,甚至連高二的學姐都會特意跑到高一教學樓,找認識的學弟學妹打聽這件事兒。
而學校又是八卦傳得最快的地方,一傳十十傳百,甚至演變成沈惟汐為了在學習上超過滕煜,故意勾引對方。
“氣死我了!沒影兒的事兒,這些人僅憑一張嘴,就能颠倒黑白,別讓我知道是誰,不然跟她沒完。”
一班這節課是體育,開學已經三個周了,冬天的嚴寒也在慢慢減弱,新一輪的四季又開始輪回,春天還沒完全到來,有些愛美的女生,已經脫掉了厚重的羽絨服,穿上了薄薄的呢外套,甚至有些女生,在學校明令禁止穿短裙的前提下,隐藏在呢外套下的短裙,還是若隐若現。
田原倚靠在操場最裏邊的籃球架下,想起這幾天的謠言,正氣得嘴巴像是上膛的機關槍,突突突地罵個不停。
于佩佩有些擔心地說道:“你們說老陳會不會聽到這些八卦啊?咱們學校對于這塊兒抓得挺嚴的。”
這塊是指早戀,于佩佩說得對,一中在這方面确實抓得嚴,所以,班級座位都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學校每周五下午的心理課,不僅是為了緩解他們應對高考的壓力,更是嚴格強調不允許早戀,每天早上的紀律檢查員,也會在課間時不時到每個班級抽查,更不用說,教導主任那像鷹隼般的眼睛,經常在窗戶外面盯着每個人。
說了這麽多,反觀八卦中心的女主角沈惟汐,像是跟自己無關一樣,抱着單詞本,坐在籃球架下的空位上,小聲地背着單詞。
田原和于佩佩對視一眼,得!說了這麽多,八卦的女主角根本一句沒聽到。
田原有些納悶,“汐汐,你為什麽最近走那兒都要拿着單詞本背啊?”
沈惟汐從單詞本裏擡起頭,白皙小臉上還帶着沒有記住某個單詞的懊惱神情,蝶翼似的眼睫顫着,眼神有點發愣,“哦,下周就要月考了,我想能在英語上再努力一下,這樣名次再提前一下。”
于佩佩瞪大雙眼,滿眼的不可置信,“不是吧,汐汐,你還真想讓謠言成真啊?再說了,你的英語成績已經很好了,你還讓不讓我們活了?”
邱琳接話:“就是啊,汐汐,難道你真的想要在學習上超過滕煜?”
“以你現在的成績來說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
沈惟汐莞爾一笑,“不是的,就是覺得距離自己的夢想還有些距離,想要再努力一些。”
上次張老師給她筆記本後,她回家又特意查了一下青港大學歷年來外語系的錄取分數,以及很多母校是從青港大學走出去的外交官,她在初中一次偶然的電視新聞上,看到女外交官應對國內外記者的長槍短炮,應對自如,有理有據地闡述事實,一次次讓個別挑事的記者啞口無言。
自信的神情,大方得體的談吐,當時讓內向不敢跟生人說話的她,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她逐漸意識到,外交是一個國家的一柄軟劍,也是一個國家對外形象的最好宣傳,小小年紀的她,當時在心裏默默埋下了這個種子,逐漸長大了解的更多後,更是以此當做自己的夢想努力着。
三人知道沈惟汐的夢想是當外交官,也就沒有再聊這個話題。
正在此時,操場入口處,一陣嘈雜起哄聲響起,崔姝妍穿着格子呢外套,內搭咖色毛衣,同色系的毛呢短裙,堪堪到膝蓋上方二十公分處,黑色絲襪下,兩條長腿筆直,腳上踩着黑色小皮鞋,在女生一衆羨慕嫉妒的目光和男生的起哄聲中,拿着兩瓶水,朝着場上正在做投籃動作的男生走去。
滕煜和于陽、秦明磊還有嚴翊以及六班的楊建超,正在打籃球,六班還有兩個不知道名字的男生也加入其中。
沈惟汐遠遠地看着女生,在陽光下更加耀眼的茶色波浪卷發随着她的走動,在後背一上一下的跳動,猶如鍵盤上跳動的音符,正如此刻女生的心情一樣。
她抿抿唇,低頭繼續看手上的單詞本。
田原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怎麽這麽煩人啊,她在自己班待着不好嗎?老往別人班跑什麽?”
邱琳看了一眼低頭背單詞的女生,心裏嘆口氣,這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于佩佩翻着白眼,“我以前覺得高星潔夠主動了,這麽看來啊,還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也不知道大神會不會接她的水。”
田原一記眼刀掃過來,咬牙切齒,“他敢!他要真敢接了,別說汐汐了,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田原說完,又回頭,眼神直直地盯着崔姝妍手上的那瓶水。
“他不會接的。”低頭背單詞的女孩,趁着翻頁的動作,頭都沒擡,只輕飄飄說了一句話,又繼續背下一個單詞。
田原又轉頭,“啊”了一聲,于佩佩激動地拍着她的手,“你快看,大神沒接她的水!”
田原顧不得被拍得通紅的手背,轉頭看去,只見滕煜看了一眼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水,沒什麽表情地指指身旁的于陽,然後操場上兩個班的同學,就看着于陽從笑嘻嘻地從崔姝妍手裏接過了那瓶水,滕煜只是走到不遠處的籃球架下,從地上的一提礦泉水中,随便抽了一瓶,擰開瓶蓋,大口喝起來。
每節體育課前,體育委員都會從班費裏申請一部分買水的錢,為的就是給課上需要的同學提供個方便,幾乎每個班級都是這樣。
崔姝妍明明知道自己班級也會在課前準備水,為什麽還要自己再買呢?
田原恍然大悟,她雙手擊掌,“啪”的一聲,驚得沈惟汐從單詞本裏擡起頭看着她,另外兩個人也是原地一哆嗦。
“我就知道,她本意并不是送水那麽簡單,只是借着送水的由頭,來試探八卦的真實性的。”
于佩佩一臉求賢若渴的樣子,巴巴地湊過來,“什麽意思啊?我怎麽聽不明白啊?你說詳細點。”
田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拉着她的手,坐在沈惟汐身邊,邱琳自覺圍過來,四人圍成一個圈。
田原小聲說道:“你們想啊,如果大神接了她的水,說明八卦不可信,他跟汐汐根本就沒事兒,如果大神不接啊……”
田原嘿嘿笑着,故意拖長語調,惹得于佩佩急急地打斷她,“不接又說明什麽?你倒是快說啊!”
“笨蛋,不接當然是說明他跟汐汐有關系了,要和其她女生保持距離啊,這你都想不到!”
于佩佩還是一副不解的神情,苦惱得撅着嘴巴,繼續發問:“可是大神這樣,不就間接說明他和汐汐确實像八卦所傳的那樣,說汐汐……”
邱琳無奈提示她:“說汐汐勾引他是吧?”
于佩佩立馬點點頭。
邱琳接着說:“那又怎樣,只要滕煜不承認,八卦終究是八卦,大家只會當成笑話講一下而已,很快就會忘記。但是不接她的水,就是明确表态,滕煜跟崔姝妍沒關系,滕煜是在主動跟她劃清界限呢!”
田原:“就是啊,大神怎麽不解釋跟汐汐的八卦,反而任由大家去傳,除非啊,他本人并不想劃清界限,雖說吧傳得有些難聽,但起碼是說汐汐為了學習才這麽做,哪像某人啊,心思昭然若揭,只差寫在臉上了。”
于佩佩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
她笑着戳戳沈惟汐胳膊,“汐汐,你怎麽都不說話?好歹你是女主角啊,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沈惟汐擡起頭,看着靠近入口處的籃球場上,崔姝妍依然還站在場邊,在看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沈惟汐看着球場中央剛投進一個三分球的少年,随手抹掉額頭上的汗珠,笑着和隊友擊掌,右手食指高高舉起來,張揚恣意的少年氣淋漓盡致,即使在冬雪還沒有完全消融的三月,卻像是夏日暖陽一般,連周圍冷俏的風都變得和煦起來。
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滕煜擡眼朝她的方向看過來,臉上還帶着進球後得意的笑容,精準地攫住她的視線。
沈惟汐亦沒有躲避,兩人就這麽隔着人群和距離看着對方,好像茫茫人海中,苦尋無果後,只是不經意一瞥,卻找到了絕地逢生的契機後的欣喜若狂和慶幸沒有放棄自己的心有餘悸。
直到滕煜勾唇一笑,晃了晃手腕上的紫色護腕,沈惟汐臉蛋瞬間像番茄,立馬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
面前三人,就看着她雙眼亮晶晶的,臉色由粉轉紅,直到脖子和耳朵都紅了個透。
三人齊齊了然,這還用說什麽啊?算是看明白了,八卦中心的兩個人,怕是都很享受呢,所以才一個不在意,一個不解釋。
高一下學期的第一次月考準時來臨,還是跟上學期一樣,按照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排名分考場,這次,沈惟汐和滕煜都在自己班考試。
滕煜還是雷打不動的第一組第一排,沈惟汐在第三組第三排,可能是真存着要趕超他的心思,試卷發下來後,她粗略地看了一眼,大部分都是自己之前假期做過的練習題,她低頭奮筆疾書,直到監考老師說考試結束,請所有考生都放下手中的筆的那一刻,沈惟汐竟像打了一場勝仗一樣,酣暢淋漓。
月考結束後,齊芸跟沈惟汐說,兩人上周辦的黑板報獲得了年級第一,掩飾不住的興奮,沈惟汐連連點頭,笑得一雙杏眼彎彎,臉頰上的酒窩都比平時凹陷了幾分。
滕煜在座位上,看着講臺上的女孩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興奮得只差圍着教室跑兩圈了。
漆黑的眸子暈染着笑意,中性筆在修長的指尖轉來轉去,他突然站起身,走去老陳辦公室。
這天下晚自習後,沈惟汐終于不用留下辦黑板報了,下了二樓臺階,田原挽着她的胳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汐汐,你不知道,你辦黑板報的那幾天,我每天都能和嚴翊吵起來,我發現我倆就磁場不對付,他就是直男一個,他竟然說那個崔姝妍是個美女!”
田原呼出一口氣,拍了胸脯兩下,繼續說道:“我跟他說,她那是化妝化出來的,他竟然說我就算化妝也化不出那樣,嘿!你說,他是不是欠揍?”
“喂,田原,你說誰欠揍呢?”
嚴翊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她們身後,冷不丁出聲,田原吓得一個激靈,看到是他更來氣,惡狠狠的口氣說:“臭嚴翊,你幹嘛突然出聲吓人?誰欠揍你心裏沒數嗎?”
嚴翊又回嗆她:“說你兩句,你還不服氣,人貴有自知之明懂嗎?”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田原,她一手抓着書包,一手揮舞着作勢要打人,嚴翊立刻往校門口跑去,田原在後面緊追不舍。
沈惟汐早已見怪不怪,她轉頭,看見滕煜和于陽、秦明磊都在她們身後,滕煜右肩上背着包,雙手插兜,正含笑地看着她。
他什麽時候在自己身後的?她怎麽一點都沒察覺,難怪剛才她沒看見前面人群中他的身影。
男生步子大,滕煜幾步走到她身邊,沒有說話,只是低頭看着她。
沈惟汐擡頭,就撞進他眉眼含笑的眸子裏,漆黑的眼眸,在路燈下顯得尤為亮。
沈惟汐的心又快了半拍似的,不管面對面幾次,她總是身不由己,被他眼底的幽深拽着一同陷入,短暫地忘記一切。
她強迫自己意識回神,故作平靜地問:“你看着我幹什麽?”
滕煜笑意懶散地回她:“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而且,是你先看我的。”
沈惟汐擰眉,“我什麽時候看你了?”
“昨天體育課,不是你先看我的?”
沈惟汐頓覺尴尬地想開溜,壓了又壓快跳的心髒,針鋒相對回他:“你不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靈動的一雙杏眼,閃着得逞後狡黠的笑,鴉羽般的眼睫,像蝶翅一樣顫動,被圍巾包裹的小臉在夜色下更加白皙,臉頰上的酒窩清晰可見。
滕煜眼底的絲絲笑意,向外暈染,牽動着唇角弧度變大,他的笑低低地從胸腔發出,最後連帶着肩膀都在上下起伏地顫動。
沈惟汐看着笑得停不下來的男生,窘迫得像是找不到出口的小兔子,記得直跺腳。
終于在沈惟汐想要跑掉的前一秒,滕煜停止了笑,只是唇角還帶着微微的弧度,他直起腰,目光灼熱地看着她,走近一步,貼着她耳邊,低沉的嗓音被夜晚的清風送進沈惟汐的耳朵。
沈惟汐終于實施了自己說不過就跑的計劃,耳畔的風還在呼呼地響着,鼓膜裏傳來的聲音卻像手機裏的單曲循環一樣,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男生剛才的話。直到坐上回家的公交車,她才按下暫停鍵,腦海裏回憶着他剛才的話。
他貼在她耳邊說:“嗯,我就是在看你,在你不知道的時候已經看了你無數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