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特殊輪椅
特殊輪椅。
商邑帶着一衆人馬離開太子府後商榷立刻上前檢查覃檀是否受傷,走近才發現覃檀的胸口處帶着血。
“他傷到你了?”
商榷轉身喚太醫,被覃檀伸手攔住。
“我沒事。”覃檀朝着商榷微微一笑,擡手在傷口處拍了兩下示意商榷,“我真的一點兒事都沒有。”
“沒事,沒事就好,”見覃檀真的無礙商榷這才松了口氣,但擔憂依舊鎖在眉心,“沒事就好。”
覃檀注意到商榷額角的白發後不由出神。
眼前的商榷不過三十歲,論年齡他也要比商邑小上三歲,可他的模樣卻比商邑要顯得老成。
回想起上一次見面,那時商邑剛即位不久,年紀也不過四十三歲,模樣也是普通的中年男子樣子,但商榷卻看着比實際年齡大個二三十歲,像是憂思過度後的瞬間衰老。
覃檀緩步走至商榷的跟前,擡手輕輕拂過商榷的眼角,還未等覃檀觸碰到他額間的發絲,商榷倏地擡手握住了覃檀的手腕。
商良識趣地帶着宮女與太監一同出了前廳,只留商榷與覃檀二人待在宮內。
被商榷握住手腕的覃檀微擡眸,對上商榷那雙滿含思念的目光後她怔愣一瞬,腦海中不由再次浮現出他跪于高臺之上,靜靜等待死亡時的模樣。
她明明未曾看清,可她腦海中的聲音與影像卻都在告訴她:
那時的他也像現在這般眼中含淚。
可他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毅然決然地将頭顱置于鍘刀之上,赴死。
只是她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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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他看到她的那一刻,到底在想什麽呢?
此刻商榷眼中噙淚,可男兒有淚不輕彈的思想一直禁锢在他的心中,他的那滴淚也遲遲沒有落下。
“我看起來比你上一次見我時白發要少些是嗎?”商榷拉着覃檀的手緩緩垂下,他沒給覃檀觸摸他臉頰的機會,而是張口道:“這次我臉上有很多皺紋,不好看,等你下次見到更年少的我,你再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聞聲,覃檀一怔。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也知道,她見到的是那個未來的他。
只是什麽叫等她下次見到他再做她想做的事?
“商榷,”原本被關心的感動在商榷這句話落下後瞬間消失,覃檀抽出被商榷握在手中的手,想問很多問題,可當她注意到商榷眼底的疲憊以後,所有的話抵達嘴邊後都只化成了一句:“累嗎?”
“不累,”商榷拉着覃檀坐下,從袖中掏出那只由他親自雕刻而成的檀木木簪,“上次你走得急,沒能送你,也不知這次送你算不算晚。”
覃檀接過商榷親手雕刻而成的木簪,神情一滞。
她沒想到與母親遺物相同的木簪竟是商榷親手所刻。
可穿越千年的木簪怎麽可能不朽呢?
是她多想了嗎?
收下木簪後,覃檀才再次擡眸打量眼前的商榷。
商榷見覃檀不語,以為覃檀不喜歡,“你是不喜歡這檀木簪子嗎?”
“沒有,”覃檀握住手中的木簪,“我很喜歡。”
商良叫小廚房準備的飯菜都涼了,商榷令人端下去重新熱一熱,然後送到商良的寝宮中,令人盯着他将飯菜全部吃完再回宮禀告。
“他一個人怕是吃不了那麽多吧?”覃檀偏頭問商榷,“更何況淮水水患,宮中下令縮衣啬食,你突然将那麽多飯菜給商良送過去,豈不是會讓他遭人說閑話?”
“閑話?”商榷笑道,“放心,只要他能吃得完,這閑話便永遠也落不到他的身上。”
“啊?”覃檀疑惑地看他。
“你不餓嗎?”商榷重新落座,“先來喝杯茶吧。”
他将倒好的茶水遞到覃檀的跟前,“先喝杯茶,稍後會有新的飯菜端上來。”
覃檀應聲,拎着裙擺坐至商榷的身側。
飯菜重新端上桌。
二人這頓飯吃得異常沉默,各有各的心事。
覃檀吃好菜後總是下意識地咬筷子,商榷擡眸看了她很多次,欲說些什麽,但看到覃檀擡眸的那一瞬間,原本停留在口邊的話也就咽了回去。
二人吃過飯後,商榷喚來宮內的侍女帶着覃檀去洗漱,洗漱結束後重新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覃檀換好衣物出來後,宮門外有幾名侍女竊竊私語。
她慢下腳步湊近側耳,以為她們在密謀什麽大事,湊近才聽清,原來她們是在說太子妃。
想來也怪。
她來府中這麽久了,竟然沒能看到太子妃的身影。
“現在想想太子妃也是可憐,太子近幾年政事繁忙很少去她那裏,多年無所出本就被宮內的貴人們诟病,現在五皇子随便領來一個女人,太子就那麽收下了,往後少不了被嚼舌根。”
“太子妃體弱,常年卧病在床,太子都鮮少去看望太子妃,現在又來了這麽個狐媚子,太子妃的日子怕是更加不好過了。”
“……”
覃檀靠在門側,聽着她們的話緩緩背過身去。
原來商榷的太子妃是病了啊,怪不得入府時并未看到太子府的女主人。
她倒也是糊塗,怎麽能忘了太子妃這號人物呢?
也不知今日她和商榷的事情傳入太子妃的耳中後,太子妃會怎樣想他們二人。
她又該怎樣同太子妃解釋這離奇的故事呢?
順天三十五年臘月初一,太子妃重病薨逝。
而今日是冬月初一,距離太子妃薨世僅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
今夜太子府這般大的動靜,也不知吵着那位需要靜養的太子妃了沒。
太子妃常年卧病在床,鮮少出屋,怕是連外面的風景是何樣都忘了吧?
思及此,覃檀推開門,原本還在談論閑資的侍女紛紛閉上了嘴巴。
“太子府可有工房?”覃檀叫住其中一名侍女問,“或者你們能幫我找些工具嗎?”
侍女疑惑地看了眼覃檀,但還是幫覃檀将需要的工具取了回來。
一夜無眠。
天剛漸亮覃檀才做完手中的活。
她伸了個懶腰,見外面的天已然大亮這才站起身來。
商榷來尋覃檀時,覃檀推了把木質的輪椅從屋內走了出來。
“你怎麽做了把輪椅?”商榷盯着覃檀手中的輪椅微微蹙眉。
“這可不是普通的輪椅,”覃檀坐上輪椅,“這是一把可以調整靠背的輪椅。”
說着,覃檀坐上輪椅,靠在椅背上,擡起扶手,身子向後靠時椅背也向後仰,整個人躺在上面。
她調整了調整姿勢,将商榷叫到身側,你幫我把腳下這塊板向外拉一下。
商榷雖然疑惑但還是照做了。
他走至覃檀的身側,彎腰,将覃檀所說的木板擡起,木板支撐在地上,她整個人平躺在上面,輪椅變成躺椅,又從躺椅變成了一張簡易的床。
“……”
商榷還從未見過如此懶人的設計。
“你怎麽突然做了如此奇怪的……”商榷一時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這把輪椅,“輪椅?”
“這不是聽說太子妃不是身體不好嗎?”覃檀從簡易的床上坐起,擡眸望着站在跟前的商榷十分認真地道,“她常年不出屋怎麽行,有些病都是在屋裏悶出來的。我做這把輪椅呢主要是想讓她時常出來透透氣,累了就躺着曬會兒太陽什麽的。”
“其實……”商榷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不知該如何同覃檀解釋,只道,“你不必做這些。”
“為什麽?”覃檀站起身,指着那板正如床的輪椅問商榷,“我做的這把椅子不好嗎?”
“那倒不是,你這把椅子很不錯,但就是,”商榷沉默着打量了許久覃檀推出來的輪椅,嘆了口氣道,“算了,你親自給她送過去吧。”
覃檀奇怪地看了眼商榷,将坐了一晚上的輪椅重新歸置好,故作随意地問:“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我還要去與父皇商讨政事,”商榷惋惜開口,“只能你親自去一趟了。”
“……”
聞聲,覃檀一噎。
“忙,”她直起腰,嘆了口氣,“忙啊,忙啊,忙點兒好啊。”
她推着輪椅往院外走,踏出門前又嘆息一聲,“忙點兒好啊,都忙,都忙。”
冬日的水患比夏日的水患要嚴重許多,多地災民北上逃難的路途艱險,幾萬人凍死在了北上的路上,途經之所也均暴發瘟疫。
身為太子的商榷每日都在忙這件事情,又與順天帝商讨了三日之後才有了萬全的方法。
接下來的幾日商榷都會很忙,今日也不過是得空才回來看一看。
他今日回來這一趟也是想着讓覃檀去太子妃那裏,好把覃檀托付給太子妃,讓她替她照看她幾日。
現在她自己推着輪椅去了,倒是省卻了他一些麻煩事。
“二皇兄,”商良小跑進府內,一點兒皇子的樣子都沒有,他耷拉着小臉,可憐巴巴地,“你就幫我求求父皇吧,讓我跟你一同去。”
“不行,”商榷拒絕商良的提議,“你必須留在宮裏,去了不僅母後會擔心你的,我們也要時常顧着你,實在分不開身來,更何況你去了也是添亂,還是不要去了。”
“二皇兄!”商良聽到商榷這麽貶低自己,一下急了,學起覃檀的模樣來學得倒是個有模有樣。
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來一個花手絹,咬在唇邊,夾着嗓子假哭:“原來我在你心裏竟是這般!你既這般想我!那我以後便不再來打擾你了!更不會再來給你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