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好萬全之策
做好萬全之策。
昨日與商榷共進晚膳時覃檀曾問:“淮水水患一事,你可與皇上商讨出解決辦法?”
“已有解決辦法,”商榷淡聲道:“等赈災糧籌集好後,宮內會先派一批人将物資送過去。”
“待洪水退去之後淮水一帶必會暴發瘟疫。”覃檀放下手中的筷子,提醒商榷。
覃檀在現代也曾參加過幾次抗洪,洪水退去之後遍地都是被淹死的動物,沒多久那些屍體便會腐爛,細菌滋生,暴發瘟疫是很容易的事。
而史書也确實記載商榷護送的赈災物資途中被毀,洪水退去後不久淮水一地便爆發了瘟疫,數萬災民受害,商良也因此去世。
商榷被廢後不久商邑立刻即位,誰又知這其中到底有沒有商邑的手筆。
商邑雖看着愚蠢至極,但他身側出謀劃策的公公是個聰明人。
似乎在她每次見到的商邑那個瞬間,她總是能夠見到那名公公。
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商邑好像總是能夠第一時間知曉她回來,也總是第一時間沖過來取她的性命。
他好像……
非常的恨她。
思及此,覃檀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商榷時的目光瞬間沉重,“小心商邑。”頓了頓又道,“還有他身邊的公公。”
聞聲,商榷握着筷子的手頓了一瞬,而後緩緩張口:“好。”
他一句話也沒有多問,只是靜靜地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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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讓商良陪你去淮水,”覃檀不知未來的自己是否與商榷說過這些話,但這一次是她在這裏,她不想看着那麽可愛的人早夭,“他會死的。”
“好,”商榷擡眸對上覃檀凝重的目光,保證道:“我不會讓他去的。”
“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去淮水一地?”
“還要過兩日。”
“到時候多帶幾個禦醫,多備些藥物,以保萬無一失。”
“好。”
“順便帶着我一起去。雖然我會得不多,但我多少能幫上些忙。”
“好。”
商榷一聲接一聲地乖巧應着,覃檀見他這副模樣确實如同他那日同她說的知無不言,思酌良久後才張口問道:“這根紫檀木木簪是你親手所刻?”
“嗯。”商榷應聲。
“你……”
覃檀正欲再張口問些什麽,順天帝身邊的公公忽然來傳話。
商榷擡眸看了眼覃檀,與覃檀說明狀況後起身離開。
再次見到商榷已是第二日天亮之後,身為太子的商榷公務繁多,覃檀與商榷交流的機會甚少。
原本她是想邀請商榷同她一起送輪椅的途中再問商榷些事情的,可她才剛見到他便被他以公務繁忙搪塞了過去。
他明明知道秦薇身體安康,竟然還由着她将輪椅送過來!
她送輪椅本是好心,現在卻成了詛咒。
還好這太子妃宮內并無閑人,若是要讓有心之人傳揚出去,她豈不是又多一項詛咒太子妃的罪名?
一想到這兒,火氣瞬間湧上心頭。
望着覃檀雙眸的秦薇怔愣一瞬,只覺她這眼神怎麽看都不像是要去報恩的眼神,反而更像是要随時提刀砍了商榷的樣子。
秦薇搖搖頭,心道,“一定是看錯了。”
可當她再次擡眸看向覃檀的目光時還是覺得後背一涼,疑惑地擡眸看她,“你确定你是要去報恩?”
“他就是個騙子!”
覃檀氣得直跺腳,到底是耐不住,将心裏話說了出來,“說好的過兩日一同去淮水!他倒好抛下我一個人去了!還整一出托孤戲碼!”
“虧我苦口婆心與他說了那麽多,到頭來他一句忙就把我搪塞了,說不帶我就不帶我!”
“明明知道你身體無事還任由我将這輪椅送來!他到底安的什麽居心?”
“我竟然覺得他救過我一命,那他定然是一個好人,可現在看來,這一切終究是我想多了。”
“阿檀,”秦薇沒想到覃檀露出這兇狠的表情竟然是因為這些事,她輕撫覃檀的後背為她順氣,“別氣了,別氣了,太子哥哥也許是有自己的苦衷才不帶你呢?”
“他能有什麽苦衷?就因為路途艱險所以才不帶我嗎?”覃檀深吸一口氣,撸起袖子便欲離開太子妃的寝宮,“這個淮水!我去定了。”
秦薇見實在攔不住覃檀,她嘆了口氣,喚來籽袖同她一起拉住覃檀的手腕,苦口婆心勸道:“那也不能這麽魯莽地去啊。”
“我們需得做好萬全之策,”秦薇見覃檀回頭,眼神示意籽袖松開手,帶着覃檀重新回了書房。
“你待我給兄長寫封信,”秦薇走至書桌前,籽袖研墨,“我兄長秦鶴宇過幾日要護送第二批赈災物資,将這封信讓籽袖送過去,到時候讓他安排人帶你混入其中。”
“真的?”覃檀疑惑地偏頭瞧她。
秦薇點頭,眼神真摯,“真的。”
寫好書信,秦薇将信封封好,遞給籽袖,細心囑咐了一番之後才令籽袖将信送出去。
“你為何要幫我?”畢竟剛剛秦薇還在勸她留下來,秦薇突然轉變的态度不由得讓人生疑。
秦薇摟上覃檀的胳膊,眼角帶着笑意,“我們是好姐妹啊,相較于一個男人,我定然是要幫我的姐妹的。”
“可他更是你的夫君。”覃檀依舊警惕地瞧着身側的秦薇,“相較于我,你們之間的關系會更親密一些。”
“雖我不知你為何明明身體安康卻仍選擇裝病,但并不難看出,你與商榷之間并無夫妻情義。而你入宮六年無所出卻依舊穩坐太子妃之位,想來這六年商榷定常護你。”
“你們相處多年,你一口一個太子哥哥叫得親切,他也時常往你的寝宮中塞些有趣的小玩意兒逗你開心,想來關系不錯。”
“一個是與你相處多年的太子哥哥,一個是與你相見無幾次的我。你拿只見過幾次面的我當姐妹,那與你青梅竹馬的太子哥哥呢?”
聞聲,秦薇臉上笑意一僵。
“太子哥哥是太子哥哥,你是你,”她咳了一聲,幹笑一聲後瞬間嚴肅地張口,“你也已知曉我與太子哥哥并無夫妻情分,我們有的只有兄妹情義。而我又與你情同姐妹,這世上哪兒有只顧兄妹情義不顧姐妹的,你是我的姐妹,無論怎樣,在他和你之間定然也是我先幫你啊。”
“是嗎?”
覃檀偏頭瞧向籽袖離開的方向,微眯眸,“你說那封信,它送得出去嗎?”
“送得出去,”秦薇心虛道:“定然是送得出去的。”
…
覃檀還是被秦薇留下來了。
這幾日她一直住在秦薇的寝宮內,籽袖時常外出,所以宮內基本只有他們二人。
偶爾會碰上兩次來替秦薇號脈的太醫。
明明秦薇的身體确無大礙,為何太醫離開時的臉色卻一次比一次凝重呢?
“太子妃,您這身體……”太醫擡眸,望向秦薇的眼神欲言又止,最後只嘆了口氣,重新寫了一劑藥方,“最近就先按老臣新開的這副方子煎藥吧,過段時日,老臣再來看您。”
“好。”
秦薇順手将手中的藥方遞給籽袖,由她去拿藥。
秦薇适時地咳嗽兩聲,面色慘白,“李太醫,本宮的病是不是愈加重了?”
倏地被秦薇這麽一問,李太醫瞬間滿頭大汗,撲通一聲跪到地上,“恕老臣無能,沒辦法醫治好太子妃。”
“李太醫,”窩在病榻上的秦薇氣若游絲,她又咳了兩聲,安慰道:“本宮的身體本宮心裏清楚,你不必自責。”
“人各有命,生死由天,或許我的一生本就如此。”
話落,她倏地擡手抵住唇,猛咳兩聲,手中的帕子上瞬間沾了血。
見血,秦薇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跪在床側的太醫瞬間慌了神,立刻施針。
待秦薇再度醒來,李太醫才松了口氣。
秦薇虛弱張口感謝,“麻煩李太醫了。”
李太醫哪裏受得住秦薇這聲感謝,又與侍奉秦薇的侍女囑托了一番注意事項後,連忙提箱離開了太子妃寝宮。
待李太醫離開後,秦薇瞬間恢複了那副活蹦亂跳的模樣。
她對着躲在帳後的覃檀喊道:“阿檀,出來吧。”
“你這六年都是這麽吓他的?”覃檀從帳後繞出。
秦薇不以為意地“嗯”了一聲,“不然怎麽傳出我重病的消息讓他們相信。”
“你為何要這麽做?”覃檀問。
坐在床榻的秦薇微微整理了整理衣衫才擡眸看向覃檀,“因我是當朝宰相之女。”
“我父貴為當朝宰相,美名在外,兄長是獵鷹的将軍,骁勇善戰,戰功顯赫,”她說,“我與太子哥哥是自小定的婚約,及笄之後的第三年我便嫁給了太子哥哥。”
“權勢太盛,是會被當今天子忌憚的,”秦薇下床,緩步走至覃檀跟前,“父皇他表面對我母家甚是尊重,将我父兄與兄長都捧得極高,民間對他們二人的贊賞更是超越了天子……”
“他們怎麽可能會留一個健康的太子妃掌管太子府,”秦薇朝着覃檀淡然一笑,“太子妃母家權勢太小對太子來說并無作用,但權勢太大便成了威脅。”
她嫁入太子府隔日,皇上派來的掌事嬷嬷便帶着下了慢性毒藥的膳食來了太子府,甚至美其名曰為藥膳給她調理身體,不常服用的話于身體無礙,可長久的食用對她來說卻是致命的東西。
“每日被送往我寝宮的膳食都含有一種慢性毒,雖不致死,但久而久之還是會令人身體虛弱。”秦薇繞過覃檀,向廳內走去,“算算時日,下月我便該毒發身亡了。”
覃檀循着秦薇離開的方向望去,“但你并未食用那些由嬷嬷送來的食物。”
那些由嬷嬷送來的食物都被秦薇倒掉了,她每日所吃的吃食都是籽袖親自去小廚房做的。
而秦薇的小廚房是商榷特意單獨替她開出來的。
所以……其實商榷也一直知道秦薇所吃之物有毒是嗎?
“是啊,”秦薇單手撐在桌前,淡聲張口,“我沒有吃。”
“可我……”秦薇倏地苦澀一笑,“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