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第4章
第 4 章
想要用手肘擊向秦遠瀾小腹讓他滾遠點的瞬息，林折雪看到了鏡子裏映出走進房間的節目組的工作人員。
有外人在場，他不想鬧得太難看，下意識地收了力，沒有真的撞上秦遠瀾的身體，但手肘仍是抵住了秦遠瀾小腹，不讓兩人太靠近。
秦遠瀾也沒有刻意地再靠近，他只用視線鎖定着鏡子裏的林折雪，沉聲開了口：“上個月，陳風官宣要結婚了。”
秦遠瀾的目光過于沉重，又隐約像是期待的火光在蓄勢待發。
“他官宣說和老婆青梅竹馬，在一起已經八年了。”秦遠瀾壓着嗓子，一字一句地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林折雪恍若未聞地向前動了動身體，對着鏡子理了理額前碎發，沒有回應秦遠瀾。
陳風比他早一年入行。在簽擇優娛樂之前，他和陳風一起拍了個小成本的網劇。網劇稍微出了點圈，擇優娛樂簽了他，而陳風簽了另一家經紀公司。這幾年陳風雖然沒有像秦遠瀾一樣登頂頂流，但也走着穩紮穩打的演技派路線，發展得挺好的。
即使沒有簽在同一家公司，但他們也一直保持着聯系。尤其是秦遠瀾和他掰斷的這一年，除了顧循舟之外，他最常見的人就是陳風和陳風的女朋友了。
秦遠瀾為什麽忽然提起陳風，他不明白。也不想問。
走進房間的工作人員拿了什麽東西，和造型師一起走出了房間。
林折雪立刻站起來，推開了秦遠瀾壓住化妝臺的右手，走向沙發拿起自己的背包。
只是秦遠瀾比他更快一步。
他剛直起身來，秦遠瀾已經從身後靠過來，雙手壓在沙發靠背上，又從身後把他圈住了：“你和陳風是什麽關系？”
“秦遠瀾！”房間裏沒有其他人，林折雪也不打算壓制自己的情緒，他厲喝，“你滾行嗎？”
秦遠瀾對他不客氣的言辭置若罔聞，固執地問：“你和陳風，到底是什麽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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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折雪毫不客氣地用手肘擊上了秦遠瀾的側腹，同時低吼：“你腦回路不正常吧！”
秦遠瀾悶哼一聲退開半步，抖着的聲線明顯含着疼痛：“他有女朋友，那你那個時候，為什麽親他？”
林折雪僵住了，脫口而出：“我什麽時候親過他？”
秦遠瀾深深呼吸，讓沉到極致的聲音壓住了抖：“他那部什麽聽風就是雨的電影殺青酒會。”
什麽聽風就是雨，明明是《葉落驚風雨》。林折雪無暇糾錯，皺眉回憶：“殺青酒會？你那個時候不是在C市拍gg嗎？”
“我提前半天回來，打你電話你沒接，微信也不回。”
林折雪的眸子裏閃過一瞬波動。
秦遠瀾聲音更沉，帶出了嘶啞：“你忘了？”
也不能說忘了，但林折雪對于《葉落驚風雨》那場殺青酒會的記憶确實不夠清晰。
只有那之後他被秦遠瀾單方面斷聯的記憶，才不需要檢索就能清晰地浮現。
那天他在酒會上喝醉了，陳風送他回的家。第二天晚上醒來頭疼欲裂地從宿醉裏醒來時，手機早就沒電了。
再開機，他發現秦遠瀾在微信裏給他發了N個通話邀請，又發了N個語音條問他在哪，說有話問他。
但回複給秦遠瀾的微信卻得到了一個讓他完全沒有想到的、被拉黑才會出現的紅色感嘆號。
急急地撥過去的電話，也只得到了“用戶已停機”的機械電子音。
他幾乎以為自己還醉着不清醒，以至于出現了幻覺。
直到打給秦遠瀾的助理，得到秦遠瀾已經和公司解約的消息，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秦遠瀾主動地、徹底地，毫無理由地、單方面斷絕了和他的聯系。
心慌無比又毫無頭緒的第二天，他看到了秦遠瀾宣布簽約海潇娛樂，同時出演莫導全程在法國拍攝的新電影男一號的直播。
對比林折雪的慌亂失措，秦遠瀾在鏡頭上顯得無比春風得意，游刃有餘地回答記者對于他毫無風聲便擇優娛樂解約、加入海潇娛樂的問題。
都是早就準備好的滴水不漏的答案，得不出林折雪需要的真實。林折雪茫然看着手機屏幕上的秦遠瀾，在心裏快速思考怎麽去見秦遠瀾，怎麽要個明白的解釋。
然後他聽到記者口中說出了自己的名字：“你和林折雪的合作……”
秦遠瀾原本标準禮貌的笑意一下子如雪消融，眼眸裏的星光帶了凜冽，同時他的新助理立刻開了口：“請不要問無關的問題哦。”
無關。
簡單兩個字，原來這麽有重量。
林折雪之于秦遠瀾，原來只是無關的人。
記者不死心，也沒那麽聽話，仍然高聲問：“你們之間的關系會因為你現在……”
秦遠瀾冷然一笑，直視鏡頭，眼睛裏的凜光凝聚着，綴了寒：“我和林折雪，沒有什麽關系。”
林折雪分明覺得那一瞬的秦遠瀾是在透過鏡頭看向他。那一字一句，都是說給他林折雪聽：“以後不要再把我和他捆綁在一起，對彼此的……發展，都不好。”
還有必要去要個明白嗎？這已經足夠明白了。
秦遠瀾眸色壓不住地深沉下去：“我在殺青酒會的宴會廳門口，看到你抱着陳風，在親他。”
他？親陳風？林折雪錯愕不已：“我那天雖然有點醉了，但是我怎麽可能親他？”
腦海裏快速過濾可能的情況，林折雪忍無可忍地低吼：“秦遠瀾，你好歹也是個演員吧？你不懂視覺錯位？”
“我……”秦遠瀾垂着頭，“那種狀況下，我直接就心亂了，我沒有想到任何其他可能，就只覺得，我失去你了。”
林折雪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
“你說什麽……”他聲音發着顫，甚至有些磕磕絆絆，“你說你……我……你……”
“小雪球，我喜歡你。”秦遠瀾的聲音發着顫，“我喜歡你。”
毫無預料的告白忽然出現，林折雪緊盯着秦遠瀾的眼睛，無意識地擡手，按住了自己心口。
血液全部向心髒奔湧，太急促了，竟然有些生痛。
秦遠瀾看着林折雪，委屈裏摻雜着心虛：“我趕回來就是想問你，我們有沒有可能。所以我當時根本沒有心思去細想其他可能，我誤會了，我以為你喜歡他。”
“你……”林折雪喉結動了動，聲音啞了，“你沒長嘴？你不會來問我？”
秦遠瀾長長嘆了口氣。
他喜歡，很喜歡，最喜歡林折雪。
但當時的他确實沒長嘴。
喜歡的對象是異性，大部分人尚且會百轉千回猶豫掙紮，何況他喜歡的是同性。即使再明确地感受到彼此之間是與衆不同，是另眼相看，但要下捅破窗戶紙的決心，仍是千難萬難。
一切很難幹脆。
他不知道林折雪能不能接受這樣小衆的感情，不敢過火，不敢豁出去，不敢問那一句，有沒有。
俗套的“不說透，至少還能做朋友，至少還能留在身邊”的劇情，他在劇本裏看過八百遍，在劇外吐槽過八百遍，但當現實中這樣的境況落在林折雪和他之間，他仍然是俗套的，不敢。
“接到莫導的新電影和海潇娛樂的邀約時，我是鼓起勇氣打算清晰地向你告白，做個決斷的。”他看着林折雪，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去C市拍gg前和你說等我拍完gg回來有話和你說，就是想問你，我們有沒有可能。可是我趕着拍完gg提前半天回來，卻看到你和陳風……”
他的聲音染了哽咽，停了下來。
林折雪瞪着秦遠瀾，想說什麽，卻抖着唇，說不出話。
秦遠瀾跟他說拍完gg之後有話要說時，他很忐忑，又忍不住還是暗含着擅自的期待，心事過于沉重，以至于在陳風那部電影的殺青酒會上不自知地喝多了些，醉了酒，陳風和他女朋友一起把他送回了家。
他怎麽能想到醒來之後便是被拉黑，是看到秦遠瀾的直播，得到“無關”“以後不要捆綁”的答案。
那個時候他是怎麽熬過來的，已經不願意再回想了。
“我不是因為只看到你和陳風就放棄的。”秦遠瀾直視着林折雪，“你知道的，那個時候孫展鵬和肖震在內鬥。”
擇優娛樂成立三年，從大公司挖來的經紀人肖震空降成了經紀總監，而原本簽下林折雪和秦遠瀾的經紀人孫展鵬被高層邊緣化了。
最終，孫展鵬帶走了秦遠瀾，簽約海潇娛樂，成立了個人的經紀工作室。
“孫展鵬騙了我。”
秦遠瀾眸中浮過一抹挫敗的痛楚。
騙？
林折雪驀然看向秦遠瀾，被他眸中的冷光燙得心裏一顫。
“他用平時偷錄的你說話的片段合成了一段錄音，內容是你不想再和我捆綁在一起，你要和公司解約，陳風已經給你牽好線，讓你簽約他的經紀公司。”
“你的智商呢？我記得以前測過，不低啊。”林折雪冷冷擡眼，不掩嘲諷。
“我提前回來就是想找你當面問清楚，問你是不是要和陳風走，問你能不能喜歡我。可是……”秦遠瀾喉頭顫動，用深呼吸平緩住情緒，“我看到你和陳風那麽親密，我以為孫展鵬說的都是真的。”
于是答應了孫展鵬和擇優娛樂解約，加入海潇娛樂，借此斷了所有和林折雪可能的聯系。
唯一執着的是孫展鵬鼓動他簽約到海潇娛樂時的那句，“男人有事業才有一切。海潇娛樂的資源好得多，莫導的電影也是海潇投資的，你簽了海潇，男主非你莫屬。單憑這個你就能在事業上把陳風遠遠甩到身後。”
他做到了登頂自己能夠到達的最高峰，也将林折雪遠遠地隔離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以為徹底斷絕關系，完全決裂，可以讓自己擺脫平生僅有的挫敗的、落寞的、悲傷的情緒，可以拼湊好并沒有被林折雪在乎的那點自尊。
所以刻意不接收林折雪相關的任何消息，刻意在任何人提起時用冷然的情緒劃下界限，刻意告訴自己，忘了，就好了。
但沒好，好不了一點。
看到陳風宣籌備婚禮即将結婚的消息時，他第一反應不是終于可以看林折雪好戲的暢快，而是深深的心疼和擔憂。
他忘不了，也扔不了誤以為被厭棄也散不掉的喜歡。
那個時候他才去探尋林折雪的境況，才知道林折雪辭演了他們原本該第五次合作的那部劇，也拒絕了肖震安排和新進公司的小鮮肉進行CP捆綁營業的計劃，那之後便被肖震打壓着不給資源，接到的劇本都是質量堪憂、毫無發揮餘地的爛片。
“我知道，我但凡問你一句，現在都不是這樣的結果。”秦遠瀾的喉結顫抖一下，“但是我那個時候覺得自己很失敗，我不敢，也不願意去面對。我……只想離你遠遠的。”
林折雪抿緊唇，看着秦遠瀾，臉上凝着冷笑：“那就繼續這樣下去吧。”
“不。”秦遠瀾啞着聲，“我現在知道我錯在哪，以後有什麽事情我直接說，有什麽問題我也會直接問。”
他眼神滿是堅定，鎖定林折雪，一字一句：“我長嘴了。”
